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她好不容易接受了她,三天两头能憋出一句“姐姐”,她却要走了,但她硬是什么也没说,眼巴巴地望着她的车离去,也不知道有没有哭。
很少人像她这样,明明有父母,却不如没有。关简和梁芋常在南壄市,但从来不去看她,她就会想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错了。
可无论她怎么做,等来的都是失望,成长过程中父母的一次又一次缺失让她成了现在这样。
而关简依然要将他的企业留给她。关苍海黑珍珠似的眼睛闭上了。
月影悄悄爬到窗口。
一直第二天六点,闹钟响了,关山月好像一夜未眠,至于为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她万般不情愿地顶着个黑眼圈起来。
现在是夏天,天亮得很早,一旁的关苍海却是没有动静。
关山月瞅了她一眼,叹了口气,要是我长这么大该多好,不用赶着去上学了。
关苍海仍是闭着眼,“叹什么气?”
她也不吃惊,毕竟她一直这样吓人,“哪有你这样的年轻人,日上三竿还不起床的。”
关苍海睁开眼睛说,“有些年轻人按月收租意气风发环游世界,我整日上班通勤打卡。看起来都是年轻人,其实不是。我只是年轻罢了,算不得人。”
“怎么你不是年轻的小关总?”
“本质上还是给你爸打工的。”
关山月觉得她在骗人,她向来把事情说得很夸张,“切”了一声走开了。
结果一夜未眠的关山月困得想翻白眼,七点四十全体起立开始背书,她靠在墙边不停点头。
她迷迷糊糊地想,再也不要跟她一起睡了。
前后三排是一个小组,每两个星期换一次座位,这星期她跟阮秋迟在教室靠着后门的最后一排,前面是李一村和李山重,左边是祁铃儿和程子。
最后一排看似安全,其实是最危险的,班主任突击晃悠就经常从后门进来。
她把地理书摊开,放在堆得高高的书和资料上,嘴里嘟嘟囔囔着“大地大气”,靠着墙昏昏欲睡,忽然阮秋迟拍她一下,盯着课本一脸严肃,“班主任!”
关山月吓一跳,清醒了一会儿,竖起耳朵听,却没有听见钥匙的哗啦响,她探出头往外面看,走廊上空空荡荡,哪里有班主任的身影!
她回过头瞪阮秋迟一眼,“不要吓我行不行!”
阮秋迟顶着严肃的表情一下子笑出来,“昨晚偷牛去啦?”
我偷你大爷!这下关山月彻底睡不着了。
今天是地理连堂课,地理老师祁胜慢悠悠地走上讲台,复习大气的热状况与大气运动。祁胜三十岁左右,性子很慢,每个知识点都要掰碎了细细讲,偶尔显得很啰嗦,今天他的声音堪比催眠曲,什么“太阳暖大地”什么“大地暖大气”听得她又想睡觉了。
早上的第一节 课最容易犯困,而且还是这种慢吞吞的语速,大家都木呆呆地强行睁着眼睛看祁胜,阮秋迟看了看祁铃儿,她直接明目张胆地趴在桌上睡过去了。
地理老师祁胜是祁铃儿的哥哥,但祁铃儿的地理不算很好,因为她从来不听哥哥的话。她们经常看见祁胜在办公室谄媚讨好祁铃儿,据说是怕她跟爸妈告状来着。
今天祁胜见大家快要趴成一片,停了一会儿,捡起初中的知识说,“大家都知道,在标准大气压下,海拔每上升一百米气温下降0.6摄氏度,”祁胜看了一眼花名册,点名道,“关山月。”
关山月稀里糊涂地从睡梦中醒来,听见祁胜说,“如果我在一千米的山上是14℃,那么我爬到两千米的山上时,是多少度?”
阮秋迟正要告诉她答案是8℃,谁知关山月刚睡醒却一脸不屑地说,“谁上山还带温度计啊?”
全班哄堂大笑,祁铃儿没睡着也给笑醒了,李一村竖起大拇指“牛啊牛啊”,阮秋迟笑着说“正经人儿谁带温度计啊?”
独独关山月站在角落,不明所以。
不过多亏了关山月,大家伙儿都清醒了,也记住了上山不带温度计怎么测温。
两节地理课下来,阮秋迟问她,“去上厕所吗?”
关山月本来也正要去,于是点头应了,厕所在“回”字形的左下角,7班到那边要路过一整条走廊。
下了课走廊上三三两两都是学生,现在是大课间,光是广播里放着广播体操的声音,没人在下面做操,老师也基本不会管。
十四中除了学生多,就是树多,两三人合抱的老树到处都是,正是大夏天,知了叫得震天响,树边蚊虫也多,尤其是更为潮湿的厕所,学生经常顶着几个包出来。
阮秋迟说,“还有好几个月才放假呢。”
关山月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阮秋迟忽然碰了碰她的肩膀,示意她往对面看。
是历史老师秦夏和英语老师唐秋肩并肩走在一起,秦夏比唐秋高一些,唐秋说话的时候要微微仰起头看她,那卷发落了一些散在她短袖衬衣下的手臂。
阮秋迟说,“诶,她们不会真的有什么吧?”
关山月见她不似在开玩笑,说,“想什么呢?她们都是女生啊。”
阮秋迟说,“性别不要卡得太死。”
又说,“你不觉得她们连名字都很配吗?”
确实,一秋一夏,一唐一秦,但是两个人也明显是不同世界的,又都是女孩子,怎么谈恋爱?
关山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觉得奇怪,心里也留下疑问,两个女孩子也可以谈恋爱吗?
这个疑惑一直持续到上厕所时被一只蚊子咬了一口,本来咬了一口没什么,但偏偏咬在不该咬的地方,咬在不该咬的地方也没什么,关键是到了教室才开始痒,关山月坐立难安。
阮秋迟看她一眼,说,“干嘛?长虱子了?”
关山月瞪她一眼,“你才长虱子!”
又说,“我被蚊子咬了,痒。”
阮秋迟点了点头说,“我有花露水呀,给你涂。”
关山月有点难以启齿,“在这里不方便。”
阮秋迟露出了然的神色,“在哪里方便?”
她一把抢过花露水,不理她自顾自往厕所,阮秋迟偏要跟上来,“到底咬了哪里?”
她说,“就是大腿啊,你以为能是哪儿?”
“我帮你涂吧。”
“不要!”神经病吧她。
阮秋迟不依不饶跟屁虫似的跟到了厕所,“你自己涂不方便。”
阮秋迟跟她堵在厕所门口,来来往往的学生纷纷侧目,关山月受不了那些目光,只能答应下来,阮秋迟这才放开她。
“诶可是我们一起进去会很奇怪啊!”
“那就不要被看见嘛!”阮秋迟说,“快快快没人了进去进去!”
关山月被她推着挤着被猪拱似的进了一个厕所隔间,慌忙之中她忘了拨上门。
阮秋迟小声说,“好了,转过去吧。”
她觉得十分羞耻,小声说,“我想自己来!”
阮秋迟不由分说直接上手,“我来!”
关山月只好转过身子背对着她,脑子里一阵混乱,我是谁我在哪为什么我要做这种事,隔壁冲完水怎么没动静了是不是被发现了?现在说话的人声音好耳熟是谁来着……
阮秋迟如愿以偿地半蹲着,眼前她的腿白皙细嫩,关山月脸上有些红的瞪她,正要开口骂,阮秋迟便掀起她的校服短裤要抹花露水。
本是两个人的故事,可三个人都没想到的是,没关上的厕所门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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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只是年轻罢了,算不得人。
第14章 我回来了
只见门内阮秋迟一手拿着瓶状物,一手掀起关山月的校服裤,关山月一脸难以言喻的“娇羞”表情。
门外的程子目瞪口呆,“在这里不太好吧。”
完了。
“不是…先听我说!”关山月还来不及申辩。
净爱添乱的阮秋迟叫到,“都说了不要被人看见嘛!你怎么不关门呀?”
关山月心死了。
程子点点头说,“放心吧,我们不会润色的。”
算了。他们怎么说,那是他们的事,自己怎么做,才是自己的事。她安慰自己。
“赶紧帮我涂一下。”
“好。”阮秋迟答应道。
程子贴心地带上了门。
关山月生无可恋地回到教室,阮秋迟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开心得很,接下来那几节课精神抖擞。
流言传成什么样她也不会生气了。不管是说她跟阮秋迟怎么样也好,在做什么游戏也好。
但年轻的关山月万万没想到的是,居然传成她长了痔疮逼阮秋迟给她涂药!!!!
什么tmd叫人言可畏!
莫名其妙长了痔疮的花季少女关山月气呼呼地回了家,“砰”一声推开家门,等着关苍海问。
但关苍海居然不在,屋里屋外一片漆黑,平常她下了晚自习到家都是十点左右,她都会给她留着灯。
今天她怎么这么晚还没回来?难道出什么事了?
关山月先去洗澡,夏天的水热得很快,水滴像太阳泼雨点似的落在身上。
关山月洗完澡出来,看见亮着灯的客厅,她还是没有回来。怎么回事?她又走了?
她莫名有点难过,坐在沙发上,沙发常是关苍海占着的位置,窗外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夹杂着“隆隆”的雷声。
她突然记起手机里有她的电话号码,存了六年,换了几个手机也还在通讯录里,却从来没打过。
她打开联系人界面,指尖停了又停,终于打给了关苍海,在雨声中,一直“嘟”到第五声才被接起来,是女人略带慵懒低沉的声音,“喂?”
但不是关苍海。
“你是谁?”
电话那头顿了顿,似是看了眼屏幕,才传出较远的声音,对另外一人说,“你家那小孩。”
那头静了一会儿,手机被传到另一个人手上,关苍海缓声问,“怎么了?”
关山月听到她的声音,偌大的宅子里仿佛都有回声,莫名鼻子一酸,“你在哪?”
她说,“朋友家。”
关山月顿住了,突然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只不过是她名义上的姐姐,她是走是留根本与自己无关,不管是她十岁也好,她十六岁也好,她都是无关紧要的什么人。
她擦了擦眼睛,大雨哗啦啦地贴着窗户下,她伤心的不只是这件事,而是因为这件事扯出来的许多事,世上净是些弯弯绕绕。
她不知道为什么她生下来就没人管,她不知道为什么爸妈不爱她,她心中也有痛恨,既然根本不希望她出生,为什么要让她来到这个世上?
她觉得生活一点都不好玩,但和路上那些无家可归的人比起来,连她都知道,至少她还好好活着,可正是这种落差让她模模糊糊地感到抱歉。
关苍海见她半天不说话,知道这小孩肯定在难过了,于是她说,“等我。
随后挂了电话。
对面的女人问她,“你要回去?”
她点点头,“不然她又要哭了。”
那女人笑,“现在在打雷诶。”
她叹了一口气,“打雷就打雷吧。”
关山月握着手机,环着双膝蜷在沙发上,堵着气似的想,等什么等啊,不要回来了。
忽然她又想哭,是不是因为她太任性了,他们才要走?她想起阮秋迟来,她有的时候很讨厌阮秋迟,因为她总是喜欢捉弄她欺负她,完了还说一些奇怪的话。但是她只有这一个朋友,毕竟偶尔有些时候阮秋迟会温柔而有耐心地陪着她。
她又模模糊糊地感到抱歉。
暴雨像是要把半年的量在今晚下完似的,铅笔芯儿粗的雨串要把路灯浇灭,雨刷器一左一右似要舞断一般。积的水太多路上好几个井盖都被掀开,水哗啦啦地往下水道灌,路上没几个行人,唯有她开着车在路上,车载蓝牙的音量调大了,盖了些隆隆的雷声。
门被打开,外面的风夹着雨丝涌进来,关山月望过去,关苍海的轮廓似是镶在黑沉沉的雨夜里,雨水像线一样沿着伞边滴落下来,略带紫色的闪电荡开夜空。
“我回来了。”她说。
青春期少女的情绪像雷雨一样,来得快,去得也快。
她说“等我”的时候,她的难过已经灭了一大半,她说“我回来了”的时候,她甚至感动得要哭出来。
她第一次有被重视的感觉。
但她哽着声音说,“下这么大雨你回来干嘛?”
关苍海抖落雨伞和身上的水,走进屋子里,漫不经心意有所指地说,“不回来房子都要被眼泪淹了。”
关山月被噎住,半天才说,“让洗澡水淹了你!”
她轻飘飘地瞥她一眼,走进浴室,却发现浴缸里已经涌着热水,她这倒是有些意外,问她说,“你给我放好热水了?”
关山月“切”了一声说,“那是我洗剩下的!”
她知道她又在嘴硬了,也不计较,面色如常地躺进浴缸,缓了缓身上的疲劳,雨点打在窗户的声音伴着阵阵雷鸣。
出来看见关山月还在沙发上,目光像跟踪摄像似的随着她的走动而偏移。
“看够了么?”
关山月一阵无语,她以为自己是霸道总裁吗?下一句话是不是“不要妄想我会爱上你”?
她起身下了地,丢下一句“睡觉了”,便上了楼。
雨一直在下。
夜里,突然一个电闪雷鸣,关山月一下子醒了,雷电像闪光灯一样透过窗帘照亮房间,撕扯出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剪影,雷雨声中她觉得有点饿,想下去厨房找东西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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