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北津轻轻道:“那我们就当它没有发生过……可以吗?”
他带了点试探性的,去窥探景瑜的心思。但这话属实有些冒犯了,陆北津说出时,便已经有些想收回。
但景瑜还是无所谓道:“好啊。”
少年的接纳像是一场美梦,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清醒。陆北津轻轻阖上眸子,掩去眼底的惶惑,与不断攒动的魔气。
景瑜看他在放心与痛苦之间挣扎,忍不住轻笑。
陆北津从前极喜欢吊着他的心情,看他在悲喜之间沉浮而不得脱身。他是有一点报复的坏心思在的。可如今他还没有多加引导,陆北津自己便开始悲喜交加了。
他还以为陆北津有多大的能耐呢。用那种残酷的法子驯服他,其实自己的心性连他都比不上么。
他没发现陆北津在看他,全然捕捉到了他眼底的一丝不屑,或许景瑜已经不在意陆北津对他的看法了。
但陆北津却很在乎,比从前任何一刻都在乎。仅仅是无意间流露出的一点情愫,便勾起他的心魔。他勉力压下心魔,平心静气地对景瑜道:“我帮你搜魂君婉。”
景瑜有些讶异,但也习惯了陆北津这种做派:“你恢复好了?别到时候又透支了身子,要我双修给你补。”
陆北津起身,动作还算利落地披上外衣:“嗯。就是打得这个主意。”
景瑜到底没有拦他,只是骂了一句:“无耻之尤。”
陆北津岿然不动,好像只要景瑜和他说话,就算只是在骂他,也足够他珍惜了一般。
陆北津在搜魂君婉的时候,面色很不好。像是憋了一股怒气,却无处施放。
景瑜大抵能够猜到他看见了什么。
无非是君卿在君婉的指示下,一边勾.引一边支使陆北津。而且君卿生性怯懦,对陆北津从来都是畏惧居多,恐怕和陆北津心中想要的形象相去甚远。
不过若是刺激太大,让陆北津回想起清幽谷的事情,就得不偿失了。
景瑜欣赏着陆北津铁青的脸色,稍有些遗憾地打断他:“只是探查一下灵境的位置而已,需要这么长时间吗?”
话音刚落,景瑜便被男人一把搂进了怀里。陆北津的力度太大,硌得景瑜脊背生疼,他不悦道:“你压得我很疼,师尊。”
轻微的爆裂声响起,陆北津直接徒手捏碎了君婉的魂魄。
也是,陆北津怎么会容忍这种不光彩的过去存在于世呢。
尽管知道陆北津如今很愤怒,但景瑜还是很无情、很无理取闹地告诉他:“我需要灵境的位置。”
男人紧紧抱着他,不知过了多久,才哑声叙述君婉记忆之中、被毁坏的灵境位置。
景瑜微微皱眉:“不清晰?”
“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彻底看清她的回忆。”陆北津垂着眸子,说完这一句,便再也不愿意多说。
看见陆北津愤怒却无能为力,景瑜小小的恶趣味得到了满足。他挣脱开陆北津的怀抱:“我去无极宗,回了君卿的神龛。我想你应该不会反对了。”
陆北津头痛欲裂,强行起身:“我和你一道。”
景瑜也没多反对,毕竟只要陆北津不阻挠他,他也不介意多一个人。
去无极宗的路途有些长。景瑜这次没再被陆北津困住,但也没有乱跑,毕竟没有必要向谁证明什么了。
陆北津仍守着他,望着他一整日,忽然开口:“之前的合籍大典不完整。”
景瑜望着他,不明白他怎么还有脸提起那件事的。
陆北津的目光没有躲闪,只道:“原本在那天晚上,应当结发为夫妻……”
陆北津的指尖动了动,但景瑜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将陆北津制住,皱眉道:“你疯了。”
陆北津仍在挣扎,指尖艰难地凝聚出几丝灵力,想要从景瑜身上得到一缕发丝。
他几乎是有些质问景瑜:“我只是想要你一缕头发,你肯来救我,为什么却连这一点小事都不愿意满足我?”
景瑜已经被他缠得烦了,声音暗含警告:“你再不放手,我会对你动手。”
陆北津的眼角渗出魔气,死死盯着景瑜,在景瑜的瞳孔中看到了仪态尽失的自己。他恨声道:“你杀了我吧,只要你能解气。”
景瑜气得冷笑。
下一瞬,响亮的巴掌声在空中响起。
景瑜压在陆北津身上,毫不留情地朝他脸上下手。几个巴掌下去,他看见陆北津脸色由白转青,最终化为苍白,眼底的红终于消散。
陆北津压下魔气,握住景瑜的手腕,阖上眸子哑声道:“够了。我恢复了。”
少年笑了一声:“不想要我的头发了?”
男人长睫微颤,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不要了。”
景瑜甩开他的手,捏了捏自己发酸的手腕,胸中还翻腾着愤怒与委屈,实在不想就这么放过陆北津。但他确实没有什么和人交恶的经验,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击。
陆北津有些痛苦地皱着眉头,半晌都没有睁开眼睛。
灵舟之中,一时间弥漫着沉默。
最终,景瑜轻轻垂眸,将自己最恶毒的话语讲给陆北津听:“你自己怎么都解决不了的心魔,我一出手就帮你压下了。快点谢谢我。”
第38章 了却(二)
陆北津的气息一瞬间变得冷冽, 像是择人而噬的野兽,下一瞬就要将景瑜吞噬一般。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说这话的人是景瑜,忍不住觉得他可爱, 轻轻笑出了声。
不管他心中多么挣扎, 但他没法否认,他对景瑜着迷。他甚至难以自控。
但景瑜已经离开了。
原本想像陆北津之前玩弄他一样,先给陆北津一点希望,然后再突然离开, 让陆北津也尝尝那等恐怖的滋味。但在玩弄心术一道上, 他实在没有天赋。方才那幼稚的威胁便是明证。
他最近一直在与清幽谷联系,精灵们都说灵境的事不用他担心,让他处理好情劫的事再回去,他便多玩了几日。可惜有陆北津在, 还不如早些回去。
两人又回到了无极宗的神龛前。
景瑜收了报复陆北津的心思,便也对他的反应没了兴趣, 见着那神龛,便走上前去。
陆北津稍拦了一下, 景瑜只是看他, 眸中没有任何情愫。
陆北津心跳漏了半拍,提醒他:“当心反噬。”
知道景瑜是神道修士以后, 他便多留心了神道的讯息。这种邪神,对普通神道修士来说, 无异于剧毒。一着不慎便可能中招。
景瑜冷淡道:“多谢关心, 不过没必要。”
他一个半神, 就算换了身体, 对付不了仙道修士, 对这些神道的弯弯绕绕, 还没有失手的说法。
随着少年的靠近,神龛之中不断传来抵抗的力量。那邪神已经有了些感官,狡猾地一个劲地想往景瑜的后肩上刺。
那里是炉鼎印,区区未成形的邪神,倒也敢打他的主意。
景瑜轻笑一声,心情倒是很好,身形微动,不自觉地用上了自己从前的一点步法。少年的身形像是一条绷紧到极致的柳条,在某一瞬弹开,影子快得让人看不清楚。
陆北津下意识在心中数着他的步伐,整整三百二十四步,是仙道任何步法也比不上的功法。配上神道特有的功法,奠定了景瑜不败的地位。
他根本不需要你保护。
是你自作多情……
陆北津以为是心魔发作了,可无论他怎么查探,魔气也被景瑜那几巴掌打得不敢冒头。他终于不得不痛苦地承认,与心魔无关,只是他自己伤心了而已。
景瑜毁了神龛,顺便将君卿剩余的神魂收入须弥戒。加上之前在夺舍阵法中拿到的,这些就够了。
他之前问过陆北津,还要不要救君卿。陆北津说的要。
现在就算陆北津可能已经不想让君卿活过来了,但早已经没有他后悔的机会。
少年回来时脚步有些疲倦,他抬眸看向一直束手旁观的陆北津,淡声道:“回去了。”
紧接着,便一眼都不再多看他,径直回了灵舟之上。
离开无极宗时,景瑜留意了一下容积羽,发现这人直到现在也没有回来。但无极宗还和他保持着联系,所以一时之间没有太乱。
不知道去做什么了……希望别是去找魔修。
他一直觉得容积羽很奇怪,比起相信容积羽是正常修士,他潜意识更觉得容积羽很可怕。他本来能在夺舍阵法之中直接杀了容积羽,但他找不到容积羽作恶的证据,便疑罪从无了。希望以后不会后悔。
陆北津近几日心魔频发,他和景瑜都知道,是因为他没有刻意压制。
他知道怎么样景瑜会心软,这种示弱从过去到现在一直行之有效。在他的刻意放纵之下,精神确实越发虚弱,倚在软塌上竟然陷入了浅眠。
他醒过来时,却找遍整个灵舟,也看不见景瑜的身影。少年没说一声就走了,只带走了一柄飞剑。
陆北津暴怒地砸了半个灵舟,却无济于事。
陆北津的理智在崩溃边缘停留了一段时间,咬紧牙关,不再管灵舟,召出飞剑来。
空气中还有一点景瑜残留下来的灵力,他走得时间还不长,应当追得上……陆北津踏上飞剑,离开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灵舟。
灵舟好像变成了无念峰的主殿,少年懵懂地拖着下巴,眼巴巴地朝外看。
“师尊……”他没什么底气,轻轻地问,“什么时候会回来呢?”
陆北津呼吸乱了,没敢再回头看。
但他忍不住地想:他被景瑜丢下一次,便已经如此愤怒,那景瑜待在无念峰中等归期未定的他时,又会有多么愤怒与恐惧?
景瑜倒没想到陆北津想了那么多,他只是用陆北津的行事方式,解决了一下问题。
反正陆北津在灵舟上也死不了,他就没必要和这人同行了,多耽误事啊。他只熟悉无念峰的灵气,想要救君卿,只能在那里。但这事需要提前布置一些,神道的一些隐秘不能让陆北津察觉。
更何况他要趁陆北津回来之前,把无念峰里埋的酒都给挖出来。在无念峰生活了许久,但景瑜一直没怎么改变过这里的东西,只有那几坛酒是费心酿的。他要走了,那酒就是砸了,他也不要留给陆北津。
酒香满溢,景瑜轻轻尝了一口,终究没敢多喝。他这个一杯倒的酒量,要是喝多了被陆北津做什么手脚,他才真是没地方说理去。
景瑜于是去了外峰,几个道童正下了课业,正打闹着回来,听见有美酒,眼睛都直了。连连道谢着把酒收下了。
道童们问:“怎么忽然送我们这么好的酒?”
“因为我要离开了。”景瑜道,“这是送别礼。”
道童们眼巴巴地看着他,推出一个人问:“这酒太贵重了,我们也没有能够给你的……能问一下你的名字吗?以后有了值当的还礼,我们就给你送过去。”
景瑜怔了一下,没想过回礼这回事。毕竟他只给陆北津送过礼,而那个人是向来不会说个谢字的,更别提给他回礼了。但他不透露姓字,这些道童好似心理负担还很大。他两相斟酌之下,轻笑了笑:“我出身清幽谷,你们以后遇上清幽谷的人,让他们带给我就行。遇不上也不用强求……”毕竟他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成神,把清幽谷里的封印清除呢。
“清幽谷……好,我们记下了,一路顺风!”
景瑜收了满耳朵的送别与祝贺,心情颇为不错地回了内峰。只是一踏进去,便被一股冷冽的气息环抱住。
回来得倒真快,复活君卿的阵法还需要一段时间成型。他唇角的笑意霎时间消失了,淡声道:“师尊怎么了?”
陆北津将他紧紧拥入怀中,又恨他不告而别,又说不出地心虚。可就这么让他把景瑜放开,当成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也实在太软弱了。
宽厚的掌心按在景瑜的后心,陆北津捏起景瑜的下巴,强行让少年抬头注视着他。
景瑜的眼中波澜不惊,并不奇怪他会做出这种事。
若是之前,陆北津会回过神来,松开他了。但今日的陆北津像是被他的神情刺激到,不但没有松开,指尖反而碾着景瑜的唇瓣,一点一点,饶有兴致地将他的唇瓣压得充血泛红。
景瑜不知道陆北津这举动是为了羞辱还是泄愤,但他能感觉得到,相贴的身体被抵住了。
倒是正好。
少年轻声道:“师尊,双修吧,我把修为还给你。”然后他就可以离开了。
陆北津的焦躁被他的前半句话压下,却在后半句话中被重新挑起。他皱眉道:“用不着。我又不是把你当成储存修为的容器。”
景瑜似笑非笑。这话所有人都有资格说,唯独陆北津没有。
如果不是陆北津那过河拆桥式的双修,他还不知道,这世上能有人能做出需要的时候甜言蜜语把人哄上床,不需要就把灵力取走,然后自顾自走开的事情。
少年唇角带着一丝浅淡的笑,周身萦绕着一点恰如其分的侵略性,勾得人移不开视线。
景瑜的手扯住陆北津的腰封,将它从两人紧贴的身子指尖缓缓抽出。男人捏住他的手,呼吸却已加重。景瑜垂着眸子,吐息喷在他的领口:“陆北津,你是不敢了吗?”
陆北津确实无来由地怯他,隐藏的心思被挑破,却只有怒火上头。
他缓缓松开少年,任由景瑜扯开两人松垮的衣衫。
景瑜一如既往地温顺,任由陆北津折腾,只是眸子始终没有光彩。
陆北津一瞬间察觉了什么,却又不肯相信,只狠狠扯住景瑜的头发,看少年吃痛而湿润了眼眶。
愤怒褪去以后,剩下的却只有狂喜。
景瑜还愿意……
陆北津大口地喘着气,额角落下汗水。他几乎要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让景瑜在他身下软化。
景瑜早就封闭了五感,随他怎么折腾,反正只是渡个修为。之前因为炉鼎印的影响,每次和陆北津双修,对他来说都是一场折磨,如今早已对这种事没有兴趣。
他恢复意识时浑身酸疼,擦干眼角的泪痕,撑着身子站起来,却被身后的男人一把扯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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