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是唐以直。
那个他在李静面前默认为恋人关系的男人,实际上只是一个炮友。
想到唐以直可能因为自己的死亡而难过,楚南星就把死亡这种悲观到极致的念头完全摆脱了。
青年在街上走了很久,回顾自己失败的人生,可不知怎么的,仅是脑子里出现唐以直这个人而已,那些过去让他痛不欲生的东西就变得无足轻重起来。
他想,以后再也不要来B市了,一辈子待在A市吧。
突然,身后的夜空炸开了一大朵金色烟花,随后,伴随着尖哨声,各式绚烂的烟花纷纷冲上天空,连成闪耀的一片。
口袋里的手机振动起来,楚南星反应了两秒,才用冷透的手指滑动接听。
把手机放在耳边,唐以直不甚清晰但非常快乐的声音传了过来,回荡在他麻木的脑袋里。
“楚南星,十二点了。”
“嗯。”楚南星后知后觉。
“新年快乐。”
“嗯。”
唐以直那头很吵,充盈着一家团圆的欢乐嘈杂,他拿着手机往阳台走,一边走一边道:“我本来是想发消息提醒你记得给我打电话的,后来想想还是算了,你肯定早就忘记了。”
楚南星低下头,带着鼻音地嗯了一声。
“你怎么都不讲话?”唐以直皱眉,走到阳台上,反手关上推拉门,嘈杂的背景音瞬间小了很多。
“我……”楚南星刚刚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嗓音沙哑到讲不出话的地步,他咳了两声后才道,“烟花太呛,熏到嗓子了。”
“你在看烟花啊,”唐以直撑在阳台栏杆上,闲闲地笑着,“记得戴口罩,去买一个。”
“嗯。”
“你就光‘嗯’,敷衍我!”唐以直很不满意。
可是楚南星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又嗯了一声。
唐以直已经懒得吐槽了,他看了眼客厅里热闹的场面,闲聊道:“糖糖在我家可受欢迎了,是个人都夸她好看,我妈抱着她不撒手,还说要织小褂呢。”
“那很好啊。”楚南星低声道,听见电话那头有个中年的女声正在喊唐以直,“你这孩子,怎么穿着毛衣就跑出来了,快点套上羽绒服。”
“知道了妈,我打完电话就去。”唐以直转身应道,然后对楚南星说,“你穿暖和点,别又病了。”
楚南星又嗯了一声,“你快回去吧,我挂了。”
*
电话挂断,烟花在四面八方升空,带着震人心魄的响声,盛大绚丽,硝烟味里,到处都是隐约的欢声笑语。
楚南星站在无人的长街上,突然很想见唐以直。
第43章 下沉
楚南星感觉自己是真的疯了,他竟然在大年初一,飞回A市,依照唐以直在公司填的地址,找到了他家门口。
这里是老城区的中心,闹中取静,河流两侧排列着一幢幢精巧的二层小楼,楚南星刚来的时候,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地方,因为地图显示这里是旅游文化区。
小楼门口栽种着错落的绿植,矮竹、葫芦藤、睡莲,即使在冬天,绣球花依旧开得繁茂,青砖铺就的台阶,让老式建筑充满诗情画意。
买机票时没有犹豫,上飞机时没有犹豫,打车到这里时也没有犹豫,但此时此刻,站在距离唐以直一门之隔的地方,楚南星突然踌躇起来,自己这突如其来的造访,是一个相当任性的行为,可能会给唐以直造成困扰。
其实并没有从李静那里受到了多大的委屈,但就像大脑离家出走一样,楚南星在短短十多个小时里,跑到了唐以直家门口。
自己过来这里的目的到底什么?寻求安慰?觉得孤单?还是,想念唐以直……
每一个理由都让楚南星无法上前一步,这时候,门突然从里面被推开了,因为没有编出像样的理由,他很心虚,来不及思考,本能的反应,楚南星侧身站在了矮墙的另一侧。
*
杨开大年初一跑过来跟叔叔阿姨拜年,他蹭了顿中午饭,就打算离开了,却看见自己这兄弟到处乱瞅。
“阿维斯,看啥呢?”
唐以直站在冬日的阳光里,眉头微蹙,啧了一声,“我怎么感觉楚南星来了。”
!!
听到自己的名字,躲在墙边的楚南星紧张得不行,后悔不迭,他刚刚大大方方走过去就好了,现在躲在这里,反而很古怪。
“你成天都想些啥呢?”杨开一阵无语,“幻觉都出来了,人家现在在B市,十万八千里。”
唐以直淡道:“我知道。”
“我认真地问你,你跟楚南星真的只是炮友吗?”杨开双手插兜,很认真地看着唐以直。
唐以直不想跟杨开探讨这个问题,他态度回避道:“怎么。”
杨开呸了一口,“老子才不信。”
唐以直拨了拨后脑勺的头发,没接着反驳,“信不信由你。”
炮友,楚南星心里默念这两个字,唐以直明明讲的是两人默认的事实,他却有种被刺了一针瞬间泄气的感觉。
杨开眉头拧起,一脸不相信,“你谈恋爱或者找炮友,我作为兄弟绝不多嘴一句。但是,阿维斯,你得清楚一件事,楚南星他是个男的。就算你俩真好上了,别的不说,这辈子连证儿都领不上。”
唐以直和楚南星都默默地听着,墙背后,楚南星的手不自觉扣住了水泥。
杨开继续道:“我天生就是个弯的,对女的是真没感觉,但你那些个女朋友,可都做不得假。不说你这种半路出家的,那就是打娘胎里弯的,最后能找到人和和美美过一辈子的,掰着手指头都数的过来。阿维斯,你别光明正道不走,往犄角旮旯钻。”
“你讲话能不能好听点。”唐以直烦躁道。
“话是难听了点,道理是真的啊,玩玩可以,可别把自己搭进去了。”杨开难得严肃。
他这一本正经的态度,更让唐以直觉得压力大,其实杨开说的这些,他心里都门清,但一向果断的唐以直在这件事上却有些犯难。
他和楚南星……
唐以直心口堵得慌,依旧嘴硬道:“艹,我比你拎得清,你少来教育我。”
杨开半开玩笑着说:“我知道,你小子一直比我着调,也更有主见,但是,这件事上,我是真的害怕你昏头。再说,就算你不昏头,万一那姓楚的赖上你咋整啊?”
“他是个男的,还会缠着让我负责不成?”唐以直烦躁地踹了一脚他家门口的石墩子,“好了,大过年的,小嘴噼噼啪啪的,尽说些讨人嫌的屁话。招人烦。”
“去你的,你是没见过gay圈的撕逼大战,那些小零零战斗力可比女的牛掰多了,跟狗皮膏药似的还容易发疯,我提早告诫你,是怕你以后鸡犬不宁。你倒好,好心当成驴肝肺。”杨开白了他一眼。
“那是楚南星,可能吗?”唐以直赶人,但等杨开走了两步远,他又喊道,“明天炖羊肉,记得来。”
杨开没回头,挥挥手表示知道了。
唐以直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回家。楚南星站在墙边,屏住呼吸,一言不发,他感觉呼吸有些困难,嗓子眼发堵,大腿不住颤抖,要紧紧靠着墙,才能站稳。
听到唐以直进屋的声音,楚南星终于松了口气,他粗重地喘着气,心脏好像被人攥住了一样难受。
其实没有那么震惊,只不过是,长期以来被他刻意忽略的东西,如今终于不得不面对了而已。
再也不能掩耳盗铃下去。
唐以直一直都是个直男,是为了报复自己,他们才阴差阳错睡成了炮友。几个月来,他沉迷于这个人带来的一切温暖和新奇,但回忆种种,他们那些快活的日子,其实主要是男人的性欲得到满足后的和谐。
虽然唐以直的一些表现和行为,好像是有点喜欢他的样子,但是那些喜欢到底有多少,到底是出于肉体还是单纯的自己这个人,楚南星完全没有一个底。
两个人在一起这么久,从来没有一句表白或者承诺,楚南星知道那东西一点都靠不住。
可他们连一句靠不住的东西都没有。
也许是不好意思开口,也许是还没想明白,他不知道唐以直心里在想什么,可是他却一厢情愿地依赖上了这个男人,甚至在大年初一跑到人家门口。
“他是个男的,还会缠着让我负责不成?”
唐以直这句话在楚南星大脑里不断回荡。
自己今天的行为,是不是缠着唐以直让他负责?
他们可以这样搭伙在一块儿,一年,两年,那么十年呢?
楚南星的心脏一直下沉。
比起预期可见的、毫无未来的未来,更让楚南星觉得心慌的是,这个千里迢迢来向唐以直寻求慰藉的自己。
不可以依靠别人这种浅显的道理,他八岁就知道了,却在二十八岁又给忘了,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一天天满足,一天天堕落,好像真的有那么一个光辉灿烂的未来在等着他似的。
真可笑啊,楚南星,你怎么能把这种东西,寄托在别人身上呢?
他的脑子很乱,但有一条东西却逐渐明晰,那就是,自己是一个白痴,在唐以直还清醒的时候,他率先昏头了。
倚靠在粗糙的墙面上,冰凉的砖瓦不断汲取他身上本就稀薄的热量,在这痛苦、羞愧、难堪的时刻,楚南星一阵恍惚,突然想到了童年那只流浪猫。
它那时也很想跟自己回家吧。
楚南星在这里一直站到了天暗,累到哪里都不想去,四肢没有一点温度,唐以直家来来去去好几拨人,听着那些热闹的声音,他越发觉得自己跟唐以直其实是完完全全不同的人。
因为饿到受不了,楚南星打算离开,刚刚走出两步,却迎面撞上了一个小朋友。
小男孩儿裹得像个球,才两三岁的年纪,因为太矮,刚刚观察周围环境的时候,楚南星没有看到他。
小孩非常大胆,在楚南星反应过来之前,就响亮地问:“叔叔你是谁?为什么躲在墙后面?”
楚南星有种做坏事被撞破的尴尬,他赶紧想要走,但背后的门突然被推开了,一个女人急匆匆跑出来,抱起小男孩,警惕地看向楚南星,“你是做什么的?”
楚南星知道自己被误会成人贩子一类的人了,他无奈道:“我是……唐以直的同事,过来,拿我的猫。”
“原来那只布偶是你的。”唐以柔了然地哦了一声,立刻转身对屋内高声喊道,”唐以直,你同事来了。”
唐以直远远应了声,往门口走来,听到那逐渐靠近的熟悉的脚步声,楚南星有种拔腿就跑的冲动。
第44章 格格不入
“楚南星?”唐以直惊讶万分,他眸子闪烁着欣喜和疑惑,旋即眉头蹙起,“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不用照镜子,楚南星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糟糕,他昨晚几乎一夜没睡,坐飞机好几个小时,又一连站到了晚上,滴水未进,被当成人贩子估计也正常。
“我……我失眠,所以想带糖糖回去。”
楚南星真的挺佩服自己,在神经这样岌岌可危的时刻,还能编出一个像模像样的理由。
一旁的唐以柔道:“快进屋吧,鼻子都冻红了。”
青年眼睛下是憔悴的青色,鼻尖和耳廓都通红,整个人都冒着寒气,简直像个雪人,唐以直有一肚子的话想问楚南星,但碍于他姐在场,只能全都忍耐下去,略责备道:“多大人了,怎么连保暖都搞不好。”
他们三个人站在门口,已经吸引了屋里其他人的关注,暖黄色的灯光从门框往外投射出一小块斜斜的四边形,楚南星站在阴影里,僵硬道:“不了,我拿了猫就走。”
“小直,你同事来了?”唐母沈冰怡慢悠悠走来,怀里抱着糖糖,布偶猫一见到主人,立刻跳出她的怀抱,两步跑到了楚南星面前,绕着他的腿转。
沈冰怡笑骂,“小没良心的。”
楚南星弯腰把糖糖抱起来,在沈冰怡和唐以柔难以推脱的邀请下,被簇拥进了屋。
“妈,我先带我同事去洗个脸。”
唐以直说完,领着楚南星到卫生间,然后反身锁了门。
“你怎么来了?”唐以直握着他冰冷的手,感觉自己像是握住了一捧雪,眉头不禁拧起,“在外面站了多久?”
楚南星垂下眼睛,盯着卫生间的瓷砖花纹看,低声道:“大概十分钟。”
唐以直捏起他的下巴,定定看着他的眼睛,“为什么不进来?”
看着唐以直眼睛里,那个小小的自己,楚南星一阵失神,现在,这个人的亲昵只会让他觉得无所适从,他无力道:“因为我怀疑自己找错地方了。”
“给我打电话啊,你是个现代人。”唐以直无语。
楚南星扯了一下嘴角,“忘记了。”
突然,冰冷的嘴唇被封堵上了,唐以直火热的舌头撬开他的牙关,探进他的口腔翻搅,后脑勺的发丝也被手掌插入,反复地穿梭摩挲。
楚南星死死闭上眼睛,感受着唐以直对自己的渴望,他的体温在男人的怀抱里一点一点升高,此时此刻,被唐以直亲吻,让他有种想哭的感觉。
还好忍住了。
亲了很久,唐以直松开楚南星,在他的鼻尖上捏了一下,“不止十分钟吧,这么冷。”
“我比较怕冷。”楚南星擦了擦嘴上的口水。
唐以直叹了口气,给他打了一盆热水,“楚南星,你再这样下去,我怕哪天你离了我都活不下去。”
楚南星淡淡道:“不会的。”
他以前一个人的时候,也好好的。
洗了一把热水脸,又把头发擦了擦,楚南星总算把狼狈的脸色盖下去一些。
“今天我姐一家来了,那小孩是我外甥。”唐以直一边挂毛巾一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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