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跃没再多劝,拿起筷子,道,“那我开始吃了?”等见到苏中荀点头,方才动起筷子。吃了第一口之后,是越吃越快,好似风卷残云。
苏中荀本打算看着云跃把这些饭菜吃下肚。但看着云跃毫无仪态的吃法,他实在没心思多看。便偏过头,看着地面,走起神来。
有一件事,说起来也实在奇怪。上次来看宋连仁时,这牢里可是守着二十个士兵。怎么这次过来,只剩了七八个人,且还是喝醉了酒,瘫倒睡下的七八个士兵?
竟让他轻而易举地,就从睡死的士兵身上,拿到了牢房钥匙。如此岂非要放走云跃和宋连仁,也是轻而易举?
简直像是有人在暗中帮他行事似的。可眼下,他的“盟友”可都在牢里,谁会知道他今晚要行事,帮他弄倒守卫士兵?
之前陷害云归,盛庄的守卫士兵,都是宋连仁弄走的。能威逼利诱的,就威逼利诱。利诱不了的,就直接下蒙汗药。虽法子下九流,但胜在作用好。
而眼下宋连仁根本不可能帮他做这件事。
假如不是有意,那会否只是巧合?是老天都在帮他?所以内心那股莫名的不安,都是自己想多了?
是,一定是自己想多了。他以前到底是没杀过人。如今要两手染血,他必定是紧张不安的。这没什么大不了,今夜一过,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刚想到这儿,耳边传来一阵呕吐声。不由得心一凜,转头看去。果见云跃控制不住地呕吐起来。呕吐物是刚吞下去的一些饭食,还有鲜红的血。
云跃瘫倒在地,手指向他,“你……你……你!”
苏中荀摆好惊惶的模样,在云跃边上蹲下,“怎么会这样?云归不是说他愧对你,想要对你好一点,所以让我送饭来?”
第39章 两人身死
“云……云……”云跃总算停止了呕吐,但总有血液从口中溢出来。开口说话时,血更是如小溪流水,流经下来,落到衣襟上,落到地面上。
苏中荀看着如此景象,更因如此景象,是自己一手造就,当真心慌手抖。脸上惊惶模样,便愈发真实。好像当真不知其中究竟。
“你……你……还要……骗我……”云跃紧紧盯着苏中荀,眼神犹如厉鬼。苏中荀真当他是傻的不成?
苏中荀曾与他说,风头地位,都被云归抢去了,之前南征之战时,立的功劳,也被云归抢去了,所以对云归恨之入骨,要取而代之。
这么几次,哪次对云归手下留情了?可见真是恨极了云归。既如此,怎么可能会听云归的话,帮云归给他送饭?
苏中荀变了脸色,满脸愧色,“对不住……云归手上有我的把柄,让我装作和你同一阵营的样子,让我假装要害他,其实是反过来害你……”
“你……我……不信……”
“真的,我和你无冤无仇,怎么可能要害你?我恨云归也是真的,可他一早拿捏住了苏家的把柄,如果我不照着他所说的去做,他肯定要去害我苏家族人!你仔细想想,每次害他,是不是他都全身而退,遭殃的反而是你?”
云跃迟疑了。他逼着云归立誓,被蔡永平罚了五+军棍。他陷害云归,结果被抓进了大牢。好似真的如苏中荀所说……
苏中荀见此,深知打铁要趁热,便接着道,“我怎么舍得害你?虽然……虽然我对你……还没有你对我这么深……但,但我也是意动的啊!我怎么舍得!”
云跃眼神变了又变。眼前的人,还是一样文雅俊秀。是他心心念念,梦中总会梦见的心上人。是他想要好好珍惜,好好保护的人。
他不会害他,他不可能会害他的!他现在和他说了,他对他也是有意的!并不舍得害他!
所以……所以……都是云归!一定是云归要杀了他!
“贱……贱人!”
苏中荀一看云跃,不再狠狠盯着自己,知道他信了自己,连忙挤出两滴泪来,
“你别再说话了,我出去叫人来救你!”
“好……好……你快去……”云跃害怕了。他感觉到自己的力气,在一点一点的消失。五脏六腑太疼了。比之前的五十军棍,比之前受的三十鞭刑,都要疼。
苏中荀一抹脸上眼泪,“你等着我!一定要坚持住!千万不要睡过去!”说完,就飞快站起身来,往外奔去。
云跃看着很快就消失不见的背影,满是眷恋。他相信他。他会一直相信他。他会来救他,不会害他……
苏中荀待得走远了点儿,轻轻停下脚步。整理了一番身上衣衫,往另一边方向走去。经过大牢门前时,那些士兵果然还在昏睡着。
心里定了一定。到了宋连仁牢房前,找到钥匙开了门,“宋参将,别来无恙?
宋连仁本在睡着。但他自幼习武,比寻常人醒睡,听见声音便醒了过来。迷迷糊糊看向苏中荀,很快眼神化为警惕。
“你又来干什么?”
“这话好是伤人心。”苏中荀笑着走入内,“宋参将如今虽伤势未好,但功夫还在,一副枷锁还拘不住宋参将。我可不敢惹怒宋参将。”
宋连仁冷笑一声,“你清楚就好。我好歹是参将,又有伤在身,所以蔡永平不敢对我动刑,我更没可能将你抖搂出去。你安分不要对我打主意,那我们自然相安无事。”
苏中荀点点头,“宋参将说的话,总是这般有理。我都明白的。”说着,晃了晃手上钥匙,“所以今儿我来,是为了放宋参将走的。”
宋连仁先是心一动,紧接着摇头道,“我不会走的。一旦走了,形势更加糟糕。只要等我兄长摆平此事,我照样可以离开这破地方,出去做我的参将!”
苏中荀叹道,“宋参将,你这回可是想错了。你以为,云归还会放过你?你可是不止一次害他。他能容忍你到什么时候?难道宋参将不清楚,他最宝贝他那个弟弟?你让人利用了他亲弟,要挟他落入我们布好的陷阱,你真以为他是头羊?”宋连仁忍不住一抖。他还记得,前几天晚上,云归看他的眼神。好似择人而噬的魔鬼。杀意森然,凌冽非常。
云归如果是头羊,怎么可能从他们联手布的局中,安然逃脱?一头羊,怎么可能有那样的眼神?看他的眼神简直如同看一个死人。
“现在逃出去,照你宋家势力,一样可以帮你摆平后续事情。但若是命在这里丢了,可是再也没有用了。”苏中荀轻声道。
宋连仁仍有些不愿意就此逃出去,“云归他不会武!我用不着怕他!”
苏中荀笑了笑,“当真?云归不会武,可楼桓之会武。云归不会武,可他会用药。你不怕哪天吃下饭食去,就一命呜呼了?”
宋连仁又是忍不住身子微微一抖。这几天,他总觉得饭食有点不对劲。前几曰,他吃完饭食后,突然觉得全身舒爽,心绪全所未有地愉快。
好像哪怕被关进了牢房,也完全不要紧。整个人好似要乘风成仙。后来,他就觉得不知道身上哪儿,有点儿痒痒,分外想念那种快活滋味儿。
直到第二次,第三次,又是吃完饭食后,尝到同样的滋味,身上的难受劲儿才得以缓解。但缓解过后,他一次比一次,更加期待那种滋味的到来。同时,他莫名觉得身子好像一天比一天虚了。
如果这是云归干的,那云归会是单纯为了让他感到舒爽?不可能……肯定这种舒爽要让他付出无比大的代价!
云归已经对他出手了!
宋连仁从恐惧中回过神来,看着苏中荀,“我要出去!你掩护我逃出军营!事成后,我必定有所报答!”
苏中荀笑得文雅,“你放心,我肯定会帮你。便是没有报答,我也不在乎。”
宋连仁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再不迟疑,连手镣脚镣都忘了让苏中荀解开,就快步往牢房外而去。
苏中荀往门边让开。等到宋连仁出门的一瞬间,掏出袖中匕首,悄无声息拔了鞘,一刀刺入宋连仁后心。
宋连仁一声闷哼,不可置疑地缓慢回转头,双目瞪大,“你……”
苏中荀敛了笑容,“还是只有死人,才能让我放心。你安心走罢,你不会白死的,我会让云归给你偿命,到黄泉路上给你做伴!”
等到宋连仁没了气息,倒在地上,苏中荀才连忙松了手。不用看,也知晓他的双手,抖得厉害。
用毒杀人,和用刀子杀人,感觉到底不一样。刀子刺入人体的感觉,太明显,他无法忽视。
缓了半晌,才连忙将宋连仁搬回牢房,仔细摆放好。捡拾了牢房里的稻草,把地上沾的一些血迹擦去,又堆放在宋连仁身边,好让这些沾血的稻草,看起来是被宋连仁身上流出的血沾染上的。
做完这些,苏中荀才沾了快干涸的血,在宋连仁手指边写下两个字。又用稻草掩好。
小心地锁好牢门,又折返云跃所在的牢房。走到门前,果然云跃已经断了气,只是一双眼睛还定定地睁着,好似死不瞑目。
即便他笃定,云跃死前,必定怨恨云归,而非他,也不由得有些害怕。转开视线,避开了云跃的一双眼睛,方才走进去。
检查清楚了未有遗漏的地方,便又走出牢房,将牢房锁好,往外走去。将钥匙塞回那个士兵怀里,他总算得以松一口气。
等到天亮了,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靖军留在王城的第五日。
军营传出云跃和宋连仁双双自尽的消息。云归头一个反应就是不可能。云跃的性格他了解,并不是那种甘愿自杀的人。
尤其是他对自己还怀揣着浓重的恨意,怎么可能愿意放弃生命,放弃报仇雪恨的机会?
而宋连仁,那样自负的人,总以为仗着雄厚家世,无可畏惧,亦不可能因为被关进牢房,就草率决定自尽。
紧接着,云归有些担心了。宋连仁和云跃一死,嫌疑最大的人是他。
军营上下都已经知道,这两个人都和他有嫌隙。云跃更是两次当着众人的面儿,公然表露对他的不满,后边一次,更是直接参与到陷害他的事情中去。
这样一来,别人必会认为,他对云跃,也是有所憎恨的。便是杀了云跃泄愤,也不足为奇。那既然亲弟都可以杀害,更何况像是陷害事件主谋的宋连仁?
可他虽然给宋连仁下了点儿一时不要紧的药,但确实没有对云跃动手。因为至今,他还未有想好,该如何处置云跃。既然如此,到底为何这两个人突然死了?
第40章 有人指证
会不会又是一场,针对他的阴谋?云归突然地就想起苏中荀来。
正心慌意乱间,楼桓之过了来。“你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
云归还未有说话,外头已经来了士兵,却是蔡永平的亲兵,“还请云军师随我走一趟。”
两人对视一眼,云归瞧见楼桓之眼中的安定,本有些吊起的心,也安放下来。有他和楼桓之两个人一起,有什么可怕的?
前世多少大风大浪,他都一个人咬牙挺过来了。不就是又一场栽赃陷害,他有什么可惧?迎风直上就是。
想着,便点了点头,“好。”
两个人跟着蔡永平的亲兵,到了牢房门前。果见蔡永平和一些人已经在了。一见到他,本还有些话语声的人群,陡然没了声响。
云归也不甚在意。目不斜视地走到蔡永平跟前,问,“不知将军叫我来,所为何事?”
蔡永平审视云归一遭,竟不见他有甚惊惶紧张,不由得猜想,难道这一次,又是有人故意陷害云归?
“宋参将和云跃都死在了牢里。一开始,还以为是两人同时自尽。后来发现,云跃的牢房里,有一个外边的食盒等物,显然是有人带给他的。军医验了尸,确定云跃所中的毒,与食盒中剩下的饭食搀的毒,是一致的。”
蔡永平没接着往下说,而是使了眼神给身后的亲兵。亲兵会意,上前半步,接着言道,“食盒底部放着一封书信,看起来应该是云军师写给云跃的。”
云归蹙起眉头,果然他所料没错,还是针对他的一场栽赃陷害。只是对方这一出手,真够狠辣的。一下子,两条人命就去了。早知这两个人会落得这么个结局,他就不费事给宋连仁制药出来了。
“我不曾写过书信给云跃。”该说的话,还是要说。
“不知云军师,可愿意让我们进行字迹比对?”蔡永平的亲兵一边问,一边已经接过另一个士兵递过来的纸张和笔。
显然没有他拒绝的余地。只能答一句,“无妨。”
前边不远,就是平日守卫士兵用的座椅,接过纸笔,缓步走过去坐下,就听蔡永平的亲兵道,“还请云军师听我念一句,就写一句。”
云归点头,对方就开始念道,“三弟,你此时无恙罢?我们本是一家人,竞闹得如此田地。我昔日委实不该将生你的姨娘,驱逐出府,害得我们兄弟再也做不成兄弟……”
写到这儿,云归的笔不由得一顿。到底是陷害他之人,查探到了这些事情,还是云跃告知的?竞连陈姨娘是他驱逐出府的事儿,也被捅了出来。
正此时,有人小声道,“没想到云军师作为一个男的,竟还管起妇人来了,还这么不留情,将亲弟弟的娘亲赶了出去……”
楼桓之冷声道,“不清楚究竟,就莫要多加评论!云跃生母,觊觎皇上赏给云归的赏赐,口口声声指摘皇上不公平,没有给云跃赏下一样的赏赐,更怒骂云归,以下犯上,冒犯官身,哪桩哪件匹配不上死罪?若非云归仁慈,又岂会将人赶出去了事?,’
被这么一抢白,那说云归不是的士兵,立即呐呐无法再多言。
云归接着边听边写,险些被其中的爱弟之意和忏悔愧疚,恶心得想吐。虽说云跃已经死了,死者为大,他不该再如此反应。
可他到底忘不了云跃可恶的每一处。他不落井下石,已经十分厚道大度。停了笔,蔡永平的亲兵便过来拿纸张,并不多看,直接呈予蔡永平。蔡永平虽是武将,但平日也好书画。尤其是辨字一道,颇有些水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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