捱到天亮,云归便当先穿好衣服出了篷子。他觉得自己或许该跟楼桓之保持一定距离了。便是他日后还需倚仗他,可这种同床共枕的场面,想要避免的话是再容易不过的。
他不是真正的懵懂无知的十六岁少年。他曾爱过,爱得那样惨重。重生后便决心再不谈及情爱。他知晓自己屡次三番的失态,都是对楼桓之有些意动的苗头。他得把这苗头早早扼杀在摇篮里,趁现在还能控制的时候,趁还未有造成彼此伤害的时候。
而他对楼桓之生出的那点儿心思,是他绝未能料到的。他本以为经了向寻,他已然是心死如灰,再不能心动分毫了。哪知遇上楼桓之,竟有冰山瓦解的趋向。
想着又自嘲一笑,先前还纳闷楼桓之哪来那么大魅力,能让父亲对他赞誉有加。如今楼桓之可算是用事实说话了,让他再无法质疑他的魅力。笑完又有些许苦闷之感。魅力再大又如何?只要别对他造成吸引力,才真正是好。
第79章 磨伤腿侧【参赛求枝枝】
云归设想过许多。设想与楼桓之的关系愈来愈好,或许可以成为彼此信任的知己,来日一道出征,还能够成为生死与共的同伴。独独没想过要涉及那样不可见天日的感情。他前世背负着那样感情时,受尽千夫所指,看尽世人鄙弃。他如何还有勇气再来一次?
待得云归想完一通,平静下来后,对上楼桓之已然可以笑得云淡风轻,“早安。”只要忽略内心深处的一点酸涩。
楼桓之颔首,“早安。”照旧将水壶递给云归,“今日大约黄昏时分,我们便会回去。你意下如何?”
这正合了云归心意。当下点头应道,“好。我并无他意。”
午膳是在途经的一户农家处解决。不过给几颗碎银子,农夫因常日在外劳作而晒得黝黑的面庞便展露纯粹的喜悦笑容。农妇虽不是口舌利落的,但动作行走间,大方快速,不多时,便有简单却可口的饭菜送到大家眼前。
随后又是一路骑行。连着骑马久了,云归便觉两腿间微有不适。他素少骑马骑上这么久。先前两日虽亦是骑马前行,可到底不很久,期间的休息亦是足够的。而今日不同,再加上前两日的疲惫,叠加在身上,便觉得有些难过了。
楼桓之注意到云归眉间微蹙,额际有微汗渗出,便驱马靠近一些,“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
云归摇头,“无事。楼兄无需担心。”说完,便见楼桓之从上到下打量他一圈,最后多看了一眼他的腿,“可是骑马骑得腿间磨伤了?”
“当真无妨。楼兄不用管我。”云归言道。语气隐隐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
逞强骑马一路回去的后果,便是大腿内侧皮肤被磨损得露出嫩肉来,莫说是沾水,便是碰着衣衫都是极为不适的。
他不知自己竟是这般弱。而后果亦比他所想要糟糕。伤口不能碰衣衫就意味着在新皮长出来前,他都不太能离开屋子。
而他一直担心着会责怪他的母亲,听闻他骑马受伤的消息后,早已没了怪他的心思,拿着手帕对着云归便是一幅将要垂泪的模样。
“我可怜的儿,打小便是身娇肉贵,皮肤细嫩的,哪经得起那样骑马?”温媛苦着脸叹道。
来看云归的云锵在一旁听了,当下板着脸,“慈母多败儿!这话是一点儿错亦没有。要是传出去,让人知道我云锵的儿子,就因为骑个马把自己弄伤得不能出门,我的老脸要往哪儿搁去!”
说完又向云归道,“让你平日多练练身子,便是不习武,对身子亦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你倒好,先斩后奏地离了家,又学人骑马到处跑。别人那是潇洒快意,到了你这儿却是受罪?”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第80章 桓之探望【参赛求枝枝】
云归腆着脸向父母亲赔罪,“是儿子不是,儿子莽撞了……再没有下回,儿子保证。”想想他一个内里足足有三十六岁的人,在这里讨巧卖乖,实在是……
云归禁不住打了个寒噤。这让温媛瞧见了,立即有了底气,向云锵怒道,“让你说儿子,让你说!没见咱们儿子受伤了不舒坦吗?这多热的天儿啊,他还打了个寒噤,定是被你给吓的!”
许久没见温媛发火的云归,倒是惊异地看着她一时反应不过来。温媛平日里到底还是温良贤淑的尚书夫人,被儿子这样一瞧,便有些不自在。再不看云锵,自顾自地整理一番衣襟、鬓边,又苦口婆心向云归道,“儿呀,你接下来几日还是忍忍,擦擦身子便算了,莫让伤口碰着水。这皮肉之伤有时候是说大可大的,听闻就有人因为伤口处理不当而失了性命的。”
云锵哼出一声,“妇人之见。男子汉大丈夫,哪有那么娇弱?我看云归就是让你养得这般弱不禁风,没点儿男子气概!”
云归听得这话,当下噎得胸口发堵。他怎么就弱不禁风了?他平日里亦未有多少病痛罢?亦不见得肩不能挑腰不能扛罢?他又怎么没有男子气概了?他亦不曾整日里说话婆婆妈妈、做事拖拖拉拉罢?
温媛却是亦冷哼一声,“是你说照着‘君子端方’四个字来教养,又说宜温和谦善,这些话我可都记着。你如今看看,我儿哪儿够不上了?可不就是温和谦善?如今倒怪起我来,又盼着儿子熊膀圆腰、五大三粗了?”
“我何时说要他熊膀圆腰、五大三粗了?我说的男儿气概可不是形貌粗犷!”云锵气哼哼,却又深觉与温媛无法达成共识,只好与云归道,“你既是与楼公子一道,怎的不多学学他?来日我也好放心一二。”
一直听着云锵与温媛争执的云归,本就是苦兮兮一张脸,此时再听这话,更加觉得哭笑不得,只胡乱点头敷衍过去了。
回家后的隔日,楼桓之就带着伤药登门拜访。先是在前院与云锵相谈一盏茶功夫,后才入了内院,敲开云归房门。
“你怎么来了?”云归讶异问道。由于腿伤不便,平日里都是躺在床上。而床褥里,是光溜溜的两条腿,为了避免磨蹭到衣料。此时不能起身相迎,只好坐起身拥着被子,看着楼桓之笑得满脸过意不去。
楼桓之察觉云归的不自在,便道,“你不必管我。我就是来看看你,给你一点伤药,没别的事情。当我不在就是了。”
云归不由笑,“你的存在感可不弱,我如何当你不存在?”说完又想到楼桓之怎知他受伤了?莫不是……外头许多人都知晓他骑个马把自己的两条腿磨伤了?
当下脸色有点儿僵硬,试探着问道,“你……如何得知我受伤之事的?你知晓我是受了何伤?”
楼桓之先将手里提着的伤药递给云归,“这药还不错。平日里我练武,若有个伤处,便是用这个。好得还算快。”又回答云归,“那日我们分开时,我便觉得你像是骑马磨伤腿了,你下马走路时看着有些别扭,虽然不甚明显,但仔细看便能有所察觉。后来我着人来你府上问问,便知你确是受伤了。今儿便想着来看看你。”
云归不由得想,楼桓之作甚好端端地,那般仔细看他?楼桓之着人来问,便就有人据实以告了?这岂非偌大府邸,都没法对外头瞒个秘密了?
“具体是怎么回你的?说我……骑马受伤了?”云归问道。
楼桓之看了云归一会儿,约莫猜得云归心里所想,不由笑了笑,“不是,只说是云府大公子受了点儿小伤,并未明说因何故受伤。我会知晓是因为之前就有所猜测。”
云归点点头,“这才像样。”这话顺溜着就出了口。随后再看楼桓之似笑非笑的表情,便觉得气有些不顺了。他这是怎么的?是否他的八字与楼桓之的八字不相合?又是否在五行学上来说,楼桓之是克他的?不若为何每每在楼桓之跟前,便各种丑态百出?
便是前世在向寻身边时,亦不会如此!是他重生后,脑袋不如以前好使了?他觉得自己如今在楼桓之面前,就是个能被看得透透的,无所遁形,这样的他,当真是前世那个不择手段替向寻铲除异己的奸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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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到前世时,楼桓之那样不明不白地冤屈死去,他亦是罪魁祸首之一,便暗叹一口气。罢了,由得这般罢,就纵着楼桓之如何好了,谁让他欠他的呢。
看向楼桓之,却见他还在床边站着,“怎么不坐?快坐快坐。”说完,却见楼桓之颔首后,就一脸淡然地坐在了他的床榻上。
……他让他坐,他不是该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么?那分明不是有张椅子么?他作甚突然就坐上了他的床?
云归没有楼桓之这般淡然,但见楼桓之毫不在意的模样,也只好选择忽视不理,又听楼桓之道,“要不要我替你上药?”
上药?要他拉开被子,给他看自己两条光溜溜的腿?他才不要给他上!
一边想着,一边勉强扯出笑容来,“多谢楼兄好意,我哪敢劳动楼兄大驾?我不久前刚上过药,无需再上。”
楼桓之一挑眉,“若是我上一上,或许你会好得更快,亦不一定。不要试试?”
试试?有什么好试的?瞧不见他这不方便?“真不用了。”云归摆摆手。想想楼桓之方才那话,又觉得好似哪里不对?若是他上一上?上药?还是上什么?
“你怎么了?觉得热了?”楼桓之看云归突然间,就两颊飞红,好似一只渐熟的虾儿。忍不住,伸出手抚上云归的额,“好似体温亦不甚高,怎么突然……”就脸红成这样儿了?
后头几个字未能出口,因着云归身子后退,飞快离了楼桓之的手掌,躺在床上道,“突然间头有些晕,楼兄,我想歇息一会儿……”
楼桓之收回手,明白云归这是逐客了,便点头道,“你好好歇息,不要急着出门。等你好了,我再来寻你。”说着站起身,“记得坚持上药,我走了。”
云归点点头,“恕不能相送了。”说完,便看着楼桓之高大的背影,渐行渐远,又跨过门槛,拐弯不见影儿了。突然间,又莫名有些失落。
他觉得自己的心已经乱了。
——
在家中将养五六日,温媛才允了云归出门。还未踏出院门,就有请帖送来,是又有士人相聚踏青,邀他一道。他本是因着担心落下医术的学习,才想早日出门,又怎会因一个无甚意义的踏青而再耽搁?自是婉拒了。
去到京郊见了师父,却是一见他就立即吹胡子瞪眼,“你说说,你说说,你多久没来了?是不打算认我这个师父了?是不想好好学医术了?还以为你乖些,原来跟那臭小子一个德性!”
云归只得赔笑,“徒儿前几日受了点儿伤,所以没能来看您。这不,身上一利索,徒儿就赶紧来了。”
刘少悟闻言上下打量云归,“也没见你少胳膊少腿,伤哪儿了?自己可会治?”
云归摸了摸鼻梁,道,“骑马太久,磨伤了腿。自己配了几只金疮药,效果不算好……”话音刚落,额头就被一敲,“真丢人,可别告诉他人你是我徒弟。”
云归赶紧转移话题道,“师兄不在?”听师父刚刚说的,向临好像最近都不在?“师兄这些日子去哪儿了?”
刘少悟气哼哼,“我好久没见着人了,哪知道他去哪儿了!走走走,跟我学东西去,别理他,往后也别叫他师兄。天底下就没几个这么不靠谱儿的师兄。”
云归只得作罢,乖乖随着刘少悟往后院去。
——
云归:“这枝枝怎么还不见多?”楼桓之:“……可能是因为我卖的萌不够萌,没能打动看官们?”云归瞥一眼楼桓之:“你真是。算了,看来还是得我出马。亲们好,我是小归……呸呸呸,我不是小龟,我是大云,我是外表高冷,实际温柔可亲的云归。听我男人说他卖萌不顶用,所以我亲自上场,给你们看看高冷的人儿是如何一下子变成活泼话痨的——亲你喜欢我或是我男人或是俩都喜欢吗?亲你觉得文文还好看吗?亲如果你满意拿枝枝给我亲妈梦点个赞嘛好不啦?”
第81章 居然求他【参赛求枝枝】
盛夏渐渐离去,恰是秋老虎横行之时。云归在京郊便是配一副药,亦是衣襟汗透。一旁的刘少悟坐着看他,手里摇着蒲扇,“当心你那汗水都落入药里头,糟蹋了我的药材。”云归听得是连瞪一眼他的力气都没有的。
不多时,却有一只白鸽扑棱着翅膀飞来,落在窗台上,发出“咕咕”声。云归惊异地看着那白鸽,怎么会有白鸽飞来这儿?转头看向师父,却见他大惊失色。心里更是纳闷,还未来得及出声问询,师父已丢下蒲扇,站起身快步向那白鸽走去。
他手捧着那白鸽,又小心翼翼地取下白鸽脚上用丝线绑着的小纸团。将鸽子放回窗台,鸽子也不走,就两爪揪着窗台,站得稳当。时不时地歪头眨眼,口中隔一会儿就是几声“咕咕,咕咕。”
刘少悟展开纸团来看。一目十行,脸色更是黑沉。又转身回案前,提笔下书,不过一炷香功夫,就写好将它系在鸽子腿上,又捧起来往外一扔。许是刘少悟动作太快,那鸽子一时间竟是未有反应过来,被扔出去后有些往下坠,一会儿后,才又快速扑腾翅膀,往远处飞走了。
云归一边配着药,一边瞄几眼师父。瞧着那样黑沉的脸色,实是不好问。便开始专心下来手上之事。不知过了几时,听得师父言道,“我要外出几日,去给一人瞧病。你且好好自个儿学着。顺便守着这屋子。”
说完,刘少悟便离了室中,不知往何处去了。云归想了想,既能通鸽子传信,而师父起初又是那样大惊失色,看来师父与那传信人是关系匪浅。又说是瞧病……若是一般病症,又何须找师父?师父又怎会那般模样?看来是得了棘手的病。
师父离去后,云归便暂且住了下来。不为别的,药草药材医书,还得是这儿才应有尽有。又是师父的要求,师父走时带走了管家,若是他不留下来,这宅子便无人守着了。虽说也该未有甚贵重珠宝银钱,但好些药材可也是难求的好物,若是被人搬空了,也是大损失。
这日他发现药柜里一味药已用完了,便往玉封山采药。临行前用竹篓子装着一些新近配出来的跌打药和创伤药,最近几次采药他都是如此,带些常用药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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