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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妨。”藏烨道，“等下莞陵莫云大夫会来, 你们都会有救的。”
点了点头，周天歌侧眸望向燕淮凌, 目露困惑：“这位公子是……？”
拱手，燕淮凌道：“在下尹雁，乃莫云前辈的药侍，见过周大人。”
眯眼在火光中盯着燕淮凌的眼，周天歌凝视了一会儿，又转过头冲藏烨道：“许是我失血过多，方才竟将这位公子看作一位故人。”
燕淮凌几乎要尴尬擦汗了。
他这易容术就这么不堪么？
邱岚道：“哪位故人？”
周天歌笑了笑，摇头道：“不重要了。”此话方落，倏然想到什么，周天歌转向藏烨，语气紧急，敛眉道，“大人——此番去珺途，你可曾寻到燕鸿公子？”
听到自己用的化名，燕淮凌只觉浑身微微一颤。
他不清楚自己被柳下铭掳走后藏烨一行人的动态，不过从眼下判断，周天歌似乎还不知道自己那化名的真实身份。
克制着瞬间有些汹涌的情绪，他绷着牙关转向藏烨，却在看到对方那如入墓的神情时，颇显意外。
垂了眼，藏烨张了张口，又恢复了沉默。
低着头，攥紧了拳头，藏烨平复了一番，才幽幽道：“他……坠落深渊，下落不明。”
见藏烨那显而易见的痛苦，周天歌微微一愣，瞬间便明白过来对方言辞中的留白。
——那燕鸿公子，很可能已经不在世。
与藏烨寻药期间几乎朝夕相处，他清楚此人若是决定去寻人，不得到结论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不打算再揭对方伤疤，周天歌点了点头，沉默下来。
旁边的燕淮凌听到那句“坠落深渊”时，感到脑子猛然一鸣。
他回忆起那日洞窟之中，藏烨撕心裂肺的喊声。
无言地盯着藏烨侧颜，燕淮凌讶然地发现对方身躯正微微颤抖着。
藏烨脸上咬肌的线条异常清晰，似乎在忍耐着什么巨大的痛楚。
一抹心酸涌上心头，燕淮凌盯着藏烨痛苦不堪的侧颜，忍不住思忖：
那他……后来去找过自己么？
当日自己微弱的肺腑之言，他……听进去了么？
正出神间，邱岚却唤燕淮凌：“尹公子，你可记得来时的路？”
回神，燕淮凌道：“记得。”
邱岚：“那就麻烦你将莫云前辈带来这里了，切记注意周围，莫引得贼人来。”
燕淮凌点头：“在下明白。那诸位先稍安勿躁，在下去去就来。”
作揖，燕淮凌忍不住扫了藏烨一眼，却发现对方也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当下移开了眼，他迅速出了山洞，循着山路往莫云方向而去。
目送燕淮凌远去，邱岚先前无所谓的脸却倏然变得异常严肃。
她转向藏烨，认真道：“藏大人，此番攻打汤城的绝派有珺途柳下铭与洋华上官陶的人马，那上官陶是我师兄，机敏聪明。曹灵官躲在山上的事，他们怕是早已得知，只是并未找到人。奴家只怕我师兄不会轻易放手——若是他们放火烧山，我们便不得不应战了。”
藏烨道：“若是真到了那时，藏某必全力相助。”
在一旁痛苦躺着的周天歌感怀道：“多谢藏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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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淮凌找到莫春怀时，发现对方根本腾不开手。
不少流民伤势惨重，若是莫春怀当下立刻放手，必然便是几条人命。
尹修鸿在旁边忙前忙后，几乎没注意到燕淮凌已回。
待燕淮凌开口出声，莫春怀转头瞟了眼他，草草问了句：“找到灵官了么？”
“找到了。”
“伤情如何？”
“曹灵官只受了轻伤，但是他部下——”
尹修鸿打断燕淮凌着急道：“曹灵官无事便好，师尊眼下怕是腾不开手，等下还需燕公子帮忙照顾那灵官。”
燕淮凌一阵意外：“尹公子，在下方才的意思是那曹灵官手下周金卫伤势颇重，若是不蒙救治，怕是有性命之虞。”
莫春怀替身前一位满身是血，奄奄一息的流民治疗，听得燕淮凌那段话，便道：“公子可记得老夫在万寿卷补卷三里的一段话？”
燕淮凌道：“不知前辈说得是哪一章？”
“回鸿之法。”
燕淮凌恍然：“记得。”
“病者，色形神其一不备者也；夫色之变，可以汤液草药治之；形之变，可以微针治外，汤液治内；神之变，可以灵术通其脉，释其魔，避其害；外伤之患，结于皮肤，以带束其脉，稳血气真气；若治不本灵道，不知其源，不辩阴阳虚实，则色不润，形不盈，神不清。双脉者，营绝灵之气，抵病体之极，活心源，通肺理，远死而近生……”
莫春怀边治疗病人边心不在焉地诉说自己那卷内容，生怕燕淮凌遗忘，毫不顾忌在场有没有因万寿卷而疯狂的武林之徒。
燕淮凌频频点头，最终听莫春怀道：“若周金卫伤势严重，燕公子，你先替老夫顶着，结合万寿卷与你体内双脉，以你的悟性，老夫并不担心。”
闻言，面露难色，燕淮凌焦躁：“前辈！在下只是——”
尹修鸿道：“燕公子莫要担忧，你先按法子检查一下那周公子内伤情况，若是经脉受损严重，你便凭你双脉之势，替他梳理。不管怎样，让他尽量能撑到我和师尊把这边几个重病伤患处理好。”
虽然心下迟疑，但燕淮凌看着莫春怀与尹修鸿身前那些情况看上去比那地下二人糟糕数倍的人，便也说不出其他催促之言。
他点了点头后，便迅速点足，踏月流波远去。
回到密道之中时，邱岚正待迎上，却见燕淮凌面色阴沉地独自而归，还以为路上遇到追兵，脸色一变道：“尹公子？这是何故？”
燕淮凌简单将莫春怀那边情况介绍了一下，墙边周天歌与曹溟立时面色异常忧郁。
藏烨敛起眉道：“莫前辈的意思是让尹公子接手么？”
燕淮凌知道这提议有些荒唐，但在这些人眼里，自己好歹也是名医手下的药侍，不应办事太过犹豫。
于是他收起迟疑，稳步迈向周天歌身边，简单替他号脉，确定他受的内伤是自己力所能及范围之内后，便微微松了口气。
来时自莫春怀那边带了些药膏和医带，燕淮凌将周天歌周身大大小小的伤按照自己先前在沧隆岛学来的方式全数包扎好之后，让对方好生坐直，自己以双脉之气，替对方梳理血脉。
见燕淮凌那不算熟练却稳扎稳打的模样，一侧观看的藏烨颇为佩服。
待处理完周天歌，燕淮凌嘱咐对方好生休息，千万不能再随意活动。
周天歌自然无甚异议，转头朝一侧满面担忧的邱岚作了个鬼脸后便沉沉入睡。
将重头病患搞定，燕淮凌才迈至那曹溟身侧。
看对方胳膊上只受了轻伤，燕淮凌替他简单包扎了一下，便坐下替他例行号脉。
本以为自己会得到颇为稳定的脉源，谁知令他愕然的是，曹溟脉象异常混乱，比周天歌要更加危急——五脏六腑具受重伤，燕淮凌甚至不解此人如何还能若无其事地坐在此处而未大出血而亡。
面色苍白地松了手，曹溟似是从燕淮凌脸上看出端倪，忍不住道：“呃，尹公子，有何——”
“灵官莫开口。”紧急制止曹溟，燕淮凌道，“莫起身，保持现在这个姿势，千万不要乱动。”
听得燕淮凌口中焦躁之意，一侧藏烨和邱岚忍不住皱眉：“尹公子，可是有何顾忌？”
并不打算告知二人引起恐慌，燕淮凌回想着莫春怀的话，猜测自己今日无论如何都得尝试将那回鸿术学会——毕竟他不确定眼前灵官是否能撑到莫春怀与尹修鸿回来。
深深吸了口气，燕淮凌盘腿坐于曹溟对面，郑重道：“灵官，若等下疼痛，请务必忍耐。”
藏烨与邱岚虽不知到底什么情况，却也从燕淮凌紧迫的语气中探明情况到底有多糟，他们沉默而默契地围至曹溟身边，一边一个伸手按住他肩膀。
曹溟脸色苍白，却不敢开口，只得缓缓点了点头。
两手分别握住曹溟两侧手腕，燕淮凌闭了眼，尝试将体内双脉之气往曹溟身内输送。
谁知才开始没多久，曹溟便脸色惨白，满头大汗，不一时，一口鲜血直接喷上面前燕淮凌胸口。
并未在乎，燕淮凌继续将体内双脉之气运向曹溟体内，尝试梳理对方脉络——不少地方遇到阻碍，燕淮凌出手迅速，点中彼方穴道，制止淤血进一步扩张。
不知为何，运送之间，双臂却忽得两股温热之流盈盈而上，燕淮凌顺应那气息，运指发力，曹溟手腕上瞬时结出一层霜。
藏烨默默观望，看到那薄霜渐渐化为白气，忍不住将视线重新投在燕淮凌脸上。
对方正闭眸输气，额头满是汗水。
是双脉么？
藏烨视线下移回燕淮凌手腕，一股股细雾正团团涌出。
燕淮凌努力回忆着万寿卷内容，却觉曹溟体内脉络太过复杂，生怕自己一步走错便无法挽回。
就这么坐了大概整整一个时辰，燕淮凌已有些吃不消，唇角泛白，但对面曹溟面色已渐转红润，似是有了起色。
燕淮凌自知勉强将曹溟自鬼门关拉回，完全是走了狗屎运——若对方哪怕是血脉有一处暴走，他便无力回天。
最终实在有些力不从心，燕淮凌自觉对方血脉梳理已然稍稍正常后，便缓缓松了手准备起身。
然而才挪步，一口污血便从胸口喷出，燕淮凌意识到自己大概是太耗心神。
正待倒地，却撞入一个胸膛，燕淮凌费力侧目，正看到藏烨那张严肃面孔。
“大人……”
“曹大人已经稳定。”藏烨一把将他横抱而起，走至墙边缓缓放下，“你好生歇息，待莫前辈回来，必能善后。”
燕淮凌本还想多说两句，却觉头脑晕眩，四肢无力，很快就在藏烨怀中睡下。
邱岚在旁边看着，不禁担忧：“是否还是太勉强了？尹公子毕竟只是药侍。”
藏烨看着燕淮凌沉睡面容，道：“无论他技法如何，曹大人已经稳定，便足够。”
点了点头，邱岚道：“那奴家便去外面看看那莫前辈二人，若已经完事，便带他们回来这边。”
藏烨点头。
待邱岚再回来时，身边已经跟了莫春怀与尹修鸿。
她虽不认识二人，但沿路搜寻时，看着不少流民围堵中心的二人，便心道没错了。
简单告知二人燕淮凌那边情况，莫春怀赶来替曹溟重新号脉。
燕淮凌虽然勉强模拟了回鸿术的春回万象之式，却并未将病根清除，莫春怀明白若自己没及时赶回，曹溟怕是翌日晨便又会有生命危险。
回鸿术并非仅仅借助运功通脉之法，还涉及绝脉灵脉相关术道之法。
燕淮凌毕竟初习二脉，许多理解并不透彻，对两脉辅佐相应的躯体区域并不熟悉，是以将本应绝脉修复的内脏灌以灵气，灵脉修复的内脏灌以绝气，虽能暂时奏效，却不多时便会造成更大伤害。
即便燕淮凌的救治险些令曹溟陷入更大困境，但莫春怀清楚，那小子已在绝境中使出全力。
见燕淮凌躺在一侧休息，莫春怀用春回万象之法替曹溟疏通了凌乱脉象，通盈血气后，又简单检查了一下燕淮凌内耗——果然，在救治方面，对方不知量，出力过多，才致内耗过大，昏厥不振。
回鸿术非一朝一夕可学，今后燕淮凌还有很长路要走。
不过莫春怀依然对燕淮凌保持信心，他相信这小子若用心，定能在医学上有所造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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