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话他未说出口,他知晓即便他说出口也不见得荀飞白能听得进去,也就未再劝说。
那女子先是弹了一曲阳春白雪,随后弹了一曲凤求凰。琵琶声清脆又明亮,歌姬的声音柔美婉转,声声入耳,使人沉醉。
只是接下来的曲子,皆是诉说情思的曲子《长相思》、《玉楼春晓》、《秋夜长》。
荀飞白未察觉,倒是一旁的赵世义每每抬头,便能瞧见那歌姬时不时看过来的目光,似是带着期盼、殷切又带着欢喜。他侧身看着有些醉意朦胧的荀飞白,摇了摇头,心里暗叹道:有些事情,当真是羡慕不来。
而此时听着这些相思曲的荀飞白,思绪早已飘远,脑海中清丽身影,时而近时而远,缠绕心间。
夜色渐沉,一行人酒足饭饱,皆带着些醉酒的憨态。曲终人散,纷纷道别离开。
荀飞白亦是有些微醉,她有些踉跄的出了青云楼。街上灯火自是不如坊内明亮,她一时未看清,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幸好身后有人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又紧紧的环住了她的腰身,将她拽住,使得她并未摔倒。
荀飞白转身看到那不甚熟悉的面庞,倒也将认人了出来,是方才她出手相助的歌姬。但二人这姿势实在过于亲密,荀飞白酒意瞬间消退了不少,她赶忙从这人怀中撤开,躬身行礼道谢:“多谢姑娘。”
那姑娘见她这急于避嫌的模样,面上一暗。她本欲开口问话,却被人打断。
颜家的护卫走至二人身侧,对着荀飞白躬身行礼道:“荀小娘子,三娘子怕您吃多了酒,让小的来接您回去。”
荀飞白见到护卫有些意外,听他说是颜从安吩咐而来,又有些欣喜。她看了看漆黑的天色,柔声问道:“都这般时辰了,从安还未歇息吗?”
护卫闻言看了一眼那歌姬,恭敬答道:“三娘子是您的未婚妻子,您未回去,三娘子自是会担心。”
这护卫平日里不太爱言语,荀飞白头次听到他说这么多话,想来应也是她回去太晚,耽误了颜从安休息,便抬脚欲走:“那我们这便走吧,莫再耽误了时辰。”随后又似才想起一旁的歌姬,告辞道:“方才多谢。”
荀飞白言毕,便转身跟着护卫上了马车离开。
那歌姬见她离去,也未阻拦,只是静静的看那马车走远。一旁的丫鬟上前道:“杨小娘子,可是看中了那书生娘子?”
歌姬收回目光,低着眼眸道:“终究是我妄念罢了。”
丫鬟不解道:“杨小娘子连都未问过,怎知她也无意?”
歌姬并未答话,转身回了青云楼。
丫鬟不知晓缘由,歌姬自己心里确是明了,那护卫话中深意,她亦听得明白,这荀小娘子是定了亲的人。再者,方才那人,身上穿的衣裳样式虽是简单,但衣裳上的绣样却极其精细,而那面料亦是上好的云丝,一匹布便要百贯钱,能穿得起云丝的人非富即贵,不是她这小小歌姬能肖想的。
荀飞白回到意园时,颜从安披着件外衫,正开门从房间出来。二人四目相对,荀飞白有些歉意道:“可是我归来太晚,耽误了从安休息?”
颜从安轻摇了下头道:“夏夜有些闷热,一时无法入睡,想着出来纳凉。”
荀飞白走至颜从安身侧,看着她笑道:“可要我陪从安说说话?”
她甫一走进,颜从安便闻见她身上带着一抹不同的淡香,她微微皱了皱眉。
荀飞白见状,抬手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确实有些酒意,她稍稍往后退了一步道:“我身上酒味颇重,还是先去洗漱。”
颜从安并未出言阻拦,等荀飞白进了澡房,她才叫玉珠唤来今日跟着荀飞白的护卫。那护卫将今日巷中之事与青云楼门前之事,皆一一转述予她。颜从安听完,敛了眉眼,挥退了护卫。
她本是怕有人会对荀飞白不利,才派了护卫跟随,谁曾想这人自己倒不像她这般担忧,也不将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那般危险的情况也敢贸然上前。
若那巷子里的歹人心狠手辣些,哪里容得她安全将人带出。
颜从安心下甚是不悦,她不喜荀飞白不顾自身安危去帮助他人,也不喜这人总是在不经意间招惹到别的女子。那日在宝山寨那女子便是这般,今日的歌姬亦是如此。
一个明明不知情为何物的人,却偏偏最是会这般处处‘留情’。
荀飞白洗漱完毕时,颜从安房中的灯早已熄灭。她虽有些遗憾,但也未多想,只回了自己房中躺下。
或许是多吃了些酒,不多时荀飞白便梦会周公。
第二日一早,荀飞白起身的有些晚,她用过早饭,在庭院中走了一圈,也未找到颜从安。不过她亦未看到玉珠和宝匣,她便猜颜从安应是不在家中。问过老仆后,果然是颜从安带着二人出了门。
颜从安这一出门,便是一整日。直到荀飞白用了晚饭,才瞧见主仆三人从外间回来。她上前攀谈了几句,却发现颜从安有些兴致缺缺。荀飞白以为她是在外走了一日有些疲乏,也未过多打扰。
可以一连五六日,颜从安皆是早出晚归,也不曾与她过多交谈。荀飞白有些忧心,猜想莫不是滨州的店铺出了问题?
这日,荀飞白独自坐在小筑内,她想着等颜从安回来时,仔细问问,若是店铺出了问题,自己可有能帮忙的地方。
老仆从外间进门,告知荀飞白门外有人寻她。
荀飞白有些疑惑,她跟着老仆走至门口。门外站着一身穿长衫的女子,荀飞白见到她,面上带了笑颜,说道:“暮师姐,你怎地来了?”
暮江寒见她出来,笑着道:“那日本与你约好,今日得了空便过来寻你。走,师姐带你去醉仙楼坐坐。”
荀飞白也未推辞,同老仆吩咐了一声,与暮江寒一同离去。
醉仙楼开在滨州的泗水河畔,临泗水河而建,是座三层高的小楼。坐于醉仙楼上用餐,即可直观泗水河的碧波渺渺,亦可从上而下俯视街边来来往往的人群,甚是悠哉。
正巧到了午膳之时,暮江寒要了些滨州特色小食,与荀飞白边吃边谈。
二人自小一块长大,暮江寒又年长几岁,她一直将荀飞白当做妹妹看待。暮江寒三年前中了春闱魁首,并未回花溪县,而是直接去了京都,投奔娘舅。随后三年一直在京都备考秋闱,连荀飞白父亲去世一事,都是三月之后才知晓。她托人给荀飞白捎去了些钱财,不过荀飞白并未收下。暮江寒又带信予她,介绍她去广济寺帮忙抄写经书。
三年未见,二人自是有不少话可说。荀飞白先是说了些这几年身边发生之事,随后又问起暮江寒科考之事。暮江寒亦同她讲了这几年自己在京都的所见所闻,又谈及殿试后进入翰林为官,如何来到滨州。
之后,暮江寒又问到荀飞白定亲一事,荀飞白将二人如何相识,又如何定亲同她说了一遍。
二人一顿饭吃下来,已过了快两个时辰。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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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 50 章
天色擦黑。
饭后,暮江寒送荀飞白回了随意园。老仆开了门,荀飞白刚跨进院门之时,听见外间响起马车声。她转身回望,只见宝匣驾着马车缓缓的停到了门口。
荀飞白心下一喜,正准备跨出院门,却瞧见从车上下来一少年人。她脚步顿了顿,并未再上前。
车上下来的少年十□□上下的年纪,身材挺拔,朗眉俊目。少女头戴玉簪,身上宝蓝色锦袍称得他更是气度非凡。
那少年下了马车后,又伸手欲扶颜从安下马车。颜从安也未拒绝,淡笑着伸出手让那少年扶着她下了马车。
荀飞白见状,心中闪过一丝不悦,本想上前,却止又住了脚步。
此时马车旁,颜从安正从怀中拿出一条丝帕,轻轻帮那少年拭去额前的细汗。
少年笑意盈盈的看着她,伸手抓住颜从安的手腕,笑着说:“不用擦了,天气热的很,我本就爱出汗,你今日帮我擦好些回了。”
颜从安将手中的丝帕塞到他手上,淡笑着道:“那你便自己擦,这么大人还如幼时那般,出了汗不及时擦掉,回头受了风,生病还是你自个难受。”
荀飞白闻言心中一涩,她收回脚步,转身进了门,向院内走去。
“我明日就要回京都了,这几日多亏了有从安陪着,要不然当真要闷死,对了,你何时回京都?我阿娘她最近总是念叨你,你......”少年的声音甚是熟稔,还带着若有所无的亲昵。
越听越觉得酸涩难耐,她加快了脚步,急匆匆的回了屋。
荀飞白进了屋子,反手将拉上门,便觉得腿上有些无力,她顺着木门滑坐在地上,心中杂念重生。
这是荀飞白头一次见到颜从安除了自己外,与旁人这般亲近。那少年是何人?颜从安为会与其那般亲密?她本不欲再想,可是总是忍不住记起院门外的那一幕。
院外。
颜从安斜了那少年一眼:“怎地几月未见就这般没大没小,连阿姐都不叫了。回头我书信一封告诉姑母,让她好好训斥你一番。”
这少年名叫吴远岱,是颜从安小姑母颜如意独子,长得虽人高马大,实则才十五岁的年纪。
吴远岱少年心性,听说颜从安定了亲,又一时起了玩心便跑来滨州寻颜从安。不同于大姑母,颜如意与颜广信乃一母同胞的兄妹,颜从安与吴远岱姐弟感情也甚是要好。
吴远岱本想跟着她一同去花溪县,颜从安并不答应。而是陪着他逛了几天的滨州城,才劝得他早日归家。
吴远岱走后,宝匣向走到颜从安身前,压低了声说道:“三娘子,刚到家那时,我瞧见荀小娘子就站在门内,方才你与吴小郎那般亲密,怕是......”
剩余的话宝匣未说全,但颜从安也已知晓她是何意。
颜从安虽是有些诧异,可转念却想到,这人即便看到自己与他人亲密,也并未出现,而是转身走掉。
她敛了眉眼,神色淡漠的走进了院门。走进意园时瞥了一眼西侧紧闭的房门,却也只是顿了顿脚步,径直回了东侧屋。
荀飞白听到隔壁屋子的关门声,知晓颜从安此时也已回了屋。在院门口时,她见到宝匣看了她一眼。
她本有些期待,期待颜从安会来同她解释,门口那少年是谁,又为何与她那般亲昵。
时光渐逝,皓月当空。
西侧屋内,荀飞白盯着窗户缝中透过的月光,面色怔怔,她不知自己在地上坐了多久,但房门却一直未被敲响。
方才在院门外,她本想上前,可在见到颜从安与少年那般亲密的时候却怯懦了。远处站着的二人,一人气宇轩昂,一人淡雅秀丽,看起来甚是相配。那一幕格外刺眼,她不敢上前,只得落荒而逃。
那少年面若冠玉,身上的锦袍贵气不凡,一看便知是世家子。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长衫,轻盈柔软,也是上好的布料。
是颜从安所赠。
荀飞白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当真是过了几天富贵日子,有些得意忘形,忘了自己的身份。
她缓缓从地上起身,将衣衫脱下,换上自己的旧衫。
前几日才初初知晓了自己的心意,总觉得往日颜从安待她是有些不同。她本想着即便现在无情,等二人成婚后,日久年长,颜从安亦会同她心意相通。
前几日她觉得颜从安似乎对她有些冷淡,也不太愿与她多谈,她本以为是店铺出了事情,还想着自己是否帮得上忙。
可今日在院门听到那少年之言,原来并非是店铺有事。颜从安这几日一直在陪这少年,才无暇顾及她而已。
荀飞白脑中思绪繁杂,一时想到颜从安待她的不同,一时又想到颜从安与少年的亲密。
如今细细想来,二人定亲也只因那日静室之事,本就非二人两情相悦。
心中杂念丛生,荀飞白在床榻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直到累极才隐隐睡去,可睡下后不久就被噩梦惊醒。
梦中的颜从安不像上回那般柔情似水,而是神情淡漠的告知荀飞白她心有所属,那人与她门当户对,说当日定亲之事一时冲动,如今要同她退掉亲事。荀飞白自是不愿,情急之下表明心意,颜从安闻言并未心软,反而面上带上几分不屑,只说希望荀飞白同意退亲,荀飞白这般身份本就与她并不相配,莫要再纠缠,叫人生厌。
荀飞白从梦中惊醒,只觉自己背后冷汗涔涔。梦中颜从安在知晓她心意之后神情冷漠,还带着一丝嫌恶。荀飞白只觉自己羞愧万分,无地自容。她认清自己当真是痴心妄想,企图高攀颜从安。
她看向窗外,此时天色已微亮。身上因着出汗实在有些黏腻,荀飞白起身出门,让伙房烧了些热水,去澡房洗漱了一番。
等到用早饭时,荀飞白意外的在随室见到了颜从安,她本以为颜从安会同前几日一般不会在家中用饭,想起昨日那少年说今日要启程回京都,想来那人应当是走了。
她不自然的扯了嘴角唤道:“从安。”
颜从安轻轻的看了她一眼,在她身上的旧衣上停了一下,也未搭话,只微微的颔了颔首。
荀飞白见颜从安面上淡漠,神情如同梦中一般无二。她心中一涩,也不再多言,直直坐下低头用饭。
二人席间未再说一句话。
荀飞白用完饭,准备起身离开,只听颜从安淡着声音道:“听秦伯说起,你昨日寻我了?”
荀飞白闻言,想起昨日自作多情的忧心,低低应了一声:“嗯。”
颜从安见她这般模样,心中更是有气。
那日听说这人不顾自身安危在小巷救人,颜从安便有些生气,之后故意冷了她几日,本想让她同自己说说好话,却正巧赶上吴远岱这小子来了滨州,她一直未有时间同她说那日之事。
昨日这人瞧见自己与他人一起,一声不吭就走了,随后也不曾来问过自己。今日又摆出一副毫不关心的模样,火气更胜,颜从安脸上更是冷了几度:“寻我何事?”
荀飞白看着她冰冷的眉眼,心下更是沉了几分,她有些无力的摇了摇头:“一些小事,我自己解决了。”
颜从安微微皱了皱眉道:“当真无事?”
荀飞白很想问昨日那少年是谁,为何与她这般亲密,可想起昨夜的梦,她怕会得到相同的答案,又摇了摇头道:“无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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