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了生活,砍下妻子双腿。
又为了生活,为妻子接上双腿。
弑母案凶手自首,弑妻案死因为失血过多,两个案子都不复杂。
可是现在,两宗案子交织在一起,犹如两根丝线相互纠葛,捋不清哪条是哪条,更别提分开它们了。
而现在,一位名叫瞿飞鸾的高中生将此案破获。
这位侦探年龄出乎意料的小,而且破案神速,当之无愧能称一声“神探”。
“21世纪的福尔摩斯”,这是现代人给他的最高殊荣。
“站在上帝视角看这两起案件,前因后果都看得清楚,但若以第一视角破案,就像置身迷宫,迷雾重重。”
乌探接着道:“换腿这件事,就像随机杀人一样无迹可寻。他没有对尸体的恨意,甚至在死者的人际网中找不到他,警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尸体丢失的双腿背后,藏着另一起凶案。”
易侦看了他一眼,蓦地道:“现在知道案件全貌了,如果是你,你会怎么破?”
他弯眼补充道:“记得保持客观,侦探的每一举动都是含有背后深意的。”
乌探坐在地上换了个姿势,耳垂捏得发红。
他的神情看上去很苦恼,也不知是破案太复杂,还是站在客观角度难度太大。
“要说破绽,还是有的。”
他道:“例如河岸边的土壤里可以检测出血迹,猪肉铺里也能检测出异常,包括丈夫的家里,也会有很多痕迹,但是……”
邱谋道:“检测这些东西之前有个前提,就是丈夫已被列入嫌疑人名单。”
“对,就是这样。”乌探道,“在妻子的尸体被抛出前,丈夫这个角色根本不会浮现水面。”
“如果是这样,那这个案子不是破不了吗?”徐乐儿困惑道,“瞿飞鸾是如何得出真相的?”
“先构造,再填充。”
乌探眼中波光闪动,黑色瞳仁小幅度颤动,幽幽眼珠印出蓝色投影仪的光芒,显得他颇为精明,但看语气与神色,其中更多的是佩服与赞赏。
易侦安静地看着乌探。
“当进入死胡同时,用强大的想象力,构造出一个框架。”
先做一个大胆的假设,那个假设多浮夸多不可思议都不要紧,最怕的是假设与真相完全错开,甚至搭不着边。
“有了框架,再用线索填充。”
有了方向,便去搜寻证据来证实。
就像过一条绳桥,不断用木板铺前方的路,待木板铺满,铺桥的人也抵达了对岸。
瞿飞鸾只一天就破案,说明他的错误率极低,或许他第一次展开想象,思维的绳桥就触到了正确的礁石,使得之后的调查一帆风顺。
但再怎么说,因为一双腿就想到另一起命案也太……
太可怕了。
人总是不自主的往好的方面想,他却极快地考虑到另一起命案,说明他本就不抱有任何期待。
但也有可能,可能只是他案件的敏感度高。
瞿飞鸾,警界新星,破案鬼才。
他们的对手是这样的人。
邱谋轻叹一声:“完蛋。”
易侦没好气道:“完什么蛋,探儿你也是,那么严肃做什么?论坛里的人最喜欢道听途说,在官方名单出来之前,我们的对手都是未知。”
论坛里的讨论,说是有关参赛选手,实际是指“潜在”的对手。
被讨论的人,大部分可能连新兴杯都没听说过,而挂他们的人,或许连认识都不认识对方。
现在网上讨论的都是聪明人,这点毋容置疑,楼主挂他们的原意是“如果他们参赛,那我们就危险了”,而并非“他们要参赛,我们想想怎么对付他们”。
也就是说,瞿飞鸾的确危险,但他未必会参加这个比赛。
如此想着,易侦点开了帖子里的视频。
这似乎是一则采访视频,最先映入镜头的是一名长相甜美的女记者,她拿着话筒神情激动,在其背后,是一所高中。
高中很有名,既然视频出现在瞿飞鸾的栏目下,想必瞿飞鸾就在这所学校里。
视频里应该是夏天,天还敞亮,但学校里却走出大批背书包的学生,他们或好奇或期待地看着镜头,有少数人在一旁停步,更多的人则是看一眼就离去。
好像他们知道记者的目的是什么,知道采访的人会是谁。
“大概是弑母案后的采访。”易侦看了眼那所高中,“瞿飞鸾还在读高中,现在应该是名声大噪的时候。”
“……能不能把音量夹一下。”乌探默默道,“你平常都看默剧的么。”
易侦忙摁音量键,笑道:“不好意思,我不怎么用这个。”
看得出,易侦真的不怎么用这个。
他不知摁了什么,只听突然一声巨响——
“来了来了!”
“瞿飞鸾出来了!”
四人:“……”
耳朵差点没聋掉。
易侦又连忙调低音量。
校门口出现了一大群人。
一群人稚气未脱,一看便是少年人。
这群人有男有女,正围着说笑。
这些人是一个班的,乌探想。
在邱谋提到瞿飞鸾时,乌探就想过他会是怎样一个人。
乌探自己因为喜好推理变得沉默寡言,易侦看推理倒是很开朗,看来看推理和性格没有关系。
至于小说里的侦探,要么行为疯癫要么举止诡异,反正都不太正常,但这或许和小说的人物塑造有关。
那么现实中的侦探会是怎样的?
应该是沉稳缜密的吧,观察力和丰富的知识储备都很重要,兼具二者的应当是个成熟的人。
但是,有足够的想象力的人,性格也不会很老沉,多少有点跳脱。
按理说,乌探从未见过瞿飞鸾,但他看见这群人的第一眼,便隐隐预感到谁是瞿飞鸾。
瞿飞鸾比他的同学高出一截,少年人仍在发育,透过夏季单薄的校服可以窥见他清瘦的骨架,不同于其他的青春期小孩,他的脸十分洁净,皮肤在阳光照耀下白得发光。
他被簇拥在人群中间,肩膀一边斜背书包,手插口袋,正扭头和其他同学说笑,一头乌黑短发略显凌乱,看上去只是个普通的少年人。
然后,他一眼瞥见镜头和记者,维持笑容不变,突然朝这边挥了挥手。
乌探注意到,他的右手腕骨处,绑了一根黑色橡皮筋。
橡皮筋松松垮垮地搭在手腕,看得出使用许久,已经没有弹性了,随着他手臂的挥动,橡皮筋缓缓滑落,卡在他的小臂。
易侦道:“看起来挺普通的。”
瞿飞鸾回头和同学说了什么,大概是“我先离开一下”之类的话,随后慢悠悠跑到美女记者旁。
他笑弯了眼:“姐姐又来采访我呀。”
他笑起来很甜,或许是两颊有酒窝所致,使他看起来人畜无害,若个子小些,那一定是个惹人怜爱的弟弟类型,特别在女性面前。
美女记者也笑了下,或许瞿飞鸾天生就有股让人笑得魔力:“嗯,不会打扰你吧?”
“怎么会。”瞿飞鸾俏皮地应答,他突然一顿,眼睛微微睁大,“我刚发现一件事。”
瞿飞鸾的样子看起来很震惊,好像一瞬间发生了很不得了的事情,记者紧张道:“怎么了?”
大概是记者的模样实在慌张,他“噗”的一下笑出声:“姐姐今天好美。”
四人:“……”
美女记者耳朵红了。
“不懂就问。”邱谋一言难尽道,“现在女生都喜欢这个类型吗?”
“没有。”徐乐儿冷着脸,“谁会喜欢这种轻浮男。”
麻了。
看视频的几人麻了,但美女记者很吃这一套。
她整顿一下,掏出了手卡:“上次采访后,我们频道涌入了大批新观众,大家都对你很好奇呢。”
瞿飞鸾依旧弯眼笑着。
“我们收集了几位高赞评论,他们有问题想问你。”
“那就问吧。”瞿飞鸾道,“不过先说好,太过分的问题我可不回答。”
“放心,大家都很有分寸。”女记者问出第一个问题,“第一个问题,飞鸾同学作为现实中的侦探,看不看推理小说,如果看,最喜欢哪个侦探?”
瞿飞鸾道:“把破案和推理小说联系在一起可不太妙,毕竟现实里的破案十分无趣——不过,推理小说作为消遣读物,还是不错的,要说最喜欢的侦探……”
他眼睛朝斜上看,大抵是在回忆:“那就御手洗吧。”
乌探不自主地挺直背。
易侦意味不明:“探儿,遇见同好了。”
女记者点点头,大概是对推理也不怎么了解,她继续问:“第二个问题。”
这个问题她颇感兴趣:“飞鸾同学有没有女朋友?大家注意到你手上绑着小皮筋,其中有没有特殊含义?”
瞿飞鸾挑了下眉。
他眼睛飞快地朝镜外扫了一眼,目光带有一丝戏谑,那戏谑与他表现出的可爱极其突兀,虽只有一瞬,但还是被乌探捕捉。
他抬起手,轻轻拨弄了一下橡皮筋:“我可是高中生,早恋多不好。”
瞿飞鸾酒窝渐深,他抚弄那根橡皮筋,拇指在其粗糙的表面摩挲,半晌意味深长道:“至于这根橡皮筋……”
他又朝镜外看了一眼:“是秘密。”
第39章 体检
“把嘴张开,啊——”
乌探:“啊——”
慈祥的老医生在报告纸上添上几笔鬼画符:“牙齿保养得不错。”
乌探:“……谢谢。”
狭小的空间内很安静,此时只有“沙沙”的写字声,医生握笔的手布满皱纹,写字时慢条斯理,让乌探不合时宜地想起乌龟。
他看着老医生在报告纸上写上“合格”二字,随后她一拍乌探后背,将纸递还给他:“去测下一项吧,背挺直了。”
乌探被医生不轻不重地拍一下立马挺直背,在老医生慈爱的目光下走向测身高体重的区域。
相比看牙的老医生,这位医生不那么友善,他抽过报告纸,先在上面盖了一个章:“把鞋脱了,站上去。”
说着,他从老花镜后抬眼看乌探:“不要驼背。”
于是乌探又测了身高体重。
他眼下带了青灰,测身高体重的机器“滴滴”两声,半晌报出他的身高体重,机械女音毫无感情,报数时极慢,听得乌探生出困意。
他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没睡好?”那医生一边写一边留意乌探,“是不是昨晚太兴奋了?”
乌探昨晚的确很兴奋。
推理社四人在易侦房间看完瞿飞鸾的采访视频后,又不尽兴地看了其他帖子,几乎将可能对手的相关信息摸了个遍,看完还是乐儿提了嘴,说最重要官方消息还没看。
几人看了那么多消息早已疲惫,正揉眼睛当口,蓦地被跳出来的官方信息吓了一跳。
官方信息关闭了回复功能,如果开启,估计哀嚎一片。
当初易侦和乌探提起比赛时,说比赛信息从开学公布,比赛则在暑假进行,他们有近一年的时间报名。
但仔细一想,怎么可能。
主办方肯定还需要时间来准备,例如根据参赛人数准备赛程,亦或准备设备,怎么可能真的给他们近一年去报名?
只是当时易侦说得模糊,乌探听得激动,而邱谋和徐乐儿对比赛不甚了解,所以导致他们以为还有很多时间。
“明天截止报名?”易侦哀嚎,“怎么那么突然?”
“问你啊。”乌探没好气道,“也不查查清楚。”
报名需要提交指定医院的体检单,恰好,医院离报名地点不过几站路,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推理社四人还是起了个大早,决定先体检,之后直接去报名。
这个医院的检查流程极为古怪,主要检查地在二楼,一楼负责登记和排队,四人一组上二楼,而现在这个检查房间只能一人一进,另三人在外等待。
乌探是最后一个,体检时易侦一马当先,结果神采奕奕地进去,满脸忧虑地出来。
问他通过没有,易侦展示了全过的体检单,问他在担心什么,他只说体检方式有点奇怪。
徐乐儿和邱谋不信邪,一先一后进去,结果都一脸怀疑地捏着单子出来。
邱谋又一次提到了小白鼠理论,徐乐儿则说有点不对劲。
但两人的体检也是全过。
终于轮到乌探,在前三人暧昧的说法下,他满脸警惕地进门。
易侦说奇怪也就算了,邱谋和徐乐儿也说不对劲,里面可能真的有点问题。
体检几乎将所有都检了个遍,乌探硬着头皮,在一个房间的注视下先后测了身高体重、心率、视力、血压等等项目,这些项目在高考就测过,并不出乎意料,直到最后一项。
他终于知道前面三人在奇怪什么了。
乌探看了一眼玻璃窗外紧张的三人,缓缓走到仪器前坐下。
不同于先前几个医生,这台复杂仪器旁的医生格外年轻,她一身白袍,梳着高马尾,举手投足间不像医生,反倒充斥着科学家般的利落和精明。
她见乌探紧张,便笑道:“放轻松,不要那么局促。”
通常在做什么恐怖的事情前,都会有人和他说别紧张,例如小时候打针抽血,长大后的高考前,以至于乌探一听放松反倒更为警惕。
她看了他一眼,一边调试仪器一边道:“你们今天掐着医院开门时间赶来,是不是因为昨天发布的报名截止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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