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在痛苦愤怒之时,哪里分辨得出来?只以为是向临死了,待得向寻愈发出彩,朝廷又数次请奏宜立太子,他只好立了向寻为太子。
他有心怪罪于几个害他与孩儿失散多年的人。奈何要非这几个人,怕是向临早就死了。且又有向临的恳切求情,他哪里狠得下心拒绝?自然是咬牙答应,绝不为难那几个人。
同时还暗恨没个人给他这个皇帝递一递消息。要是让他知晓,向临还活着,他无论如何,也会坚持着把太子之位留下给向临,万万不会传给向寻。
向寻确是再合适不过的太子人选,可他却是皇后那个毒妇所生。虽说谢家这几年已经被他一步步削弱,愈渐消颓,可依旧不能解他的心头之恨!
要非祖宗定下规矩,大靖王朝不能废后,他真想把皇后废去,再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好为锦儿报仇!
且向临一直流落在外,险些早早夭折,也都是皇后这毒妇害的!他更加不愿意将皇位传给向寻!
只是……向寻在太子之位上,坐了八年有余。他实在已成了人心所向。虽也有人支持向临,可都是些腐儒。
卫家没落,向临身后根本未有丁点儿的势力!若是贸贸然改立向临为太子,便是他身为一国之君,也堵不住悠悠众口,必定说他行事偏颇,对嫡子不慈的。
皇帝犯了难,竟直接问他们这些个刚从北疆回来的人,是属意于皇长子,还是皇嫡子。
几个人就算心里有想法,也不可能直言。支支吾吾,打起太极。哪方也不偏颇
其实要是先前,云归心里是会愿意考虑,倒向向临一边的,奈何刘少悟先前对他起了杀心,虽说向临经常惹怒刘少悟,但与刘少悟之间的情感,是极为浓厚的。
刘少悟想杀谁,难道向临还会真去拦着?再者,他在向临跟前也没甚分量,向临哪里可能替他着想求情?
因此,他是打定主意,谁也不偏倒了。
几个参将最早被皇帝打发出去。因为算不得心腹,皇帝不想透露自己的为难。等得留下蔡永平、张滕、楼桓之和云归后,才出声问询。
第02章 父亲问询
这事儿问完,蔡永平有事儿要请奏皇帝,云归便趁机请辞。
想着能早些回府见父亲、母亲,心情不错。走到泰兴门遇上向临,行礼问安时,脸上还能带出真笑容。“见过大皇子。”
向临审视云归半晌,“我依旧是你的师兄。”
“大皇子身份贵重,云归不敢高攀。”云归佯装惶恐道。身份一变,入了皇室玉牒,向临怎么可能还把他视作师弟?便是从前未有回来皇宫,这位师兄也不见得多把自己放在眼里。
从这点来说,向临倒是比向寻更加眼高于顶,目中无人。又或许是一种别样的漠然、冷漠?对许多人与事漠不关心,更不会放在心上。只因为入不了他的眼。
再说,云归也不想再做向临的师弟。被动卷入储位之争,可不是他能够吃得消的。他也无心主动进这棋局,只为做一枚小小的棋子,替人厮杀。
他只想独善其身,好好儿地建军功,与楼桓之醉卧沙场,再与楼桓之急流勇退,游走天下,看尽人世繁华。他只想安分守己,孝顺父母,爱护亲弟,得安稳一生
向临冷声道,“你这是打算背叛师门?”不待云归分说,又道,“原听说你背叛靖军,还当是误解。如今看来,你倒真是不忠不信之徒。”
云归心一凜。这是威胁?还是警告?无论是哪一种,他可都不喜欢其中滋味。道,“不知皇长子可有林项林大人的消息?”
向临的目光如利箭,直直射向云归,“云大人此话何意?我如何会知晓一个朝官的下落?”虽说偷偷回皇宫,认祖归宗,可有些事情,能与父皇言明,却不能大白天下^
“大皇子先前所言何意,云某所言即是何意。”见向临如此反应,云归反而淡定了下来,悠然言道,“不如大皇子与云某做个交易罢?”
向临盯着云归未有言语,云归也就接着道,“你让师父将我逐出师门,我替你保秘。”
虽说被逐出师门,也会影响声名,可这名存实亡的师徒关系,实在让他苦恼。比起自己背叛师门来说,被逐出师门已经算是不错的事儿了,好歹能少一些指摘和唾骂。
“云大人倒十分会做买卖。”向临冷笑道。当他是傻子么?以为他会做亏本买卖?
云归当然未有小瞧向临。只是谈生意,总要先把价格抬高,这样才有谈拢更多一些好处的机会。
“大皇子谬赞。若大皇子允了,我还可以指一个得力帮手给大皇子,以作答谢。”云归摆出未有听出向临讽刺之意的模样,诚恳道。
向临眼下最缺人脉和势力。就算他先前化身林项,结识不少朝官,但又有多少个是真正能拉拢的?
更不说他无法向太多人坦诚,他就是林项一事。想来最多也就几个人,能得他信任,知悉他是林项,能忠心为他所用。
向临一时间,觉得自己所想都被这个尚是少年的人看透了。看透他的野心与所求,看透他的担忧与所需。
“我怎知,你所指之人,能够为我所用?”到底忍不住低声言道。
云归一笑,自然是靠前世所知了。但这可不能告诉向临,只道,“信不信自在大皇子。买卖有时候就是赌博。赌对了,也就有赚头,赌错了,也与人无尤。”
前世时,有一个+分有传奇色彩的臣子,不喜向寻行事多用阴毒之计,多次给向寻找不痛快,最后让向寻打发到穷乡僻壤做一个县令去了。
本来这人只是一个小小的进士,向寻看他有些本事,便有心提拔。哪里想到将人提拔上来了,让人做自己心腹,人反而因为靠得太近,瞧清了向寻真面目,生了不服之心。
每当向寻用阴谋盘算事儿时,他就各种劝谏外加阻挠干涉。向寻到后来忍无可忍,也就将人打发得远远儿去。
向寻本以为这也就没甚事儿了,哪里想到这人竟能在鸟不拉原,鸡不生蛋的破地方立大功。下面人奏报上来,皇帝当即把人提拔回京。待人回京后,向寻又寻机把人扒拉下地方去。结果一样没多久,人又被皇帝提拔回来。
来来去去,最后那人得了个外号叫“大起大落”。
照时间推算,那人如今是头一次被向寻下放,若是向临能够将人招揽过来,自
然是得了一大助力。
向临沉吟半晌,终究道,“好”
“保密一事,我会从此刻践行。至于那人名姓和所在,在我被逐出师门之时,也就是我坦言相告之时。”云归浅笑言道。
向临闻此言,突然觉得自己还是做了一桩亏本买卖。但事情已经应下,他总不能厚着脸皮、不顾身份地耍赖不认。
毕竟他先前确实未有要求云归当下告知。想来想去,发现这亏本买卖还是个哑巴亏。
云归做成好买卖,心情更加好了,笑着和向临道别,也就欢喜着家去。
回到府上,云定果然还未有回来。父亲、母亲两人又是出来迎他,“本想你入宫要不了多久,怎的到这个点才回来?”
“在泰兴门遇上大皇子,闲聊几句,耽搁了一会儿功夫。”云归边往里走,边回答二人。
云锵脚步一顿,“你与大皇子说了什么?”
“父亲,这事儿等晚一些,我去你书房与你说。”云归言道。父亲也真是的,眼下还在外院呢,人多口杂,还隔墙有耳,他怎么能说这个?
云锵连忙点头,“说的是。”倒是他这个尚未及冠的儿子,脑子更清醒一些。他方才担心大皇子想要拉拢云归,心一急倒忘了并非在家中就可以放心说话的。
“定儿可是要好一阵子才能回来?”温媛出声问道。
“母亲,想来定儿在今夜里就能回来了。他好歹也是因功入伍,虽说未在战场上有大建树,但也是有功之臣。”云归回道。
云定此次从军出征,未有真正立功,云归也未有着急。毕竟云定眼下还小,此次权当历练一番,也无大碍。
与父亲、母亲闲聊到傍晚时分,还未有用晚膳,云定果然咋咋呼呼地回来了。
“父亲、母亲、哥哥!”
温嫒满脸喜色,“竞这般早回来了。”之前云归说云定夜里回来,眼下还未有真正天黑,云定居然就回来了。
正要让云定来用晚膳,云定却非要先去沐浴一番,三人想齐人一道用膳,也就让厨房等等再上膳食。
“我听说今儿你途经乐永楼时,被丢了手帕?”云锵沉声问道。
云归颔首,“那姑娘不慎遗落手帕在我身上,我……”
云锵打断道,“你眼下可有成亲的心思?”
早在云归南下建功出名后,家里就来了许多有意结亲的人家,温媛也一直仔细挑选,几次想要与云归分说,都被他给阻拦了。
在他看来,云归尚未及冠,又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机,不必要早早成亲,没得因儿女私情而误了前程。
在云归被问话弄得愣神间,温媛已经道,“哪有你这么问儿子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咱们瞧得有好的姑娘,让儿子看看大概情况也就是了。”
云归好不容易回过神,又被温媛的话弄得心里酸涩。若是可以,他何尝不想娶个良家女子,传继香火?可他注定没这份缘。
本来还想今儿就给父亲、母亲敲敲边鼓,暗提一些男子相恋的事儿,眼下却也只能道,“孩儿……孩儿,还不想成亲……”他分明察觉自己声音里的艰涩。
云锵松了一口气,“这样也好。我也是希望你能迟一些,再考虑男女之事。眼下要紧的,还是好好为皇上、为大靖效力。”
温媛却有些不乐意了,“这两件事儿又不冲突,多少人是先成家,后立业的?早些成亲又有甚不好?难道老爷你不想早日抱孙子?”
云归说不出话来。他明白父亲、母亲有多看重子嗣。可他怎么可能放弃楼桓之,转而娶妻生子,让父亲、母亲抱上孙子?
第03章 接风宴会
若是放弃楼桓之,转而娶妻生子,不止是让楼桓之痛苦,他也痛苦。既然做不到放弃楼桓之,那就只能违背父亲、母亲的意愿。
其实无论哪种选择,他都觉得心痛难当。他一心想要孝养父母,让父母无忧欢欣。可就这么个绝不算过分的愿望,他都无法做到。
他哪里算得上甚孝子?他是个必定害父亲、母亲难过失望的不孝子!
“云归这才多少岁?你这么急着作甚?”云锵蹙眉向温媛言道。
“你不比我这般疼爱云归,自然是不急了。”温媛回道,“我昔日那些闺阁好友,多少都已经抱上孙子了?也就我的孩儿还未有成亲。”
云锵和温媛一句接一句,云归只觉得这些话声越来越虚无缥缈。他犹如置身一场幻觉之中,没个着落。
皇帝下令举办庆功宴,给将士们接风洗尘。莫说云归,便是云定也在受邀之列。云锵迟行,云归兄弟两人先同乘马车往皇宫去,云定道,“这劳什子庆功宴有甚意思?”
“说甚胡话呢?这是皇上给将士们的恩典。”云归言道,“多少人挤破脑袋想去都不得去。”
“那就让他们去好了。我是宁愿在家中待着,也不想去宫里装模作样。”云定
言道。
“哪个要你装模作样了?你只要不失礼便好。”云归拍拍云定的肩,道。
云定长吁短叹,活似个小老头,云归有些哭笑不得,真不知云定的性子像谁,这般不爱应付宴会。
两人入了大殿,自有太监领着他们到该去的位子上。云定眼巴巴看着云归,像是被遗弃的小狗。云归无奈,也只能安抚一笑。
刚一落座,一道人影到了跟前,云归抬头去看,却见是向临。忙站起身行礼,“见过大皇子。”
向临压低声音道,“明曰你来京郊一趟。”
云归一怔,向临这般快就与刘少悟说好了?点头应下,“好。”
得了应答,向临也就施施然走开。云归还在设想着明日情景,眼前又落下一片黑影。抬头一看,发现是刚走那位的弟弟。
于是他还没来得及坐下,就得接着行礼,“见过太子。”他不是已经和向寻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向寻作甚还有事无事来寻他?
“你与大皇子……有交情?”向寻打置着云归脸上神色,低声问道。
云归明悟,原来向寻是瞧见向临与他说话,为问这事儿而来,垂首敛目答道,“无甚交情。”
向寻哪里会信。在他看来,他这千防万防到底冒了出来的大哥,是个冷漠又狷肆之人。若无交情,向临怎可能主动过来与云归说话?
还是说……向临也对云归存着不能言明的心思?想到这儿,向寻眼中一片寒意
“太子还有别的事儿吗?”云归呆站半晌,不见向寻再有话语,便出声问道。
他知晓向寻不相信他的回答,可一时半会儿间,他也没想出甚借口或说辞,也只能干巴巴来一句“无甚交情”。
其实他和向临能有什么交情?以前连表面上的师兄弟友好都未有。眼下他将被逐出师门,就更加未有所谓交情了。
要是向寻担心他站在向临一边,那完全是瞎操心。只要向寻不要惹他,他自然袖手旁观,轻易不插足储位之争。
“你最好离他远一点儿。”向寻丢下这句话,也就走开了。
云归搞不明白这是一句劝告还是警告。总归不必向寻说,他也会远着向临。且他不止会远着向临,他还会远着向寻及一众皇室中人。
向寻落了座,看向对面的向临,“大皇兄来得真早。”他真不明白,传闻中温良敦厚的卫氏,生下来的孩子为何这般性情古怪。
“二皇弟来得也早。”向临勾唇一笑,漫不经心回道。
向寻听得这称呼,面色不改,微微一笑,不再接着言语。
唤他二皇弟而非太子,是有意摆他为长的架子,还是故意贬低他?要知晓,虽他也是皇子中的一员,可自从他为太子以来,下边的弟弟们都是尊称他为“太子”,甚少以“皇兄”来唤他。这向临倒好,一回宫,就处处拿大,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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