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珩望此场景,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睁大眼睛没有任何言语,而白龙倒不看他,因为忙着用尾巴尖抽小道士的嘴巴,噼里啪啦一下接一下,脆生生的还挺响,伴着小道士的哀嚎。
好一阵后,小道士的脸已肿得像塞进了两个包子,白龙方才停了尾巴,十分不屑道:“一点雄黄酒就想迫我就范,白娘子看多了?”
小道士鼓着面颊,难以置信道:“怎么可能?你吃了我的秘药,怎么一点事儿都没有?怎么又变出了人的模样?”
“哼。”白龙往床边一靠,换了个慵懒的姿势,耷拉着眼皮道,“本尊要是真现形,整间屋都未必能装下,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试探本尊的真身?”
小道士到底年轻热血,被当着主顾的面羞辱了,脸上也是有些挂不住,不由得头一昂,视死如归地大骂道:“装腔作势的臭妖精!你今日这样对我,我师父可轻饶不了你!就算不炼化,也要把你驯成妖奴!”
“你师父?”白龙拿尾巴尖探进小道士的衣服里,上下翻动。
小道士惊得挣扎起来,嗷嗷大喊:“你……你这淫妖要对我做什么!?”
他话音刚落,尾巴尖儿又从他衣服里伸了出来,叶珩就见着一堆黄符落叶一般从他胸口飘落到地上。
白龙尾巴一动,又将小道士倒过来拍了拍,将丹药符水也全给拍落了下去。
等到再没东西从半空掉落了,白龙用看垃圾的眼神扫了这一地狼藉,喃喃道:“果然啊,以你的修为,也只能用用黄符了,也就是说,刚才那几张紫符是你师父给你的。”
“自然!我师父可厉害了!我几个师兄也都是用蓝紫二色符箓的,你要是识相,就把戒指收回,不要再骚扰这位施主!”
不料白龙哈哈长笑:“你这辈子,是不是连银色符箓都没摸过呀?”
小道士又挣了挣,大声道:“我修行不过七八年,没摸过怎么啦?我师父道友甚多,别说银色符箓,能用金色符箓的人也绝对有!”
叶珩不明白那些符箓的不同,可他隐约瞧出小道士的眼神变了,语气也稍稍慌乱了起来,就知道蓝紫符箓在金银符箓前是不堪一提了,而使用者的功力也是天差地别。
“可他们远在天边,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白龙晃动着尾巴,玩儿一样的,“能对我起效的,只有金色符箓,可这百里之内,唯一一个持有金色符箓的人,就只有宫里头的国师了,你有本事请得动她么?”
小道士神情立刻苦了,只是身份教他不肯跟妖精认输求饶:“……总之,邪不压正!你既为非作歹了,自有强人来说你,你就好自为之吧!”
“真是正气凛然啊。”白龙翘起尾巴尖儿,不轻不重地拍了下他的后脖颈,“怎么,本尊跟你无冤无仇,被你无端下药,反抗一下便是为非作歹?”
小道士缩了脖子,瞪着他道:“你骚扰这位公子,吸他元阳,这还不叫为非作歹?”
叶珩忽听自己被提及,赶紧往边上躲了躲,然而白龙并未转头来看他,只接着道:“你这话根本从头到尾都是错。首先,我根本没有吸他的元阳,是他用腿锁住我,款待了我;其次嘛,这全城的人都知道他爱慕我,我受他感召而来,哪里就叫骚扰了?”
“你……无耻!”小道士扭头看向呆愣着的叶珩,“施主,您别害臊!您之前都是被他给迷惑的……啊啊啊啊啊!”
白龙突然将尾巴收紧,把小道士捆得肋骨生疼,片刻后才放松下来。
“算了,捏死你也不好玩儿。”他偏过脸看向抱着屏风发抖的叶珩,“小叶子,你说说,从我们第一次见面起,我都做了些什么?”
这都是叶珩从前如数家珍、倒背如流的事,此刻他固然畏缩,却是毫不费力地就那么桩桩件件说了出来。
然而说得多了,他内心渐渐后悔了起来。
白龙,在还没“变成”妖之前,一直是个十全十美的人。
初见是在冬天,叶珩被乌乌泱泱的人群吸引,挤进那个连座位都没设的小棚子里看热闹,一个不慎就被贼盯上了,是白龙用一颗打赏得来的碎银飞击了贼的脑袋,贼嚎叫一声倒地时,他才发觉自己的荷包正被贼握在手中。
而这般见义勇为的事,在白龙没有搬去票价极高的大棚里表演时,几乎是回回都有——瓦市里那么多棚,偷窃的事天天在上演,天天有苦主找差人哭诉,差人从春追到冬,追不尽的混混和叫花儿。只有白龙那棚子边的差事最好做,等台上人打晕了歹徒,直接拖了人回衙门便是。
想到这里,叶珩声音轻了下去,几不可闻,头也深深地低下了。
眼见叶珩若有所思地顿住了,白龙重新转向了小道士:“听清楚没有?我可是什么坏事都没做,还干了不少好事呢!”
“做好事是做好事,这可证明不了你没做坏事!”小道士摆明儿不吃他这一套,“先装成好人博取好感,再趁人不备为非作歹的妖精,我可见多了!”
“先装成好人博取好感,再趁人不备为非作歹的人我也见了不少,焉知你不是他们其中一个呢?”
“你不要血口喷人!”
“我看你就是满身邪气——”白龙拉长了声音,“我是不怕雄黄的,只是讨厌雄黄的气味,至于你们人最讨厌的气味……小叶子,你们家茅厕在哪个方向?”
叶珩陷在沉思中,未听前情,被他一问,下意识就朝西边一指,随后才注意到小道士正在向自己拼命摇头,于是很惊疑地望向了白龙。
后者早已离开了床榻,高高盘起,气势凌厉:“万物众生,皆有灵气,皆能修成正果。看不透这一层,是你狭隘;想捉了妖精炼化增进自己修为,或是训练为奴,是你自私不仁。像你这样的邪人,我见一个教训一个……”
他偏过头望向叶珩,朝对方眨了眨他蓝色的蛇眼睛:“毕竟我可是个行侠仗义的好妖精,最爱管你们人间的闲事了。”
说完,捆着小道士的那部分尾巴伸到窗口附近,打镖似的猛力一甩,紧接着便是一声呼喊划破长空,由近及远,最后以一声巨响结束。
叶珩不忍地紧闭了眼。
巨响之后,白龙又伸手一挥,引发了第二遍响。
这次,是整间卧房门窗彻底关上的声音。
第18章 不该问的不要问
叶珩回过神,局面又成了孤男寡蛇共处一室。
他攥着自己的衣袖,手心里全是汗——小道士已被投进了茅厕,接下来该轮到他了。
僵硬地扭转头望向了白龙,对方果然是面无表情地笑了一声:“已经是满屋子雄黄味儿了,你不想再闻点其他的臭味儿吧?”
叶珩被他问得无话可说。抿着嘴沉默片刻,他走到白龙跟前,抱住了对方腰以下的蛇尾巴。
“白龙,我知道我对不住你,赔礼也是无用,要不我让你……一回吧。”
他把那个字说得轻得像蚊子哼,可是那意思已经很明白了。白龙愣了一下,伸手抚摸了他的耳朵和面颊:“我这样子,你不怕了?”
“怕啊……所以我可能……要闭眼……”叶珩把脸埋向了白龙精悍的腹部。他双手所触,是白龙铠甲般的鳞片,也只有腹部的皮肤,能让他稍微感觉到一丝人的气息。
白龙感觉腹部被他的睫毛扫了一下,低头去看,就见他整个人不可自制地发着抖,像一只被天敌攥在手里的雏鸟。
白龙心中的郁气顿时就消了一半。他想小叶子只是还没开窍,没开窍,所以不怪他。
他伸手摸了摸叶珩的脑袋,想要先变回人的模样,再好好搓弄他的小叶子玩一玩。结果还没开始变化,就听他又说道:“不过……这之前,我能不能让人往茅房那儿送两桶清水啊?”
白龙放在他脑袋上的手一顿,语气立刻就变得冷硬起来:“不好,我连打他那么多下,尾巴还脏了呢,要洗也该是我洗。”
叶珩心知这个请求恐怕是很难实现,不过他说出口,其实也是有番打算的。
小道士在他看来,虽说不够实诚,但也不算太坏,降妖除魔的概念是师门植给他的,根深蒂固了;而且他确实是没骗钱,塞了几块米糕饱肚就跑来干活,承担了风险结果惹了一身臭,实在是倒霉透顶,要说起来,自己其实是有点责任在里头的。
而白龙,正在家待得好好的,突然自己就给他下了毒,然后还用他最讨厌的雄黄熏了他一阵,紧接着被人臭骂一顿……这些就更是自己的锅了!
想来想去,叶珩觉得不怪爹常唠叨自己,自己的确是没什么本事,还总惹祸。但是既然惹了,他便要设法补救,哪怕补救起来不容易。
“我当然会让人先给你准备洗澡水,我只想让他稍微弄干净点再走,不要弄得院子里到处都是,可以吗?”叶珩抬起头,抱着他的尾巴晃了晃,像晃人胳膊似的,“我家仆人都是受我驱使,没道理让他们看到这种情景,而且,如果太多人知道这事儿,你在我家的事就要露馅了,所以……”
听他还有几分为自己着想,白龙勉为其难地同意了。叶珩就是这样,每次都恼他,却也每次都不想伤他,软得他很想咬一口,咬到嘴里却也有几分苦涩——什么时候,他能等到小叶子的全心全意呢?
为着这份苦涩,他加了个条件:“要他弄干净也可以,但要等我沐浴完。”
叶珩原以为自己要哀求上许久,没想到他竟然那么快就松口,惊喜得连连点头,赶紧转身跑去开门喊人。
这种隐秘的苦差事,最佳人选就是进宝。
进宝来时,嘴角上还沾了一粒黑西瓜子,显然刚刚是在和招财一起吃瓜。叶珩看得问心有愧,再三提醒他决不能把此事告诉任何一人,招财也不行后,从房里拿了一些银钱给他,又悄悄叮嘱他给小道士弄身干净衣服,一些干粮茶水。
进宝点头领命而去,叶珩关上门,心中直摇头,对于小道士不得不在爬出茅坑后在外干晾半晌很是同情。
但这同情其实用错了地方,因为小道士光是从里头爬到地上,就用了好长的时间,而等到他脑子灵光一闪,动用了法术助自己发力,最后人倒是出来了,但茅房仅存的一点断壁残垣也被他毁了,铺天盖地的屎尿激射到半空,把刚打扫了周边、坐在远处休息等着给他传话的进宝给镇住了。
片刻后,两人双双吐瘫在茅房之外。
同一时刻,不知茅房周边疾苦的叶珩,正在浴桶里给白龙搓洗。
眼前的景象,与当日白龙第一次在卧房洗澡时何其相似,不同的是,叶珩的心情已经从羞涩难当,变成了英勇就义。
其实白龙要是一般男子,他眼一闭心一横,顶多就是在床上歇他个半天。但是现在的白龙……
他拿刷子蘸水,轻刷着澡桶里那条***的尾巴,不由得悲从中来——他元身能占据一间屋子,那东西岂不是要比自己一条腿都长?再说蛇j配起来最短也要几个时辰,长的连续几天都有,就算他不是有意折磨自己,自己捱过一次后,怕也要在床上养上个把月。
然而他话已经放出去,再没挽回的可能,所以这个“义”,他不就不行,谁让他一时鬼迷心窍,亲手给白龙投毒了呢?
他越想越害怕,大热的天,他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白龙自然看出了他的畏惧,便变回原来面目靠了过去:“我还没说什么,你的脸怎么倒先白了,那么怕我?”
叶珩不被问还好,一被问眼泪就止不住了,红着眼睛吸了下鼻子:“我小时候被被几条蛇追过嘛……”
白龙微微蹙起了眉头:“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叶珩抹了把眼睛:“不知道,反正回家就发了两天烧,打那之后我就怕蛇了。”
白龙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一翘尾巴,刹那间将之变成了一双修长的人腿。
腿探入了水中,架到了叶珩的大腿上:“就这样给我洗吧。”
叶珩呼出一口气,把刷子放到一旁,换了条毛巾给白龙擦洗。擦到一半,他一颗心半落下去,终于有胆子转过去看了白龙一眼,顺便发出了一个疑问:“你真的受伤了吗?”
他盯着白龙的眼睛,然而这双一直澄澈的眼眸,此刻忽然暗沉得不见底:“你是在要一个答案吗?”
叶珩愣了愣,没听明白。
“或许你心里早有答案了,你想听我说出你想要的答案?”
叶珩心中一阵一阵的茫然,他又吸了一下鼻子:“我就是想问,这身体既然是你变出来的,那我用力擦洗的话,你相应部位的伤口是不是会痛?”
其实他还想问,这变出来的身体,擦洗过后是算这具身体干净了,还是元身也干净了?不过他还是忍住了没问,因为感觉白龙让自己给他洗澡,不过是想教训一下他和那个小道士。
他没想到,白龙竟然一把将他搂进了怀里,同他贴了贴脸:“碰不碰都是一样难受,因为我的伤啊,不是寻常的伤,人间最贵重的药恐怕都没办法治好。”
“所以你天天躲在帐子里,是在疗伤吗?”
“就功效看的话,确实和疗伤差不多。”白龙想了想,又补充了一点,“反正那跟你的元阳绝对无关。”
叶珩微微点头:“哦。”
白龙被他这一声弄得心里熨帖,在他后颈上抚摸了一把:“现在你倒愿意信我了,之前怎么就不肯呢?”
“……谁让你一直捉弄人啊……就不能好好相处吗?”叶珩小小声念他,语气里带了点儿委屈,“还把戒指戴在那个地方,勒得很痛,我差点以为我的宝贝要断了……”
白龙忍俊不禁,在水下朝他伸出手,将那个戒指取了下来,套回到他手上:“这样就不会勒了,毕竟手指不会变大变小嘛。”
“嗯……嗯?”叶珩听出了不对劲,“什么意思?”
白龙笑了一声,表情有点儿坏:“我这样说吧,我今天没操纵戒指改变过大小,至于你为什么觉得它勒着你了,那就得问你自个儿胡思乱想过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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