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症状,只能说是症状不明显。”小道士听了他提供的信息,继续道,“多半是那妖碍于您的身份或者其他原因,不得不节省着口粮……”
叶珩不太喜欢他用的词儿,挥手打断了他:“我就问,你能不能取下它?能取,你就直接动手,不能,便请你立刻走人!”
小道士这才不再夸大其词,从袖子里摸出了一应符水符咒之类的,对着叶珩的那处又是洒水贴符,又是掐诀念咒的,做得倒是像模像样。
然而没用。
叶珩觉得自己方才坐着任他动作简直像个傻子,立刻就摘了自己身上的黄符,脱去衣衫跳进水池里要洗掉符水:“行了!连一片蛇鳞都对付不了,你滚吧!”
“什么,这是蛇鳞?”小道士一脸恍然大悟,赶紧蹲到池子边,“施主,这话您是该早些说的,对付妖精的法宝和对付妖精自身所有的东西可不一样,前者只要让法宝失去妖精的控制即可,后者却是解铃还须系铃人!”
叶珩手中拽着自己的荷包,非常警惕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就是得想法子制住那蛇妖,然后比他给你解开才行。”
“你有法子?”叶珩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他可说过,会凭借这东西感应到我,还是听到我周边的声音来着……具体怎样我也不知道,或许他只是借此恐吓我也未可知,但你得做个准备。”
小道士点点头,示意他稍等。
叶珩耐着性子,看他从怀里掏出一支笔,一本薄薄的簿册,舔了舔笔尖后在簿册上书写了些什么,然后把写字的那一面转向了他,笔杆子在两人之间划拉了两下。
叶珩定睛一看,只见簿册上赫然写了四个字:“里应外合。”
叶珩一扬下巴,意思让小道士详细写。
小道士果然言简意赅地写出了计划,叶珩仔细瞧了一遍,提笔在“降妖炼化”四个字底下划了一道,在旁做了批注:“他到现在也没伤过人,炼化就不必要了吧?”
小道士接过来一看,在下面回复道:“你不怕他回来报复啊。”
叶珩沉思片刻,最后写道:“反正你只能困住他,不能伤他。”
小道士点点头,算是同意,把笔和簿册收了起来,又从袖中拿出一个黑色小药瓶,递到了叶珩面前。
第16章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叶珩收下药瓶,便起身穿衣,按计划上写的去做准备了。
小半个时辰后,他擎着伞回到了自家门口。
紧握着袖子中的药瓶,他踟蹰着没有立刻进门。
说实话,他并没有那么信赖那个小道士,可是对方的计划还算完善,目前又算是自己唯一一根救命稻草,时间紧迫,由不得他放过这根,去寻找更牢固可靠的下一根。
定了定心神,他跨过门槛,先放下伞,同门子递了张纸条,随即直奔家中厨房。
厨房里,厨娘们正在准备晚上用的食材,几只鸡鸭燕子全都拔了毛,玉体横陈在盘子里加腌料。
叶珩进去吩咐了一番,顺便找到了那几只燕子,往其中滴加了一点黑瓶中的秘药,并嘱咐众人切勿偷尝这些菜品。
“少爷!”
叶珩听见呼唤,一转头看到了扶着门框大喘气的招财:“哎哟……可算找到您了……”
刚才和马车一同消失的就有招财,叶珩那会儿是自顾不暇,现在回想起叶老爷那贴烧饼的说法,急忙跨出厨房抓了他上下打量:“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是不是我爹扣着你教训了?”
招财微微摇头,吃力地露出一个讪笑:“教训没有,训了一顿,然后把我赶了出去,让我明早以前不准进大宅,我只好先去府外走了一圈,算着宴会结束的时候,再跑回去打听情况,结果还没到大宅门口,就听人说您自己一个人跑出来了,我又到了几个您常去的地方找您……”
见他无恙,叶珩就不在意旁的事了,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厨房有个大西瓜,你拿回房里吃吧,好生歇着,晚上就不用伺候了。”
“谢谢少爷!”招财一听有假放便乐呵了,探头探脑地跟上了迈步准备回房的叶珩,“对了少爷,吃瓜前,我还有一桩事要禀告……”
“现在用不着。”叶珩的思虑重心又回到了计划上头,便敷衍地朝他摆了摆手,“有什么事晚点再说吧。”
招财只当他是在老爷那头受了打击,心情不佳,需要静静,便没有坚持,回厨房领瓜去了,完全没察觉到,叶珩步履飘浮,手在袖中颤抖,根本是怀揣着一窝兔子在往卧房走。
好不容易走到卧房前,叶珩感觉兔子从胸口漫上了喉咙口,忙咽了好几口唾沫,做了个深呼吸,才伸手推开门。
卧房内静悄悄的,叶珩一进门,先听见的是自己的呼吸声,随后才是房间深处白龙的声音:“终于回来了?”
叶珩想嗯一声,结果字眼儿都躲在了喉咙里头,被他大力清了清嗓子,才喷出来:“呃、嗯!”
这声音又大得超乎他的预料,他连忙捂了下嘴,随后放低了声音,怯怯地回嘴道:“什么叫终于?我爹扣住了我的马车和仆人,要抓我跟别人就地洞房,我千辛万苦避着人溜出来的,一口气跑了五个坊……”
他边说边走到床边,指着自己衣服上的湿迹给对方看:“你看我领子,到现在还带着汗呢!”
帐幔里伸出一只手,碰到了叶珩的领子上,上下稍微摸了摸,然后搓了搓手指:“是有些潮气。”
然后这只手就抓住了叶珩的胳膊,把他往帐幔里一带。
叶珩“哎哟”一声,猝不及防撞到他怀里,只感觉走得热腾腾的面颊贴上了一块温凉的玉石,而且这“玉石”还柔软无比,让他的脸都陷了进去。
他马上意识到,白龙又没在好好穿衣服,试图用自己曾经最爱的躯体勾引自己,自己可千万不能再上当了!
正当他给自己鼓劲儿打气的时候,头顶上方却传来了白龙嗅闻的声音:“虽然出了点汗,但你身上倒是依旧芬芳。”
这话像在调情,叶珩听后却越发忐忑起来,疑心他从自己身上闻到的是澡堂里常年不散的澡豆胰子味儿,连忙解释道:“宴席上熏了香,我就坐在熏炉不远处,所以沾染了些。”
白龙抬手一掠叶珩汗湿的鬓角,笑微微道:“没想到啊,你爹喜欢这类脂粉香。”
“啊?”叶珩一偏头,暗自嗅了嗅周身的气味,并未闻到脂粉气,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爹自然没有那个雅兴,白龙指的是要跟自己洞房的那位!
“没有没有!就是今日见了我爹府上几名女眷,可能是凑到跟前说话时沾染上的,我喜欢的是男人,对少妇少女的可是什么非分之想都没有!我发誓!”
白龙看他受惊的小模样,笑里多了几分怜爱,修长的手指戳了戳他的脸蛋,又在他圆圆的屁股上轻拍了一巴掌:“知道了,先去把衣服换了吧。”
叶珩应声坐起,拉开帐幔要往屏风处换衣,结果还没将脚丫子伸出帐幔,怀里就被扔了一套薄薄的寝衣:“早都准备好了,就在床上换吧。”
叶珩虽然不情愿让他盯着自己瞧,不过两人都做过更亲狎的事了,瞧一瞧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于是他很坦然地脱下了款式华贵正经的外衣,然后又矜持地先穿起了上衣,这才又去扯裤腰带。
“其实你今天不必跑的,”白龙盯着他脱裤子,嘴上评论道,“除了此地,你也无处可去,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要是你爹铁了心要让你洞房,你今天无论如何是出不了叶府大门的。”
叶珩正脱了裤衩,一低头就把那戒指纳入眼底,再听他说这话,登时有了气:“你这时候倒说风凉话了,这东西变小不正是你操控的么?我被你一挫折,还敢不跑回来??”
白龙抬了抬眉毛,望着他噘着嘴的模样,沉默了片刻才道:“可你跑得那么慢,看来也没有多么不适嘛。”
叶珩被他说的心虚起来,身体往后瑟缩了一下,只有嘴上仍保持气势,不过不慎咬了舌头:“废、废话,要真不适得狠了,我还能迈得动步子吗?反正……以后不准戴在那里了!”
“好啊。”白龙的目光探向他绵软白皙的腰腹,人也凑了过去,“那你告诉我,戴哪儿好?”
戴哪儿好?戴哪儿都不好。
叶珩心里这么想着,人却说不了话了,因为白龙又揪住他使坏了。
又出过一身汗后,叶珩累得想要睡,可是想到晚膳时分的大计,勉力打起精神爬了起来,走到桌边喝了一大壶龙井提神。
龙井是凉的,让他升起热度的身体和脑袋都降了温,清醒了几分。于是放下空茶壶,他又回去磨了白龙几句,还是希望他能把戒指给自己戴回到手上――虽说他是个男的,不怕人看,可他还是不想事后逼白龙给自己取戒指时,再脱一回裤子。这场面太下流,小道士又是个男的,万一被人看了去,啧,说不清。
闹过这一阵,时间也不早了,门外果然就有厨娘送了饭菜来。厨娘是粗使下人,不好进屋,只知会了叶珩一声便离开了。
叶珩估摸着她已经走远,才开门拿来了饭菜,一碟一碟地摆到桌上。
像往常一样摆好碗筷,叶珩拿起一碟子片好的烧燕,刚平复的心情又有暗流涌动了。小道士只告诉他瓶子里是一种可以让妖精瘫软无法施术的秘药,但原理剂量都没说,他生怕自己下的多了,软筋散也成了毒药。
但是当着白龙的面,他只能若无其事地像往常那样,一口喂上小半个盘子的量。
白龙虽做了人,但私下里偶尔也会露出长虫的习性,不疑有他地吞下去一盘,他舔舔嘴角,吃高兴了,便两只手搭在他的大腿上,将上身低伏着往叶珩面前探:“你家厨子的技艺越发高了,最近新做的几种口味,比我之前吃过的所有烧燕都强。”
夸完厨子,他又大张了嘴仰起头。叶珩连忙又夹了一筷子肉丢到他口中,心中也不知怎的,觉得他很像后院池子里的锦鲤。
为什么?难道是因为他这姿态,像一条任人宰割的鱼吗?
这个念头一起,叶珩就不太想继续喂了,草草喂完新的一盘烧燕,他放下空盘,换了双筷子道:“你先消会儿食吧。我今天跑久了太饿,先让我吃点东西再喂你。”
白龙就起身了,坐回到凳子上,一手支着下巴,看他吸吸溜溜地吃一碗龙须面,嘴唇被热面烫得嫣红,以至于不得不边吹面条,边吃几口凉拌小菜缓一缓。
然而天太热,面条总是凉不了,他从一开始只是吃几口小菜拖延时间,到后来吃凉拌菜散热上瘾,吃着吃着胃口大起来,等到回过神时,一桌子的菜已被消灭了半数,还干掉了一碗冰镇绿豆汤,而白龙坐在边上,也是十分罕见地打起了哈欠。
叶珩看他张口,原本以为他又要吃东西,结果却见到了两颗细长的、向内扣的利齿,看得他顿时警觉起来:这是药起效了!他在不受控制地变回原型!
叶珩赶紧放下碗筷,试探性地凑到白龙跟前:“你困了?剩下三碟还接着吃吗?”
白龙摇摇头,起身朝架子床走去,声音里带了一丝飘忽:“都拿走吧。”
叶珩见状,把一桌残羹冷炙胡乱收进食盒里,拿到了门口去,关门前他回头望了一眼,见白龙已然脱鞋上床,便虚掩了门。
紧接着,叶珩走回到桌边,轻手轻脚地搬了一只凳子到门口,并随手从边上拿了本之前看完了忘放回书架上的话本,很随性地翻起来,边翻边从门缝中往外看。
他看到厨娘前来领走了食盒,又看见她们一人带了一个煎药的罐子和小炉,往卧房的窗下去了。
如此又过了片刻,他用话本遮了口鼻,悄悄摸去了珠帘边上。
隔着一层帐幔,他分明看到有什么东西盘卧在他的床榻上,极其缓慢地蠕动着,越动越慢。
最后那东西停止了动弹,只发出了一声虚弱的叫唤:“你……雄黄……”
第17章 邪不压正?你也配被压?
叶珩既愧又怕,不敢单独上前,便跑到窗口,往外吹了声口哨。
仆人们得了暗号,立刻放下蒲扇远离了炉子和后院,而小道士得了暗号,应声从屋顶下来,翻窗跳进了屋子,裹挟了一身雄黄酒的气味,直奔架子床。
帐幔被挂在两边的钩子上,叶珩跟在小道士身后,探头去看,就见床上盘着条一人合抱的白色巨蛇,但这白色的底里之上,又有多处溃破的黑红色伤口。
叶珩大惊,将小道士往后扯了扯:“说好只是瘫软的呢?你这药都把他毒成什么样了!一块好肉都没了!”
小道士也对这重伤的景象感到纳闷,因为他这药对内不对外,可是听叶珩的口气,似乎这条蛇之前并没有受那么重的伤,思量之下,他只好先拍了拍叶珩的肩膀,试图先稳住这位主顾:“就一点毒而已,模样可怕但量不至死,等一会儿控住他给你摘了戒指,贫道自会慢慢给他解药的。”
叶珩皱着眉头扫了他两眼,判断不出他这话的真假,只能姑且放了手,不悦地催促了一句:“那你快点!”
小道士应声动手,在蛇身上贴了数张紫色符箓,又绕着蛇身浇了一圈符水,口中轻诵了数遍咒语,这才回身对叶珩道:“此妖已被镇住,公子大胆上前吧。”
叶珩挨挨蹭蹭地往前靠了靠,半是狐疑半是不悦地看了他一眼:“你的方法真的可行吗?他怎么连喘气的动静都没有?不会已经被你弄死了吧?”
小道士看他的神情不像个被欺负的苦主,反倒有那么点儿跟丈夫吵完架大败,找人来帮忙还嘴的小媳妇儿的意思,又要人帮腔,又舍不得相公挨揍。
小道士觉得这很是个问题,就劝他道:“施主,您要用贫道,就要信贫道。再者,您虽有慈悲心肠,可他毕竟是个大畜生,被压迫之后,未必能对您也慈悲。就算他能放下这恩恩怨怨,你们人蛇有别,等解开这束缚之后,最好也莫再相见……啊啊啊啊啊!”
他的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腾了空,叶珩扬起脑袋,就见他的腰上缠着一条极粗的蛇尾,顺着尾巴往下看,是半蛇形态的白龙,不过长发已由乌变为银白,眼白也成了蓝色,瞳孔则正在快速拉长,最后成了一条极细的线——完完全全就是蛇类的相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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