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一串儿就行。”
柏颂赢在和兆话音落下之后便沉声开口
“我、也吃一串儿......”
和兆眨着眼睛仰头看着柏颂赢有些不好意思地嘀咕出声。
柏颂赢就这么压眸看着他：“你不是没多少钱吗？”
和兆：“够买两串的。”
柏颂赢直接嗤了一声：“你难道就不能将钱省着，等下次本王再想吃的时候再给本王买一串儿吗？”
和兆：“......”
柏颂赢看着他攥着铜子儿绞着衣服下摆的手将唇角扯了一下。
那卖糖葫芦的大爷在听到柏颂赢说的这话之后直接就就傻眼了，心想你这个一看就是盛京贵胄级别的人物竟然跟个半大的孩子算计一串糖葫芦，还真是忒不要脸了点儿。
第二十三章 ：乞丐
和兆低头抬眼地看着柏颂赢，眉心拧动，鼻翼翕合，眼巴巴地，委屈......但还是嘟哝出一个字......好......
递了两个铜板过去，卖糖葫芦的大爷斜着眼看着柏颂赢，给和兆递了一串儿糖衣程亮的糖葫芦过去。
和兆垂怜地看着手上的糖葫芦，但整个递给柏颂赢的时候还是挺高兴的。
柏颂赢丝毫不客气地接了过去，看着和兆直接咬了一口就直接转过了身没再管他。
这民间玩意儿确实好吃。
和兆继续小跑着跟在他的后头，看着他垂下的手，刚伸出去碰了碰就被柏颂赢给躲开了，和兆知道他是故意的，但还是整理了一下心情继续堆上了笑脸，边跟着他跑边笑呵呵地问他：“赢赢，糖葫芦是什么味道的？”
柏颂赢根本就不搭理他，看着他的目光还带着些许的不耐烦。
和兆看着他的表情不敢再这么雀跃了，但还是边跟着他边小心地继续问道：“糖葫芦好不好吃啊？”
柏颂赢咬着糖葫芦又往前就走了两步直接将和兆抛在了后头，就在和兆打算再走快点儿的时候，却见柏颂赢停下了脚步，拿着糖葫芦的手放了下来。
和兆看着他转身，一个让他甜到猜测呲呲地冒出来，将他整个人弄得极为的紧张，连说话都结巴。
“我、我不吃！”
和兆话音还没落，就将柏颂赢直接将手里只吃了两口的糖葫芦丢给了路边儿的流浪狗。
和兆眼中的不可思议根本就来不及收回来。
委屈、尴尬......
他知道柏颂赢是故意的。
柏颂赢就这么看着和兆暗淡下去的目光，唇角的冷笑逐渐淡了下去，垂下的手指颤了有两下才控制住了抬起的冲动。
他转身，没对和兆留有任何解释地继续往前走。
和兆站在原地没有跟上去。
就在后头刚好看到刚才的那一幕的管家赶紧小跑着过来，看着走远的柏颂赢又看向站在原地的和兆。
“小公子赶紧跟上啊！”
和兆就这么在街上抱着膝盖蹲了下去。
管家心想这又是怎么了啊！适才王爷听说和兆困在王府，马车跟轿子都没顾得上，连骑马都忘了，那可是急得一路跑着赶过去的，这么这会儿又......
“小公子！”
管家毕竟是王府的管家，他家王爷这会儿不管和兆，他自然不敢忤逆他家王爷的意思，深深地叹了口气之后只得赶紧要朝着柏颂赢跟了上去。
“伯伯......”
管家听声回头看着和兆。
“给我留个门好不好，等我气够了会再回去找赢赢的......”
管家深深地看着蹲在地上的少年有些动容。
“好。”
街上就这么人来人往，和兆站了起来，找了个街边儿坐着，除漂亮的不像话一点儿，就跟个在街头行乞的乞丐差不多，身上也不比别人干净。
“瞎眼”乞丐瞅了他有好几眼，最后趁着没人注意将黑色的眼珠子从上眼皮子里落了下来，问他：“你这也不专业啊！出来混连个碗都不带的？”
和兆抱着腿小声嘟哝：“我不是乞丐......”
这乞丐听了不大乐意了，“呦，难道还看不起乞丐啊！”
和兆赶紧摇了摇头，又觉得信服力不够又忙着解释道：“就是觉得乞丐......娶不上媳妇儿......”
这点......
乞丐还真是无力反驳。
看着傻乎乎又漂漂亮亮的和兆，乞丐又看了看自己的碗，本来不想再搭理他的，但还是没忍住跟他唠了起来。
“你有亲人吗？”
和兆摇头。
“那你在这盛京有自己的房子吗？”
和兆再次摇了摇头。
“那你这不就是乞丐么！”
和兆的嘴唇动了动，但还是无力反驳。
过了会儿乞丐数了数碗里的寥寥无几铜子儿，嫌弃地咂了下舌，抓着屁股吊儿郎当拿着碗地走了，没过多久又回来了，脏脸的下方带着油星子，手里拿着的是两个叠着的破碗，重新在和兆的身边儿坐下去后将破碗丢给了他一个，还好心地教导道：“下次再出来记得带着个破碗出来知道不！”
和兆拿着破碗看了看，而后就有两个铜子儿落到了他的碗里，给他丢铜子儿男人端详着和兆明亮的黑眸深觉惋惜。
和兆身边的乞丐——宝四赶紧装着瞎子将自己手里的碗朝着男人也递了过去，男人却跟没看到似的直接就走了。
宝四：“......”
宝四有些羡慕地看着和兆碗里的铜子儿，将自己的碗默默地收了回去。
他刚收回去路上便有个乘坐着六马并骑的马车的达官贵人让人落了轿。
宝四：“六匹马啊，里头坐的该是王侯将相吧......”
马车旁的小厮听了主人的话紧忙跑了过来，从怀里掏出个忒大的......卧槽......金、金子......
宝四的手里的破碗直接就递到了小厮的跟前儿，而这个衣着锦料的小厮直接不耐烦地绕过宝四的破碗，蹲下身子将整锭的金子放到了和兆的碗里，道：“我家主人看你长得好(看）......不是，我家主人看你长得可怜，特地赏给你的。”
宝四：“......”
难道我长得不比他可怜吗？！
和兆朝着马车的方向看过去，看到里面的那个男人掀起了帘子，一张脸并没全部露出来，只是那人落在窗框上的青丝便让人觉得有种惊鸿一瞥的感觉。
怕是上面落下来的谪仙也不过如此吧......
男人的唇角像是浮动了几丝轻笑，而后帘子便又落了下去，和兆却不知为何对着那缕青丝不能回神儿。
此时马车里头。
“皇上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看到了个......很像那个小家伙的小乞丐罢了......”
女人的眸子暗了暗，装出几分笑来。
“那人不是又被摄政王弄到身边去了么，总不会是在街上当个小乞丐吧......”
第二十四章 ：小乞丐
就如同清风过柳，时间吹到很多年前，记忆的开始，也是记忆的尽头......
和兆就这么坐在地上抱住了自己的头。
他这辈子最早的记忆是在黑暗、潮湿、腐朽的牢房里，绞刑架上是腐烂的肉体，是日夜不间断的嚎哭声，是冰冷，是冷漠，是绝望。
四岁的他蜷缩在铺满青稞的木板床上，老鼠会趁着他昏睡的时候啃咬的他赤裸的脚趾，令人作呕的酒味儿会让他恶心的脸色发白。
在那个地方，他待了整整有四百二十六个日日夜夜。
在那些无助的日子里他老是会做梦，梦见一个男人将他抱在怀里，轻拍着他的后背，模糊的面容上总是笑着的。
再然后男人也开始不再出现在他的梦里了......
他开始害怕，他在黑暗里挣扎，蜷缩在墙角看着黑洞洞的四周不敢闭眼。
再然后一个发疯的女人被丢了进来，和兆就在她对面的牢房里，看着她顶着被泪水弄得狼狈不堪的妆容整天魔怔地走动、泼辣地咒骂。
再后来女人被人强制着灌了药，在那个只带着些许从窗内闯入的月光下，女人躺在地上痉挛着、全身抽搐，瘦的吓人的身体在毒药的侵蚀下就这么干枯腐烂，一双瞪着的、绝望的双眼就这么看着对面的那个四岁的小男孩，像一只不甘的恶鬼......
和兆抱着自己的身体不敢看她。
老鼠开始啃咬她的尸体，将她啃咬成一具血淋淋的白骨，对面的那个四岁的孩子就只能这么看着，整日的夜不能寐......
烂肉开始腐臭，很过天后才有狱卒满脸晦气地将女人的尸骨拉了出去，只留下一地处理不干净的血......
但和兆还是会觉得对面有个女人就这么死不瞑目地看着他......
在女人被处理了几天之后，在某天晚上和兆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并在走道里看到了那个从女人身上掉下来的玉石。
它是系统，是和兆的小玉儿......
在他之后，和兆的夜晚里有了白雪公主，有了灰姑娘，有了青蛙王子，有了卖火柴的小女孩，也有了快乐王子......和兆最喜欢的是快乐王子......
燕子问快乐王子：你肯让我亲吻你的手吗？
快乐王子对着燕子说：你应该亲吻我的嘴唇，因为我爱你......
“你怎么了！”宝四将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和兆涣散的目光开始有了焦距，他看着地上的碗，微微歪着头，神情愣怔，又呆又萌的样子，又有一些带着韧劲儿的，却又有些可怜的感觉。
宝四看着他即便是带污痕，却依旧能让人看出来何等淡漠而漂亮的脸有些失神，挠了挠头又轻咳嗽了一声才总算是不舍得移开了视线，但刚移开就没忍住又偷偷移了回来，说起话来本来挺粗的嗓子在对着和兆的时候也放软了一些。
“你怎么了？”
和兆摇了摇头，微微扬起了自己的下坝，任细腻的阳光就这么倾洒在他的因为带着污迹而显得有几分破碎的美感的面庞之上。
“外面的世界真热闹......”
阳光也是带着温度的样子。
宝四“啊”了一声，然后就看了下确实是接近傍晚却依旧来往紧密的行人大街，自顾自的理解道：“今天晚上就是合嗣节啊，是比往常要热闹一些......”宝四说完这话之后面色就有些惆怅了，“不过这几日跟我们能有什么关系呢，我们这些人啊，毕竟连吃饱饭都是个问题啊......”
和兆虽然不太知道什么是合嗣节，但是知道每年的这个时候和府就会点上上百个带着千穗的红灯笼，每个下人都会额外地领到一些铜板，伙食比起往常也会多很多的油星子。
但是和兆除外。
他还是吃着隔了好几个夜的干馒头，待在满是恶臭的马厩里。
和府的热闹从来都是跟他无关的。
和兆就这么仰着头，目光破碎地看着虚空之处。
不知道赢赢要是过合嗣节的话，他的热闹会不会让自己带有一点儿关系......
日头到底是暗了下去。
和兆看着满满的一碗铜版和碎银子，再看着宝四哀怨的目光，将自己的碗递过去倒给了他一大半。
宝四简直就是受宠若惊，看着夹杂着不少碎银子的半碗铜板恨不得直接抱着和兆啃上两口，好不容易忍住了却还是蹲在他的面前儿紧紧地扣住了他的肩膀目光灼灼的问他：“你明天还来不来要饭，来的话明天咱俩还一块儿呗！”
和兆看着空荡荡的长街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可能吧......”
宝四：“那我明天一早还来这儿等你哈！你可别偷懒，要饭这事儿得赶早！”
“......嗯。”
宝四走了之后街上就彻底空了。
各家各户的门缝里都钻出点儿红色的烛光。
热闹，却也安静......
和兆就这么一个人坐在长街上，面前是盛着铜子儿散银的破碗，而他就这么抱着自己的膝盖蜷缩着，还真像是一个流浪的乞儿。
他将自己的脸埋在臂弯里，企图从自己的身上找点让自己沉睡的温度，就像小玉儿故事里卖火柴的小女孩儿，终究会在那个热闹日子里，死在无人问津的角落中。
男人就这么走近，皎白的月光让他高大健硕的身躯落下清晰的影子，就这么罩在和兆弱小的身躯上。
和兆缓缓地抬头，夜色下的瞳孔晃动着，他看着邪肆无情的柏颂赢，嘴唇颤抖，久久才目含泪光地朝着他笑着开了口。
“我死后可以落在你的脚下吗？”
柏颂赢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却又看着他的平静却破碎的样子喉咙有些哽塞。
“你胡说什么......”
和兆倾身，将额头点在他的腿上。
“我可以亲吻你的嘴唇吗？”
柏颂赢在听到他的话之后想要后退，在挣扎下却没能做到。
“为什么？”
因为我也爱你啊......
第二十五章 ：合嗣节
柏颂赢控制不住的低下身子想抚摸他的头顶，却在自己的手刚要碰触到的时候，用额头抵着他的腿的额头就这么倒了下去。
我死后可以落在你的脚下吗......
长夜寂静。
男人抱着少年走在长街之上，背影渐远。
在这个阖家欢乐祈求安康的日子，王府里却是一片寂寥，没有带着千穗的红灯笼，有的只是惶恐却默不作声。
柏颂赢坐在床边摸着手里的那锭从和兆身上掉下来的金子，看着躺在床上的和兆的面容有些晦暗不明。
这可不是普通的市银，而是官锭子。
会是谁给他的......
烛台上燃着一盏微弱的光，除此之外在宽阔的房间内再没有别的光亮。
和兆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半夜。
柏颂赢正要走的时候，袖子被和兆从身后给拉住了，他看着和兆在黑夜中依旧清明的眸子，心狠的话没有说出口，造成了两人就这么对视着，许久都没有任何一个人开口说话。
和兆将他的袖子攥的紧了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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