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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多多停下三轮车，走到一处空气驳杂，堆着纸箱与酒瓶的胡同口，说：“下来，我们到了。”
贺衍抬头上看，胡同正上方拉着一幅破破烂烂的横条：“鬼市”。
“就这里？”贺衍看着钱多多，神色莫名。思虑良久后，贺衍转头对贺其一说，“走，回甜品店我教你洗盘子。”
“干什么，你瞧不起鬼市是吗！这里可是卧虎藏龙，都是高手！”钱多多喊。
贺衍无动于衷，默默转脸，盯着钱多多：“哦，就是那种用河边鹅卵石骗了你三千块的高手？”
第19章 不买立省100%！
钱多多一时无语，委屈加愤怒挤在脸上硬生生憋出来一张调色盘，他委屈地说：“那是意外……”
“是吗？”贺衍不依不饶，“那八百块的玻璃玉佩，一千二的辟邪剑谱，还有六百八的玩具剑都是意外了？”
钱多多彻底哑火了，不仅仅因为贺衍战力太猛，还因为他想起来那些不翼而飞的红色大钞，每一张都是他在天桥底下磨破嘴皮子赚回来的！
“那是，那是我运气不好。鬼市出过不少真东西的！师父那张聚气聚灵的蒲团就是这里淘的，还有二师叔那张五雷符，师弟的夜光珠……”钱多多数着数着更蔫了。因为他发现整个道观但凡是来过鬼市的，都没他冤大头。
贺衍最看不得钱多多蔫头耷尾的模样，像只几天没吃过饭还被人嫌弃的流浪犬。
两个人眼对眼，一个恨铁不成钢，一个委屈巴巴，在破烂门头下面木雕一样僵持着。
贺其一冷冷开口：“今天是我来面试，不为挑选东西。不花钱就不会被骗。”
钱多多登时点头如捣蒜：“对呀对呀，我不花钱总行了吧。”
贺衍不信任地看了一眼钱多多，勉强答应了。
面试官钱多多一点官架子没摆起来，兴高采烈地拉着陪面的“家属”贺衍同志进了鬼市。
鬼市的意义有两种，一是字面的“鬼”市。只在鬼气最浓的鬼节才会出现，摆摊的商人有鬼有怪，妖精魂魄齐聚，甚至也会有人。二则是一种由人摆摊的鬼市，鬼市凌晨天明前就开门，到了太阳升起就闭市，一直到大晚上才会再开。
这种鬼市的商品来路不明，多的是土夫子从墓里扒来的宝贝。甚至还有不少懂行的专门来这里坑蒙拐骗，专找人傻钱多的主。
许多玩古董的喜欢来逛鬼市，买定离手，全屏运气和眼力，有点赌石的意思。而对于真正懂行的道上人，往往有自己的关系链，来鬼市直奔老店铺，要的东西也有商定好的价格。
薛茂对鬼市了解甚深，只是偶尔来淘点被不识货的店家落下的小物件，所以带回去的东西总是物有所值。而钱多多的其他师兄弟也多半如此。
唯独他，一问三不知，跟个来这里展示眼力的古董收藏家一样，偏偏还囊中羞涩。次次都被骗。
此时天已经黑了大半，鬼市从不开灯，小摊前面会打一盏油灯，或者点红蜡营造气氛。还有一些摊子连灯也不打，有人来问价老板才会摁亮手中的手电介绍货物。
“两件东西，随便什么物种，什么功用。只要你拿回来的东西有点门道，还能说出来门道是什么，就算面试成功。”钱多多打量着贺其一，略显刻薄地要求，“不过你是只鬼，所以邪门的东西都不算数。得是正道法门，且你得说上来用处。”
贺衍不清楚鬼市的行路，没觉得这要求有哪里过分，更别说贺其一还是“天道”下凡，对正道的东西了如指掌。
但实际上鬼市的东西要想来路得当就已经很难了，更别说还得是正道法门。
人摆的鬼市之所以带一个鬼字，最重要的就是这里规矩太大，货品来路不明。买家不能问来路，不能问怎么得的，钱货两讫之后不能退不能埋怨卖主。
这么多规矩的原因就是因为这里的东西多半不干净，甚至有不少还带点邪性。
贺其一初来乍到，虽然不知道鬼市的来由和规矩，但只靠气息就能知道这地方与正道没有半点关系。古时也有类似的集市。只在凡尘俗世开市，骗的也多是些富甲商贾，他们这些仙人除非下山降妖否则是很少前往鬼市的。
贺其一不动声色，淡然点点头说：“好。”
钱多多嘿嘿一笑，信心满满地踏进鬼市。
鬼市最开头是一段安静的小路，荒无人烟，除了风愿意赏个脸，野猫都不会在这里搭窝。
走过三四百米，稀稀疏疏的讲价声就开始了。摊贩与摊贩之间隔了几米，一张破布一张席就能摆出摊，各种东西堆在一起。有人去了就递过去一支小手电。更多的卖家则是自己备手电，他们觉得摊贩的手电光不好，会影响眼睛。
“逛吧！我给个友情提示，巷头的假货偏多，巷尾的卖主难讲话，价贵。巷身才是淘东西的好地方。”钱多多说着站在贺衍身边给贺其一使眼色，“快去快去，动起来的。”
他这幅小人得志的模样让贺衍有些哭笑不得，看了眼贺其一说：“有真东西吗？”
贺衍因为天生阴气太重，导致气运低迷，妖魔鬼怪都能看到一点。所以并不是个坚实的唯物主义者。但即使如此，鬼市在他眼里顶多像是一堆破铜烂铁里添了一枚珍珠，用来骗人的。
贺其一看了一眼周围的摊子，说：“这几家都有些真东西。品相一般，用途也不是正道。”
“还有真东西啊？”贺衍探着脑袋打量，一眼看到的都是沾着土的破碗，廉价的珠子，还有奇形怪状叫不出名字的器具。
贺其一点头，指着其中一家说：“最角落那颗珠子上面有阴气，应该是死人的遗物，因为横死所以一部分魂魄不甘心俯身其上。”
贺衍问：“这种东西买来有什么用？”
贺其一挪回眼睛朝前走去：“没用。”
钱多多财运太差，但对鬼市的认知还是正确的，巷头的摊位东西杂，样貌古怪好看，颇有点志怪小说里蒙尘的奇珍异宝，最能吸引一些爱古董人士的猎奇心理。
但这里面不少是刻意做旧，上漆的假货，唯一有点真本事的也都是贺其一说得那种带着点阴气但没用的“遗物”。
一直向前走了五六百米，摊子才变得像模像样一点。
这时候的摊位上东西都很单一。土夫子下墓一次带上来的货物要销货，不能攒在手里，所以一看就知道是一套东西。还有的摊子上就摆了两三样，不吆喝不喊人，老板搬着马扎一坐，恨不得要睡一觉。
打来到巷中，钱多多就成了最激动的那个。贺衍一个不留神，他就跑到一处摊位前，拿着一口香炉两眼放光。
钱多多扭过头，对贺衍说：“衍衍，这个一定是真君留下的炉子，只要一万二！”
贺衍：“……”说好的不花钱呢！
第20章 夫唱妇……咳，一唱一和
钱多多抱着心爱的香炉，本来都要冲动付款了，对上贺衍冷漠的神情后顿时心虚。
贺衍手插在兜里，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钱多多，丝毫不分神在珍贵的香炉上。
贺衍的脸长得很不错，不是那种清秀的长相，单拎出去算得上相貌堂堂的帅哥型男。他的眼睛尤其好看，黑亮黑亮的，深潭一样。被这样一对眼睛盯着，不心虚的人都得慌神。
钱多多把香炉放回去，摸了摸鼻子：“不买了不买了。”
钱多多一路左看右看，脑门上都写着想花钱，他转了一半去看贺其一，对方闲庭信步，一个摊子看五分钟就立马离去。不问货不谈价，一派了然的模样，无趣极了。
“贺衍。”钱多多实在憋不住了跑到贺衍身边，“其实我现在缺一把剑。降妖辟邪用的，师父给我那把前几天被野猫抓花了，阵法全乱了。我带着买把新剑的任务呢！”
贺衍看了他一眼：“你师父让你来鬼市买剑？”
“……对。”
“你们道观堆着的垃圾还不够多？他上月还打电话来告诉我盯着你不要再去鬼市了，不然他赚来的那点钱都要赔出去了。”
“……”钱多多没话了，被贺衍看得不自在，才吞吞吐吐说，“师父给了我五万，让我去青云阁买。但是前两天摆摊蹭了人家的车，赔进去了。”
贺衍一脸冷漠：“天桥底下你能蹭谁的车？”
“电动车……”
钱多多的财运和贺衍的倒霉有得一拼，每天不赚钱也就算了，不赔点钱进去都不能叫钱多多。
“你还有多少钱？”贺衍问。
钱多多掰了会手指头说：“加上我自己攒的钱，二万四千零五十。”
贺衍惊了：“什么电动车要你赔几万啊！”
“没有没有，电动车六千，但是那个推电动车的阿姨家里有个重病的老大爷，鸿运压身，是个大善人。就差那么几万的手术费……”钱多多对对手指，不出声了。
他不算个烂好人，爱财如命扣得不行，实在是那个老大爷身上的佛光都快把他闪瞎了，不给钱救命钱多多都觉得自己良心不安。
两万四要买一把品相不差的桃木剑，只能靠运气淘。而以他们两个的气运，别说桃木剑了，别淘把玩具剑就不错了。
贺衍看了看游刃有余的贺其一，说：“要不你让贺其一帮你看看？”
“不行！”钱多多大喊一声，脸都红了。前脚还颐指气使地让人家面试，后脚就求着要把桃木剑，太不是人了！
贺其一此时终于在一处占地面积最大的摊位前停了下来。
摊位上的东西很杂，都是些古董器具，估计是从哪个墓里淘出来的。
贺其一的样貌气质本就神秘莫测，在摊位前站了三分钟，摊主被盯得心里犯嘀咕，赶紧着手电筒出来说话，觉着可能遇上什么高人了：“您要点什么东西？”
摊主一口外地口音，普通话凹地很艰辛。他这摊东西都是真货，九死一生搬出来，卖得价很高，难得有人识货，自然殷勤一点。
贺衍和钱多多看到贺其一停下来，就往摊主这边靠拢。
钱多多大老远瞅见摊主就一脸苦相：“喂，你那个鬼真的不靠谱吧。着摊主是个不要命的土夫子，卖得东西身上多半都沾点人命，价高东西邪。我说衍衍你要不还是快跑好保小命，别跟这种鬼多交缠。”
贺衍皱着眉走进摊位，正听到贺其一一本正经地与老板交谈：“这几块石头什么价钱？”
不止是贺衍愣了，老板也傻了：“石头？”
他这一堆货物都是出自一个墓，贺其一指的石头也是一样。石头是几块透亮的鹅卵石，色彩鲜艳自然，样貌很好看。但是老板查遍了古籍也没给它们找个出处，根本就是拿上来凑数的。
做鬼市生意的都是老狐狸，老板眼睛一转说：“识货啊！这可是好东西，您要真心想要的话，一次性买断，十万！”
贺其一皱起眉，刚要说话，肩膀被人一拍：“其一，你看中什么了？摆鱼缸的石头找好了吗？”
鱼……鱼缸？老板看着贺衍一脸随意，顿时有些失落。
贺其一沉默了片刻说：“这些石头品相不错，只是似乎有些太贵了。”
“一堆鹅卵石能多贵？”贺衍拍拍贺其一，贺其一立马站在他身后，保镖一样。
老板看贺衍的眼神立刻不一样了，估计着这是哪家富商的儿子，来这儿淘装饰来了！老板眼睛一转，这堆石头没人知道用处，砸在手里还不如卖个千八百块，也算进账了。
“不贵不贵，这些都是上好的灵石，有大来历。是神泉边捡回来的。”老板搓搓手，一副忍痛割爱的模样，“我瞅着和您有缘分，这么一堆您给个三万，成吗？”
“三万啊……”贺衍回头看贺其一，“老爷子给我们批了多少来着。”
贺其一一愣，看见背着手的贺衍身后五根指头忙活得不行，不停给他打手势，比着个“一”。
“一万。”贺其一回答，想了想又添了一句，“而且老爷还要带点其他装饰回去的。”
“小气鬼。”贺衍淬了一口，蹲下来，“我瞧着这堆石头好看，自己添点钱你一万给我行吗？”
老板有点不甘心：“我们这一趟费不少功夫呢……”
“一万五，你在随便饶我点装饰，我也好交差。”贺衍说着就拿出银行卡意思是要刷卡。
贺其一一看立马上前来挑了几件不起眼的小物件，两人的行动力太强，拿得也都不是真东西，老板犹豫了两秒，卖了！
钱多多在一边目瞪口呆，看着这两人一唱一和地讨价还价，一句话没插上。等贺衍掂着一兜鹅卵石回来才想起来炸毛：“你眼光差别坑贺衍的钱啊！这不就是一堆烂石头！连点灵气都没有！”
贺其一对他的叫嚣无动于衷，看了他一眼说：“走。”
他的眼神太冷清，太严肃，比钱多多师父生气时的神态都能唬人，钱多多一愣：“走？走哪去？”
贺其一说：“你不是要我找正道的东西？这算一件，另一件就给你看把剑。”
钱多多和贺衍聊天时离贺其一十几米远，但以修仙之人的耳力，要想听到并不是难事。
钱多多顿时懵了，尴尬还下不来台。答应吧觉得自己没起子，不答应又真的想要剑。
贺衍拎着一兜鹅卵石推了一把钱多多：“快点去。”
第21章 人生的意义不是重复
钱多多原地愣了两秒，随后喜悦又别扭地跟在贺其一身后。
给他参谋把剑的意思就是——不用他掏钱了！钱多多想到这一节，就偷着去打量贺衍。毕竟刚刚那几块破石头就是贺衍买的，这把剑的钱说不定也要贺衍来掏。
“衍衍啊。”钱多多溜到贺衍身边，把一张卡塞了过去，“我就这么多了，一分不落都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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