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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昭远不明白眼前这位待他不薄的师姐的心意，还傻呼呼的向对方拱了拱手：“多谢师姐一番好意。但昭远到天道宗本就为了学艺，斩尽天下妖魔，不再有家乡的惨事发生。这些苦楚，昭远承受得住。”
“你……你这呆子！”周沅芷又气又恼，甩了袖子转头就走。
应昭远不明所以，在她身后喊道：“师姐，得了空，你要经常到樱华殿来！”
说他是呆子，他还真呆！纵是她去见了他又如何？
明摆着应昭远在樱华殿待一日，这一日便不会再和人世俗尘沾染半分。她何苦添那相思愁呢？
待到应昭远来到樱华殿，打点完毕，倒也没忘了夜里寒琴华的吩咐，询问了童子方向，直接到南笙殿领罚。
“君逸上仙。”大殿上只有竹君逸一人，应昭远连忙垂下脑袋，恭敬地唤道。
竹君逸抬眼瞅了瞅他，从袖中伸出纤长的手指，一根细细的竹篾便凭空出现在他掌心中。
他缓缓道：“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不必忌讳，大可以明说，你昨夜究竟是按照何人的吩咐私闯书香苑？”
应昭远听说过这种处罚，正挽起衣袖露出手掌和小臂，竹君逸这话一出口，他心里不免一惊，但还是坚持道：“君逸上仙，是弟子办事不力，但确确实实是琴华上仙的吩咐。”
这话的真假也不知竹君逸听去了几分。他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并没有包含太多情绪，但足够应昭远心惊肉跳。
紧接着，竹篾便夹杂着「簌簌」的风声，抽在应昭远的掌心和小臂上，密密麻麻的，连成一片。
待到处罚结束时，应昭远的掌心和小臂又红又肿，有些地方甚至渗出了血珠。
“谢君逸上仙。”应昭远的伤处火辣辣的痛，但他还是合乎礼仪的行了一礼。
“不必唤我上仙。你既成为琴华师弟的弟子，便同映雪和鹿鸣一般，唤我师叔即可。”
“是，君逸……师叔。”
罚也罚了，该说的话也都说了，但竹君逸却没发话让应昭远离开。于是他就那么低着头，紧张地站在竹君逸面前。
“依昭远之见，映雪是个怎样的师兄？”冷不丁的，竹君逸开口问道。
“自然是风度翩翩，待人接物温和有礼的君子。”应昭远想也不想的答道。
“若是有一日，你发现映雪并非如此呢？”
“不可能！”应昭远脱口而出。惊觉自己顶撞了上仙，连忙解释道“君逸师叔有所不知。弟子未上山前，险些被饿狼扑食，多亏祁师兄出手相救，才能无恙到达清苑仙山。
弟子出身贫寒，既无仙人引荐，又无拜门礼，饥寒交迫之时，又是归来的祁师兄解下自己的粮食与水壶。
这是祁师兄救得昭远的第二命。这第三命，便是弟子在山门外奄奄一息，祁师兄心软，恐弟子有何意外，向念真师父提起，弟子才有机会，站在您的面前。
祁师兄救了我这与他无任何瓜葛的师弟三命，弟子有理由相信，祁师兄是良善之人。”
竹君逸只点了点头：“如此便好。”他随手点了一名殿内侍奉的童子“文竹。”
名唤文竹的童子上前一步。
“带着昭远在三殿内走走，熟悉一下地形。”竹君逸吩咐道。
“是。”文竹低头应了。
应昭远只觉受宠若惊：“多谢君逸师叔！”竹君逸笑笑，并没有多说。
由此，应昭远才知，这三殿实则大得很。平日里总到的主殿名唤南笙，樱华，夙雪。
这其中，竹君逸的寝宫唤做竹苑。应昭远倒是觉得这名字合意极了，只因南笙殿处处种着竹子，不知施了什么法术，四季常青。
放眼望去，整个宫殿内是一片生机勃勃的绿色。再看夙雪殿，入眼满殿的桃花。
果然殿主澜空上仙的寝宫唤作桃苑。唯有樱华殿，没有任何植被，冰冷的仿佛寒琴华给人的感觉。
参观完毕后，文竹送他回到樱华殿的弟子房。离开前，特意留下一瓶药膏：“这是君逸上仙让我拿给你的。他还让我告诉你，这里的作息与金雀司无二样，切莫误了早课。”
应昭远连忙道：“多谢君逸……师叔！”
他还是不太习惯唤竹君逸为师叔。如今眼前的一切，依旧如同梦一般。
他所住的这间弟子房，比起金雀司那间，不知大了多少！
桌椅衣柜，文房四宝，一应俱全。应昭远不由得双手合十。心里暗想，这大概是父母在天之灵的庇佑吧。
祁映雪却没这么好运。尽管寒琴华只是罚抄，但天道宗的门规本就不少，五遍足够他手臂酸痛，心里不免愈发的恨应昭远，沈鹿鸣这两人。
一是应昭远身份卑微，自己百般欺辱，他却宛如烧不尽的野草，终究一步一步爬到他的身边。
实在可恼！二是沈鹿鸣。想到他的名字，祁映雪心中一片郁结。
他一直当他是自己最亲的师弟，什么贴己话都对他讲。哪想到，这么些年月的相处，就是为了一夕的陷害！简直比应昭远还令人恼火！
思及此，祁映雪觉得自己孤寂无援，连唯一的师弟都不能信任了。
“师兄。”耳边忽闻沈鹿鸣的声音，祁映雪透过窗子，瞭到他在门外站定“我听琴华师叔讲，你在书阁罚抄，我能进来吗？”
这沈鹿鸣，脸皮也忒厚了些，竟敢还来找他！
“算了吧。”祁映雪冷冷道“我落得今日，不知是拜哪位好师弟所赐！”
“师兄，你莫要怨我。”他急切地解释道“我不知夜里师父竟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讲出那样的话！若是知，我又怎会——”
“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祁映雪冷笑一声打断了他“你知不知道，我险些就被你害死了！我看啊，澜空师叔不知还要利用你多少次。这往后，还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我这师兄弟的缘分，怕是到头了！”
“师兄！”沈鹿鸣在门外哀痛的叫道，但祁映雪是打定了主意不再理会。
过了一会儿，外面逐渐没了声音。
祁映雪心里有些失望——沈鹿鸣待自己，也不过如此！
他略微推开一点窗户，想看看沈鹿鸣是否真的如此狠心，却见他正跪在书阁门口！
沈鹿鸣本就生的白皙，再加上眉目清秀，笑时透出一股子俏皮，如今两眼垂泪，平添一份楚楚可怜。
至此，祁映雪心软了，只是碍于面子，没有出去将他扶起。
好在沈鹿鸣只是跪了一会儿，不见祁映雪出来，便离开了。
那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说不出的伤悲笼罩着他。祁映雪一直从窗子里望着他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在心里小小的叹息一声。
第二日，应昭远便到樱华殿上课。寒琴华没有像往日一般唤祁映雪下山，反而命两人一同在殿前广场内扎马步。
祁映雪练了这么多年，自然马步扎的稳。应昭远不比祁映雪，时间一长，身形便有些摇摇晃晃。
还没有多么剧烈的摇晃，应昭远忽感觉肩膀一痛，像是被什么细小看不到的东西砸中一般。
然后，殿内传来寒琴华毫无感情的声音：“昭远，下盘要稳。”
“是。”应昭远咬紧牙关坚持着。
半个时辰后，寒琴华道：“映雪，由你来监督，昭远再扎半个时辰的马步。”
祁映雪应了「是」。
说是监督，但其实祁映雪只是懒洋洋的站在一边，有些冰冷地眼神落在应昭远身上。
被这样的目光盯着，应昭远有些慌乱，马步扎得更加是不稳。
毫无防备的，祁映雪一脚踢在他的小腿上，应昭远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起来。”祁映雪冷冷道。
“是！”应昭远急忙从地上爬起来。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应昭远被祁映雪踢倒了无数次。他起脚快，应昭远根本看不清。
他只以为师兄在训练他，毫无怨言的默默从地上一次次爬起来。
半个时辰后，祁映雪淡淡道：“行了，跟我去用早饭吧。”
“是！”应昭远拍了拍身上的土，立刻跟在祁映雪身后。
一路上，祁映雪一句话都没有说。应昭远不禁小心翼翼的问道：“师兄，你……是不是和我生气了？”
祁映雪微微侧头：“师兄？我似乎和应师弟还没有到这么亲热的地步。我看还是和以往一样，唤我「祁师兄」吧，应师弟。”
“哦，是……是，祁师兄。”
两人到达饭堂，寒琴华早已在桌旁等候。
早饭十分清淡，祁、应二人静静的用着饭。寒琴华虽不必用饭，但也在一边陪着二人。
如此，这饭桌上就更显安静了，只能听见细微的咀嚼声，令应昭远有些怀念在金雀司用早饭时的吵闹。
饭毕，二人到樱华殿的正殿，修习内功心法，过后便是在习武坪练剑。
这期间，寒琴华一直伴他们左右，并出声指点一二。应昭远忽然就有些可以理解，为何那些弟子们这么想到三殿内修习。
这种细致的指导，是应昭远以往在金雀司从来没有得到过的。
“映雪。”未时过后，功课虽然结束了，但寒琴华特意叮嘱祁映雪道“昭远的繁花剑法还不甚熟练，你留下，陪他多多练习。”
祁映雪向来在寒琴华面前都是听话懂事的模样，自然恭敬的应了。
待到寒琴华离开，祁映雪便恢复一张冷面，这让应昭远脸上挂着的笑容，不由得尴尬起来。
“祁师兄……”应昭远嗫嚅道，手指紧张的握着剑。
“盯着我做什么，应师弟莫不是忘了师父的叮嘱？”
祁映雪故意把接下来说的话每一个字都咬的很重“要多多陪你练习，是不是？”
应昭远心里总觉得祁映雪说话的语调怪怪的，也不敢过多询问，只得开始舞剑。
令人惊奇的是，祁映雪竟然真的开始指点他的剑法！
这又不同于上一次，应昭远可以感觉到，他明显是很用心的在纠正他。
“繁华落尽，是这样的。”祁映雪用剑鞘敲打着应昭远握剑的手臂，力度不轻。应昭远手上有昨日竹篾抽出的伤，差点剑就脱了手。
“看清楚，剑锋要尽量在地面划出最大范围的圆圈。”祁映雪拔剑，演示了一遍。
应昭远连忙点点头。
“你再来一遍。”祁映雪收剑入鞘，冲着应昭远挑挑下巴。
可应昭远握剑还未做什么动作，祁映雪猛的用剑鞘前端狠狠地戳刺了他的手腕。
坚硬的剑鞘加重了应昭远的伤势，立刻有鲜红的血液滴落下来，剑也应声而落。
“连剑都握不好，还怎么下山斩妖除魔？”
这么明显的伤痕祁映雪不可能看不到，他却装作毫不在意，用师兄的身份教训起来。
“祁师兄说的对。”应昭远低头应着。
“还不快把剑捡起来。”
“是。”
如此，只是第一式繁华落尽，便翻来覆去演练了七八次。这期间，祁映雪总会用剑鞘敲打着他的身体。
即便痛，应昭远也不敢出声，生怕惹得祁映雪不快，只默默地按着他的教导来。
忽的，祁映雪走近：“应师弟，第二式繁花似锦身子该放的柔软些，手臂却是要使力的，尤其手腕部分。这样的话，剑才能舞的急，刺的才能迅猛一些。你看，要这样做——”
说着，祁映雪从背后轻轻的握住应昭远的手腕，也不嫌他的血玷污了他的手，继而带动着他，比划着这招繁花似锦。
陡然接触到祁映雪身体的温度，应昭远的心重重一抖，只感觉热浪扑上面颊，整个人仿佛一具空壳子，任由祁映雪摆布。
“师兄……”沈鹿鸣站在不远处，眼里有五分落寞，四分难过，还有一分微不可见的嫉恨。
“沈师弟有何事？”祁映雪态度冷漠的问道，手指片刻没有离开过应昭远的手腕。
“我……”沈鹿鸣勉强打起精神“我来找师兄，一同到密林玩耍。那日，我看到好大一只飞鸟飞过，不若我们……”
“你自己去吧，沈师弟。”祁映雪看也不看他“我得陪着应师弟练剑。他刚入樱华殿，受我师父的教诲，还有些跟不上进度。”
沈鹿鸣一时之间有些不知说什么好，木然的站在原地。好半晌，他又说道：“说起练剑，我与师兄切磋一下吧！我对落雪剑法又有了新的领悟！”
祁映雪终于松开应昭远的手腕，不冷不淡的看向沈鹿鸣：“有空再说吧，沈师弟。眼下，我得陪着应师弟练剑。”
“好吧……”沈鹿鸣喃喃的，又重复了一遍“好吧……”
可等沈鹿鸣离开，祁映雪也没有陪着应昭远练剑。
他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眼睛不知望着何方，心里涌起千百般念头，可细细品味，却是什么都没在想。
这个沈鹿鸣……
作者有话说：
我又拖更了QAQ啥也别说了，请鞭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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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9、共处㈡
迟钝如应昭远，此时此刻，也察觉出祁映雪心事重重。
他收了剑，慢慢踱到祁映雪身边：“祁师兄……”
……
迟钝如应昭远，此时此刻，也察觉出祁映雪心事重重。
他收了剑，慢慢踱到祁映雪身边：“祁师兄……”
祁映雪抬起眼皮，却根本没心思同他闲聊，也不愿如此做。只听他厉声道：“莫要懒惰，快快练剑！”
“是……是……”应昭远嘴里应着，眼睛却还是停留在祁映雪身上，连带着剑招都变得迟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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