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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他沉默地仰头望向夜空，异常疲惫地起身，目中流露出无限苦涩。
即便清楚无论斩杀多少绝派之人都无法将路籍救回，但他还是克制不住心下汹涌的情绪。
背对着莫春怀，燕淮凌半晌道：“莫前辈，对不住。”
在医者面前杀生，总归是一种罪孽。
莫春怀看着在燕淮凌面前断气的冼亮，垂了眼，叹了口气：“缘起缘灭，因果轮回，公子莫要太过沉浸悲痛。”
旁边勉强招架藏烨的上官陶完全没料到武功在派内算中上的冼亮竟没怎么招架便被那貌不惊人的青衣人剿灭，免不得心思一乱。
眼见藏烨一记沙掌流拳要直接拍上胸口，一旁本打算对付邱岚的沐承峰却选择放手，转而直接协助上官陶。
径直自身后抱住上官陶，沐承峰双掌齐开，只见数道雪色枝蔓迅速顺着他胳膊织起一网，那网立时将两人牢牢包裹起来，同时藤蔓卷向旁边周天歌、曹溟，也将他二人搅入那藤蔓之内，形成一玉茧。
见状，藏烨愕然驻步，收了势，眯起眼。
那玉茧之皮还在不断壮大变厚，牢牢将四人锁入中央。
燕淮凌与邱岚疾步赶来，却也只能立在那玉茧外不解。
“这是——”燕淮凌看着那雪色藤蔓总觉得与灵派玉壶冰心一式十分相像。
“玉壶冰心，玉茧。”藏烨幽幽道。
“！”燕淮凌愣了愣，道，“此人……不是绝派之人么？”
邱岚在旁边面如土色地解释：“沐师弟以前是灵派逢书俊前辈门徒，半路加入绝派，双修二脉。”
燕淮凌：“……”
看到那逢书俊“玉壶冰心”变种之式便应能得出结论。
转头望向藏烨，燕淮凌道：“藏大人，可有法能攻破这玉茧？”
眼神渐转暗淡，藏烨想到自己晦灵窟一战也是用了类似方法隔绝四人攻击守得性命，只能中肯地摇了摇头：“若非念术人自行解开，怕是别无他法。”
邱岚道：“如用绝派之式攻击，也不行么？”
藏烨道：“绝灵互斥互克，确为天道。只是这玉茧利用了二者完全不同的属性，至阴至阳之术，都不能奈何它。”
邱岚惊讶：“竟有如此厉害？那既是如此，修习此术，岂不就能刀枪不入百病不侵？”
藏烨摇头：“此术用作一时保命还可，只是极为耗费灵脉之气，若体内灵气耗尽，此式便会自解。”
第67章 和泽济世
邱岚担忧道：“若是如此……可否与其赌上时间？”
燕淮凌道：“周金卫与曹大人在他们手上, 现在怕是有性命之虞，若是不尽早解了这法术，后果不堪设想。”
邱岚一想到周天歌, 顿时十分焦躁, 她双手紧紧揉搓在一起，不断咬着唇，随后忍不住走上那玉茧前，扒着玉茧外皮, 冲里面道：“上官师兄！沐师弟！千万莫要伤害曹大人和周金卫！”
玉茧内一阵沉默后, 众人听到里面上官陶无奈之音：“师妹，你莫要阻拦我二人执行师尊命令——若你等退开不再插手，我二人定不会伤害他们。”
邱岚整张小脸都皱成一团, 十分烦躁地喃喃自语：“这可如何是好？”
燕淮凌望着那玉茧，好奇地迈步上前观望。
刚靠近那外壳，一股莫名的冰意便顺着他指尖流入体内, 与自身灵脉开始发生某种他无法理解的共鸣。
抬手望着指尖团团雾气，燕淮凌两指缓缓摩挲一番, 陷入沉思。
邱岚来回踱步，无奈之际, 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望向藏烨, 道：“大人……到底该怎么办？”
藏烨敛眉望着那玉茧, 神色相当凝重。
正当二人愁容满面之时, 一侧燕淮凌却虚起声音冲邱岚道：“邱姑娘, 你再和你那两位同门多说两句话。”
闻言，邱岚和藏烨同时转头望向燕淮凌, 不解其意。
不打算解释，燕淮凌只是冲邱岚做个“请”的手势, 随后指了指玉茧。
虽然不明就里，邱岚还是决定相信对方，转向那玉茧，随便开口道：“上官师兄，你也清楚沐师弟灵脉之气有限，若我们这样耗下去，你们必然没有胜算啊……”
里面顿了顿，上官陶道：“你们若还是不肯让步，便没给我们任何选择余地了。你就不怕我们伤害他们么？！”
邱岚咬牙：“师兄！师尊给你们的命令定不是带死人回去吧！纵是你们杀了他们，又能有什么好处？？”
趁两方交流，燕淮凌谨慎不出声响地沿着那玉茧周遭走，竖着耳朵认真倾听。
一侧藏烨见燕淮凌那架势，露出不解神情。
“哼。”沐承峰开口，“师姐真是说笑。让他们活着却生不如死的办法数不胜数，你又作何能阻止我们使些手段？”
邱岚急了：“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你们下山，彻底离开。若是不遵守信用，反正不过是鱼死网破，杀了就杀了，师尊也不会太怪罪！”
燕淮凌绕着玉茧行动的脚步终于停下，他在其中一处茧壁外站定，随后朝邱岚和藏烨打手势。
见对方让他俩靠边站，邱岚和藏烨依然一头雾水，不过还是应着燕淮凌命令，自玉茧旁退开，走到一侧大树边观望。
燕淮凌看着邱岚，冲她对口型“答应他”。
邱岚辨识了半天，才明白燕淮凌在说什么，于是点了点头朝玉茧道：“呃……好！你们别伤害他们！我们下山就是了！”
玉茧里安静了一会儿，就听沐承峰冷笑：“哼，师姐当我们是好糊弄的么？这玉茧之外你三人气息依然还在，作何——呃！！”
沐承峰声音戛然而止，邱岚和藏烨自侧面看清燕淮凌动作之后，愕然地睁大双眼。
只见那玉茧之壁瞬时变作透明，两支粗若树干的冰棱自对方按上玉茧表面的手掌戳出，直直穿过上官陶与沐承峰肩膀，将他们直接牢牢钉在玉茧壁上。
藏烨明白过来先前燕淮凌绕茧而走，是想通过对方回应的声音判断玉茧内部两人位置以及面向。
至于冰凌高度巧妙得在肩膀之处——周天歌与曹溟重伤躺在地面，断然是不会遭误伤的。
最让藏烨震惊的倒不是对方那冰凌之术，而是对方竟能化解那玉茧之壳，生生探入其中。
燕淮凌自知体内的灵脉与那玉茧产生了共鸣，而体内的绝脉之气便顺着指尖流向那玉茧表皮，尝试达成与体内相似的绝灵平衡态，从而阴差阳错地破解了沐承峰的玉茧之术。
藏烨能想象到若是与这位尹雁公子交手，自己那玉茧之术怕是在对方面前也不堪一击。
很快，玉茧被源源不断涌入的绝脉之气消解，点点雪卉忽展，杨花春暖，绿云素影，秋荼密网，将那厚实茧衣层层剥去。
坐于其间的沐承峰和上官陶想动却被那粗壮冰凌制住，无法伸展。
邱岚趁那玉茧消融，赶忙冲上前去，将曹溟与周天歌依次拉出来。
自然不愿就此罢休，沐承峰单掌按上燕淮凌那粗壮冰凌，立刻便运功打算以绝脉之气消解。
点足至其身侧，燕淮凌借着方才新涌出的交融之气，并指点向地面，只见那若春江般的暖意顺着沐承峰身躯而上，瞬时百花齐放，千鸟争鸣，其周身展开无数雪色柔花，飞鸟残影遍布夜空，甚为好看。
邱岚与藏烨不解其意，却看到沐承峰鬼炎之火迅速势头降下，似是被那百卉千鸟吸取了力量。
一侧上官陶捂着鲜血淋漓的肩膀，转向燕淮凌，郑重拱手道：“请公子手下留情，放我师弟一条生路，纵是我二人定要空手而归，也无需如此血腥！”
燕淮凌道：“上官公子可知这一路上多少百姓因战乱流离失所？”
上官陶张了张唇，却并未再答。
“你们肩膀上这点血量可抵得过那山路上遍地的鲜红？”燕淮凌脑海闯入莫春怀竭力为流民治疗时的严肃面庞。
这回，未待上官陶再发话，沐承峰却恶狠狠道：“师兄，莫要与人妥协！你我今日就是折在这儿也要把那两人带回去！”言毕，陡然点足向前，沐承峰摩擦着肩膀之伤，嘶吼着从冰凌之刃滑出。
登时鲜血四溅，沐承峰却不及顾虑，点足至上官陶身侧，出掌狠狠击碎其肩上冰凌，扯住对方肩膀便向护着周天歌两人的邱岚方向跃。
尚未至前，藏烨已蹲身而下，双掌压地，瞬时一道高耸石壁拔地而起，拦住两人去路，正是莞陵一式“万岩绝壁”。
“师弟，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上官陶急道，“那天下第一剑本就不好对付，如今只有你我二人，若是硬拼，定是要折在他剑下！”
沐承峰却不然，依然硬碰硬往上冲：“你以为我二人空手而归，师尊便会放过么？！”言毕，扔了上官陶，沐承峰飞步上岩，“若师兄要逃便逃吧！承峰不奉陪！”十指同时点上藏烨绝壁，沐承峰大吼一声，万雪飘之势若狂风暴雪般席卷而来，陡然便将那岩壁覆上千层冰花。
巨岩立刻在严寒之下裂出数道巨缝，沐承峰顺势破壁而出。
上官陶见状，转身便向山下飞跑。
周遭几人无暇顾及他，同时点足而起，燕淮凌踏月流波至沐承峰背后，藏烨飞龙乘云至其面门，两方四掌并出——清风之势立刻印上沐承峰胸口，击碎肺腑；燕淮凌一式严霜夏零令其后背炸出数道冰花，其肢体生生被冰刃割裂。
空中四散血花，沐承峰再未动弹分毫，坠地暴毙。
看着地面死相凄惨的敌手，莫春怀侧开了眼，微微叹了口气，旁边尹修鸿则面色凝重地盯着那尸首，若有所思。
燕淮凌与藏烨方稳稳落地，邱岚便自不远处冲来两人身边，郑重单膝跪地，朝两人抬手施礼：“多谢二位大人相救！这份恩情，小女子必铭记！”
忙将邱岚请起，燕淮凌冲她作揖，藏烨道：“举手之劳，姑娘莫客气。”
闻言，邱岚抿唇温和一笑。
藏烨走到不远处，看着哆哆嗦嗦不敢攻上前的几个绝派喽啰，目光落在他们先前拿走的龙凤四剑上。
见藏烨视线扫来，那绝派剩余几位术士叮叮当当地丢下剑拔腿便跑，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藏烨面无表情地拾了剑，装备完毕便转头望向燕淮凌，郑重道：“尹公子，你虽是双修之人，怕是与寻常双修之士也不同吧。”
说到这个份上，燕淮凌知道再糊弄大概是糊弄不过去了，毕竟藏烨慧眼如炬，先前出招的方式，是怎么也不可能瞎编乱造的。
他沉默地看了眼一侧莫春怀，对方点了点头，似乎表示但说无妨。
燕淮凌朝藏烨伸出一臂，道：“大人可自行确认。”
蹙眉，藏烨原地站了一阵，才走到燕淮凌身侧，搭上他脉络。
几秒后，他意外开口：“你……”
那双脉与他所见识过的双修之人脉络完全不同，两脉没有相抵之意，反而相辅相成，气息和谐，异常平稳。
莫春怀则道：“尹公子是罕见的术道奇才，天赐灵骨，无人能及。”
这话说得燕淮凌十分不好意思，忍不住尴尬道：“前辈，在下以前曾尝试自开灵脉，失败得相当彻底，又如何算得‘天赐灵骨’？”
莫春怀浅笑道：“你那是不得开脉之‘道’罢了。若是有人点拨，定能自行开启，这倒是无妨。老夫的意思是，这世上大部分人，纵是知晓那开脉之法，却依然无法双脉相融，若强行纳之，还有性命之虞。”
燕淮凌：“……”
藏烨冲莫春怀拱手：“晚辈行走江湖数年，从未见过双脉融合之人。尹公子的术道，可是新开之界？”
莫春怀点头：“若尹公子承认，那便是术道新派了。”
燕淮凌一脸尴尬，揉头憨笑：“呃……前辈，以我的资质，开山立派还是差远了。”
藏烨道：“公子不必妄自菲薄。以公子轻功之式，再加先前春风一碧，冰花四溅，凌霜寒雪，薄雨绵绵四式，足以有新派的影子。”
很意外藏烨竟记得自己那几式形态模样，燕淮凌忍不住更显窘迫。
莫春怀道：“尹公子可有想法？”
虽有顾虑，但燕淮凌也确实会时不时遐想。
若真有机会，确要开创一派：
名曰：泽派。
绝灵相融，和泽济世。
轻功踏月流波，一式春风化雨，二式严霜夏零，三式秋荼密网，四式冰魂雪魄。
至于后续会不会还有高阶之式产出便是后话。
早在体内两脉之气化形之际他便给招式起了名字，只是对自己体内双气之流并不十分理解，所以还不敢冒失创派。
别家开山立派需得数十年行走江湖积累经验，知己知彼，内力功力深厚——而他寥寥几式感悟，甚至自己还没悟透这“泽派”之基，便敢自称宗师？实在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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