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
还有曲清澄的爸妈,她想说的也不是他们有钱,而是优渥家境带给他们的优雅素养,温和性格,脸上永远带着柔和的笑,有足够的时间陪在曲清澄身边,教她写字抚琴。
而不是永远的缺位。彼此无休止的指责和谩骂。再也不能自然进行的拥抱,和西瓜上再也不属于祝遥的最尖尖那一块。
祝遥不知自己是怎么说起这些的,也不知曲清澄听懂没有,只知道自己哭得很惨,头埋在曲清澄的肩头,蹭脏了她的大衣。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当你爸妈的小孩啊。”
那样,自己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不会长成这样别扭的寡言的不讨喜的样子,像角落里阴暗的苔藓。
而会长成曲清澄那样柔软的温暖的包容的样子,像讲台上所有人仰慕的水仙。
她真的……很羡慕啊。
羡慕到生怕自己,是破坏了这一切的那个人。
祝遥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在任何人面前说起这些心思,还边哭边絮叨,一定是今晚闵佳文点的酒太烈了,让酒量很好的她也醉了。
她说着哭着,曲清澄就一直安静的沉默的倾听,手缓缓拍着祝遥的背。
一个极度安抚的姿势,像是在说:“好了,好了。”
祝遥有点不好意思,她其实是羞于抬头面对曲清澄的,可又不想鼻涕眼泪继续蹭脏曲清澄的大衣,就想把头抬起来。
“没事的呀。”曲清澄伸手按住她的后颈:“想哭就都哭出来。”
“曲清澄……”祝遥有点不好意思:“我哭得鼻涕堵住鼻子了。”
曲清澄“啊”了一声,这才放开祝遥,伸手在自己大衣口袋里找了一下:“没带纸巾……车上才有。”
她向四周看了看:“那儿有家便利店,我去买。”
于是祝遥看着她的曲老师,穿着乐福鞋的双脚越过草地,越过地砖,越过柏油马路,跑向便利店。
她的曲老师,在为她奔跑。
祝遥双手插在薄薄羽绒服的口袋里,转个身,看着围栏下的那条河,或者更确切的说法是小水沟。
她带着满脸的泪痕不停吸着鼻涕站在这里,其实是有些好笑的。
但她笑不出来。
她在想曲清澄刚才的拥抱,和为她奔跑去买纸巾的背影。
一包纸巾而已,其实是多小的一件事啊。
可曲清澄为了她一件这么小的事,在全力的奔跑着,白色大衣的衣摆扬起来,柔软长发的发梢扬起来。
祝遥又有点想哭,只好越发用力的吸着鼻涕。
其实曲清澄对她越好,她越有种不敢靠近曲清澄的心情。
那样美好温柔的一个人啊,美好到祝遥曾觉得,自己坐在教室后方仰望讲台上的她,都是一种xie*渎。
如果她对曲清澄表白,然后因为她别扭阴暗的性格让这段关系分崩离析,破坏了曲清澄的美好温柔。
祝遥想,那她不如从这儿跳下去算了。
掉在小河沟里,摔不死也闷死。
“祝遥。”曲清澄回来了,还是跑回来的,微微有点喘:“给、给你。”
祝遥接过纸巾,赶紧抽了一张,发现曲清澄在一旁看着她,挺不好意思的说:“你别看我……我要擤鼻涕……”
“你这个小孩子,那又怎么啦。”曲清澄这样说着,还是笑着走到一边去。
祝遥的鼻子终于通了,找了个垃圾桶把纸巾扔了,曲清澄走回来问祝遥:“你今晚没有喝醉吧?”
祝遥摇摇头。
其实是没有的。
醉酒,只是人去做一些自己想做事情的借口而已。
曲清澄说:“那你跟我回家。”
祝遥的脸瞬间烧红起来,把初冬夜风都熏暖的那种。
曲清澄这是要怎样安慰她啊?让她想起了闵佳文和秦恬的“冰雪奇缘”……
结果曲清澄说:“你不是问我,眼镜是怎么回事么?”
******
曲清澄今天开车来的,路况不错,两人很快就到了小区。
从地下停车场往曲清澄家走的时候,祝遥看一眼对面的片场,依然灯火通明,里面的人还在为了赶进度而忙碌。
她想到自己演不过的那场戏,心里越发沮丧。
曲清澄开了门,跟祝遥说:“先去洗澡吧。”
直到两人都缩在曲清澄床上温暖的被子里了,曲清澄面对祝遥,缓缓把金丝边眼镜摘下来:“你说得对,我的确不近视。”
这么多年,祝遥已经习惯曲清澄戴眼镜的样子了,这会儿摘了眼镜,带给祝遥一种新奇的感觉,陌生又熟悉。
依然清秀的五官,依然清丽的眉眼,只是少了眼镜的那一层温柔遮挡,看上去好像更冷冽似的。
真的很神奇,只是少了一副眼镜而已,却有一种整个人气质都微妙改变的感觉。
祝遥忍不住伸手,在曲清澄的眉毛上摸摸。
曲清澄笑笑:“怎么,认不出我了?”
祝遥摇头:“怎么会认不出?你不还是你么。”
曲清澄看她一眼:“给你看个东西。”
她向床边俯身,在床头柜最下层的抽屉里拿出什么东西。
一本相册。
祝遥和曲清澄两人并肩靠着床头,共享一床被子,两个人的膝盖并排拱起,曲清澄就刚好把相册架在膝盖上打开。
她指着上面的一张照片:“近视的人不是我,而是她。”
祝遥对着那照片看过去,上面的人有一张挺清秀的脸,戴一副金丝边眼镜,看上去与曲清澄很相似。
曲清澄伸手,在照片上轻轻抚摸了一下,笑容有点暖也有点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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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真相◎
曲清澄问:“祝遥你做过那种性格测试么?就是回答好多道题, 测试你是天生的领导者还是跟随者。”
祝遥点头:“做过。”
学生时代那么无聊,各种测试星座塔罗都成了吸引人的游戏。
“你测出来是什么?”
“我当然是跟随者了……你是什么?”
“你觉得我是什么?”
祝遥想起曲清澄站在讲台上的样子,温柔又笃定, 浑身散发着自信的光:“你一定是领导者啊。”
祝遥曾听很多同学说起, 喜欢和老师作对是天性,但不知怎么, 就愿意听曲老师的话。以前他们高二运动会没人报名, 班主任老方还是让曲清澄来动员的呢。
曲清澄摇摇头:“我其实……是跟随者。”
“真正的领导者,是她。”
祝遥看向照片上的清丽面孔:“她是……”
“我姐姐。”
曲清澄说着就笑起来:“我只比她小两岁, 小时候总喜欢跟在她屁股后面跑。”
“虽然我学东西更快,但她一定是学得更好的那一个, 画画、弹琴、甚至偷偷出去抓蝴蝶……她都比我厉害,因为我总是很快被别的东西吸引注意力,她却能把这些事一件一件做好。”
“小时候我很瘦,比现在还瘦,我们在爸妈任教的大学校区里住过一段时间, 很多老师的小孩子,总喜欢欺负我,我哭着回来找姐姐, 她就去帮我理论。”
“她真是很厉害的一个人啊,现在想来, 明明是那么小的小孩子……”曲清澄问:“你猜她怎么办的?”
祝遥挠挠头:“打架?”
曲清澄笑:“她才不会呢, 她是很温柔的一个人, 水一样的……她就去找那些小孩子讲道理, 想不到吧?”
“小孩子哪听得进去那些, 她就拉着人家, 反反复复、一点一点把不能欺负人的道理讲透, 一点都不会不耐烦的。”
“渐渐的,真的就没有小孩子再欺负我了,也不知是听进去了她的道理,还是被她唠叨烦了。”
“从小就是这样,她好静,我好动,我跟在她屁股后面跑,她替我收拾残局。”
祝遥摸摸曲清澄的脸。
“怎么?”
“只是没想到你小时候是这样的,觉得很……新奇。”
曲清澄笑了一下:“后来上学了,她就变得更优秀了。进了小学,当小队长,中队长、大队长,进了中学,当学生会长、广播站长、文学社长……”
“等我进学校的时候,根本不会有人欺负我的,大家都知道我是她妹妹,还有高年级的学生来给我保驾,很有面子的。”
“我成绩没有她好,人缘没有她好,渐渐所有人包括爸妈,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祝遥伸手捏捏曲清澄的耳朵:“你小时候是不是嫉妒了?”
曲清澄摇摇头:“才不呢。你知道吗?我是很庆幸有这样一个人挡在我身前的,让我躲在她的影子里,可以做很多自己真正喜欢的事。”
“所以我说,我是天生的跟随者吧。”
祝遥问:“你小时候喜欢什么?”
曲清澄的童年世界对她打开,对她像一座秘密花园,她流连其中不愿离去,每一朵花的模样都想看清。
曲清澄说:“你记得去我爸妈家时,我带你去过我卧室,里面有一把吉他。”
“嗯。”
曲清澄一笑:“我组过乐队,玩摇滚。”
祝遥眼睛都瞪圆了:“什么曲清澄!这不可能吧?”
这信息量,这爆炸程度,不亚于闵佳文说她最喜欢的偶像明星是海绵宝宝。
曲清澄把相册往后翻了一页:“这是那时候的我。”
祝遥赶紧看过去:“这是你啊曲清澄?”
她看了又看:“这真是你?”
好几张照片,上面的人短发bobo头,唯一留长的一缕挑染成紫色,穿着挺酷的牛仔裤和帆布鞋,一脸的小桀骜。
完全没有半分曲清澄现在温柔大方优雅的影子。
曲清澄笑:“大概初三到高一那段时间吧,玩挺疯的,背上第一个纹身,也是那时候纹的。”
“我的天。”祝遥完全不敢相信,可照片上人的清秀五官,分明又是曲清澄本人无疑。
祝遥感叹:“怎么感觉跟你现在性格完全不一样。你还挑染……”
她拉拉曲清澄现在柔软的纯色发梢:“你们学校都不管的哦?”
“管的呀。”曲清澄说:“可我姐不是学生会会长么,她跟老师关系都很好的,老师都是特别特别喜欢她的那种。”
“她去帮我求情,老师就对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是不是很厉害?”
曲清澄翻着相册,脸上始终带着一种缅怀的笑意。
祝遥看着一张张照片上和曲清澄同样清丽的脸,中学时已是温柔优雅的打扮风格,戴一副金丝边眼镜,比起小时候的曲清澄自己,倒是姐姐更接近现在的她。
不如说……从打扮到气质,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祝遥跟曲清澄的爸妈也接触过几次,从来没见过曲清澄的姐姐,也没听她爸妈提起家里有两个孩子这件事。
加上曲清澄手里是一本老相册,已有了微微泛黄的痕迹,上面曲清澄姐姐的照片,停留在大概高三十七八岁的样子,就再没有年岁的增长。
祝遥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你姐姐……”
“嗯,去世了。”
祝遥心里咯噔一下,第一反应是伸手用力抱住曲清澄的肩,像曲清澄之前抱住她那样。
她的拥抱足够温柔么。
她的怀抱足够包容么。
这样别扭的寡言的不讨喜的她,能给曲清澄安慰么。
曲清澄笑一笑:“没事的呀,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那时再血淋淋的伤口,现在也变成淡淡的疤了。”
“你姐姐她是……”
“意外。”曲清澄又笑:“说起来,这意外……怪我。”
祝遥发现曲清澄跟她很像,又或许人都是这样,说起自己不愿面对的事,总习惯性用笑容遮掩。
“那时她高三毕业,我高一暑假,她考上了心仪的师范,特别开心,正计划着要跟同学出去旅游。有一天我回家,拿了一张旅游传单,跟爸妈闹着说我要跟乐队成员一起去。”
“那是一个天坑,在瑞士,用现在的眼光来看,应该算开发的很不完全那种。”
“我爸妈怎么可能让我一个未成年人,跟一堆同样年纪的小孩子出国去玩,当然拒绝了我。可是这张传单被我姐看到,这就成了她的旅游目的地。”
“我爸很宠我姐的,因为我姐跟他很像,从小喜欢书法、古琴,也从小就想当老师。我爸就拿钱让我姐去了,算作她的毕业礼物。”
“没想到……”曲清澄又笑笑:“我姐的消息,还是她同学通知我们的,我爸妈当天就飞去了瑞士……后来那天坑就关了,再没作为旅游景点开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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