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么长的时间了。
房内很安静,四周寂静无声,一片昏暗。
他掀开被子下床,动了动脖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这么一觉下来,并没有让他觉得舒适,反而有一种异样的疲惫。
头脑有些昏沉,他拖着沉甸甸的步子走向门口。
门却虚掩着一条门缝。
明亮的光线像一条触手从门缝探了进来。
王弃看到李清楷祥和的躺在沙发上,而楚意正低着头。
门被猛地拉开。
楚意抬起眼和他对上了视线。
“你在做什么。”
他阴恻恻的看着对方。
楚意歪着头,缓缓的直起上半身。
“没做什么。”
他走过去,发现李清楷的裤腿已经被卷了上去,他沉下眼,看着楚意的视线更加阴冷。
楚意低头点燃了一根烟,漫不经心的样子已经褪去了文质彬彬的虚假外表。
他看着王弃说:“他的恢复情况远比他的外表还要好,可能明天,或者后天,他就不需要你了。”
楚意掸了掸烟灰,他看着王弃那双黝黑恍惚的眼睛,抬手捏起了他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
“他不需要你了,王弃。”
王弃看着楚意的眼睛,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清澈深远。
就好像一面镜子,他从里面看到了自己。
“王弃,告诉我,你心里在想什么。”
楚意的声音好像来自遥远的天边,虚幻又轻缓。
王弃张了张嘴,他和楚意眼里的自己对上了视线,看到了自己内心深处那团胶着的黑暗。
“我……”
“你想做什么?”
“我想……”
“告诉我,王弃。”
那双眼睛慢慢化成了黑潭,变成了一汪水,将王弃包裹融进其中。
他的手指开始颤抖,内心的阴暗被无限放大,苍白恍惚的面孔变得扭曲狰狞。
“我要砍断他的手脚,把他关在这里,永远都离不开我。”
楚意弯了弯眼睛:“你不希望他好吗。”
“不需要!”
王弃扭曲的面孔逐渐露出一个阴森可怖的笑:“他只要有我就够了。”
捏着他下巴的手松开,楚意轻轻的眨了下眼睛,那汪深潭便像镜花水月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王弃站在原地,两手紧紧的捏成拳,他死死地看着躺在沙发上的李清楷,眼里交织着各种阴暗负面的情绪。
「当啷」一声吸引了王弃的注意。
他侧过头,一条粗重的镣铐掉在地上。
楚意轻轻的啊了一声。
“家里有只不听话的宠物,关几次,就乖了。”
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扭曲的形状,苍白纤细的手拿起了冰冷的镣铐,他紧紧的攥在手里,垂着头,明亮的灯光打在他的身上,却像将他拉进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场景。
粗重的喘息带着压抑与挣扎。
王弃突然跪了下来,就像一个发病的病人,佝偻着背,浑身都在剧烈的颤抖。
他抬起手,触碰到李清楷的脚踝,一点一点的向上抚摸,那双黝黑的眼睛沉迷又恍惚。
指尖上的冰凉触碰到李清楷身体上的每一寸。
李清楷平整而又安静的躺在沙发上,像一具任人宰割的尸体。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的喘息逐渐加重,幽深的眼睛死死地看着李清楷。
他垂下头,拿起了镣铐……
楚意眸色渐深,眼里闪烁着冷光,嘴角弯起了一丝诡异的弧度,下一秒,那丝弧度却僵在了脸上。
「咔嚓」一声。
王弃跪伏在地面,用镣铐锁住了自己。
他低垂着头,跪在李清楷的面前,一双手抖的就像犯了瘾的病人。
可他的脸上却平静又乖顺,极其缓慢的将脑袋枕在了李清楷的肩头。
楚意眉心微蹙,手里的烟已经燃了一半。
他没忍住向前走了一步,张开嘴想说什么。
只是有个声音却先他一步。
“够了。”
清冷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极轻的叹息。
楚意皱着眉,似乎还想要说什么,只是最后他还是掐灭了烟头,打了个响指。
明亮的吊灯开始扭曲旋转,眼前的一切都被撕裂。
王弃张开没有血色的嘴唇,动了动,眼皮一沉,直直地倒在了地面。
李清楷推着轮椅从昏暗的阴影里出来,他看着消瘦的只剩下一身骨架的王弃,合了合眼。
“就这样吧。”
……
王弃好像做了一个奇形怪状的梦,所有的面孔都扭曲成了另一个模样,他什么也看不清,也找不到出口。
有些刺目的光线让他皱了皱眉。
他睁开眼,昏沉的大脑让他有一时的茫然。
过了好一会儿,他忽然意识到,眼前白花花的一切,熟悉又陌生。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惊惶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王弃。”
清冷的嗓音响起,像世界上最能让人安定的声音。
他侧头看过去,发现李清楷站在门外,正平静的看着自己。
来不及想这么多,他赤着脚跑过去,一道铁门却将他们隔离。
他看着李清楷挺拔的身影,茫然的问:“你可以站起来了?”
李清楷叼着烟,冷淡的说:“我早就恢复了。”
王弃歪着头,眼里的迷茫逐渐变得恍惚。
“你恢复了?”
可是昨天,楚意才来到青州苑。
他两只手握着铁门上的栏杆,整个身体都贴了上去。
“不可能,你明明……”
明明什么呢。
王弃有些想不起来了。
李清楷抿了口烟,问他:“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王弃听到李清楷的话,环顾了一下四周。
白花花的墙壁,白花花的床单,整个狭窄的空间除了一张床和一张桌子什么都没有。
他又低下头看着自己,白花花的衣服,带着熟悉却又恶心的味道。
这里……是医院……
他慢慢睁大了眼睛,苍白的脸带着惊慌与狰狞,整个人宛如疯了一样的摇晃着门。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开门,开门,让我出去!”
李清楷冷静的看着他,薄唇吐出一句残忍的话。
“我把你送进来的。”
王弃剧烈摇晃的动作一顿。
猩红的眼睛定定的看着他。
第54章
“为什么!”李清楷一只手夹着烟,微微侧着头,没有回答。
“李清楷,为什么,为什么!”
王弃整个人都变得歇斯底里起来,他紧紧的抠着铁栏杆,指甲被掀翻,银白色的栏杆染上了血红的颜色。
李清楷指尖一颤,他垂下眼,不去看他。
“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王弃惊惶不安,猩红的眼睛仿佛要淌出血,少年时期的噩梦全都展现出来,他嘶吼着,呐喊着, 那双眼睛定定的看着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慢慢的滑落,整个人跪坐在地上,那双眼里逐渐盈满了哀求。
他伸出手,抓住了李清楷的裤腿。
“带我回家,好不好。”
李清楷浑身一震,燃尽的烟头灼伤了他的手。
他极其细微的颤抖了一下,将手放在口袋。
“王弃,这是你需要付出的代价。”
他自始至终的垂着眼,没有看王弃的脸。
“你在怪我,你在怪我,对吗!”
怪他的肆意妄为,怪他所有扭曲又疯癫的占有,怪他,曾毁了他的一切。
李清楷喉结微动,他想要说什么。
但最后还是冷淡的抬起眼,薄情的说:“是。”
说完,他就低头转身,裤腿上的力道紧紧的抓着他。
他抿了抿唇,狠心的抬脚离开,在迈开脚步的那一刻微不可查的踉跄了一下。
鲜血淋漓的指尖从他腿上滑落。
一句极轻的话飘散出来。
“对不起……”
他脚步一顿,但还是坚定的离开。
王弃跪坐在地上,透过冰凉的铁栏杆,他定定的看着李清楷挺拔的背影缓慢又沉重的消失在走廊。
……
在走出门的一瞬间,李清楷就颤抖着扶住门框,苍白的脸上布满冷汗。
周许等在门口,看到他快要撑不住的样子,连忙把轮椅推过去。
下一秒,一个高大的年轻人就从阴影里将李清楷扶起。
他瘫坐在轮椅上,楚意捏着他的小腿肌肉,眉心微微皱起。
李清楷的恢复情况还不允许他站立这么久。
能撑到现在才表现出一丝痛苦,足见李清楷的韧性有多强大。
他两手死死地把着轮椅扶手,唇白的没有一分血色。
胸口微微起伏,不停的喘着粗气。
突然,他一把拿走楚意嘴里的烟,狠狠的吸了两口,才让他觉得身上难以忍受的痛苦缓解不少。
楚意抬起头看他。
“真不知道你这么着急是为什么。”
李清楷捏着烟头,闭了闭眼睛,平复了呼吸。
“李明知出现了。”
楚意眼里有些疑惑。
他并不太知道李清楷和李明知之间的恩怨。
李清楷也没有解释,他睁开双眼:“虽然不知道你哪个身份才是真的,但这段时间,就麻烦你了。”
楚意见他转了话题,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恰到好处的距离不需要知道太多对方身上的秘密。
“就这么相信我?”
李清楷看着他勾起的笑也跟着笑了一下。
“当然。”
楚意站起来,手指虚虚的挑了下李清楷垂落的发丝。
“就不怕我背后下黑手吗。”
李清楷一把拍开了对方的手。
他仰起头看着这个好像不会老的男人。
“虽然你不一定有医德,但我相信你有人性。”
楚意好像被李清楷的话逗笑了。
他弯了弯腰,边笑着摇头边懒懒的说:“好吧,好吧。”
……
周许推着李清楷的轮椅离开,他抿着唇,有些欲言又止。
李清楷瞥了他一眼。
“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你为什么……”
周许犹豫了一下。
他听到了王弃歇斯底里的声音,那一声声的质问就像混着血的沙石,没来由的让他的心有些下沉。
那个骄傲肆意的王二少啊,终究是疯到了绝境。
李清楷看着窗外,清冷的目光有些深远。
他说:“人不疯到极致,又怎么能清醒。”
周许微微一震,他看着李清楷面无表情的侧脸,上面还带着虚弱的苍白。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口好像被捏紧了一瞬。
淡淡的苦弥漫在他的心头。
“你会放弃他吗。”
李清楷没有回头,他微眯着眼,凉薄的唇弯起一丝浅淡的弧度。
“我养的猫,不会因为他抓伤了我就把他丢掉。”
周许看了他一眼,轻轻的扯了扯唇。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伸了个懒腰,懒散的靠在后座,大大咧咧的说:“那个楚意看起来挺厉害的。”
李清楷和驾驶座的青年对视了一眼,互相轻笑一声,没有说话。
周许腾地坐直,愤愤不平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徘徊。
别以为他傻,他就看不懂他们在用眼神交流!
车辆缓缓的向另一个方向行驶,并不是回青州苑的方向。
周许有些疑惑的问出声:“这是去哪儿。”
青年回答他:“二少在城郊关了个人。”
周许还有些不明白,只是当他看到那个披头散发被锁链铐住的女人后,整个人就停在了门口。
丰腴华贵的女人狼狈不堪,乌黑的秀发杂乱的披在脑后,她的脖子上套着一个颈圈,连接着粗重的锁链,一直拷到了桌角。
她趴在地上,因为难得的光线而有些不适的眯了眯眼,等她抬起头,便看到一双坐在轮椅上的腿。
脑子里来不及想太多,她扑出去,嘴里喊着:“带我走,带我走!”
李清楷不费什么力就避开了她。
此时像个牲畜一样被圈起来的女人并没有让李清楷的眼里有任何的动摇。
他漠然的看着她,甚至还有些冷。
“这是票,离开h市,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一张火车票轻飘飘的落在了她的面前。
上面的地址是一个没有任何人听说过的边远乡村。
女人瞪着硕大的眼睛,里面布满了红血丝。
“我不走,我凭什么走,那个小杂种呢,我要他生不如死!”
李清楷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看来这么些天,你还是一点教训都没长。”
女人眼里闪过一丝茫然。
李清楷转动着手上的戒指,他垂下头,云淡风轻的说:“你是不是觉得王小姐会来救你。”
女人没有说话,但她闪动的眼眸说明了一切。
虽然她们母女的关系很冷淡,她的半辈子除了在折磨王弃这件事上,并没有在王苡的成长中花费任何的精力和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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