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青兰可是与沈长州定下了娃娃亲。
即便是沈万半路叛逃,一开始在杨平竹心里,这一切沈长州都不知情,也没有参与,就算妹妹失踪,那也与他是无关的。
沈杨闹掰,杨青兰失踪后,婚约自然也是取消的。
杨平竹去找沈长州,想叫他帮忙一起找杨青兰。得到的消息,是沈长州去了其叔父家。
杨平竹才学会御剑没多久,背着父亲离家好几天,终于找到了沈长州。
可是那个人,拒绝了找杨青兰。
于沈长州而言,杨青兰只是父亲强加给他的一个外物。
他对杨青兰,自始至终都不曾产生过想要与她生活的想法。或者说,他其实并不喜欢孩子。
他知道娃娃亲只是个开始,一旦成了亲,父母便会要他生儿育女,他只能过和很多人一样的日子。
所以即便沈杨两家没有这场变故,日后长大了,他也是会取消这个婚约的。
不爱的姑娘,他不会将她禁锢在身边。
而这些,杨平竹当然不知道。
他那时候去找沈长州,得到的只是少年无情的拒绝,以及他叔父府中下人的驱赶。
他没能得到一点解释,对着那张好似熟悉,那一刻又那么陌生的脸,他一如既往地看不到一丝情绪。
他想,沈长州就是这么一个人啊。
一直以来,他都看错了。
*
祁陵身上有崔阳兰的怨气附身,相当于可以感应到崔阳兰的存在,到南塘后,他面色已经开始发白。
杨平竹见了不免关心一句,祁陵只借口是因为恐高。
楚之笺闻言要给祁陵看看,被邬弄一把护着不给看,拒绝得太过明显和直接,反而引起了怀疑。
楚之笺伸出的手顿了下,有什么话欲言又止,又将头转向了杨平竹的方位。
杨平竹没注意,只是用力踢了块石头,还在为方才御剑时提起沈长州的事生气。
距离他们落脚点不远处有间小屋子,再过去些便是山脚。
沈万盯着那屋子看,眼睛里露出痛苦的情绪。
沈长州从他边上走过去,冷声道:“你不配。”
沈万心痛,看向那边的神色带上了几分茫然。
他还有什么脸去见素婉?
靠近那屋子,祁陵身上那印子便好像有虫豸在啃噬,无端地发疼。
沈夫人不在屋子里,祁陵给邬弄使了个眼色。
“崔阳兰要找沈夫人做什么?”楚之笺疑惑道。
沈长州:“杀了。”
沈万身子一哆嗦,蹲在地上不敢讲话,脸色也变得异常惨白。
他曾经见过的,崔阳兰杀人,就在十多年前。
沈长州在叔父家生活时,偶然间知道了沈万的秘密,也知道了他背叛杨家的原因。
他现在逼着沈万说出来。
邬弄扶着祁陵坐下,一边偷偷给他输灵力缓解。
沈万是贪生怕死的,十多年前浔塘邪祟突然增多并不是偶然,而是崔阳兰在作乱。而沈万是在阵法进行到一半时才发现,那个他们要捉的亡魂竟是崔阳兰。
他霎时便慌了,他想到崔阳兰的纠缠,还有她曾经发下过的毒誓。
崔阳兰死后,竟真的来找他复仇了。
他先前查过,那些邪祟杀了很多人,其中包括他曾经关押在密室中的青楼女子,那会儿他没多想,甚至觉得这样一来,也就能掩盖了他做的那些事。
现在,崔阳兰要将曾经抢夺过沈万的女子一个个都杀了。
“沈万!我要你心里只有我……我会把那些人都杀了的,都杀了!最后只剩下你,哈哈哈哈哈……你也别想逃……那些女人都死绝后,就轮到你了……”
崔阳兰在他梦中一遍遍出现的话,现在真的实现了。
还剩下素婉。
素婉死了以后,就轮到他死了。
“啊——!!!”
沈万疯一般睁大眼睛,惊慌地注意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南塘夜晚静悄悄的,不似浔塘那般热闹,冷风从窗户和门缝里灌进来,吹灭了桌上摇曳的烛火。
众人都提高了警惕。
祁陵手抓着自己,一声不吭。
邬弄掀开他的袖子,发现手臂上已经被抓出了血痕。他神色一厉,欲站起来带他离开,却被祁陵按住肩膀,摇了摇头。
“……”
久久的寂静被一道珠子掉落地板的声音打破。
杨平竹捡起来滚到面前的珠子,道:“是弹珠。”
沈万面色惨白,抓着自己的头发跪在地上,惊慌道:“是……是她来了……阳兰……崔阳兰回来了!”
“那素婉呢……素婉,素婉已经死了?下一个就是我了……”
沈长州拔剑架到沈万脖子上,“闭嘴!”
沈万神色慌张,抖着手跪在地上,口中喃喃不止:“阳兰回来了……回来了……”
珠子越来越多,不知来源是哪里。
祁陵抬眸看邬弄,对方点了下头。
是了,这个珠子,他们在沈万的密室里见过。
用来镇压崔阳兰亡魂的那个盒子,里面装满了这样的弹珠。
夜色昏暗,那些弹珠突然发出诡异的红光。
沈万看到这副场景被吓破了胆,两眼一白晕了过去。
邬弄嗤道:“亏得以前还是修仙的,胆子这么小。”
门窗突然被风吹上,屋内刮起了风,将那些弹珠吹得在地上乱动。
祁陵看着那些红色的弹珠,光映入了他的眼眸,他突然眼前一晃,有些讷讷地看向邬弄。
邬弄察觉到异样,同样看着他。
“……执念。”祁陵抓着邬弄的手说:“茶叶不是崔阳兰的执念,是她厌恶的东西。这些弹珠,才是……”
话没讲完,他们眼前画面突然一变,祁陵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条河边上。
周围的景象有些陌生,石驳岸中,竹木水筏熙来攘往。
除了邬弄,剩下的人都被分到了不同的幻境。
邬弄:“这是十多年前的浔塘。”
祁陵循着小孩的笑声望过去,看到不远处的一叶小竹筏上,有个身穿水蓝色裙子的姑娘,朝水中一颗一颗地打着水漂。
旁边有小孩在鼓掌,而站在那些小孩中间的人,正是年轻时候的沈万。
第52章
祁陵蹲下来,额上冒着冷汗。
邬弄俯下身,皱眉道:“幻境里崔阳兰怨气太重,要赶紧出去。”
祁陵点头。
“姐姐!我也要玩水漂!”那边的小孩发出欢呼,崔阳兰将竹筏轻轻划到岸边,上了岸,将小孩接到竹筏上,又回到同一起点。
小孩手里拿着几颗晶莹的弹珠,放在眼睛前看了半晌,倏地发出一声笑,“用这个往水里丢就可以吗?”
崔阳兰摇头道:“要横着丢,你看,像这样。”
弹珠被丢出去,在水里弹了五下,最后落入水中,溅开涟漪层层化去。
小孩照着她的模样朝水里丢,弹珠却没能弹起来,直直入了水,小孩失望地低下了头,崔阳兰笑着安慰,接着将小孩送回了岸上。
沈万叫住了离开的崔阳兰。
“这位姑娘方才打了五个圈,我想试试,可以吗?”
崔阳兰回头见到沈万,愣了一秒后点下头。
沈万上了竹筏,两人站在一处,同时掷出一颗弹珠。
弹珠像精灵,一下,一下,在水面上轻快地跃动着。
涟漪勾勒开去,小孩们在岸边喊:“一、二、三、四、五……”
“……六!”
“哥哥掷了六个圈!”
“哥哥好厉害!”
崔阳兰侧目去看沈万,见沈万对他轻笑,也低下头跟着笑了下。
邬弄:“这就是她对弹珠的执念?”
只因为第一次相遇,是弹珠水漂。
所以即便后面沈万背弃了她,她也不肯放弃第一次遇见的温柔。
没听到祁陵讲话,邬弄蹲下身去看他,只见到这人双目有些迷惘。
邬弄心下一紧,直接将他抱了起来:“你怎么了?是不是疼得厉害?我带你去找出口!”
“不用了……”祁陵低着头,见他脚下不停,无声攥紧邬弄衣服,喊道:“放我下来!”
邬弄被他这一声吼怔住了,顿在原地。
“已经不痛了……”
“怎么可能不痛,你都……”邬弄对上祁陵的眸子,突然说不下去后面的话。
他不曾见过祁陵这样的神色,觉得心里无端发紧。
祁陵垂着头:“我想起来,以前玩过水漂。”
邬弄霎时间没反应过来。
大祭司玩过水漂……
不可能。
他这是哪来的记忆?
魔界除了血海,没有第二条河流。
即便是那棵桃树周围的湖,宽度也不足以打起水漂。
邬弄有些话想说却说不出口,怔怔的,只能重复了一遍他的话:“你……想起来……”
“在江南,就在这里。”祁陵补充道:“我来过这里的。”
和另外一个叫季泽的人一起,他们在这条河里,一起打过水漂。
祁陵发现邬弄神情不太对,没把季泽告诉他。
两个人都沉默了半晌,耳边孩童的笑声逐渐淡去,画面变成了一间缀满红菱的屋子,窗户上剪贴着大大小小的红色双喜,不知从那哪儿吹来的风,将烛火吹得摇曳不止。
祁陵一睁开眼,就发现自己穿了件红色的喜服坐在床上,头顶还盖了块盖头,他伸手要去掀,却被人一把抓住。
祁陵顿了一秒,随后盖头外边传来邬弄的声音:“别掀。”
邬弄在他身边坐下,祁陵从盖头下见到邬弄穿的也是一身喜服。
邬弄:“你要是掀了盖头,难免崔阳兰不会发怒。”
祁陵心道:她都叫我穿她的喜服当一回她,替她成婚,连掀个盖头都要怒,那也太过小气。
不过他还是没掀开盖头,疑惑道:“崔阳兰这是……从前与沈万有过婚礼?”
“没有。”邬弄道:“幻境七分真,三分假。这婚礼不存在,是崔阳兰没有得到过,却在心中最想的事。”
“所以啊,我们若是坏了洞房夜,她定然要发怒。”
“……”祁陵朝身后侧了侧,离邬弄远一点,“你不会是想……”
邬弄:“沈万爱过崔阳兰吗?”
“诶?”祁陵顿了顿,“什么意思?”
邬弄:“在沈万心里,崔阳兰和那些被关在青楼的女子是一样的,或者说,他反而觉得崔阳兰是个麻烦,后悔自己当初招惹了她。”
“我说过,幻境有七分是真的,我们若真的洞了房,崔阳兰看到这嘲讽的一幕,才是真的会发怒。”
听他这么说,祁陵放下心来。
还以为他要……嗯?
“唔?!”
祁陵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被压倒在了床上,邬弄隔着盖头堵住了他的唇,祁陵眨眼顿了一瞬,侧过头。
邬弄将盖头掀开,毫不犹豫地按住祁陵下巴,又朝唇咬了上去。
祁陵很快便呼吸不过来,手脚并用去挣脱,邬弄却没有半分要松开的意思,反而越攻越深,舌头上的伤口也在两人舌尖相抵的过程中裂开,再次溢出血味。
“呜……”祁陵眼中有了泪花,抓紧邬弄的手逐渐脱力。
“嗯……”
呼吸不过来。
祁陵闭上眼,竭尽全力地想要索取空气,他抓住时机,狠狠咬在邬弄的舌尖上。
邬弄这才松了一秒,两人分开时扯出一条淡淡的血丝。
祁陵躺在床上大口喘气,睁开一条缝,看到面前人模糊的一身红。
“唔?!!”
又来?!
祁陵艰难地睁开眼,邬弄伸手盖住了他含怨的眼睛。
眼前一片黑,祁陵闭上了眼,全身都在发颤,睫毛轻轻蹭过邬弄手心。
……
两人这般重复,到第三次时,屋内终于有了动静。
火烛被吹灭了。
邬弄松开祁陵,擦去他嘴角的痕迹,将人抱坐起来。
祁陵去推邬弄,方才呼吸不畅,现在头晕得厉害,没有邬弄抓着,整个人又脱力般要往床上倒。
邬弄赶紧抱住他,在他发红的耳根落下一吻,轻声道:“对不起。”
“……”祁陵没讲话,在他脖子狠狠咬下。
屋内传出祁陵低低的呜咽声。
他其实知道的,邬弄那样是为了惹恼崔阳兰,这样才能逼她出来,破开幻境。
但他就是觉得很委屈。
凭什么这个人动不动就堵他?
每次都这么凶狠,不顾及他的想法。
邬弄没吭声,任凭他咬,直到那里的血滑到锁骨,屋内刮起了风。
祁陵咬得没了力气,松开口,嘴里全是血。
邬弄在祁陵周围施下结界,霎时,从屋顶落下如雨的弹珠,打在地上。
“骗子!骗子!”
祁陵伤处钝痛,侧着倒在床上。
“骗子——!沈万他不可能这样!”崔阳兰凄凉而沙哑声音回荡在周围,有着阵阵阴森可怖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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