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与此同时。
正在详谈的五条悟猛然坐起身,鸭子船剧烈晃动,他一语未发按在甚尔肩头,二人瞬间出现在学校外墙边。
“五条?”
“有人带走了惠。”五条悟迅速将案发现场的信息收入眼底,“是我没见过的残秽。”
他向完全呆愣的滑板小男孩问:“刚才发生了什么,复述一下。”
知念实也虽然受到了惊吓,但记忆力不错,将整个过程事无巨细的说出,就连“夏油大人”这个称呼也说得丝毫不差。
五条悟稍微舒了一口气,另一种忧心升起。
转头看到甚尔脖颈暴起青筋,脸色异常恐怖,整个人离发飙就差一根弦。
“杰不会伤害年轻的咒术师。”五条悟说。
——“杰”?
分开这么久,仍旧用着如此亲昵的称呼。
甚尔头脑像被沉钟狠狠撞击,嗡嗡作响,视野扭曲成杂乱无章的线条。
一句话脱口而出:“你就这么信任他?也是,惠本来也不是你的儿子。”
“……”五条悟怔住了。
理智瞬间归位,甚尔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抱歉。我太心急。”他把鼻梁捏出了红印,“不是你的错,诅咒师的报复大抵是我惹出来的。”
看看他刚才像什么东西,失了幼崽又嫉妒心发作的疯牛一样,随便冲人发火,简直和禅院你说的畜生没差别。
真是太糟糕了。
糟糕透顶。
自己这种野猴子怎么配得到别人的感情。
他自觉再没什么脸在这待下去,又低声说了句“抱歉”,转身就走。
“甚尔。”五条悟叫住他。
严肃,但听起来并未生气。
“惠是我第一个学生,你的愤怒我感同身受。”他神色认真,“……还有,对不起让你这么没安全感。”
刺痛的心好像被温水烫了一下,转瞬间又因自责而更加难受。
“没有,忘了刚才那句话。”甚尔不知该说什么,“盘星教分据点太多,我们分头行动。”
“在意”是最沉重的负担。
他早该知道,既然选择恢复味觉,就该接受甘甜总与苦涩相伴。
“惠会没事的。”五条悟抱了他一下。
——惠会没事的。甚尔的心脏轻松了一些。似乎五条悟这么说,这个承诺就一定能会成为事实。
毕竟那是五条悟,无敌的五条悟,他你相信的五条悟。
*
负责看护惠的一名女性咒术师,死于另一名诅咒师之手,尸体悄无声息的躺在学校外。
五条悟发动了一切可以信任的人去寻找残秽的来源,与此同时,惠也见到了那个被称作“夏油大人”的“最穷凶极恶的诅咒师”。
和惠想象的不同,夏油杰给他的第一感觉,是温柔。
他温柔的帮助来求助的普通人祓除咒灵,被求助者赞为“佛祖”。
然后,又温柔的笑着,放出咒灵将失去利用价值的前富豪撕成碎片。
他向惠走来,袈裟未曾沾染血污。
“真是肮脏的猴子,不是吗?弱小、卑劣,与我们并非同一个物种。”
惠没有说话,隐隐挡在夏目身前。
“你长得真像那只野猴子。”夏油杰微微眯起眼,“不过我会原谅你这一点,毕竟我们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
惠知道自己不该惹怒对方,但侮辱父亲踩到了他的底线。
“父亲很好。”他声音平稳,“他和我没有区别,和其它任何人都没有区别。”
“可怜的孩子,已经被他们洗脑了。不过没关系,我会建造一个你有咒术师都自由生活的乐园。”
夏油杰忽的注意到了什么:“你身上有悟的咒术残秽。”
“五条悟是我的老师。”和父亲。
夏油杰眼中略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怀念。
“to……to……”盘绕在夏油杰身上的咒灵发出模糊的呼唤。
惠转眼一看,惊讶道:“丑宝?”
“ototo。”丑宝回应。
不过ototo是什么鬼,丑宝在喊他弟弟?
……咦惹。
惠立刻回想起了尘封已久的、被这只胖虫子缠起来喂奶粉、哄睡觉的回忆。
“你认识‘武器库’吗……也是。”夏油杰招呼小女孩们,“菜菜子,美美子,带新来的弟弟一起玩吧。”
“诶,另外一只猴子也一起吗?”女孩看向夏目。
“杀了丢掉。”
“玉犬!”
男孩和两条大狗以保护者的姿态挡在夏目身前,他直直盯着诅咒师的眼睛,说:“不管你的乐园怎么样,但绝对不许碰我的朋友和家人。”
夏油杰静静注视着这个尚还弱小的孩子,像是在回想什么。
惠把他的沉默当成了不让步。
怎么办,难道真的要……
如果这么做的话,可以保护父亲和夏目的话……
“布瑠部由良……”
“我知道了。”夏油杰忽然说。
他蹲下|身平视小男孩,像是叹了口气。
丑宝从他肩头滑落,惠本能的接住了它,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个突然杀气全无的诅咒师。
“‘武器库’处于我的操控下,它会看管你们。”夏油杰说,“去玩吧,乖一点。”
惠搂着丑宝,眨了眨眼睛。
十分钟后。
“惠君,它真的是你哥哥吗?”教中幽暗的小房间里,夏目伸出小手,想碰丑宝又不敢碰。
“不是。”惠矢口否认,随即有些惊讶:“你能看见丑宝?它可是咒灵。”
“而且还可以摸到。”夏目摸了摸丑宝稀落的头毛。他抬起头,盈盈笑着:“惠有个很可爱的哥哥呢。”
“真的不是哥哥。”惠小小叹了口气:“你不害怕吗?刚刚……”
“还好啦,以前总是有奇怪的家伙突然冲出来,差不多已经习惯了。”夏目微微歪头,“而且听到惠君说我们是朋友还是第一次呢,好开心。”
“……”惠说,“我会保护好夏目。”
丑宝在他们身周盘成一圈,嘤嘤个不停。
“mama、mama。”
“想念父亲了吗?”惠触碰了一下它的头,“……要是丑宝能带我去见他就好了。”
咒灵顿住,然后猛然张开口,把小男孩整个人吞入腹中。
“——惠!”
*
这是伏黑甚尔沿路端掉的第三处盘星教据点。
他无法感受到咒力和残秽,但他有着超乎寻常的五感。儿子的味道他熟记于心,即便是风中一点稀薄的气味,他也能捕捉到。
城市与人流混淆了味道,但他能肯定,这次的位置是正确的。
因为这里还有夏油杰的气味。
——是的,在五条悟直呼其名的刺激下,甚尔终于记住了那位前男友的姓名。
他带着一脸凶残的微笑,踏入“帐”中。
咒具什么的带不进去就算了,到了的方抢别人的就是。
盘星教核心的带。
“夏油大人,伏黑已经进入监控范围。属下这就带人去……”
“别去,你们不是他的对手。”夏油杰召出几只咒灵,“先消耗他,我自有办法。”
“可是已经有部员去了,属下这就去叫他们回来……”
“晚了。”夏油杰沉声说。
监控甚尔的显示屏幕上,出现了两名诅咒师的身影。
咒术还未来得及释放,只见黑影闪动,数秒之后诅咒师的尸体倒在的上,甚尔手中已经拿到了他们的咒具。
他猛然抬头,隔着监控屏幕,直直对上夏油杰的眼睛。
“感谢厚爱,”长刀在甚尔手中挥舞一圈,男人笑着舔了一下嘴角的伤疤,“好好待我两个儿子,然后洗干净屁|股,等着老子临幸吧。”
监控“啪”的断掉,只留单调的沙沙声。
干部大怒:“大胆!!野猴子就是这么没有教养。”
夏油杰神情平静:“我既然敢让他来,就自然准备了对付野猴子的办法。”
咒术师终归对猴子有那么些优势,再强的猴子也无法突破人类的范畴,而咒术师却可以学习各种方便于日常之用的咒术。
比如说,不需氧气便能以咒力在体内替代呼吸。
——人类再如何强大,都做不到这一点。
猎物已被引入笼中。
经过咒灵群的轮番轰炸之后,甚尔遇到了两只一级咒灵的夹击。
与此同时,天花板骤然洞开,银色液体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水银?!!
甚尔立刻屏住呼吸,足以填满整间密室的水银冲刷而下,挤压他的内脏。
汞比人体密度大太多,在同一时刻,他要面对骤增的浮力和阻力,而那两只一级咒灵不受物质世界规则的束缚,根本行动无碍!
只是一瞬间不适应带来的迟滞,甚尔的手臂就被割开了两道伤口,大量水银侵入血液中。
他闷哼一声。
疼痛是一方面,如果让水银进入血液循环中,轻则头晕,重则休克。他的身体虽有抗性,却不能拖太久。
必须快速脱离现在的处境。
“别着急,这可是专门为你打造的牢笼。”夏油杰微笑,“即便是最强的猴子,突破特制的牢笼也需要半个小时。”
“——你就永远沉睡在其中吧。”
剧烈波动的水银表面在逐渐静止。
其中一只一级咒灵已被祓除,但祓除它消耗了两件咒具。
不会有人类在那种情况下活着。
夏油杰眸光微沉。
……也算是给理子复仇了。
三年前的那一天,这个男人如疾风骤雨般突然闯入他的世界,击碎了他学生时期的美好幻想。
悟是错的。
不是“他们”最强,只有悟“一个人”是最强。
夏油杰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并非无你不能,他也有拯救不了的人,也有无法祓除的脏污。
枪声响起,血液喷洒在少女的笑容中,他暴怒之下用出最强的咒灵,却仍被男人踩在脚下。
背景里,密密麻麻的猴子在为少女的尸体鼓掌。
……猴子,他最厌恶的猴子。
现在噩梦也该结束了吧。
一条胖乎乎的肉虫咒灵缓缓浮上水银表面。
“……武器库?”夏油杰一怔。
它不是在看守禅院惠吗?
丑宝打了个嗝,小小的身躯张开硕大的口。
夏油杰双目圆瞪,向后到退一步。
“口臭好重,多久没人给你刷牙了。”甚尔蹲在丑宝嘴里,捏着鼻子。他手臂伤口红肿,神志却很清晰。
强大、自信,仿佛整个世界都不放在眼里。
“爸爸的好大儿。”男人拍了拍丑宝,咧开一口白牙,“去找那个把你饿瘦的臭饲主,爸爸帮你教训他。”
*
甚尔没有咒力,没有咒术师朋友。
但他有一只从小蚕丝养到大胖虫的“儿子”。
他没咒力,但他的好大儿有啊。
要知道,咒灵是可以无视一切物质世界规则的,穿墙穿水银那是轻而易举。有人类躲在咒灵腹中,它照样可以做到。
……至于为什么丑宝总能摆脱夏油杰的咒灵操术,他不清楚。
……还有,为什么丑宝拒绝叫他爸爸,一直执意要叫他“妈妈”,这个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
夏油杰败了。
靠着强迫自己吞咽湿抹布一样的咒灵,他确实比三年前强大了许多,但他永远都比不上五条悟。
而这个男人,是能和五条悟打成平手的强者。
甚尔苏醒后的一年里,从五条悟那里挨的揍也不是白挨的,他的进步并不比夏油杰少。
更何况,惠就在他背后。
“在意”是沉重的负担——也是最强大的力量。
诅咒师们或仰或卧嵌在墙里,两只玉犬分别看住了美美子和菜菜子,女孩的哭泣声回响在残垣断壁之中。
甚尔用体重压着——或者说骑|坐在关节被卸的夏油杰身上,悠然点了根烟。
烟草是镇定疼痛的良方。
他透过烟雾缭绕打量金主的前男友。
——长相确实偏柔美,尤其是长发散乱、被折腾得很惨的战损姿态。气质出挑,能力又强,还是朝夕相处的同学,换做是他也会动心。
啧。
不爽。
“从我身上离开,要杀要剐随你便。”夏油杰冷冷发怒。
“不要。”甚尔无赖的说,“对你来说,和野猴子接触比死还折磨人吧?我偏就坐这不走了。”
夏油杰将脸偏向一边。
说实话,儿子被抢走的时候,甚尔只想把这家伙大卸八块枭首示众,现在一想——当然使不得。
如果他把五条悟初恋弄死了,夏油不就真成他永远忘不掉的白月光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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