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焚骨也是这样载着白藏,行走在这片昆仑冰原上。
命运果真是个轮回。
即使不下雪,昆仑山上也是非常冷的,何况风根本没停过。席风不让白藏说话,免得风从口中吹进去,会着凉。
白藏就只能默默地趴在蓬松的毛毛里,感觉自己像个小废物。
走了很远的路,才隐约看见昆仑宫的轮廓,青金色的琉璃瓦光彩夺目。
宫门附近有几个巡逻的弟子,都是十几岁的少女,穿着粉衣,打一把纸伞,十分的玉雪可爱。
昆仑宫中自掌门至弟子,都是女性,展芳泽是这几百年里唯一的例外。
席风走上前来,在门口停住,引得那几个小姑娘都凑过来看。
“这是什么兽?有点像雪狮子。”
“它好威风啊,身上还有火焰一样的花纹。”
“尾巴也好大!毛茸茸的!”
有胆大地还凑上来想摸,但被席风侧身躲开了。
“你来讨吃的吗?”有个胖胖的小姑娘还拿出储物袋来掏,“我好像还剩了一个鸡腿。”
“他不吃鸡腿。”白藏忽然道。
胖胖的小姑娘吓了一跳,忙不迭跑到师姐们身后去了。
大家闻声抬头,这才发现原来毛茸茸大兽上面还有个人。
白藏拍拍席风,他便矮身蹲下,放他下来了。
白藏从袖中取出一封拜帖递上:“打扰了。我叫白藏,与宫主是旧识,你们师文师姐也认识我,劳烦通报一声。”
姑娘们喜欢席风,对这漂亮仙君也颇有好感,叽叽喳喳地领了拜帖去了,只留下两个守门弟子。
其中就有那个胖胖的小姑娘,正眼冒绿光地盯着席风。
“我,我能摸摸他吗?”她问白藏。
白藏哑然失笑:“你得问他,我说了不算。”
席风当然是不乐意的,但想想刚才她还打算把自己的鸡腿分给他吃,又有点不忍拒绝。
最后还是在小姑娘期待的目光里低下了头。
小姑娘伸出手在席风头顶摸了好几下,兴奋地跳了起来:“摸到了摸到了!毛毛好软!”
另一个小姑娘满脸羡慕。
但席风可不想让她们都摸一个遍,估摸着通报的那几个也快回来了,赶紧摇身一变,恢复了人形。
白藏似笑非笑地过来,在广袖底下牵住了他的手。
席风心思一动,偏头咬着他的耳朵道:“下次你就说,这是我家的,不准摸。”
作者有话要说:
我偏要摸!(狂rua)
96、昆仑宫(五)
白藏眸中笑意荡开,低低“嗯”了一声。
看得旁边的两个小姑娘都傻眼了。
那么大一只雪白雪白的毛茸茸,怎么就变成一个臭男人了?!
虽然长得是挺俊的吧……
等那几个去送拜帖的姑娘回来,也都是差不多的反应。
还有一个小声嘀咕:“现在的仙君都玩得这么大么。”
白藏听见,故意咳了两声:“几位小友,不知我们可否进去了?”
“哦哦哦。”对方赶紧让开路,“宫主有请。”
路上有几个洒扫弟子在扫雪。
昆仑宫中都是女弟子,看见他们大都投以好奇的眼神,有的还凑到一起讨论。
她们声音再小,定然也是逃不过仙君的耳朵的,引路的姑娘便主动解释:“前几天也有两位仙君到访,现在还在宫中。师妹们很少见到男子,大惊小怪了些,仙君莫怪。”
“两位?”席风与白藏对视一眼,“一个是青羽,另一个是谁?”
引路姑娘答道:“是青羽上仙和明音的明心长老。”
“未晞?他怎么来了。”席风皱起了眉。
应该不是为颜如玉寻仇,否则他早该杀进小茅屋,而不是进了昆仑宫。
引路姑娘:“明心长老说是有事与宫主商量。”
也不知道是什么事。他们到无华殿的时候,还正巧碰到了未晞从里边出来。
但他神色匆匆,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就急急忙忙地走了,并未停下。
“仙君请吧,宫主就在殿中。”引路姑娘行了一礼,便退下去了。
白藏领着席风走进无华殿。
昆仑宫宫主杜灵犀是个霜雪一样的女子,听说已经活了近千年,是仙门五派的掌门里最年长的一个。
但她仍颜如少女,一头长发像是在昆仑雪水中洗过的乌黑顺直。
“灵犀宫主。”白藏同她打招呼。
杜灵犀微微颔首:“白藏,怎么不见芳泽同你一起?”
早就料到会有此问,白藏便将说给师文的那套说辞又搬了出来:“芳泽近日忙着学习音律,就没出来。”
“他总是这样,正事不干,旁门左道层出不穷。”杜灵犀信了,又看向席风,“这位是?”
白藏碰碰席风:“我徒弟。”
“晚辈席风,见过宫主。”席风从善如流地行礼。
杜灵犀直直地盯着他看了半晌,把人都看毛了,才悠悠道:“你这徒弟来头不小。”
席风心中一凛,这杜灵犀竟然只看一眼,就能看出他的身份血脉么?
白藏极明显地往前跨了半步,挡在了他前头,隔断杜灵犀的目光:“其实我是来找师文的。仙缘会三天前就已结束,她应该回来了吧?”
“仙缘会?”杜灵犀微微蹙眉,“仙缘会应该明天才结束吧。师文还没有回来。”
“什么?”白藏也被她说得一愣,忙在心中重新数了一遍,结果却是一样的。
明明就该是三天前结束才对,难道明音临时延长了时间?
杜灵犀下一句话就更不对劲了:“今日才七月二十,仙缘会不是到廿一吗?”
白藏难掩眸中的震惊,看向席风,对方也是不解。
七月十五满月时白藏受伤,后来又在小茅屋里泡了九天的药浴,至今日,已经是七月廿五了。
不可能会错。
但白藏什么都没说,默默应了:“许是我记错了。那我便叨扰一日,等师文回来吧。”
杜灵犀点点头:“多住几天也无妨,一会儿我让南菱给你们安排客房。”
“多谢宫主。”
从无华殿出来,叫南菱的小姑娘便过来,领着他们去了游云院。
这里白藏以前住过,是昆仑宫中一套独立的大院子,专作客房之用,以便与宫中女弟子分开。
青羽和未晞也住在这,不过说是都出门去了,这会儿不在。
南菱安顿好他们便退下了,白藏把门窗关好,问席风:“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席风摇摇头,“但未晞和青羽都来了,这昆仑宫想必是有什么问题。”
白藏心中赞同,随即放出神识去探查了一番,不过什么都没发现。
“不要浪费灵力。”席风倒了杯热茶给他暖手,“要做什么吩咐我就好。”
白藏揶揄他:“你现在可算是扬眉吐气了,我要天上的月亮你摘不摘得到?”
巧了,他早就想把那个破月亮射下来,免得月月惹师尊难受。
便笑嘻嘻回他:“今晚就去摘。”
“胡说八道。”白藏在桌下轻轻踢了他一脚,小声道,“青羽就在院子外面的山坡上,你去看看他在做什么,顺便问问未晞的事。”
毕竟他是应明音之邀才下的凡,未晞做的事,他没准会知道一二。
“好,我去问问,你在房间里休息,不要乱跑。”席风又不放心地叮嘱一遍,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青羽呆的那个山坡很高,就他一个穿青色袍子的蹲在上面,像长了棵矮冬青。
席风飞身上去,落到他身后不远处:“青羽上仙。”
“哎哟。”青羽吓得一激灵,回过头来,看见是席风,才拍拍胸脯,“吓我一跳,你怎么上山也没动静的。”
“是你太专注了。”席风低头看去,这才发现,青羽竟然是蹲在这做一把雪橇。
“嘿嘿。”青羽往旁边让了让,指着雪橇道,“你来得正是时候,这雪橇刚完工,要不要试试?”
席风:“……不了。”
他怎么记得白藏说过,青羽是个证无情道飞升的剑仙来着?
不太像啊。
被拒绝了,青羽也无所谓,自己撩起袍角往雪橇上一坐,叹了口气:“昆仑的雪真是好看,天上都没有这样的雪。”
席风:“你来昆仑宫,就是为了看雪?”
青羽仰头看他:“是啊。”
席风:“……”
他走的时候,好像的确说的是“去昆仑宫玩玩”。
“那你有没有见到未晞?”席风又问。
“见到了啊,他比我来的还早,估计那晚颜如玉一死,他就跑过来了。”
“什么?”席风顿时皱起了眉,当时明音出了那么大乱子,又死了徒弟,未晞怎么会第一时间跑到昆仑宫来?
“我也不知道他来干什么的,这几天一共就见了他两次。一次是刚过来的时候,在无华殿外面;还有一次是昨天夜里,我去偷酒喝,路过无华殿……”
青羽话至此处,突然顿住:“两次都是在无华殿啊。”
今天席风和白藏见到未晞,也是在无华殿门口。
无华殿有什么玄机?
“你们要是去无华殿玩,记得叫我啊。”青羽丢下这么一句,忽然就驾着雪橇从山顶滑下去了。
席风躲闪不及,被甩了一脸的雪。
97、昆仑宫(六)
“呜呼——”
青羽兴奋的声音漫山遍野地回荡着,席风看了一眼身侧雪山,总觉得这些雪块都跟着蠢蠢欲动。
没过多久,他就拖着雪橇回来了。鼻尖脸颊都被风吹得通红,头发乱七八糟的,却掩不住眸中雀跃。
“太好玩了!席风,你真的不试试吗?”
席风仍然拒绝:“不。”
青羽惋惜地叹口气,重新摆好雪橇,再一次乘着它滑了下去。
第二次回来时,他就不像上一次那么兴奋了。
席风好笑地看着他:“玩够了?”
青羽摇头:“一个人总归是缺了点什么,师尊诚不我欺。”
“师尊?”
“怎么,我有师尊很奇怪吗?”青羽睨了他一眼,“我证道飞升前,也是像你一样,跟着师尊修行的。”
席风默默地想,我们可能不太一样。
青羽又哼道:“我师尊是个用剑的天才,但不怎么刻苦,明明修的是无情道,却三天两头去人间玩乐。他还总讲一些逸闻趣事引诱我,还好我心志坚定,没有被他蛊惑。”
席风:“……”
他没说后来的师尊怎么样了,但席风觉得,或许结果不那么如人意。
又聊了两句,青羽就嚷着没意思去了别处。席风看了看他的小雪橇,丢在这也不合适,只好拖着带回去了。
“师尊,我回来了。”
屋里没有回应,席风立刻放轻了动作,果然就看见白藏正侧卧在里屋榻上小憩,整个人缩在毛茸茸的毯子里,只露出半张柔和苍白的脸。
席风动动手指,在他身边点了两簇火苗烤着。
焚骨天火的热力迅速散发开来,把白藏周围都烤得暖烘烘的。没过多久,他就慢慢将蜷缩的身子舒展开了。
席风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没忍住也脱掉外袍和靴子,掀开毯子躺了上去。
“唔……席风。”白藏忽然翻个身,转到另一面去了,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席风以为把他吵醒了,急忙停住动作,小声唤道:“师尊?”
回应他的却只有绵长的呼吸声。白藏没醒,只是说了句梦话。
席风放下心来,贴着他背后躺好,然后伸手把人揽入怀中。
须臾,白藏冷不丁睁开眼睛,扭头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才刚回来。”席风把头埋进师尊颈窝里蹭蹭,深吸了一口身上的淡淡香气,“再睡一会儿吧。”
白藏被他蹭得浑身一颤,没忍住从口中发出一声轻哼,顿时觉得尴尬极了,忙不迭掩饰:“青羽那边……怎么样?”
席风自然是把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唇角暗暗一勾,却没说破,而是顺着答道:“我去的时候,他在山上做了个雪橇,正滑雪玩呢。”
“……什么?”白藏怀疑自己听错了。
“嗯,滑雪。”席风又肯定地重复了一遍,“那个雪橇我拖回来了,就在门口呢。”
白藏:“……他真的变了很多。”
“他比我晚几百年飞升,刚上来时天天冷着一张脸,说话几个字几个字地蹦。我们都特别奇怪,他这样子是怎么证道的,后来才知道,他证的是无情道。”白藏忆起往事,笑了笑,“说起来他还是第一个证成无情道的修士呢,很厉害了。”
“第一个?”
青羽方才说过,他师尊也是修无情道的。
白藏继续道:“嗯。有那么六七百年里,修士们都爱修无情道,不过真飞升了的,就两个,另一个是位女修,我不太熟。”
“那青羽的师尊呢?”席风便问。
他一问完,怀里的白藏忽然僵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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