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地逃离过后, 他也没有生出任何想要回去的心思。
沈顾城和别的人类是不一样的。
原来的不一样是属于幼崽的,而现在……安柯也给不出清晰的答案。
直到浑浑噩噩坐在西区的沙发上时,安柯也还是苍白着脸,一声未吭。
“诶, 小安哥怎么坐在这里啊?”
来往的人行色匆匆,在西区主街的基地内根本不存在所谓的谈笑风生, 反而透露着一股庄严郑重的感觉。
“你来找罗老大吗?他在里面。”
说是里面, 实则要过好多道程序,进去基地内部也是件麻烦事。
安柯抬眸看了看站在他面前拿着资料的男人,对他有点印象。
因为长得不错、还心肠软,安柯对这个性格温和这一行格格不入的青年有点印象。
“……去。”
青年跟个小太阳似的笑弯了眉眼,拿着资料挥了挥手。
“诶,我就知道, 你来肯定是找罗老大的。”
安柯没应他,拍了拍衣服朝电梯走去, 和笑容温柔的青年擦身而过。
“小安哥。”
青年回头, 对着安柯的背影笑着说了一句。
“年纪还小的小孩子, 开心一点会更好的对吗?”
电梯门合上了。
安柯掀起眼眸, 看向电梯内设置的反光镜。
镜子上倒映出外面人模糊的身影, 那青年侧着头注视着安柯, 再随着渐渐合上的电梯门消失不见。
“咚——”
安柯拉开了门把手,毫不犹豫地松手之后,厚重的实心木门撞在门框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只是小鸭子的火气太大, 坐在办公桌上的人眉心一跳,能感觉到手下方的木桌在隐隐发颤。
“……怎么这么暴躁。”
罗青严还挺讶异会看到安柯臭着的一张脸,少年看上去并不开心,心情很糟糕。
若是不瞧着点,恐怕想把这个屋子给掀了。
“不是说最近要陪你家的……嗯,幼崽吗?”
罗青严的本意是想和安柯拉开一个话闸子唠嗑,好死不死,现在这个话题就是在往安柯的雷点上蹦跶。
“砰——”
茶几挨了小鸭子一脚,微微挪了个位儿。
安柯没用力,只是今天略显暴躁的行为,让他看上去比平时还要凶。
精致的小脸冷若冰霜,浑身上下刺人的气势没有一处是柔和的。
罗青严:“……”
哦豁。
安柯垂眸盯着地毯,脑子几乎要乱成一滩浆糊。本来就不是很聪明的小鸭子,现在更是脑袋突突地疼。
更何况……他还抓伤了沈顾城。
他现在变成了人形,脚趾上的血迹依旧刺目,还有沈顾城变得陌生的气息残留其中。
安柯呆呆地坐在沙发上,盯着自己脚尖刺眼的红色看。空气中静悄悄地,最后压抑地响起了小鸭子微弱的抽泣声。
“呜……”
豆大的眼泪宛如断线的珍珠吧嗒吧嗒地往下砸,顺着脸颊留下,流进了衣服把弄得绒毛湿漉漉的。
而在办公室里的罗青严有了一瞬间的愣怔,被安柯突然掉眼泪的模样弄得措手不及。
“?!?!”
刚刚不是还很拽的样子吗?!
“不是……小安怎么、是和沈家那小子闹矛盾了吗?!”
大老爷们在哄人这方面的确拿不出手,平时也没有兄弟会像安柯这般看上去需要呵护。
虽然,“呵护”这词并不适合暴力的小鸭子。
“我就说沈家的没一个好东西,小安肯定是被骗了!!”
“沈家小子不行,那咱就换一个!”
安柯虽然在掉眼泪,身上的冷漠和表情也丝毫没有变化,唯有喉咙里溢出细微的呜咽声能表露出他真实的情绪。
“……没有。”
安柯玛瑙般乌黑干净的眼眸中溢满了水光,唇色和往日比有些苍白。
“顾顾、碰到……受伤的。”
“我碰的。”
他的语言还不够标准普通,只能说出拗口的文字试图让人明白。
“……”
“那、那沈家小子其实也挺可怜的。”
罗青严回忆了一下安柯的战斗力,再回想一下小鸭子哭得那么伤心,小心翼翼地试探了一句。
“沈小子没事吧……哥要不要给你去善了后事?把现场的痕迹清理干净一点?”
“如果还活着……不如还是送医院吧?”
他放轻呼吸地建议道,生怕少年一边哭又给他这红杉木茶几踹上一脚。
“没有!”
安柯微微蹙眉,又失落地垂下眼帘,耷拉下来没有了精神。若是要有尾巴,恐怕已经垂在地上了。
“顾顾……手、碰到。”
他把顾顾的手划了一道伤口。
明明……不是幼崽,为什么因为弄疼了沈顾城,他还会这么难过啊?
为什么,会存在这样矛盾的情绪呢?
“现在、不想回去。”
安柯擦掉了眼泪,默默地抹掉了脚上的血迹,把帽子拉过头闷闷地说。
可是连他自己都发现不了,原本明亮澄澈的黑眸变得黯淡,对于留在基地的事情也一点都不高兴。
**
天色渐暗,房子里残存的夕阳一点一点灰了下去,直到太阳落幕,夺走了屋中仅有的亮光。
少年静静地矗立在窗边,唇上抿着一根细烟,宛如雕塑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凝望着窗外。
细烟上的红星在黑暗中逐渐向上蔓延,最后烧到了滤嘴,再湮灭在黑暗中。
少年眼眸深沉,几乎和蔼雾融为一体,手机屏幕还是亮着的。
论坛上的搜索贴还没退出去,却给了沈顾城唯一的答案。
应激反应。
动物在处于应激状态时排异现象严重,引起个体的非特异性反应。
因此血压升高,分泌腺皮质激素,而做出的剧烈反应。
而进入应激反应时,主人没能做到及时安抚,宠物一旦逃离很可能不会再回家了。
而这一生理心理的双重病症,死亡率也不低。
而论坛里,激烈的讨论过后,一致认为那只赛场的獒犬吓到了可怜薄弱的小鸭子。
沈顾城在窗台处站了一夜,等到天刚刚破晓时,才丢下满地的烟头开门出去。
他的脸色苍白,眼眶下覆了一层乌青,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过了两个小时以后,家里约的钟点工上门,把堆积了一晚上烟味的主卧进行消毒。
“诶,这是什么?”
钟点阿姨在客厅擦地板,够到沙发下的时候,突然摸到了一个纸皮袋,藏在沙发的内侧。
她略带困惑,不明白有钱人家为什么会把东西藏在沙发下面,便伸手掏了出来。
粉色抛光包装纸有些发皱,随着她拖出来的动作,地上滚落了好几个糖块。
橘白色的软糖表面有点黏,阿姨吓了一跳,才蹙着眉头把藏在沙发下面的糖果都清扫了出来。
“怎么还乱丢东西了嘞?”
“这到时候窝里遭老鼠了可咋办?”
阿姨嘟嘟囔囔地擦干净了地板,将脏了的糖果和包装袋都一同丢进了垃圾袋里。
安柯小心翼翼抱回家的糖果,被当成了垃圾。
出门的时候,阿姨带着那袋垃圾,顺手扔进了楼下的厨余垃圾桶。
“咚——”
它再无法重见天日。
**
“最近的小安哥暴躁啊。”
“对啊……他好凶,上回出任务的时候快被他吓死了QAQ”
整整一个星期,安柯都留在基地里,除了去外面出任务,就呆在射击场里射枪。
但是肉眼可见的,行动和处事风格都变得暴躁了许多,料理杂碎的时候手段也更加血腥。
反正基地里的这位天才狙击手,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不爽”二字。
“小安,你要是真的不开心的话……可以适当的尝试一下年轻人的玩具。”
邹原被派来当了说客,对着像个冰块一样高冷的安柯束手无策。
“多做点你这个年纪的孩子该做的事情,不要把自己逼太紧了……”
他自己都说不下去,也不太能想象安柯这种小霸王怎么会和同龄人做朋友。
“任务,好。”
安柯低头缠着步步那条粗壮的尾巴玩,步步大张蛇口,蛇信子伸得老长,看上去能把安柯一口吞了似的。
大蛇被撸尾巴撸的很舒服,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还有……安安下次不要老是往东街跑了。”
邹原忍不住提醒了一句,“东街的人坏得很,万一欺负了你怎么办?”
“……没有!”
原本坐在沙发上撸蛇的少年瞬间炸毛,脸上带了一丝察觉不到的僵硬,一口否定。
“我、没去。”
“任务才会……路、路过!”
对哒。
他只有做任务,才很偶然很偶然的路过了一下。
安柯把步步往沙发上一丢,任由懒洋洋地五步蛇把沙发压出一个凹陷的弧度。
已经是冬天了,步步本来已经要开始冬眠了,结果最近住在办公室里吹暖气,吹得有点不想睡。
于是就一直半梦半醒地,死皮赖脸地呆在办公室里。
“行吧,路过。”
邹原顺着安柯的话没有拆穿他,说起另一件事。
“东区的内部最近有点动作,小安做任务的时候还是注意些,以免有诈。”
“但我们这也不太平,可能有细作混进内部了。”
“如果没必要,还是单独行动比较好。”
安柯应下了,没再管趴在沙发上扭动撒娇的步步,带上装备就出门了。
上次的任务还没做完,目标人物比安柯预估得要更警惕,而安柯为了隐蔽身份放跑了对方。
这次,他不会给猎物第二次逃脱的机会。
少年穿着一身极为低调的装扮,唯一的亮点就是鼻梁上架着的护目镜,遮住了他的视线。
射击护目镜是为成年人准备的,戴在安柯脸上显得有点大,遮住了半张脸。
配着那一头白毛,看起来又酷又飒。
他的任务目标是个女人,年纪不大,本事倒是不小。
长了张娃娃脸,看上去就像个俏皮可爱的邻家小妹妹,人畜无害。
不过,她手上偷了西区的一部分资料,倒卖赚了个盆满钵盈。
算是个不折不扣的资本家黑客,被西区列入了缉拿名单。
安柯尾随的非常巧妙,几乎没人能察觉到刻意压低存在感的他。
而目标,更没精力注意这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少年。
只是她在暗坊里见的人,是安柯意料之外的情况。
“你要的东西我可是给你带过来了。”
陈晴把手里的U盘往石桌上一放,支着下巴看坐在对面眉目俊朗的少年,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地情愫。
她的指尖点在U盘上,嘴角弯起一个弧度。
“沈大少爷,你要先把尾款垫给我了,我再把东西给你。”
“要知道,若不是你,我可从来不接这私人活呢!”
陈晴话说得暧昧,若有若无的暗示让沈顾城轻微蹙眉。
“私人活价格是你谈好的,活也是你接的。”
言下之意,这是她自己认下的账。
沈顾城凉凉地回了一句,朝身后的人示意了一下。
这番话全然不给陈晴留半分脸面,她表情一僵,随即又恢复如常。
她早便听说这高岭之花难摘,却没想到还是个带刺的。
女人的红唇一弯,扭着腰从桌子那头站起,手指推着U盘走到沈顾城的身边。
“诶,那么见外做什么。”
她算的上漂亮,生了一双勾人心魂的翦水秋瞳,微微倾身,就拉进了沈顾城的距离。
“我可听说沈少爷最近动作不小啊,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暗坊来往人杂,也是灰色交易地带。他们在这边容易隐藏行踪,倒是便利了安柯找准狙击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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