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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了眼，藏烨微微攥紧手掌。
对那坠落之人已思念到如此地步，连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都能看到他的影子了么？
缓缓走到那水池边，藏烨望着地面溅出的零星水印，视线渐转渺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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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几人收拾妥当，启程织埠。
藏烨依莫春怀之言，一大早便前去寻找对方拿了静心药丸，暂时压制心魔之迹。
上路后，他骑着一匹黛腾马走在最前，莫春怀、燕淮凌与尹修鸿坐在后方马车内，对当下局势进行讨论。
“听闻织埠方死伤惨重，那曹灵官虽勉强逃过一死，却被逼入汤城石轲山，无法招架。”尹修鸿幽幽开口，相当严肃。
燕淮凌想到几位追寻药材的金卫名中周天歌便是织埠之人，现如今藏烨已回了府，周天歌会不会也如藏烨一般早已赶回？
那对方此程会是什么境况？
“若绝派已占领汤城，老夫需你二人速去寻灵派术士叶长岭与逢书俊。”莫春怀对目前局势发表看法，“绝派东煌野心一向不小，此番绝派之势绝不止他一脉，很大可能已与洋华上官绮联手。若灵派坐镇不管，大邬亡矣。”
尹修鸿道：“圣上为何不派军讨伐绝派？他自知江湖各门各派平衡之重，为何坐观江山之乱？”
莫春怀道：“当今圣上太过倚重术士端木秋灵，而那端木又是双修之士，对绝灵两派之争并不十分关注，哪方胜，于他都无关痛痒，只要术道位子稳固，他便可放任事态发展，自然不会向圣上进言插手。”
燕淮凌道：“前辈可是希望灵派联手将那绝派击退？”
莫春怀道：“老夫与叶长岭、逢书俊都有些交情，纵是那二人出世多年，江湖灭派之动，他二人终究无法置身事外。若事情真发展到如此地步，你二人需得尽力寻找他二人，让灵派联手，抗衡绝派。”
尹修鸿道：“师尊，弟子曾与那逢书俊前辈有一面之缘，若弟子前去，也许能稍微容易些。燕公子便去寻那叶前辈，不知燕公子意下如何？”
虽然和两位灵派前辈都打过照面，但毕竟在叶长岭那边有藏烨这层人情，燕淮凌自认为也许胜算会大些，便没有异议地点了点头。
之后听二人讨论局势，燕淮凌大体赞同，只是关于齐冥君面对局势的态度，他却并不十分认同莫春怀与尹修鸿的观点。
齐冥君毕竟是大邬建国之人，曾任用藏烨为邬灵使，至少眼光不会太差。
至于现如今因端木三言两语便坐观局势发展，燕淮凌认为事情不会如此简单。
即便多年安逸确实会让人懈怠，明君也可能因荒淫无度变为昏君。
但燕淮凌认为，齐冥君不是昏庸之人。
至少在此之前，绝灵两派相对平衡，从未出过如此差错。
那究竟为何绝派大肆进展，官府却不闻不问，使其百姓遭殃受苦？
带着不少疑问，燕淮凌与众人一路南下前往织埠。
一路上看到不少城池四面楚歌，黑烟自城内徐徐上升，不少百姓慌乱奔走，场景颇为骇人。
莫春怀他们沿路救治了不少流民，终于抵达汤城时，看着汤城门由绝派重兵把守，当即调头前往位于汤城西侧的石轲山。
此山不小，沿山路而行时，还能看到大批流民，死的死伤的伤，哀鸿遍野。
见不得此等景象，莫春怀、燕淮凌与尹修鸿停下马车，下来开始挨个为流民救治。
藏烨下马，在旁边负责将无法行走的伤患抱至莫春怀身侧，让对方问诊。
燕淮凌看着莫春怀认真的模样，无意识便学起对方救治伤患时的技巧。
大部分时候，对方处理外伤的步骤还能勉强记下些，但有些时候，看莫春怀伸出手掌覆于病患伤口之上，口中似是念咒般开开合合，让人捉摸不透。
见燕淮凌那好奇又认真的模样，尹修鸿忍不住点拨道：“那便是师尊的回鸿术中‘春回万象’之式。”
闻言，燕淮凌禁不住十分感慨。
一路抢救病患直到深夜，燕淮凌几人在一点点上山的过程中，向周遭民众询问了曹溟灵官之事，不少人说早先看到曹灵官与周金卫逃入山中，但不知他们去向。
有绝派之人追赶入山，却无功而返，似是也并不十分在意他们死活。
一听得“周金卫”，燕淮凌与藏烨心下都有所猜测。
先前那曹灵官生还几率十分渺茫，不过若是周天歌在其身侧，也许情况并不会如想象中糟糕。
无法搁置一路负伤的流民于不顾，莫春怀遣藏烨与燕淮凌先入山寻找曹灵官与周天歌，他则与尹修鸿留下救治流民。
得令，藏烨便与燕淮凌出发。
立时有种错觉回了先前二人寻卷之日，燕淮凌紧随藏烨身后。
“藏大人？”
并未回应，藏烨瞅了燕淮凌一眼，等待他下文。
“听闻藏大人先前与几位金卫名寻找益寿丸之材，是否已寻得？”
藏烨并未回答，只是目色沉实地看了他一眼。
自知这话问得有些突兀，燕淮凌不慌不忙地找了个借口：“莫前辈对医治颇有心得，关于那万寿卷益寿丸之方，他可能有些独道见解。若在下问得冒失了，请大人恕罪。”
自鹿山一战之后，燕淮凌便对藏烨一方事态发展完全不知。
他印象最深的一幕便是柳下铭将路籍丢入龙涯花口时的情形——即便当下想起，他也克制不住地怒火中烧。
至于藏烨他们是否拿到了龙涯花，他并无头绪。
“已寻得。”
最终，藏烨给了他一个简短答复。
听着那回话，燕淮凌恍然——柳下铭他们竟失势。
那在短时之内竟重振旗鼓，组织绝派大队人马前来攻破织埠及莞陵，必然早有预谋——此番入侵织埠的大队之中，柳下铭也会是其中一员么？
燕淮凌脸上渐染杀意。
若是遇上柳下铭，他定要手刃那败类，让对方以最凄惨的方式离开人世。
察觉到身侧燕淮凌渐转犀利的气场，藏烨忍不住瞥了他一眼。
关于这尹雁，起初他并不十分注意，本以为只是莫春怀身边一无关紧要的药侍，但经历赤月一战，他总觉得此人身上有些秘密。
见过端木秋灵的招式，藏烨自知双修之人所用招式与绝派灵派无异，只不过在应对上招式范围更广，也更灵活，并无新奇——
眼前这尹雁却着实不同。
与赤月不入任何门派的“风月指”一样，藏烨无法将燕淮凌的招式归入任何门派。
就算对方敷衍地表示那是属于绝派与灵派的糅合之式，也断然不能解释根源。
在藏烨看来，虽然白狼君在珺途卷里表达过双派可融合的最高之境界，但他目前为止还从未在江湖上听到过一位能成功将绝派与灵派融合之人——即便是那拥有双脉的端木秋灵也无法做到。
这尹雁——到底是什么人？
正沉思间，藏烨却忽听得耳畔传来一阵嗖嗖声。
当即顿步，他一记沙掌流拳便将那层层暗器强行破开。
燕淮凌则旋身而起，抬掌便是一式严霜夏零，数道冰花于空中绽开，准确劈中暗器，叮当坠地。
两人稳稳落地，却见枝头上一撑伞女子落定，垂头望着下方二人。
辨清来人之际，藏烨一阵意外：“邱姑娘？”
但话音方落，他意识到身边有重音——那尹雁竟与他异口同声。
收了伞，见藏烨架势全开，邱岚撇嘴道：“藏大人，别来无恙啊。”言毕，她望向藏烨身侧燕淮凌，歪了歪脑袋，道，“这位公子是何人？本姑娘倒是没见过的。公子作何知道本姑娘是谁？”
燕淮凌才意识到自己那条件反射的话，于是紧忙道：“旋伞如碧，身轻似燕，惊鸿一瞥，倾城芳颜，必是‘笑惊鸿’邱岚姑娘了。在下尹雁，幸会。”
见此人慧心妙舌，邱岚愣了一愣，随后勾唇一笑：“没想到本姑娘的名声竟传到这织埠来了。”
藏烨则不打算继续寒暄，直切主题道：“邱姑娘为何在这里？”他记得当时分别时，邱岚是与周天歌一同走的，那对方出现在这里，是不是意味着周天歌就在附近？
邱岚自树梢跃下，侧头望着藏烨道：“藏大人此番来寻，有何贵干？”
藏烨于是将花重道的话向邱岚复述了一遍。
“信？”邱岚见藏烨自怀中抽出的一封信，道，“可是要拿给曹灵官？”
“正是。”
邱岚道：“那藏大人何不直接交予奴家，让奴家代你送到不好么？”
藏烨知道这女子喜欢打趣，于是道：“需得藏某亲自送到曹灵官手中。”
邱岚耸了耸肩，也不恼，只是故作失望道：“大人果然还是见外么，奴家好生伤心呢。”
燕淮凌在旁边无奈地摇了摇头，谁知那动作却被邱岚看到。
侧步迈上前，邱岚凑到燕淮凌身前，笑容可掬：“尹公子，对吧？既是与藏大人同行，奴家倒不便过问太多。只是——若要让你过去，需得报出身家姓名，否则嘛——”
燕淮凌拱手：“在下是莫云莫老前辈药侍，莫前辈医术高明，此番听闻曹灵官遭难，特自莞陵赶来相助，还望姑娘能通融，让在下前去探视。”
邱岚笑盈盈地正待回应，却在凑近燕淮凌时微微皱了皱眉。
与周天歌待的久了，看了对方制毒用毒，每日接触不少味道，让邱岚现在对气息非常敏感。
她缩短与燕淮凌之间距离，自他肩膀闻至面庞，两人鼻息相闻，近在咫尺。
燕淮凌下意识向后缩了缩脑袋，一脸窘迫：“呃……姑娘作甚？”
鼻子几乎顶上燕淮凌的，邱岚猛劲儿嗅了嗅：“你——身上有股味道。”
满面尴尬，燕淮凌只得后撤一步，道：“在下赶路多日，怕是浑身汗渍，入不得姑娘眼。”
邱岚冲燕淮凌摇了摇手指：“不不不，不是那种气味——”她思考一番，斟酌该用什么词，“是——熟悉的气息。”
旁边藏烨闻言，侧头瞄了眼邱岚，似是在这方面有些共鸣。
眼前的尹雁虽一颦一笑一言一行，甚至形体外貌都很陌生，但靠近对方时，总有股熟悉的气息。
满头大汗，燕淮凌窘迫道：“呃、气息？”
邱岚耸肩：“对。公子的气息，让本姑娘有种熟悉感。”
“邱姑娘……”燕淮凌极力转移话题，毕竟眼下最重要的依然是周天歌与曹溟下落，“若是知晓曹大人下落，可否告知我二人？”
这回，邱岚终于收了先前调侃之意，一脸严肃地望向燕淮凌，道：“你说你师父医术高明，可当真？”
燕淮凌郑重点头：“当真。”
再不停留，邱岚朝藏烨与燕淮凌招了招手，便要将二人往深林中引。
藏烨与燕淮凌对望一眼，随后紧跟而上。
走了一段路，她在一处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地面停下，蹲身开始扒拉上面的枯枝败叶。
藏烨与燕淮凌意外地看着，直到她扒出一条通向地下的密道。
燕淮凌与藏烨再次对视一眼，哑然。
“还愣着干什么？进来吧，他们在下面。”言毕，邱岚率先迈入。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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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继续加油哒~
第65章 春回万象
追随邱岚入了密道, 藏烨与燕淮凌走了好长一段路，才在尽头处看到坐于火把边的周天歌与曹溟。
那曹溟留着络腮胡，面黄肌瘦, 不过除了胳膊上一处轻伤, 并无肉眼可见的重伤。
周天歌发梢凌乱，衣衫褴褛，看上去像是经历过数场恶战，相当狼狈, 肩上、腿上左腹部有不小的伤口, 勉强被医带绑着，能看到岑岑鲜血渗出的模样。
见邱岚带人进来，周天歌费力地睁眼, 几乎无法动弹。
忙冲到周天歌身前，邱岚一脸担忧道：“你先别动，藏大人他们来了, 会有办法的。”
垂头望着周天歌，藏烨蹲身而下, 敛眉道：“周大人，还好么？”
对藏烨的突然出现, 周天歌还颇显意外。
但很快, 他收了惊异, 苦笑一声道：“算不上好, 没法向大人行礼了, 大人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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