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这才想起来,洛无欢是看过《姑苏梦华》的,连忙问他:“那后来呢?”
洛无欢摆摆手:“我哪知道,我只看了前几页,没讲到这里。”
“那我去别处看看。”松亭雪说完,就转身自顾自走了。
他好像不太喜欢和旁人呆在一起。
但江揽月非常不识趣:“我也去看看。”
然后就追着松亭雪而去。
“……”
剩下的人只好找了个地方休息,可一直到齐门河上有小船缓缓驶过,街上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天上却仍是漆黑一片。
白藏抬头看了看,眉头皱起:“彗冲南斗。”
彗冲南斗时,混沌之力强盛,且极易转化为魔气。
“这个画境非同寻常,大家小心。”白藏提醒道,又从储物袋中拿出几枚金色画境残片,分发给每个人,“如果遇到魔族,可用此物暂时提升实力。”
席风想起之前在斜阳关杀掉的那几只反常的劣魔,每一只的胸口中都藏着一枚画境残片。便忍不住问道:“从画魔那得来的东西,能随便用吗?”
白藏却又塞给他几个紫色残片:“放心,这些我都净化过了。”
大家听他这么说,就安心收下了。
洛无欢冲白藏挤挤眼睛:“老白,一会儿你们来跟着这小灯泡吧。我和惊澜去找找别的线索,分头行动方便一些。”
白藏明知故问:“什么方便?”
“什么都方便。”洛无欢不与他扯皮,拉着惊澜便钻进小巷子里去了。
剩下席风和白藏在茶馆外又等了等,君行才伸着懒腰走了出来。
他慢悠悠地帮榕哥准备好早茶的材料,然后便挑起那一担经书:“榕哥,我去晒书了。”
“原来你真的是来晒书的。”榕哥倚着门框笑道,“那早去早回。”
小和尚应声,挑着经书出了门。
白藏和席风在街上远远地尾随君行。
“这天上根本没有太阳,他怎么晒书?”席风奇怪地问道。
“说不定晒书就是晒月亮晒星星呢。”白藏示意他看街上的人。
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高兴的笑容,街道两旁灯火通明,丝毫没有被这反常的天象所影响。
“要么只有我们看到的是晚上,要么这个画境根本就没有白天,所以大家习以为常。”白藏解释道,“我更倾向于后者。”
但小和尚却不大一样。方才他一出茶馆的门,脸上的笑意就不见了,此刻神情沉重地挑着经书,与街上的一派欢欣格格不入。
君行目不斜视,一步不停地挑着经书穿过大街小巷,走到魁星庙才停住。
拜魁星是乞巧节特有的活动,此时魁星庙前已经立了一个崭新的魁星爷,虽是用竹篾和宣纸糊的,却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不少书生打扮的年轻人都在魁星爷跟前上供跪拜,今夜无风,香火味一直飘到河面上,才逐渐淡了。
君行走到魁星爷跟前,冷着脸把担子放下,拿出里边的书来,一本一本摆在空地上。
很奇怪,他的书并不是整整齐齐摆着的,东一本西一本,且有的摊开,有的合着。
周围的人纷纷好奇地看着他,但也没人阻止,都想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
白藏却是立刻就反应过来了:“他在摆一个阵。”
“什么阵?”
“还看不出来。”白藏摇摇头,又盯着那边看了一会儿,语气中有些许疑惑,“奇怪,这个阵不合规制……按说是启动不了的。”
旁边有好事的人去逗君行:“小和尚,你这是卖书啊?我看看这一本。”
说着就伸手要去拿。
“别动!!!”
君行马上厉声喝止了他。
“好好好我不动,不动行了吧。”那人悻悻地收回手,摸了摸鼻子,又小声嘀咕,“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几本旧书。”
他嘴上这么说着,心中却耿耿于怀,过了一会儿,竟然趁君行背对他摆书的时候,伸出脚来冲着最近的一本书踩了上去,瞬间就在封面上留下半个又宽又大的鞋印。
明明没有风,那本书的书页却哗啦啦地翻了起来。
君行闻声回过头来,一双眼睛像铜铃似的瞪着他:“都叫你别动了!”
对方趾高气扬:“我就动了你能拿我……”
他话还没说完,一个巨大的黑影便从后面慢慢压了过来。
它身形纤长,头小尾大,身后两对半透明翅膀不停地颤动着,前足像镰刀一样高高举起,再利落地劈下来——
63、姑苏夜(四)
所有人都吓得屏住呼吸,没了动作。
这是一只螳螂,至少有两层木楼那么高,通体墨黑光滑,壳上缠绕着藤蔓似的紫红色花纹。它抬起镰刀一样的前足,小小的脑袋看着底下的凡人,有魔气丝丝缕缕地逸出来,诡谲而骇人。
巨镰即将落到那个人的头上,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树后冷不丁地飞出一把玄铁折扇,速度极快,不等人看清楚,就听“铛”的一声刺耳巨响,那东西的一只前足便被打偏了,砍在了空地上,留下一尺多深的沟壑。
众人又呆滞地看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尖叫着四散奔逃。
魔化螳螂转转小脑袋,看到了树下的白藏和席风,果断放弃原来的目标,向这边移动过来。
“席风,你躲远点。”白藏扔下一句,便纵身一跃,落到螳螂身前,将它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
席风按兵不动,但陌刀寒川已在手中摆出攻击姿态,冰蓝灵力暗流其上,另一手捧一团赤金色焚骨天火,在夜色中烈烈燃烧着。
前方白藏已经和魔化螳螂缠斗起来,一招一式都带起极为强劲的罡风,将周围的树木打得落叶遍地,木楼的屋檐也缺了好几块。
螳螂的动作很快,但白藏胜在体型小,绕着它的身体来回穿梭,声东击西,将这虫子打得应接不暇,身上的硬壳子也开始出现裂痕,流出紫黑色的粘稠血液。
血液滴滴答答落在地上,蚀出一个又一个深浅不一的坑。
席风下意识喊道:“螳螂有毒,师尊小心!”
螳螂听见他的喊声,动作一顿,将头转了过来。
“快跑!”白藏急急展开手中的千机扇,无数细针随他的动作甩出,分散刺向螳螂的眼睛和关节处。
螳螂薄如蝉翼的双翅展开,挡掉了大部分细针,但还是有不少扎在了它硬壳之间的缝隙里。
疼痛使它躁动起来,挥舞着两只大镰刀一样的前足逼近白藏。
白藏一直想将它的前足斩断,但试了几次都无法做到,那硬壳实在太坚固了。现在被螳螂节节逼近,毒血又不停地滴下来,使得他的活动范围越来越狭小,衣袍开始被腐蚀得褴褛破烂。
而螳螂却仍游刃有余,一对前足齐齐打在白藏的千机扇上,不仅没有退缩,还向下压了几寸。
这一下压得白藏直接单膝跪在了地上,急忙调动灵力与之抗衡。
他旧伤未愈,实在难以久战。
“师尊!”席风追上来,挥刀掀开螳螂的前足,揽着白藏退出五六步去,“师尊你怎么样?”
刚才那一跪让白藏的左膝被地上的毒血腐蚀,只能微微靠着席风才勉强站住:“我没事。”
席风低下头去查看了一下白藏的伤,又瞥一眼身后的螳螂,咬牙道:“你乘机关玄雀先走。”
说完竟是头也不回地找魔化螳螂算账去了。
怒火使他手中的焚骨天火更盛,顺着胳膊一路燃到肩膀上,在他身后拉出一面摇曳的赤金色旗帜。
另一手的寒川冷光骤起,冰花飞舞四溅,与螳螂的前足相撞,发出骨骼碎裂的清脆声音。
螳螂的身体一抖,想将前足收回来,却发现它们竟然已经和席风的陌刀冻到了一起。
冰霜仍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蔓延。
“敢伤我的人,活得不耐烦了。”席风的眼底泛出一抹血色,磅礴的灵力轰然出袭,将已经冻成冰的两只前足瞬间击碎。
失去了强力前足的螳螂,痛苦地扭动着。
席风却不肯善罢甘休,直接将焚骨天火迎风甩出,范围覆盖毒血染过的整片空地,螳螂和它的残肢碎块瞬间被烈火吞噬,在响亮的噼啪声中燃成灰烬。
火光照亮了半个苏州城,照出屋舍树影间藏着的数不清的魔化动物。
席风心底一震,立刻回身去找白藏。
虽然方才就让他走了,但白藏是绝对不肯独自离开的。
“师尊,我们得换个安全的地方,先为你疗伤。”席风召出机关玄雀,抱着白藏坐了上去。
白藏看起来没什么反应,心中却还在为刚才席风与螳螂的一战而翻江倒海。
那都不能称之为一战,纯粹是席风对螳螂单方面的屠杀。
趁席风不注意,白藏看了看自己的手——真的已经弱到这种地步了吗?
……
机关玄雀缓缓飞至上空,停在了一座较高的木楼露台上,至少可以抵挡住一些走兽的来袭。
席风先从白藏的储物袋里找了张毯子铺在地上,才把他抱下来。
“师尊,你看看用哪个。”席风拿着他的储物袋,把各种伤药一瓶一瓶地往外掏。
这方面他不懂,还是让白藏自己来比较稳妥。
白藏哭笑不得地按住他的手:“够了够了,只要那个金色瓶子。”
“这个?”席风便把金色瓶子的药留下,剩下的再一股脑儿放回去。
“嗯。”白藏拿过药来,又迟疑一下,“你……转过去。”
只是腿伤,有必要吗?席风狐疑地看着白藏,但并未转身。
白藏只好低下头,默默地把裤腿撕开了。
席风愣了一下,心里暗骂自己蠢蛋,竟然没想到腿伤是要脱裤子的。
他左膝那一片皮肉已经被毒血腐蚀得溃烂不堪了,甚至连白骨都隐约可见,不停地向外渗着脓血。
席风蹲下来,紧张地看着那里:“师尊,怎么办?这也太严重了。”
“都说让你别看了。”白藏笑了笑,指尖凝出一个月白色光团,轻轻将它放在了伤口上。
小光团开始吸收伤口的脓血,越来越大,颜色也变得浑浊起来。
等它将脓血吸完,也彻底变成了黑乎乎的颜色,自己跑到旁边去随风散了。
伤口处长出新鲜的红肉,以缓慢的速度开始愈合。
见席风一直蹲在旁边看,白藏索性将药瓶丢进他手里:“你帮我上药吧。”
“啊?”刚才还气势汹汹单杀螳螂的席风,现下捧着个小药瓶如临大敌,“我,我怕弄疼你……”
“怕什么。”白藏忽然躺了下去,将胳膊垫在脑后看起了星星,“弄疼我吧。”
“……”
一炷香后,席风才小心翼翼地给白藏上完了药,弄得自己出了满头满脸的汗。
白藏打着哈欠坐起来:“完了?”
“……嗯。”席风松口气,把药瓶还给白藏。
看着金色的药瓶,他又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师尊,你刚才为什么不用焚骨天火?”
很明显,这螳螂是怕焚骨天火的。可白藏一直用千机扇与他打斗,甚至直接以灵力抗衡,却都不曾使出焚骨天火。
白藏苦笑一下,声音有些许的沙哑:“我用不了焚骨天火了。”
作者有话要说:
白藏:我怀疑你就是想看我脱裤子……
64、姑苏夜(五)
自从席风拿回他身为焚骨的天赋,白藏就失去了掌控焚骨天火的资格。
同时,焚玉骨带给他的灵力支持和神魂滋养也在迅速衰弱。
终究是要还回去了。
白藏淡淡一笑,见席风还在眼巴巴看着他,便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不碍事,别紧张。”
“师尊,你到底怎么了?”席风抓住白藏冰凉的手,“师兄说你的神魂很弱,是怎么回事?”
白藏没想到洛无欢连这都说,只好又开始胡扯,“啊……这不是彗冲南斗嘛,有点影响而已。”
席风将信将疑地看着他,总觉得并没有这么简单。
白藏怕他又问东问西,急忙转移了话题:“你觉得这个画境怎么样?”
“……魔气太重。”席风现在对魔气的感知越来越敏锐了,稍稍凝神便能感觉到周围的魔气波动。
比如右后方大约五十尺外的花坛里,正有一条魔化蚯蚓往外蠕动着,手腕粗的身躯来回扭动,把旁边的白菊花全都挤进了土里。
“画魔没有这么强大的力量,苏州城一定还有天魔坐镇。”白藏叹了口气,“不知道苏州的百姓们怎么样了,如果魔气侵染至神魂,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那会怎样?”
“彻底变成魔。”白藏顿了顿,解释道,“凡人入魔,轻则长睡不醒,重则被魔气所控,成为没有意识的行尸走肉,直至死去。”
也就是说,若不能阻止魔族此次进犯,不仅苏州百姓危在旦夕,整个神州大地的人族都将难逃此劫。
席风不禁想到四千五百年的那一场浩劫。同样是彗冲南斗,同样是魔族来袭,大厦将倾,最后是焚骨燃尽自己,才换来了这人间太平。
“焚骨天火可以烧掉这个画境吗?”席风忽然问道。
说完不等白藏回答,掌中就已经燃起明亮的赤金色火焰,朝着身后的花坛扔了过去。
焚骨天火乘风而起,被席风不断催大火势,渐燃成海,吞噬一切。
与此同时,他的灵力也在飞速消耗着。
席风咬着牙打算再将火烧大一些,却被白藏强行按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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