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抬起头,像露出牙齿的小老虎似的,“你没有!”
“怎么这么凶,”关苍海竟是露出些委屈,“那你哭什么?”
关山月不知道她刻意展现出的脆弱,见她那近在咫尺的面容,禁不住心里一颤,又躲开她的视线。
你太好看了,我害怕你被别人抢走。
她张了张口,说不出话,她身上传来的热度像夏天躲不开的日光。
可是我知道,你根本就不喜欢我。
“我……”
“我不知道。”她撒谎。
关苍海圈着她,她躲着她的目光,黑亮的长发蹭在雪白的墙壁上,散开几缕烟丝似的痕迹。
她的睫毛也沾着泪水,一缕一缕粘在一起,可怜地耷拉下来,红红的眼圈像是被欺负狠了才敢颤颤地落下几滴泪来。
关苍海感觉到她的温度,心底摇摇晃晃升起触动,往常见了她的眼泪都是更想欺负她,这次竟是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但她只是伸手轻蹭她泛红的眼尾,轻声说:
“有什么事你先别哭。”
“跟我说好吗?”
她听见她轻柔的嗓音,像是冰冷又坚硬的贝壳露出最柔软的内在,被她触到的眼睛微微闭着,长睫上挂着的眼泪半落不落。
“我没哭。”
“不要骗我。”她声音更加轻了,绕在耳边似是在哄她开口。
可是我不想骗你。
她那双可怜的小猫眼终于正视她,闪烁着清晨起雾的茫然与期盼。
你是不是也像我一样。
“我……”她鼓起的勇气又溺在她的目光里。
“我不是小孩子了。关苍海。”
关苍海见她仰起头,清丽纯澈的脸庞透着隐隐的紧张不安,也有独独在少年人身上展现的稚气,糅着乖巧和纯粹。
关山月抬起手悄悄牵住她的衣角,好像这样在牵住她的手。
她垂眸望着她小猫似的的双眼,那里藏不住的情绪铺天盖地而来。
她倏然笑了笑,“我小时候说谎总是会被看穿,从来不肯听话,也不讨人喜欢,长到十六岁的时候也像你一样茫然,但我爸妈相信长风破浪会有时。”
直挂云帆济沧海。
“我叫纪苍海。”
她的星星再次躁动不安,她痛苦不堪却又满心欢喜。
她十六岁,像在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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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是小孩子了,可以撩姐姐了
开始时间魔法
第25章 我好想你
“纪总。”
她从沉思中回过神,将目光从相框中的照片移开,望向来人。
秘书邵行之将整理好的文件递过来,最近事情又多了许多。
之前公司出了事,许多人还在观望,但趋势行业并非传统行业那样同行就是敌人,度过那段风口浪尖,大家看见有利可图,又纷纷重新开始整合资源,共享成果。
除关简以外。
关简。是他自寻死路,赌上手中的筹码赔了个干净,连同他要全部留给关山月的那份。
明明稳步发展就能冲破困境,可他实在太心急了,与他同盟的高管渐渐觉得事态再发展下去就要控制不住,正想要卷钱跑的时候不小心有了纰漏,墙倒众人推,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出手,就已经东窗事发。
关简因侵占、挪用公司资金2100多万元,犯职务侵占罪、挪用资金罪,执行有期徒刑10年。
当时公司其他的控股股东、董事、监事、高管人人自危,是她将岌岌可危的公司从崩溃的边缘硬拉回来,清洗掉了一部分不安定人员因素。
所幸挪用的子公司从事业务不属于公司核心业务,此事件对公司业务的正常运营造成的影响有限。
当然,那次之后她自己手下也有别的产业,以备不时之需。
而在关简失势的时候,席芮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替代了她父亲席林的位置,董事会竟然都表决同意她上任董事长,作为绝对控股的第一大股东。
席芮和她非常默契地各取所需,除掉关简坐上他的位置,恐怕是他自己也没想到。
纪苍海沉下目光,每每回想起关简戴着手铐,法庭的灯照在他憔悴发青的脸上,回头朝她说,
“照顾好关山月。”
纪苍海都想笑。晚了。
而作为家属旁听审讯的关山月只是怔怔地,抬起头望了望她,又低头望着地面,没有看那个十几年没管过她,却为她入狱的父亲的背影一眼。
她沉默地坐在法庭朱红色的木质长凳上,直到一切都结束,法务人员开始清场。
纪苍海在一旁不说话,两人静止地像雕塑。
“姐姐,我好困啊。”她突然说,揉了揉眼睛。
“你不难过吗。”
“牵着我回家吧。”她没有回答。
变故接二连三,她原本平静、惬意、自在的生活被打破了。外婆去世,父亲入狱,朋友转学。
许多与纪苍海有关联的事情也浮出水面。
高二那年她没有考到班上前二十,没有继续和阮秋迟做同桌,也没有真正地和外婆道歉。
虽然她从小没人管,变故之前她也不缺衣少食。
但后来关简留给她的房子被抵押了,钱款被冻结了,她只是一个小女孩,她的妈妈梁芋自始至终也都没有来看她一眼。
只有纪苍海还在。
几年过去,她长大了,她经历了许多,也沉默了许多,可对她的爱和依赖更深。
纪苍海趁机掌控她的一切。
“不过纪总,她今天又不在学校了。”
邵行之将查到的行程单压在文件上面,继续说。
纪苍海轻轻“嗯”了一声,知道她又乱跑了。
她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破坏欲、占有欲得到了极大的释放。
纪苍海喜欢她被欺负狠了双眼失神望着她的样子,也喜欢她被冷漠的态度刺中时脸色苍白的样子。
她是可爱的小宠物。听话、乖巧、懂事。
偶尔也会在她容许的范围内做些小小的反抗,但永远是她圈养的小兔子。
可是,关山月当时不知道为什么铁了心要学医,她不同意,关山月便离家出走一个人北上读书。
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从来没出过远门的小兔子历经千辛万苦,跋山涉水。
她不会坐公交,不会看路线图也找不到站台,上去之后才发现坐反了方向。
她不会看导航,确德地图引得她拖着行李到处乱撞,幸亏有好心人领着她给她指路。
她丢三落四,到了南壄站才发现没带身份证和录取通知书,她急得要哭了,却突然在不远处发现了自己丢失的证书。
她不会坐高铁,拿身份证在二维码的窗口刷了半天。
她很少开口,来到陌生的城市遇到困难也从不请求路人的帮助。
她一个人住酒店,半夜被隔壁的小情侣吵得睡不着觉,然后开始想家。
纪苍海之前还不知道养废一个人是这么简单。现在她知道了。
结果关山月还是离不开她,一个人来外地读书,晚上总是会想家的。
倔强的小兔子却不肯低头,但实在想她极了,便会坐一夜火车偷偷回来看她,自以为从来没被她发现。
但纪苍海从一开始就知道。
“去那里了吗?”
“是的,还来了公司一趟,蹲守了一会儿没看见你,就过去荔枝渡了,”连邵行之也有些无奈,“她也不嫌累。”
纪苍海颌首,她总是这样,有了决心就死不回头。
当初因为关简而短暂拥有的监护关系已经不复存在,那些变故之后,她们现在维持着很微妙的关系。
“那纪总......”
“先处理完手上的事吧。”
纪苍海打算先晾她一会儿,她将行程单收好,打开底下的文件。
“是。”
邵行之在她手底下这么些年,似乎早就知道她会这么回答,马上开始汇报项目概要。
纪苍海默默地听着,指尖轻轻敲击着大理石桌面,邵行之看了她一眼,放缓了语速。
“算了。”她突然说,“先去看看。”
“是。”
邵行之也并不意外她会改主意,火速将车准备好,把钥匙交给她。
纪苍海看了她一眼,莫名觉得有些被看穿的不爽,邵行之轻咳一声,“纪总,晚上凉。”
荔枝渡口的陆地和江水会产生温度差,吹多了陆风要感冒的。
纪苍海不咸不淡地说,“她自己能治好自己。”
“医者难自医。”
纪苍海:......
啧。
江南的夜晚总是透着宁静的繁华,车辆行驶在立交桥上,一簇一簇的月季绕在两边,不远处的江水隐隐淹没在暮色里。
纪苍海单手扶着方向盘,车窗外吹来的风带着水气。
想她吗?她说不上来,也许吧。
但是成长的路上不就是有许许多多的分别吗?《目送》里怎么说来着,“所谓父母子女一场......”
不对,她又不在养小孩。那该用哪句诗来表达?
“你是我的,半截的诗,不许别人更改一个字。”
也不对,她没说过确实喜欢她。
纪苍海关上车窗,里面安静下来,算了,反正不管怎么样,她都会乖乖承受,不是吗?
少女的背影在冷寂的沉沉余晖下显得愈发单薄,晚风一阵又一阵,轻轻吹起她的长发,她坐在荔枝渡口的石凳上,身前是暮色四合的雁归江。
这是纪苍海常常过来喂鸽子的地方,好像成了她新的秘密基地,天色晚了,一群又一群的白鸽早早离去。
“你怎么就是不听话?”女人的声音似是带着叹息。
听见她的声音,少女的身影似是一顿,抬起手背蹭了蹭眼尾。
太阳无可挽回地沉下去,路灯一盏接一盏地亮起来。
“姐姐,”她回过头,眼中灯影绰绰,水雾缭绕,“我好想你。”
她的声音好像蕴着晚风带来的水气,纪苍海低头看她,她像在外面吃尽了苦头的小兔子。
“不是要一个人勇敢北漂?”纪苍海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怎么又偷偷跑回来见我。”
“我……”关山月嗫嚅着,目光却一直望着她。
“姐姐,我好困啊。”
又来这招。每次她想回避什么问题的时候总要这么说。
“你就这么着急?”纪苍海故意理解成另一个意思。
她果然又要脸红,低头望着沉沉江水,却没有说话。
“走吧。”
关山月乖乖地跟在她身旁,这些年小兔子又长高了一点点,少女有些圆润的脸也渐渐褪去了稚气,一眼望去竟让她有些许恍惚的不真实之感。
“你晚上住哪?”纪苍海问她,昏黄的路灯将一高一矮的影子印在地面,影影绰绰,一如几年以前。
“在西山区订了酒店,”像是怕她生气似的,关山月又补了一句,“我明天就走。”
高跟鞋的轻轻敲击声回荡在江边小路间,有风吹过来,身旁是令她安心的雪松味道,纪苍海没有说话,她也不敢主动牵手。
早在几年前,她们原本住的荔枝渡的房子就抵押拍卖出去了,纪苍海也没兴趣再买回来,于是在西山区划了一套房住着。
其实她知道她订的酒店离家很近,也不知道是为了让她看见,还是为了让她看不见。
“晚上来我这。”
“......嗯。”
关山月耳垂泛着红,趁着晚风吹来的时刻牵上她的手。
纪苍海感受到手心的热度,没有多说,只是问,“为什么不买机票,我不是给你钱了吗?”
从前的富二代娇小姐关山月对于钱真的一点概念都没有,她没有当过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这些在她眼里都是可以随意支配的数字。
她有底气把想要的东西都买到手,只是后来有一天突然没了退路,她好像一下子明白了许多。
她现在没有经济收入来源,不说梁芋,那些关家的亲戚们也没有管她,毕竟她以前从没被带去与他们见面,连关简有几个兄弟姐妹都认不全。
她甚至不知道纪苍海是以什么身份养着她。
“我......”
她犹豫着,却只是说,“坐火车也很快。”
纪苍海不置可否,让她上了车,往西山区驶去。
关山月定的酒店离家很近,而西山区的家离公司很近,有些员工加完班太晚了,就干脆在酒店住一夜,第二天直接上班打卡,偶尔还能报销。
纪苍海带着她进入大堂,正准备让她收拾好行李,忽觉一道目光落在她身上,她不动声色地望过去,发现是公司的员工。
在角落里缩着的许晏猛地和她对上视线,心中一跳,不好,还是被发现了!
她本来加完班就想回酒店睡觉来着,刚想上电梯就发现他们公司总裁兼董事纪苍海和一个面生的少女走进来。
虽然纪总控股不算多,但在公司话语权也很高,是仅次于首席执行官兼董事长席芮的第二号行政负责人。
总裁总裁,总是裁人。但她们纪总很少让人滚蛋,因为她选的人要么忠诚度很高,要么就是能自己识趣地卷铺盖走人。
许晏当时就停住了脚步,八卦之心盖过了畏惧之心,悄悄在大堂拿报纸挡着脸坐下。
她太好奇了,什么时候见纪总牵过别人的手啊,包养?情人?闺蜜?姐妹?私生女?越想越离谱了。
难怪纪总快三十了还没结婚呢,那人看起来好年轻,或许还在上学?不是吧,纪总果然喜欢学生妹?!
她正幻想着,目光禁不住紧紧跟随着她们,现在被纪总发现了!
许晏硬着头皮上前问好,纪苍海在公司表现得平易近人,但员工都很敬重她,丝毫不敢越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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