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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软件。”张宗终面无表情道，“还能定位，误差不超过20米。”
佟漱瞬间有种想要摔手机的冲动，他强忍住了，把手机拿出来格式化。泄愤似的足足还原了三遍后，佟漱抬头瞪他一眼，张宗终仍是那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录音还在循环播放，那声甜丝丝的“您好”再次响起。佟漱被迫又听了一遍，忽然感到韩仕英的声音无比耳熟。他瞬间走神，追着熟悉感冥思苦想片刻，睁大眼睛，“她是那天跟你打电话的人！”
“她跟你说什么了？”张宗终放下跷着的腿坐直身子，反问说。
佟漱气极反笑，“你猜猜看？”
张宗终盯着佟漱看了半晌，突然挑眉，轻描淡写道：“你不用寄希望于她和那个警官可以帮上忙。你都能听出来她的声音，何况是我。她做的那些保险广告有的没的都只是为了让你信任她罢了。从昨天下午她无意中开口喊那个警官起，你们的交谈就已经是你单方面向她提供信息了。”
记忆顿时涌上眼前。的确，韩仕英跑上楼前喊的那句“小霍姐”或许是无意的，但张宗终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转身进厨房。韩仕英大抵仍是扫到了他背影，今天才会跑过来。也就是说，从今天她兀自选择了开口说话来看，这个女孩一开始就没真的想过要彻底藏起这段对话，只是不想让人得知具体的内容罢了！
“你们可真是一家人——”佟漱阴阳怪气道。
话脱口而出罢了，佟漱才意识到自己失言。被人两面摆弄，再好的脾气也有极限。佟漱考虑了两秒钟，只想把关键信息抖落出去，便主动开口道：“她问我认不认识一个叫白相珑的人。”
“她肯定不是这么说的，”张宗终一笑，语调冷冷的，“她问的应该是我是不是和一个叫白相珑的人有关联，对吧。”
佟漱一梗，脑海中韩仕英弯弯的眼角像是只狡猾的狐狸。果然狐狸斗不过老狗，佟漱放弃挣扎，靠回沙发垫上，“那你有吗？”
“有，”张宗终没有迟疑，点头道，“他创办了神机。也就是说他是这个邪教组织的头目。”
“不是教主？”佟漱下意识地问说。他顿了下，突然发现在张宗终的语境中，他似乎从没有把自己和神机混在一起说过。心里一跳，佟漱张口道：“你为什么和这些人混在一起，为了钱？”
张宗终轻描淡写道：“我找他有事。”话音刚落，他却又抿了下嘴唇补充道，“很重要，我必须知道。”
佟漱冷笑起来，“怎么，你们跟传销一样也得拉人头、往上升级才能见到教——”他再次愣住，身体不由自主往前倾，“你们也找不到他人了，对不对？”
绿玻璃眼珠！
张宗终点头，“对。目前这件事情，只有白思思、白思礼，我和你知道。”
第036章 利益
看来白思思和白思礼确实是神机管理层人员了。佟漱心里对张宗终的定位又模糊起来，白思思看上去很信任他，可他又三番五次告诉了自己根本没必要讲的事、比如刚才那些问题。
佟漱警觉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因为我和你，和白思思都没有利益冲突。”张宗终说着，点了根烟。薄薄的烟雾让他的脸模糊一瞬间，甚至有些看不清楚眉眼。他又说：“但你和白思思有。”
“你们要是能放过我，我巴不得不要那些所谓的财运。”佟漱立刻说。“钱总不会比命重要。”
张宗终不置可否，微微偏着头抽烟。半晌，他才道：“从我们发现那个玻璃眼珠开始，钱不钱的，在白思思眼里就都是小事了。她现在坚信你能找到白相珑，我也相信，并且我也在找白相珑，所以我和她暂时没有利益冲突。”
“但我可以告诉你，”张宗终看向佟漱，“你不是问我怕不怕报应吗？我不怕，报应不在我身上，全在你身上。短则一年，最长三年，你就会惨死。他们只需要在你有死兆前跟你换财运就行了，财你留不下，命也留不下。”张宗终嗤笑道，“老天爷不讲理的很。”
那些烟雾蓦地有点呛鼻，佟漱咳嗽了声，他心里平静得很，但就是讲不出来话。张宗终啧了声，继续道：“如果你能找到白相珑，我可以跟你换命。”
佟漱一怔，抬头和张宗终视线对在一起。张宗终淡淡道：“换命，不是换运。你可以活下去，虽然我的后半生估计也没什么大富大贵，但大概能活到八十岁吧。我家里人还都挺长寿的。”
“所以，你越快找到白相珑，就能越快从这场横灾里脱身。现在，我和你之间也没有利益冲突了。”他说着，伸手把还剩一半的烟递到佟漱身前，“合作愉快。”
佟漱安静许久，抬手想去接过那烟。手指从茶几上伸过，他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很厉害。他接过连着抽了好几口，只感到脑袋里一阵阵又晕又麻才换了口气，轻声道：“你们是不是都疯了？”
“可能吧。”张宗终说着，站起身走到窗前通风，“信我还是信白思思，选择权在你。启示梦只会越来越频繁，到最后你一合眼可能就是梦。他们现在需要你用启示找到白相珑，找到以后启示其实也不算大头了，没准儿会把你绑到大凶之地等死。神机的规模比你想象中要大得多，确实需要钱来运作。除非他们兄妹俩又回去搞金融诈骗了，不然应该不会提前给你个痛快的。”
自白思思出现在医院的那一刻起，选择权便从没有在佟漱手上过。就算张宗终最后出尔反尔，他也只能选择现在相信他。佟漱脑袋里的思绪渐渐放空，也没什么怨不怨恨不恨谁的，就是觉得自己倒霉，可能前半辈子过得太顺风顺水，霉运全积攒在这儿了。
他把烟按灭，蓦地道：“我是同性恋。”
张宗终愣了下，回头看向佟漱，表情一下子古怪起来，“所以？”
“所以以后别把你抽到一半的烟递给我。”佟漱说罢，起身回卧室，“你最好不恐同。”
第037章 照片
这天夜里，佟漱莫名其妙梦见了以前的事。
他梦见在确定了自己的性取向后，他很快便意识到了以他现在狭小的社交圈、是不可能找到合适的恋爱对象的。于是，佟漱下载了一个交友软件。磕磕绊绊和同城男网友聊了半个月，他努力克服自己的尴尬癌和社交恐惧症，决定和网友见一面。
男网友长什么样子，佟漱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见面后他有意无意间不停地把话题往酒店引，看电影的时候、凑过来问佟漱带身份证了没有。佟漱坐立不安，找了个借口遁走，回家拉黑了男网友。
佟漱决定放弃——他自己就这样下去也挺好的。李海鹏和何果果是他能信任交心的好友，他也喜欢自己相处，没什么恋爱不恋爱的。
睡醒以后，天刚蒙蒙亮起。灰蓝的天空没有被窗帘完全滤干净，把梦幻而阴沉的颜色也涂了满屋。佟漱在屋里发了会儿呆，蓦地想：假如张宗终不定闹钟的话，他是否会在没有窗户的书房里一直睡下去呢？夜晚时如果不打开客厅的灯，那间房就没有一丝光亮能照进去、是否就没有什么能把他唤醒，只是在睡梦中死去？
他觉得张宗终又怪异又可怜。
佟漱开门走出屋外，意外看见张宗终正在外面穿鞋。两人对视一眼，又飞快地错开视线。半晌，张宗终拿钥匙转动门锁，开口道：“我要出去一趟。可能今天回来，也可能要过几天。”
“你去哪儿？”佟漱淡淡地问了句。他其实并不想知道张宗终到底白天都去做什么，只是因为难得今天他主动说一句“要出去”才顺着往下接的。佟漱没想过听到他回答，转身要去倒水，张宗终道：“常县。”
水壶里的水太满，倒进杯子时极小滴溅到了佟漱手上，凉丝丝的。他又问说：“你干什么？”
“白思礼带过去的人不太靠谱，可能要出事，我得赶紧去。”张宗终说着把门拉开一条缝隙。他刚要出去，佟漱“哦”了声，不咸不淡道：“那你开慢点，别撞死。”
张宗终碰地把门又碰上了。佟漱听见那声音才顿住，干巴巴地说：“我的意思是，别急。”
佟漱没转身，身后也没有声音。少顷，门再度开启，张宗终走了。
他走后，佟漱慢腾腾坐到电脑前，从网上找了个能远程刷机的商家。对方保证只要不是实体监听器，再顽固的软件都能彻底清除。他按照指示操作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弄完，重启完成后，佟漱抓着手机进到书房，先给张宗终放行李箱的墙角拍照。拍完他仍觉得不放心，又拿卷尺量了量墙角到行李箱的距离记下来，这才拉开箱子，继续给里面的东西拍照。做完这些，佟漱开始翻张宗终的个人物品，里面除了换洗衣服外只有几样佟漱看不懂是做什么用的东西。其中有那个他们在于秋丽家后面的树林里对付煞用的令牌，还有些闻不出来是什么的灰烬；一把古旧的短刀，并不精美、刀刃布满锈迹完全切不了东西，拿来砸人可能还有点用。
最后，佟漱在行李箱夹层里发现了两只填满子弹的弹匣。他心里说不上恼火不恼火，就是觉得果然如此，便把东西归位放好，顺手拿走了两只弹匣锁进抽屉里。佟漱躺在床上，克制不住地开始胡思乱想。他完全不记得张宗终到底什么时候拿过他的手机安装了软件，刚才特意问了刷机的人，对方说这种软件安装需要时间，不可能几秒钟就操作好。
思来想去只觉得不安生，佟漱干脆又下载了新软件。安装好后，只要有人拿过自己的手机就会追踪人脸拍照存储，并且在机主人脸解锁后弹窗提醒。
杂七杂八的事情折腾到夜里，张宗终仍没有回来。佟漱总觉得大抵自己能睡个安稳觉了，他把手机放在床头，合上眼睡觉。
佟漱感觉自己好像没睡多久就惊醒了，侧眼看窗外，天完全没亮。他刚摸出手机打算看时间，弹窗跳了出来，提示“有人查看过你的手机”。
弹窗中是半张女人的脸，像是察觉到自己被拍了飞快地躲闪，五官几乎糊在一起。她的双眼翻白，几乎没有眼仁儿。
第038章 是谁
佟漱瞬间出了一后背冷汗，家里还有第三个人！
他僵在床上两秒钟，冲进厨房抽了把厨刀出来握在手上，赶紧关紧推拉门。照片从相册中放大看，实在古怪得很。这种偷拍自然不会开闪光灯，按照手机的夜间拍摄能力，应该是几乎不可能拍出图像的。但女人的脸白得像是张墙皮，虽然模糊，却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甚至能看见她咧开嘴角的笑容。
佟漱仔细把屋里过了一遍，他家里能藏进成年人的地方真的不少。不提几个常年不打开的大衣柜，他父母的卧室只有定期打扫的时候才开门，平时从不会进去。佟漱虽然拧不过张宗终，但手里拿着刀跟一个有体力悬殊的女人搏斗应该还是没问题的。只是“家里藏了个陌生人”实在带来了太大心理压力和惊悚感，佟漱犹豫了几秒钟，把照片发给了张宗终，飞快地打字：我家里进来个陌生人。
张宗终一直没有回复，佟漱挣扎片刻，握紧厨刀小心翼翼地开了厨房门，走进客厅。他尽量站在比较空旷的位置，却无论如何都有种腹背受敌的感觉。佟漱最终改成背靠墙站在客厅角落，他下意识地一遍遍刷新消息列表，张宗终仍然没有回复。
屋里却有种古怪的阴冷，时钟刚刚走过午夜十二点。佟漱总觉得有股微弱的风顺着耳廓轻轻吹过，他屏住呼吸，刚准备主动出击去检查几个能藏身的地方，忽然响起了新消息提示。
张宗终：出去，到小区外面那条马路边站着。钥匙在书房《从历史中醒来》那本书里夹着。那是厉鬼。
心仿佛即将蹦出嗓子眼，厉鬼两个字像是扎进眼睛里，佟漱刚做好的心理建设立刻崩塌了。他直觉那厉鬼仿佛就贴在自己身上正藏在背后，整个人跳了出去，神经兮兮地回头。
墙角什么也没有。佟漱跑进书房，幸好他爸有把书按照类型整理排列的习惯，张宗终也没有把书乱放。他很快便从数量惊人的藏书中抽出了目标，抓起钥匙。
开门同时，佟漱听到了一个微弱的笑声，“嘻嘻。”
他头也不回狂奔下楼，突如其来的剧烈运动并没有驱散阴凉，佟漱一直跑到小区正门口才停下来。马路上几乎没有车流，偶尔路过的晚归行人面无表情步履匆匆。神情慌乱的佟漱与之格格不入，他在路灯下来回踱步，不知不觉，那种挥之不去的阴冷感渐渐消失。佟漱松了口气，看看手机，时间刚好过去半个小时。
四周基本没有行人了，他久违地自己站在了外面。佟漱脑袋一空，不由地看向了停在路对面等着载客的空出租车。正看得愣神，一辆黑车倏地停在眼前，车窗放下，露出张宗终眉头紧促的脸。
“上车。”张宗终冲佟漱道。
佟漱踟蹰一刹那，收回视线坐上副驾驶座。
马路上再没有行车，张宗终直接猛打方向盘掉头，一脚油门就踩了出去，整一个危险驾驶。佟漱刷地握住把手，大声道：“这是市区！”
张宗终看上去异常烦躁，片刻，夹在支架上的手机显示新来电，他看也不看，只道：“接。”
佟漱不敢跟他搭话，划到接通，对面立刻传来一个女人尖尖细细的嗓音，“宗哥你怎么还没拐回来，要出大事了——”
是白思思！佟漱瞥一眼张宗终，张宗终啧了声回说：“天亮前会到的，我拐回去接佟漱了。”
“我不是叫你先别管佟漱了吗！”又一个声音吼道，话音未落，白思思尖叫道：“你闭嘴！”
佟漱听出是白思礼的声音，对面的白思思似乎把手机重新贴近，她声音冷静了些，忙不迭道：“你接到了吗？快拐回来，事情不太对劲。他们全出来了。”
第039章 车
挂断电话，佟漱一头雾水，只隐约猜大概是常县那边有什么问题。车子直接开上了省道，微信消息叮叮叮提醒几乎没停过。每响一声，佟漱就忍不住偷瞥一眼张宗终。
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这是条极破旧的省道。张宗终开得飞快，佟漱两手无意间抓着安全带不敢松开，他不知过去多久，路上手机的消息提醒不间断一直在响。张宗终把手机拿下来递给佟漱，简短道：“念。没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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