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们三天。”
迷迷糊糊间,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走廊上传来, 苏乐生蹙了蹙眉,听见那声音又近了:“我不想听你们的解释,要是找不到那东西,你们自己知道后果。”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苏乐生在半梦半醒间感觉到彻骨的寒意。苏乐生一个激灵坐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站在教室门口的郑飞。
“在这里见到我,很惊讶?”
郑飞挂掉电话,看着苏乐生冷笑一声,俯身捏住他的下巴。
苏乐生的心往下沉了一下,绷紧了单薄的脊背。
“放心,我不是来找你的。”
郑飞粗糙的大拇指摩挲了两下他红润的嘴唇:“知道我妹妹去哪儿了吗,嗯?”
“不知道……”
苏乐生轻颤着羽睫用唇语说。走廊上静谧得可怕,好像随时都有可能路过一个学生或老师,撞见这一幕,然后让他万劫不复。
“我在这儿。”
郑绮越的声音忽地在教室门口响起来。她看着眼前的人,不敢置信地提高了音量:“你别告诉我,你最近包的人就是他。”
“那就好。”郑飞转头瞭了郑绮越一眼,“跟我回去。”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郑绮越不肯走。
“是又怎么样?”
“你……他高中都还没毕业。”郑绮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生气,抬脚砰的一声关上教室的门,“你乱搞也得个限度吧,你他妈犯法了自己不知道吗?”
“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他妈的犯法了!”郑绮越眼睛红了,“你玩别人我不管,但是他就不……”
啪!
清脆的耳光声打断郑绮越的话。她捂着脸踉跄站定,看向郑飞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恨意。
“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而且愚蠢鲁莽。”
郑飞反倒笑了,笑容里带着轻蔑森冷的意味,仿佛眼前根本不是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哎,你说。”他转头,伸手勾了一下苏乐生的下巴,“你是不是自愿跟着我的?”
苏乐生除了点头没有任何选择。
“我不相信。”郑绮越摇着头看向苏乐生,“他说的是假的对不对?苏乐生你说话啊。”
说也奇怪,郑绮越和苏乐生的关系从来都谈不上有多好。但在看见苏乐生被郑飞勾着下巴的瞬间,她竟然觉得晴天霹雳。
“不管你相不相信,这件事都和你没有任何关系。”郑飞说,“最后警告你一次,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现在立刻,跟我回家见何家的人。”
“那你有本事再把我关起来啊。”郑绮越抱着胳膊冷笑,“要是何家的人发现他们未来儿媳妇无缘无故地缺席,你猜会怎么想? ”
“你在威胁我?”
郑飞周身的气压骤然降到冰点。他扯住郑绮越波浪似的长发往后一拽,强迫她抬起头看着自己。
【少爷。】
衣角忽然被轻轻扯了两下,郑飞阴沉地转头,看见苏乐生在手机上给自己打字,低垂的眉眼间一片柔软温顺。
【让我劝劝她吧。】
【求求您。】
苏乐生又补了一句,抬起头来看着郑飞,琥珀色的眼睛被头顶的灯光一打,竟然带上几分水光。
“十分钟,我在楼下等你。”郑飞松开郑绮越给自己点了一根烟,拉开教室门走了出去,“愣着干什么?”
“放心,他耳朵再长也伸不到这里来。”
半分钟后,郑绮越在关严了门窗的教室里担心地看着苏乐生:“就你这个性格,说不是被强迫的谁信啊?”
【你真的误会了。】
苏乐生背靠在冰冷坚硬的墙上,努力让自己做出一副困扰的表情【我好容易才攀上你哥哥的,你要再闹下去他看我也不顺眼了怎么办?】
“你他妈是不是疯了,郑飞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你缺钱是吗?你找我啊我可以给……”
【我缺的不是小数目。】
苏乐生打断她,扬着下巴勾起唇角【那些钱还是留给你自己作嫁妆吧。再说你也不可能让我尝到走到哪里都被人前呼后拥的滋味,不是吗?】
“苏乐生,我真的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郑绮越眼里的光芒一点一点暗淡下去,忽然觉得这一切都荒谬至极。
“你知道吗,我之前一直觉得你和所有的人都不一样。我以为你至少能……”
能用自己的坚强、聪明和努力证明在这个世界上,不用摧眉折腰、趋炎附势也能活得很好。
能让她羡慕、向往又嫉妒,在未来数年晦暗的生活里看到一点光亮。
【不用觉得我是多好的人,那一切不过都是你一厢情愿的臆想。】
苏乐生笑得愈发轻蔑【再说你为了自己的臆想不破灭就不让我吃饭,是不是太自私了点?】
【你是来找梁颂的吧?他今天好像不在这。】
【赶紧回去吧,触你哥的霉头对我们两个都没好处。】
苏乐生敛了笑容转身去开教室的门,背对着郑绮越的一瞬间心里无法抑制地泛起汹涌的难受和愧疚。
也不知道是为了报复苏乐生没把自己和郑绮越之间的关系如实相告、还是只为了单纯的取乐,周六晚上八点半,郑飞把环球大厦B3一整层都包了下来,举办了一场只为苏乐生而开的拳赛。
他穿了一件纯白色的衣服,右脚上被套了一只沉重的铁质脚镣,无比艰难地赢了高大的Beta对手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被贴上抑制贴送进郑飞的房间。
“你来啦?”
郑飞招招手让苏乐生走到自己面前,抬起脚把人重重踹倒在冰凉的玻璃砖地面上。
“今天表现得还不错,挺出乎我意料的。”
他又开始“咔咔”地把玩打火机,用一种赞许的、同时也是轻蔑亵/渎的目光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人。小哑巴身上几乎全是斑驳的伤口和血迹,茉莉的香气从这些猩红的液体里溢出来,异常的甜美。
郑飞的眼睛倏地发红,扯着带血的衣服把人带起来抵到墙边,不知从哪掏出一把瑞士军刀在他锁骨下划了一刀,埋头吮吸伤口里流出来的新鲜血液。
“唔唔!”
郑飞唇/舌黏/腻的触感让苏乐生觉得趴在自己锁骨上的是一条毒蛇。他恶心得头皮发麻,拼命咬着嘴唇忍住和对方拼个你死我活的欲/望,不知道过了多久,郑飞才粗/喘着松开了他。
即便是郑氏私人医生研发的抑制贴也没办法完全替苏乐生隔绝空气里的硝烟味。他被刺激得头晕目眩,奇痒的感觉顺着后颈蔓延到四肢百骸,无力地滑跌到地上,像一只被折磨坏了的玩偶。
“啧啧啧。”
血的味道让郑飞得到了某种餍足。他蹲到苏乐生面前,用刀背拍了拍那张没有血色的秀气 脸庞:“怎么会伤得这么重啊,我都心疼了,不过……”
“你不怕疼,是不是可以不用上药?”
真可惜,他本来有时间好好玩玩苏乐生的,被姓王的破事儿一闹没心情也没时间了,可又不想这么轻易地放过对方:“还有力气走路吗?你说要是回家的路上被同学看到这副给人玩坏了的模样,你以后在学校里该怎么抬头?”
“到那时候你就会知道,还是乖乖当我养的小母狗比较好。”
他说完直起身来,整了整笔挺的西装领子,迈步跨出包厢:“现在滚吧,要是让我发现你回家路上偷偷坐了公交或者叫了出租,你猜我下次会怎么玩你?”
他的脚步声消失在不远处的走廊尽头,又过了足足好几十秒,失神望着天花板的苏乐生才反应过来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郑飞的“好心”,苏乐生的脚镣被取了下来,也穿回了来时穿的T恤和短裤,却唯独没有鞋子。他光着脚踩在热气刚退的人行道上,低着头踉跄地往家的方向走,路过带孩子的母亲时,她警惕地把一直盯着他看的女儿拉走了。
也有路人好心地问他要不要帮忙,全都被苏乐生摇头拒绝了。他首先不想因此牵连无辜的人,其次是真的害怕,万一多耽搁一会碰上自己的同学怎么办?
说来也奇怪,苏乐生可以忍受拳场里那些人的侧目,却受不了自己的“秘密”被正常世界里的任何人发现,从他刚开始打拳的时候就是这样。当时他不明白,现在才是道是害怕他们用看堕落者的眼神看着自己,害怕被他们从生活在阳光下的普通人群体中切割出去。
那样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苏乐生不怕疼,可脚踝上的伤实在太深,受损的筋腱撑不住他的体重,走到离家还有三五公里的江心公园时彻底宣告罢工,他脚一软跌在地上。
呼、呼……”
苏乐生试着站起来,可每次都以失败告终。他不知道自己的脚会不会就此残疾,强忍着恐惧仰起头喘息,后颈上痒得实在难以忍受,可他连伸手撕抑制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硬生生抗下这种活要把人折磨疯的痛苦。
滚热的生理泪止不住从眼角流下,好像能稍稍缓解一点苏乐生的痛苦。他本来没想哭的,可是忍不住。于是哽咽的声音渐渐大起来,灌满他自己的耳膜。
“别哭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苏乐生迟钝地怔了一下,从深海一样的悲伤和痛苦里浮上来,过了很久才看清路灯下的人。
是梁颂。他沉默地站在无人的林荫道上,手里提着一袋东西。
*
作者有话要说:
郑飞ヽ(#`Д?)?┌┛〃我要鲨了你!!!
第90章 药
苏乐生下意识地蹭着地面往后退, 又警惕地往梁颂身后看了一眼。
“放心,他没派人跟着。”像是能读懂苏乐生的心一样,梁颂说。
【你来干什么?】
“转过去, 我帮你把抑制贴撕掉。”梁颂说着蹲到苏乐生身边, 温柔又强硬地扶着他的肩膀让他转身背对着自己, 伸手撩起他脑后的头发:“忍着点。”
“呜!”
梁颂的动作又快又稳, 还没等苏乐生反应过来,“嘶啦”的声响就让他一阵头皮发麻、绷紧了脊背。苏乐生忍不住伸手想去解还未消散的痒意,手腕却被梁颂握住了。
“别动。”
肢体上的接触转瞬即逝,只在苏乐生腕上留下一圈淡淡的热度。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从刚才到现在都没有反抗, 失神地听着身后的梁颂从袋子里取出碘伏拧开瓶盖, 一边就着月光和路灯给自己上药,一边对着伤口轻轻地吹气。凉丝丝的感觉像带着某种魔力,让折磨他的热痒一点点被吹散。
“脚。”
一切都发展得那么顺理成章,梁颂在苏乐生后颈上贴了一块干净的纱布, 转过来握住他左腿。
“还好, 没伤到韧带和骨头。”
他用生理盐水给苏乐生洗了伤口,小心翼翼地往上面缠纱布。昏黄的路灯光线在他黑发上打出一圈光晕,蓦地让苏乐生想起了一些事。
几个月以前, 自己还喜欢梁颂的时候和他吵了架, 一不小心把脚给崴了,他也是这么给自己包扎的。
也不知道是被折磨到濒临极限的精神太过脆弱还是什么, 苏乐生的眼泪毫无预兆地落下来。他难堪地别过头想掩饰,那些滚热的液体却偏偏不听话, 滴在了梁颂手背上。
梁颂包扎的动作一顿。
他的呼吸没来由地重了几分, 开口说话的时候声音有点发哑:“你别哭啊, 我……”
【不是为你。】
“我知道。”
梁颂自嘲地笑了一下:“身上的伤我就不帮你处理了, 这两天伤口不能沾水。你自己小心点,别因为不怕疼就……”
他忽然不说话了。苏乐生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梁颂什么时候知道自己不怕疼的?
明明还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来都没有……
“好了。”
梁颂起身打断苏乐生的思绪,然后身形蓦地一滞。
因为苏乐生牵住了他的手。
空气突然变得变得很安静,连扰人的蝉鸣和远处喧嚣的人声都消了下去。梁颂本该挣开的,却不知为什么没有拒绝。
苏乐生的手指虚弱地在他掌心划动,让那片皮肤敏感地发烫。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对方是在他掌心写字。
“……你说什么?”
梁颂意识恍惚,握着苏乐生的手单膝跪在他面前,让他在自己手上又写了一遍。
“王父的东西在我手上”。
该死,梁颂在心里骂了一声。
这几天,他的心一直在王父手上那样东西上悬着。和苏乐生在学校里吵架那天更是从“东城”找到拳场,几乎翻遍南城所有娱乐场所,怎么也想不到对方竟然是去找了王洪德的父亲,还把那东西拿回来了。
郑飞没得逞,梁颂心口的焦躁却变本加厉地烧起来。有那么一瞬间,梁颂甚至想不管不顾地质问眼前人为什么这么傻。自己一次次把他推远,他却一次次纵身往火坑里跳。
他不动声色地平复了一下情绪,再开口时的语气平淡冷静到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明天下午三点半,把它放到学校办公楼下的意见箱里,剩下的你别管了。”
好。苏乐生罕见温顺地点了点头,被梁颂托着两边手肘站了起来。
“能站稳吗?”他问,稍稍把手往回收了收。
【能。】
苏乐生小心翼翼地把身体的重心往左脚上放了放。梁颂缠绷带的技术很好,重重叠叠的纱布给了脚踝一定的支撑力量,让他甚至能蹒跚地往前迈步。
“再往前走几步,老李在路口那儿等你。”梁颂完全松开手,在苏乐生身后虚虚地用手护着他 “你放心,他不会多问,我也没和他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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