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陵:“沈家主说,要我来挑些新鲜的茶叶。”
听到是沈万的命令,那些人才抬起来,另外一方面又疑惑,家主怎么突然要摘茶叶?又怎么会找一个外人来?
祁陵在一旁顾自看那些茶叶,不影响下人工作,他们也懒得理他。
祁陵在外面晃悠了半天,佯装没找到符合他心意的,趁着那些下人没注意,从前堂晃到了别处。
自古以来,商人总是要比普通人更聪慧,也更有手段。大概沈万在见到他们几人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来意。直接去问他,定是问不出什么东西。
但沈万动作再快,也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掩盖痕迹。
沈宅太大,祁陵避开宅内的下人到后宅去。后宅是住人的地方,就算是种茶叶,也不会种到这后面。
走的时候,天上下起了雪。
“怎么下雪了?快去看看老爷种的茶叶!”
祁陵听见下人骂骂咧咧的声音,周围树光秃秃的无处可藏,情急之下,他随便推了一扇门进去。
等那两人逐渐远去,祁陵才松口气,拂去了身上的落雪。
屋内陈列整齐,摆放了许多上好品质的茶具。
不一会儿,祁陵又再次听到屋外的脚步声,还没来得及藏起来,转身便见邬弄推门走了进来。
祁陵疑惑:“你怎么来了?”
阴魂不散的。
邬弄面色淡淡,没有回答祁陵,他被床边的符咒吸引了目光,走过去看了半晌,道:“这是沈万的房间。”
祁陵:“你怎么知道?就靠这个?”
“这个符咒屋外也有。”邬弄瞥了眼周围,漫不经心道:“用来辟的,都是身死之后的邪物。”
祁陵僵了下,想到身死之后有一部分可能性会化作鬼,瑟瑟道:“你怎么知道这个是……”
邬弄神色复杂地抬眸看向祁陵,祁陵被他看得怔了一下,把头别过去。
“我以前见过。”邬弄绕过祁陵去查看别的东西,道:“我以前,见有个人画过。”
“哦。”祁陵应了两声,跟上去道:“听杨兄讲,十多年前沈万房间里有间密室……不过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堵上了。”
“密室?”邬弄见到祁陵脸上的表情,大抵猜到了一点什么,凑过去笑道:“用来干什么的?”
“用来……用来……”
两个人凑得太近了,祁陵不敢大口呼吸,自己给憋红了脸,说不下去后面的话。
“……罢了。”邬弄不去逗他,转身继续找开关,道:“我自己找,看到便知道了。”
祁陵站在原地看邬弄折腾。
“你去坐着,别站在这碍事。”邬弄在那边没找到开关,走这边时撞到了祁陵,语气莫名其妙就染上几分愠色。
祁陵:“……”
他心道:房间这么大,哪碍着你了?
不过他还是在一旁坐下了,邬弄在他左前方找开关,从祁陵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能见到邬弄侧面的脸。
祁陵一空下来就喜欢乱想,他想起来邬弄亲他的时候,那张脸近在咫尺,眸子里的星星也像是伸手就能摘到。
这个人长得很好看。
祁陵不会用太多的词语去形容,只是觉得光看脸,不去想他对自己做的那些事的时候,邬弄还是很养眼的。
就是脾气差了点,有时候也会莫名其妙就凶他,不理他,还要他主动去和好。
到底是谁喜欢谁啊?
看到邬弄努力找开关的模样,祁陵又想起来杨兄说密室后面有的东西。
当年的那些青楼女子,在沈夫人发现沈万干的事情后就被送出去了。
但是……杨兄说沈万有些奇怪的癖好。
那些罪证,应该也同青楼女子一起送出去了吧?
“……咳咳……”祁陵想着想着,竟是自己给呛到了,邬弄转身看了眼他,正好手上按着的花瓶朝下嵌进去了些,发出“咔哒”一声。
邬弄:“找到了。”
祁陵又咳了几声稍微缓过来,跟邬弄进了密室。
里面漆黑一片,邬弄掌心向上,立马有悦动的火苗出现,只轻轻一挥,那些火苗便自己到了墙壁上的油灯灯芯中。
祁陵又一次忍不住想:邬弄真的是临阳派外修吗?
“看我做什么?”邬弄故意道:“知道你喜欢我,但现在不是看我的时候,做正事。”
祁陵:“……你有什么好喜欢的?”
邬弄:“自然是哪里都可以喜欢。”
祁陵被邬弄的不要脸吓到了,默默走开去干正事。
邬弄轻笑一声,目光放在整间屋子的墙壁上。
整间屋子,包括墙壁和地上,都有处理不干净干涸血迹,有些还是溅射开去的。
祁陵道:“这是……用鞭子打的那些人……”
“知道。”邬弄随手扯下密室中的一张黄色符纸,看向墙壁上的鞭子,嘲道:“这么多年了,沈万该是有多变态,才会还将鞭子留在这。”
祁陵:“你将这符纸扯下来做什么?”
邬弄叹了口气,“祁小仙君。”
“……啊?”祁陵已经好久没听过邬弄这么叫他了,一时间觉得后背麻麻的,说道:“不要叫我小仙君。”
邬弄没理会他,继续说道:“你仔细看看,这上面的符和外面的不一样。”
祁陵凑过去仔细看了看,上面的符文比外面的多了几道,看起来也更复杂,“好像……确实不一样。”
“外面的是避邪的,而这里的,是压制邪物的。”邬弄道。
“哦……”祁陵觉得邬弄看起来很懂这些东西,走到一个贴着这种符咒最多的鞭子前面道:“沈万封着这鞭子,是因为上面有很多邪物?”
邬弄也走到鞭子前,朝那墙壁敲了敲。
祁陵道:“是空的?”
邬弄二话没说,在那墙上摸索了片刻,找到一个开关按下去。
那墙壁上立马出现一个暗格,里面装着一个贴满了符咒的盒子。
祁陵看到从那符咒间掉出来的发丝,蓦地有些发憷。
邬弄倒是不怕,直接将那物件拿了出来,贴在上面的符咒相比外面的,还多写了一个“崔”字。
“双重压制……”邬弄顾自喃喃了一句,“用人生前的发丝禁锢,又用了那鞭子下被打死之人的怨气。”
“沈万和这位‘崔’字的主人,看来渊源颇深。”
祁陵:“这上面有亡魂?”
“真正的魂魄在别处,只要这符咒不解开,魂魄就会永远被困在死去的地方。”邬弄看向祁陵,道:“玄机扇拿出来。”
祁陵愣了下,“可……”
玄机扇现在勉强被琉璃弓压制住,若是再接触亡魂,怕会受到影响重新躁动。
邬弄道:“头发上的东西怨气并不多,不会怎么样的。”
祁陵犹豫着拿出了玄机扇。
“别怕。”邬弄突然说了句。
祁陵脑后一热,喊道:“你哪只眼看出我怕了?!”
邬弄嗤笑一声,“那就开始吧。”
祁陵动了动喉结,将玄机扇朝前移过去。
就在这时,从隔壁突然传来开门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暂时停了手上动作。祁陵收好玄机扇,邬弄将暗格恢复原位,眼睛一闭一睁,眸色变成了血红色。
祁陵不是第一次见到邬弄血瞳,却还是怔了下:“你……”
“别讲话。”邬弄不知看到了什么,一把灭了灯,拉过祁陵在地上滚了几圈,滚进一个床底下。
祁陵心道:这不会是……沈万那什么的床吧?
床很低,他趴在邬弄身上,身子都起不来,头微微一抬便撞到了床板,邬弄见状将他头朝自己摁了摁,小声道:“别动。”
邬弄侧目去看外面的情况,祁陵的视角有限,基本看不到什么,只好静静趴在邬弄身上。
片刻后,密室的门被打开,邬弄透过血瞳看到沈宅的管家,微不可察地皱了眉。
看样子沈万是发现了什么,着急叫管家来确认情况。
紧接着,祁陵又在他身上动了动。
邬弄眯了下眸子,都这种时候了,还不老实,是想被发现吗?
他一转过头,便有一滴水落到了脸上。
第43章
邬弄愣愣地看着面前这个眼眶发红的人,心道:怎么又哭了?
他无声朝祁陵做了个口型:别动。
祁陵咬着唇点了下头,额头开始冒汗。
很快,邬弄就知道了祁陵为什么会这样。他们两人紧贴在一起,祁陵怀里的玄机扇在发烫,贴着衣物隐隐将那温度传给了邬弄。
是因为他手上的邪物。
祁陵皱着眉,眼前被泪花打得模糊,只想赶紧将玄机扇从怀里拿出去。
那头,管家应沈万的命令,进来查看密室是不是有人闯入。密室内很黑,管家没有点灯,只拿了个火把在里面转,火光逐渐靠近,祁陵抓着邬弄的衣服,疼得受不了,一口咬在了他喉结上。
邬弄猛地皱眉,没发出声音,也没去推开他。
管家的鞋在床边停留了半晌,玄机扇发出暗红色的光,被祁陵和邬弄两人紧挨着,挡住了所有光亮。
脖子上渗出血,邬弄眸色逐渐冷了下去。
管家没发现什么异常,转身去了原先那面放着鞭子的墙,却只在那前面盯着鞭子逗留了片刻便离开密室。
看样子,管家并不知道鞭子后面压着邪物这事。
管家脚步声渐远后,邬弄才稍微松了口气,转回头看自己身上那人。
邬弄张了张口,喉咙被祁陵咬住,从牙缝中艰难地说出两个字:“……松开。”
怀里那个人松了口,扯出一条血丝,软趴趴靠在他身上。
邬弄:“……祁陵?”
祁陵没有讲话,趴在他身上喘气。玄机扇不烫了,但他头却很疼。紧接着,他突然将头埋在邬弄胸膛上,身子隐隐发颤。
邬弄见过他这样的状态,是在魂塔内见到那些鬼时的反应。
祁陵口中还有浅淡的血腥味:“阳兰……”
“什么?”
“那个死的人……叫崔阳兰。我见到崔阳兰了……她浑身湿透,穿着件青绿色的衣服,有茶的味道……唔……她……”
祁陵从邬弄身上爬出去,在一旁干呕起来。
邬弄眸色黯了下去,沉声道:“……她要你帮她做什么?”
祁陵遇到的这情况,是人在死去之后因为某些原因,魂魄不进入魔界死亡之地,选择了在人界徘徊。
这样的选择,多数是死后有什么执念没完成,在人界找到合适的人后,委托那人帮他继续做事。
活着的人被选中只能自认倒霉,但鬼会付出的代价很大,所以其实会这么做的鬼很少。
崔阳兰死后魂魄一直被沈万压制住,根本没有机会与人沟通。
但刚才因为玄机扇,崔阳兰终于找到一个她可以沟通的人,便不管此人合适不合适,将生前的执念托付给了他。
如果不完成,崔阳兰会一直缠着祁陵。
完成之后,崔阳兰的魂魄也会回到死亡之地,在那地方受尽千年的折磨之后魂飞魄散。
“她是不是要你杀了沈万?”邬弄眸底森寒,他幻化出锁链要去杀沈万。
祁陵阻止他,道:“她要沈万死,但不是现在。”
邬弄转过头看他,眸色依旧是红的,祁陵有些不敢直视。
他视线转到邬弄的脖子上,小声道:“你的脖子,我……”
“无碍。”邬弄用灵力将脖子上的伤口止了血,说道:“先出去。”
两人从密室出来,又躲过众人的视线回到了前堂。
杨平竹脸上的表情已经黑得不能再黑了,沈万见到他们二人时神色稍稍变化了一下,随即又恢复正常,笑呵呵道:“两位小仙君去了这么久,可是找到想要的茶叶了?哎呀,这位小仙君的脖子那儿……怎么被咬伤了?”
杨平竹闻言也注意到了邬弄脖子上的伤。
邬弄哼道:“沈宅内茶太多了,我们两人属实挑不过来。不过沈家主,你可没说,你这沈宅的茶上长刺啊。”
沈万滞了一下,隐隐觉得他这话里有话,又十分勉强地笑了出来,道:“仙君真是说笑了,说笑了。”
几人又聊了些有的没的,说到了杨平竹以前在沈宅同沈长州一同玩的事。
杨平竹一概不回答,只偶尔哼了几句。
沈万故意戳杨平竹的心坎,嘴上关心,实则处处挖苦,到最后杨平竹终于忍不住,直接当着沈万的面离开了沈宅。
祁陵和邬弄也没理由再待在这,告别了沈万。
屋外的雪下得越来越大,祁陵他们从密室里出来的时候就已经结了薄薄的一层雪,又过了几炷香,雪现在的厚度,已经可以将脚踝埋没了。
祁陵打了个寒颤,他怕冷,现在正是江南最冷的时节。
路旁有几株腊梅开得正艳,上面含了雪,安安静静的。
“这么看起来,崔阳兰死在了浔塘河。”邬弄轻笑一声,道:“沈万每年都找道士做法,这么多年都没能压住,看起来,崔阳兰对沈万的恨不浅。”
从他们身边跑过去几个小孩,手中拿着个帐子和树枝,在他们不远处的前方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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