【我没有想拍的东西】
用否定的话语强压下与上次同样的酸苦嫉妒的感情。
【我没有想拍的东西】
再次重申,只求能镇静体内翻涌奔腾的恶浪。
正因无法碰触,夜空中的星星才如此美丽。
以同等强烈的意志不希望清居让自己以外的人拍摄。
以为自己比谁都还适合、甚至只有自己才能拍出清居真正的美丽。
这样的想法就好比试图碰触星星的行动。
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诫,仍阻止不了自己如污渍在柔软布料上扩散那般逐渐变得贪心。不能碰触,好想碰触。不该碰触,好想碰触。相互矛盾的两个念头在自己这个单一的器皿当中暴动。情绪像失控的电流四处弹跳。快平静下来吧,拜托了。
【我没有想拍---】
【呃~~够了够了。总之有个东西让你想拍到不这么用力否定就忍受不住就是了】
【咦?】
看向一旁发现野口也盯着平良。
【遇到彻底沉迷的对象,确实会害怕自己拍不好呢】
面对野口促狭似的笑容,恶浪拍打的加倍激烈。
【不是你说的那样】
【你就是对自己没信心嘛】
【就说了不是那样】
【信心够了就想拍,对吧?】
【那...】
--我想拍。
--我当然想拍。
还来不及否定,本能已经做出回答。心情陷入绝望。
【年轻创作者常有像这样钻牛角尖的激烈倾向,还真是耀眼呢】
察觉到指责自我意识过剩的言外之意,感觉无地自容。
【好怀念啊。我以前也是这样。抱着莫名的自信,觉得眼前的事物都好无趣。无时无刻带着怒气,想着你们这些家伙全都没有价值,怎么不一起消失算了】
【...呃,我完全不是那样的喔】
【过度有自信以及过度没有自信,在反映自我意识过度膨胀的层面上其实是一体两面。一个适合的契机就可能使两面对调】
挖苦似的表达方式让平良想起香田说过的话。
--迟迟没机会出头,为了混口饭吃才改做人物摄影。
还有超过十年分量的档案当中找不出任何一张风景照、[莫名自信]的野口也曾因为某种契机而翻转成另一面的心境。无心挖掘他人隐私,不打算追究发生过什么事,但绝望的滋味自己可是再了解不过了。
【总之,经历无谓强大自尊心被彻底折断的过程才有了现在的我。哦,但也别把我想成梦想破灭导致内心留下深刻伤痕的敏感大叔喔。东京这个城市什么都不缺,即使梦想破灭,够灵巧的话还是能过得不错,而且我现在也勉强算事业成功啦】
【何止是勉强算,已经超成功了】
【所以你今后准备朝哪个方面发展?】
野口边问边粉末倒进面汤里搅拌。煮好之后移步到沙发边桌。平良只能默默跟上。到最后,面还是野口自己煮的。
【还在考虑中】
截至不久前还做好觉悟要顺势主动投入求职活动的状态。但现在有了清居【加油咯】的吩咐,前路分成了三条。求职活动路线、木村伊兵卫奖路线、最后则是商业摄影师路线。难度不分轩轾。
【也才大学二年级嘛。啊,不过世上也有一些挺吓人的学生哩】
【吓人的大学生?】
平良表示疑惑,野口回忆起什么而喷笑。
【前阵子,摄影网站上有人发了一篇提问的文章。内容是「我是大学二年级的男生。我想投稿木村伊兵卫摄影奖,你们觉得如何?」大半夜的让我笑了好一阵子】
平良差点忍不住咳嗽。
【真的笑到快肚子痛。为了感谢那个人给了我愉快的心情,我就留下建议当作回礼。我写『你应该立刻去看医生』】
更没想到在此得知最佳解答的笔者身份,感觉嘴角都抽筋了。
【真是不得了,竟然说要挑战木村伊兵卫摄影奖。这就是青春无敌吧。】
野口大口吸食面条,平良自暴自弃地笑道。
【真是愚蠢得要死呢】
【是啊。也是我失去且再也找不回来的那种】
见野口露出一反平时作风的自虐表情,平良收回笑容。
半夜时分,对着洗手台镜子用手指撑起两边嘴角。
【....那是什么诅咒的仪式吗?】
半张清居的美丽脸庞出现在镜子里,平良吓得回过身。
【啊,清居,抱歉,吵醒你了?】
【大半夜的,你对着镜子在做什么?】
清居满脸诧异地问,平良便说明白天野口吩咐的内容。
【营造现场气氛也是准备工作之一,所以要尽快练好爽朗的笑容】
【不愧是野口先生。才上工一天就让你有了脱离帝国的迹象咯】
平良从清居[笑一个来看看]的吩咐展现练习成果,咿~~地抬高嘴角。
【恶心】
边说还往后退了一步。一如预料的反应让平良缩起肩头。
【爽朗笑容的作业先不论,感觉这工作蛮适合你的】
回到寝室,两人躺在床上稍微聊天。
【对不起的道歉台词,我说了有五百次吧。】
【第一天都是这样的。但你看起来也没很沮丧啊】
【有超多东西要记,别说帮忙,一直妨碍到其他人的工作而被摆脸色,又让我想起阴暗的高中回忆,野口先生还给了我超多打击】
【他说了你什么?】
【自己没注意到的事情,还有不想注意到的事情】
【根本超棒嘛】
【可能得减少工厂那边的排班】
【干脆辞掉吧。野口先生那边的薪水不差吧?】
【恩,但我也想继续工厂的工作】
【两边同时做会把身体搞坏】
【是没错】
以职业摄影师为目标的人能获得机会再野口手下打工已经是超级幸运儿。所有事情都是学习。另一方面,自己可能停不住羡慕野口受清居期待,不自量力地嫉妒,无谓地磨损自身意志。而且几乎可以确定会变成那样。因此想借由在蛋糕上放栗子的平淡生产线作业来中和。否则以自己的心,恐怕会撑不住。
【工厂到底哪里让你这么喜欢?】
【工厂让我能跟鸭子队长一起在金色河川上漂流--】
【当我没问。恶心。我要睡了。】
清居立刻翻身背对平良。
大学、工厂、野口的助手加上最重要的--与清居的玫瑰色同居生活。处于这辈子最忙碌的时期,难得有了空档便来追清居的活动。这次清居与安奈预定在某个综艺节目的单元里登场,外景地已经聚集大群追星的常客。
【喔,平良。好久不见】
在人群外围一段距离处遇上设乐。
【午安。除了工厂又增加一个打工,所以最近比较忙】
【这样喔。还在念书就这么拼喔】
等候一段时间,清居一行人到达现场。稍事讨论便与摄影棚连接,开始进行单元内容。大家的眼光都盯在眼前的清居与安奈身上。
拍摄结束,清居与安奈没有立刻回到外景车,而是与工作人员围在一起开心谈笑。现场凝望偶像的时间能多一分一秒都好的众粉丝们,也满脸幸福地看着两人。正常来说应该是这样,然而---
【那两个人最近很亲近喔】
斜前方一个女孩子压低声音说。是前阵子开始常在现场遇到的清居粉丝。【真假,我也这么觉得耶】旁边的女孩子也表示同感。为了替秋季上档的连续剧造势,近来安奈与清居有了远胜之前的互动。
【清居跟安奈是同一个经纪公司嘛,平时就很常聊在一起吧?】
【不是很清楚,聊个几句总是会的吧】
【清居也在上星期出的杂志访谈里面说喜欢安奈的演技】
【难不成是热恋的预兆?】
【不是吧~~我没办法接受安奈。千万别选安奈】
【我也没办法。感觉架子很大,脾气不好】
被赞誉为实力派演员的代价就是被周刊杂志八卦成任性的女王脾气。安奈身上那股一般男人都无法匹敌的女演员气场或许难免给人胁迫与负面的印象。即便平良回顾上次拍摄过程,根本看不出一丝任性的模样--
【那是怎样啊?平常摆个臭脸,对清居就笑得这么开心?】
安奈笑着与清居说话,后者也露出放松的表情。双方都是平时形象冷酷的人,可以理解这一幕可能为粉丝们的心理带来怎样的骚动。
假使自己也单纯是艺人清居奏粉丝的一份子---
纵使自己目前站在[清居的恋人]这个幸福到令人不敢置信的立场,然而清居与自己这种底层人交往本身就是很不自然的事情,现在的关系随时破灭都不奇怪。结局是分手,抑或英年早逝。骰子握在神的手里。
这个念头在过去让平良如履薄冰。现在的心境亦相去不远,但已经踏上努力避免那般结局的路途。是清居替平良指路。只是心里仍摆脱不了[恐怕还是逃不过宿命]的忧虑。可说是刻在体内的习惯了。
一旦与清居分开,就只剩明星与粉丝这层关系还能维持。
欺骗自己与清居共度的往昔不过是场美丽的梦,读到清居的热爱报道就椎心泣血地暗自祝福,无论星途顺遂或遭遇瓶颈之时均忠心声援,满怀感恩地沐浴于自高处降下的光芒而感到幸福,结婚之后爱屋及乌地祈祷一家妻小幸福平安,将清居基因流传至后代奉为崇高并值得感恩之事.....鞭策自己到达这样的境界。这就是身为粉丝的极致形态。
---.............真想吐。
太过残酷的未来预想图令人禁不住反胃。好比殉教徒的严刻远景挤压胃酸逆流,平良默默忍耐的当头,身旁的设乐轻轻说道...
【就算是热恋报道,我还是会以安奈粉丝的身份祝福她】
嘴上这么说,脸上表情却充满了苦涩。
【安奈是我唯一的光芒。有安奈我才能活着。安奈就是我确定自己活着的唯一手段。不对,是确定我还没死的手段】
说话的语调起伏逐渐消失。为了抚平削尖的心绪,诵读宛如写在本能里的经文,心如止水、平心静气,拼了命地压抑内心的动摇。
啊啊,又一个殉教徒。获得些许鼓励,平良闭上双眼,双手合在胸前。默念能供自己避难的鸭子队长教诲。
---尽力和缓心思,面对刺激不过于敏感。
---效法鸭子队长以澄澈眼神漂流于脏污人工河流的精神。
面无表情而自信的设乐,加上闭眼并作出手势的平良。附近看似高中生年纪的女孩子目睹此景低声说道...
【那两个人怎么那么恶心】
自己相当明白。殉教徒总是免不了受到迫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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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的他2:可恨的他--可恨的他(后)
---------此部分没车----------
直到微光穿过窗帘透进室内,依然清醒着,没有入睡。交合了好几次的身体疲惫沉重如吸满水的海绵,内心却依然不满足。
平良本就沉默寡言,自己也不是爱说话的类型。所以两人没有太多交谈,只是偶尔亲吻、牵手、双脚相缠、交互躺在彼此的手臂上,手肘与膝盖轻轻碰触、分离、接着又碰在一起。
慵懒而放松。与深爱的男人共享极度幸福的时光,清居的手机从随意扔在床上的衣服口袋里响起。吵死了。别来打扰。无视。但是铃声不死心地又响起。
【清居,电话】
【不管了。这种时间还打电话】
【就是这种时间才应该要接。万一有谁死了怎么办?】
【没事别说这么不吉祥的话】
转念一想,会选在非常理的时段打电话大多是有非常理的状况。伸手探索床面,从外套口袋找出手机确认来电者。是社长。
【抱歉。我去回电话】
社长从不曾这种时间联络人。按下回拨键,刚好感觉口渴,本想在等候期间走到厨房取水,没想到社长马上接起电话。
【早安。我是清居。刚看到你的来电】
『大清早的不好意思啊。可疑男有在你那边吗?』
【咦?有啊】
『幸好~~』结果电话另一头传来大口吐气的声音。
『刚才 可疑男的父母打电话跟我说可疑男从医院消失了』
【啊,糟糕】
彻底忘记平良是偷溜出来的。
『何止糟糕。护士半夜巡逻发现可疑男不在,连忙联络双亲。虽然试着电话联络,但是可疑男的手机还留在病房里,于是就透过菜穗找上我,让我联络到清居。而且事件才刚过,再晚一点都要报警找人啦』
【非常抱歉。我立刻联络平良父母还有医院】
『啊,等等。顺便先跟你说一声,昨天晚上收到上田先生的联系(原文:繋),想要确认清居能不能去参加下次舞台剧的徵选。我直接帮你回应[没有计画的话一定会到]了喔』
清居一直以来连续请求出演机会也一直被拒绝至今的剧导。
【很值得开心。但怎么这么突然?】
『八成是考量到一连串骚动可预期造成的话题性吧。昨天的事情已经传遍所有媒体,可能有熟识的记者跟你说过了。今天早上的运动报纸还有晨间新闻都会大篇幅报导。肯定是想抢先把你订下来』
得知并非实力获得肯定略感失落,要靠这种理由才能引起对方兴趣,只能归咎于自己能力不足。不如老实承认,同时暗自发誓届时一定要让那些人后悔痛哭。
『就这样。麻烦你先跟可疑男说一声喔』
挂掉电话后,发现甜美的馀韵已经消散殆尽。怀着接近战斗模式的心境回到卧房,却见平良手里捧着清居昨天扔去撞墙的鸭子队长。
【队长,你怎么会在卧房?】
平良对着端坐在自己手心的队长表达疑惑。
【别跟玩偶说话,恶心死了】
踏进卧房后,平良依旧捧着鸭子队长,转头看向这边。
【清居,队长怎么会在卧房?】
【那个...】
因为太想念平良,所以情不自禁地把鸭子队长从浴室拿进房间当作平良的替代品。然而区区玩偶根本不可能代替自己深爱的男人,于是一个不开心就把它摔向墙壁---这样的事实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不清楚】
迅速转过身掩饰。
平良直直凝视着鸭子队长,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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