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去看看陛下,您陪我一起去可以吗?”
卡尔的话语像是照进裂缝的那一抹阳光,令克伦威最终还是略带别扭地前往了医疗舱。
当俩人来到医疗舱外面的时候,向走廊上的护士询问,便得知弗雷迪刚刚已经从医疗舱中转移了出去。
卡尔原本想向对方询问弗雷迪的身体状况,毕竟联想到之前看到的汤药,他心中不免隐隐生出些担忧,怀疑弗雷迪的身体状况可能并不是像他所表现出的那么硬朗。
但是护士们见来者是卡尔,虽然起初表面上也是和和气气,可卡尔依旧能够感受到,对方的态度显然是在敷衍搪塞,所有的回答都漫不经心。
“那我们现在能进去探望陛下吗?”卡尔问道。
“不能。”
卡尔话音未落,眼前的护士便开口冷冷打断了他的话语,眉眼间尽是铁面无私般的冷漠。
见对方态度冷漠,甚至还隐隐透着些傲慢,卡尔皱了皱眉,心中自然有所不满。但毕竟他也并非皇亲国戚,甚至在帝国中连高官都不算,能够来参加这次的宴会都是沾了克伦威的光,因此他转念一想,便也消了气。
就在卡尔纠结着眉头,进退两难之际,莫里斯却正巧坐着电梯来到了医疗舱,远远便能看见他身上繁复的华服与张扬到近乎夸张的权杖。
莫里斯径直朝医疗舱方向走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因为并不想与对方产生冲突,卡尔便拽了拽克伦威的衣角,站在了角落,想要等对方离开后再上前去。
因为莫里斯此番前来有任务在身,看起来也并不想与克伦威和卡尔多加计较,依旧大步流星,朝着医疗舱的方向走去,只是在路过俩人身旁的时候,勾了勾唇角,嘴角露出了一抹冷笑,眼中轻蔑之意一览无遗。
第43章 誓言(二合一)
像是看出了卡尔的避让, 莫里斯脸上嘲讽的笑意更甚,他的嘴角扬起一个更加明显的弧度,但他只是以这种眼神瞥了俩人一眼, 像是对二人不屑一顾般, 便继续朝前走去。
见莫里斯前来, 先前对卡尔冷若冰霜面的护士立即站起身来,眼睛像是也随之放光, 她抬手将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脸上露出了一个甜美而亲切的笑容,近乎谄媚道:
“莫里斯殿下。”
“苏西小姐。”莫里斯脸上亦露出一个微笑,“我听说父皇昏迷, 他现在的情况如何了?”
“陛下他刚刚从医疗舱中转移出来,现在还在昏迷之中,但是我可以带您先进去探望一番。”
“你刚刚不还说陛下在昏迷, 不能见人么?”
见刚刚看起来还铁面无私的护士,面对莫里斯俨然换了一副嘴脸, 卡尔只感觉胸中像是憋了一团火气,即便平日里他对任何都是和声和气, 一向是出了名的彬彬有礼,即便是对待下人也同样彬彬有礼,从来不会恃强凌弱。
虽然也知道人情世故, 可是看对方竟生出两幅面孔,竟如此阿谀奉承,卡尔终于忍耐不住, 当即压抑着怒火,皱眉问出了声。
“你们能够和莫里斯殿下相提并论么?”
名叫苏西的护士一声嗤笑,那声音虽然不大, 却被卡尔尽收耳底。
“莫里斯殿下可是陛下的独子,儿子探望老子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反而因此能够体现出殿下的孝心天地可鉴,你们两个外人去干什么?”
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说辞有任何问题,苏西说得理直气壮。
听见对方满怀奚嘲的话语,饶是脾气一向极好的卡尔都不免觉着怒火中烧。
而苏西的这一番话也点醒了卡尔,他也反应过来,莫里斯此时前来探望弗雷迪,恐怕并不是因为他多么怀有孝心,而是为了做出一副床前孝子的模样给帝国诸臣和百姓们看。
想到这里,再加上亲眼目睹莫里斯屡次针对克伦威,卡尔心中的火气更甚,而眼见着卡尔梗着脖子,俨然要化成一副食人鱼的模样般上前与对方理论,先前一直沉默未语的克伦威却伸手摁在了卡尔的肩膀上,示意他后退,眼神阴沉如锋。
“怎么?我堂堂帝国王子,去看自己的父皇难道你们还想要阻挠吗?”
见克伦威上前一步将卡尔护在身后,莫里斯声带震动,喉间发出一声嗤笑。
“陛下现在需要静养。”
克伦威声音虽然淡淡,却透着毋容置疑的威严,犹如滴水成冰,令人不寒而栗。
“呵。”
听闻此言,莫里斯也不再做戏,他上前一步走到克伦威身旁,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附耳冷冷道:
“你一个死了娘的私生子,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叫嚣?”
在最后一字从莫里斯嘴中脱出时,克伦威便已一拳挥出,那带着劲风的拳头狠狠砸在莫里斯脸颊,令后者瞬间栽倒在地。
一刹那的发懵过去,莫里斯捂着脸颊,佝偻着背脊站起身来,他用手捂着左侧脸颊,一缕鲜血从他嘴角滑落至地,殷红妖冶得仿佛盛开的罂粟,刺目至极。
“元帅!”
卡尔惊呆了,他惊叫一声后便连忙冲上前去拉住了克伦威,防止俩人之间再继续动手。
卡尔没有想到克伦威竟然会对别人出手,毕竟虽然克伦威戾名在外,可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他却发现对方并不是传闻中那般暴虐无常,因此便差点忘记了对方日常便是刀头舐血,即便他面对自己时再怎么柔情似水,却也掩盖不了他身上那股从沙场上带来的如黄沙般的肃杀气息。
扪心自问,虽然卡尔也的确感觉莫里斯非常欠揍,可是欠揍归欠揍,但无论何时先动手总归是不对的,更何况莫里斯还是帝国皇子,这般免不了会站队在莫里斯身后的官员借题发挥,今后对克伦威更加排挤,对他可谓是百害而无一利。
“……元帅,您没事吧?”
见自己虽然走上前去拉住了对方,可克伦威的眼神却依旧如同箭矢般,笔直地看向眼前的莫里斯,双眼中布满血丝,赤红一片,担心对方的精神力失控暴走,卡尔心中着急,连忙问道。
听见卡尔的声音,克伦威仿佛这才找回了些许理智,原本眼中癫狂暴戾之色逐渐消退,重新恢复如常,卡尔这才松了口气,转而将视线投向眼前的莫里斯。
此时莫里斯正捂着脸颊,从地上踉跄着站起身来,他先前虽然也听说过克伦威杀名在外,被誉为帝国的雄狮,但因为先前一直没有与对方交手过,心中并不了解对方的真实实力。
直至刚刚挨了这一拳,莫里斯这才极其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实力的霸道与强悍——
这些外在的武力其实还是其次,更加令人心惊肉跳的,却是他身上潜藏的精神力。莫里斯能够清晰地感受到,空气中释放出的精神力只不过是冰山一角,倘若克伦威真正失控时,他的精神力便会如同涛涛江水般连绵不绝,即便是短短十数秒,便足以让自己丧命。
当人和人之间的差距不大的时候,人通常会对对方心生艳羡嫉妒;然而当俩人之间的差距如鸿沟天堑般巨大时,敬畏和戒惧便会充斥内心,让人不敢直视。
“……克伦威,今天这一拳我记住了。”
一滴冷汗从莫里斯额角滑落,感受着背脊上因为刚刚短暂的交手而泛起的一层薄薄冷汗,四下无人,莫里斯便也顾不上自己平日里最为重视的面子,狠狠甩下这一句后便忿忿转身离去,而他刚一走出走廊,便立即叫来了数位御医帮自己包扎处理伤口,生怕在自己娇贵的脸颊上留下了任何伤疤。
原本卡尔还在担心俩人间的气氛如此剑拔弩张,会不会继续产生交手,但见莫里斯丢下狠话后便立即转身离开,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而他身边的克伦威也像是在刚刚短时间内释放了太多的精神力,一时间身形踉跄,卡尔便连忙将他扶到了一旁的长椅上座下。
卡尔陪着克伦威在医疗舱外的长椅上坐了一会,期间他还让仆从送来了一袋营养液给克伦威补充能量。
片刻后,见克伦威方才苍白的脸色上逐渐泛起了血色,卡尔终于松了一口气,原本高悬的心脏终于放了下来。而也就在这时,医疗舱的舱门打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从其中走去,显然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大夫。
因为苏西方才的刁难,卡尔原本已经对于探望弗雷迪已经不抱有太多的希望,只是对错失了能够让父子两个重归于好的机会而有些黯然。却没想到那位老大夫从医疗舱中走出后,向四下张望一番,在看见克伦威后竟双眼一亮,朝着俩人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
*
“克伦威元帅。”
在看见克伦威后老者向他问好,看清来者后,克伦威也同样回礼,模样看起来竟透着几分恭敬。
“班森教授。”
“这位便是您的omega,卡尔殿下吧?”
班森的目光转移向站在克伦威身旁的卡尔。
“您好,我是卡尔,来自亚特兰蒂斯,是……克伦威的未婚妻。”
见对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既然已经看出了克伦威与这位前辈之间的关系看起来不错,卡尔便主动上前进行自我介绍,只是在说到最后这一句的时候,心中不免还是有些许不惯与羞涩。
看出了卡尔因为不好意思而偷偷握住了克伦威的手,班森笑笑。
“办喜酒的时候别忘了给我寄一张笺函,让我这个老头子也能跟着你们这些年轻人沾沾喜气。”
虽然知道对方是在开玩笑,可听见这句话后,卡尔还是不由得小脸一时通红,但抬头看见已经熄灭的“手术中”的指示灯,卡尔便又立即想起了些什么,收起了心底的这一星羞涩,向老者问道:
“陛下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呀?”
“放心。”
看出了卡尔眼中的急切,班森摘下了口罩,向他投以一个安慰的眼神。
“陛下现在已经从医疗舱中转移了出来,只是因为麻醉药效还没有过去,所以还在昏迷,暂时还不方便探望。”
听见对方的回答,卡尔这才感觉心里的巨石落了地,却是松了口气,但班森的下一句话却让的心情如同坐过山车一般,刚刚放松下去便又重新紧吊了起来。
“只是陛下毕竟年岁已高,年轻时又在战场上受过伤,所以这次新病旧疾混合在一起,虽然命是保住了,可身子骨却比原来要虚弱不少,今后一定不可再如此忧思劳神,否则即便不是因为这次的病症,也会因为其他的复发症而引起生命危险。”
听见班森的话语,卡尔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目光也不由自主地投向了身旁的克伦威,后者沉吟过后缓缓开口,他虽然强装镇定,表现出和以往一样的镇定自若,可声音中的微颤却将他内心的紧张无限放大。
“……陛下的身体向来硬朗着,年轻的时候在战场上历经千锤百炼,怎么会被这么一点伤病打倒。”
“孩子,你也是枪林弹雨中摸爬滚打出来的,当然也应该知道正是因为经常征战沙场,与虫族等异形厮杀,所以身上才会有那么多沉疴旧疾吧?”
班森也是为数不多知晓克伦威与弗雷迪之间关系的老臣,同时也是克伦威敬重的杏林圣手,他的话在克伦威心中自然有着非同一般的分量,他的话语犹如一计重锤般敲打在克伦威的心头,令他心上一阵闷击般的疼痛。
“而且,我相信正因如此,你应该比任何人都知道生命的重要与可贵。”
“并且,陛下方才昏迷的时候,喊的是您的名字。你现在虽然还不能进入房间内探望,却可以站在玻璃窗外视探,若是不相信我的话,不若你亲自一看便知。”
“进去看看吧,他正在等着你。”
老者低哑的声音犹如钟鼓般敲打在克伦威的心上,令他心中泛起阵阵波澜,片刻后,在卡尔期待的目光中,克伦威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般,终究缓步朝着医疗舱内走了过去。
“你也和他一起去吧。”
见卡尔站在原地,姿势看起来有些拮据,班森向他和蔼一笑,示意他同样也可以走进病房。
向对方道谢后,卡尔便快步跟了上去,三两步便跟上了克伦威的步伐。
卡尔和克伦威来到医疗舱外,一扇落地的锃亮玻璃将房间分为两半,也仿佛将世界分为了阴阳两侧,一侧中盛放着冷酷而冰冷的药剂,而另一侧则站着病者牵挂留恋之人。
澄澈的玻璃窗犹如净澈的湖面,映照出克伦威高大修长的身姿,他在玻璃前良久伫立,良久后才颤抖着眉睫,将视线投向了病床之上——
只见病床上躺着的老人鬓发竟在这短短几天内近乎变为了全白,雪白的发色和白色的床单近乎快要融为一体。而老者两颊凹陷,嘴唇干裂,模样和以往坐在王座上权倾天下的模样竟是大相径庭。
在生死病痛面前,无论是手握大权的伟人,还是渺小如草芥的凡人,都显得同样脆弱。
站在窗外驻足片刻,像是不忍心再看,克伦威微微侧过头去,卡尔也看出了他的难受,又知道弗雷迪此时最需要的就是安心修养,因此便想要轻声出言,与克伦威一齐离开。
就在他将要开口时,玻璃窗内却传来了一声轻语,那声音一开始原本只是含糊不清,但片刻过后却变得逐渐清晰了起来。
卡尔和克伦威瞬间停下了准备离开的脚步,重新回到了窗前,静声听着屋内传来的声响。
“克伦威……别害怕,爸爸在这里,放心,没有人……没有人会再欺负你了。”
弗雷迪的这声喃呢虽然声音不大,咬字也有些模糊,可屏息而立,俩人还是将其听了个一清二楚。
这句话语,克伦威曾经很熟悉。曾几何时,尚在敌国之时,他受到他国王子欺凌时,弗雷迪便总是第一个冲出来保护他,将他护在怀中,安慰着他,轻声告诉他有父亲在,一切都会没事的。
而此时,见弗雷迪此时虽然处于昏迷,可嘴里念着的竟然依旧是自己的名字,又忆起往昔,克伦威不禁感觉眼眶一阵酸涩,脸上随即落下一阵濡湿。
片刻后,他抬手一模,却发现不知何时泪水竟然已经染湿了衣襟。
***
因为弗雷迪还在昏迷,并不方便外人进去探望,因此隔着玻璃看到后,俩人便只得离去。只不过见弗雷迪此时的身体状况,也看出了克伦威心底潜藏的担忧,卡尔便主动给他找台阶,提议正好此时还在假期之中,不若在宫中再多待一段时间,克伦威正好也能够将皇宫的禁卫军明年的调度,进行一番整顿和部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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