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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哥，不知道有没有关系——河对岸也有人死了，在停灵。”佟漱说道，“我刚才在窗户边看到了。”
“知道了。”张宗终说罢挂了电话。
不多时，张宗终自己回来了，进门边换鞋边说：“我打听了一圈，河对岸的灵棚是12号摆起来的。当天晚上敲锣打鼓哭天抢地一整夜，被周边邻居举报了扰民。”他说着，顿了半天低声道，“白思礼让你到对面也去转一圈儿，一举两得。”
佟漱瞪大眼睛，“你们还有没有人性啊！干脆把我绑到事故多发路口住得了，省得天天折腾！”
张宗终不置可否，只说：“你最好别在白思思和白思礼面前这样讲。”
佟漱顿时不寒而栗，这帮缺了大德的人真有可能干出这种事！
“然后，还有件事。”张宗终再度开口，“你家楼下的老太太跟我说的。13号白天，老郭都魂不守舍的，棋也不下，跟每个常碰面的老头老太太都说自己时候到了。白思礼说如果这边的你接触不到，去那边也行，算将功补过。”
“他有病吧他！”佟漱大吼一声，摔门进屋。
第032章 灵棚
一整天，佟漱没再和张宗终讲话。好不容易有点调整回来的心态又乱成一团麻，他只觉得自己横竖都会不得好死。横着死是神机用完了他没准儿灭口，没准儿找到了更好的捞钱方案然后灭口。竖着，也许那些被自己“诈骗”过的魂魄有朝一日会撕碎了他。
一切都很不对劲。刮刮乐那一百万全收进了自己的银行卡中，按说神机应该没有一分钱进账。他们有这个空让他去接触横死鬼，还不如把自己绑去彩票站刮奖刮到死。
神机真的只是需要钱吗？
满脑子的疑问让佟漱越想越慌乱烦躁。他从床上下来出去倒水，书房的门紧闭，不知道张宗终睡了没有。佟漱本来可以稍稍把他这个人和神机分开看待，现在光是想想就同样一肚子火。他一面喝水一面打开窗子，夜风吹上头火气倒是降下去，只是身上也冷了。
河堤岸，垂柳的叶子近乎落光，微弱的路灯从水面上闪出一大圈粼粼波光。他的眼睛追着那光，蓦地觉得自己真惨，河对岸的人也真惨。他连他姓甚名何都不知道，却连人家捏在手里的阴间钱都要抢过来。
河对岸没有路灯，灵棚通明的灯管照不过来。佟漱胡思乱想着，忽然发现对岸的柳树下站着一个人。
那人站在柳树下面，一动不动，隐在黑夜中除了轮廓什么也看不清楚。佟漱的视线无法从他身上移开，只莫名觉得他也在望向自己。那人举起手，动作缓慢地冲着佟漱招手，不是左右挥动、而是朝着自己的方向往内勾，像在呼唤人过去。
佟漱脑袋一炸，冲过去疯狂敲书房的门，“你快出来，河对岸有人冲我招手！”
门很快打开，张宗终瞥了眼佟漱径直走到窗前。佟漱硬着头皮跟过去，树下却是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没了……”佟漱念叨一句，火急火燎关上了窗户。
半晌，张宗终才道：“老郭的事情结束了。”他的语调听上去凉丝丝的，“不过也算有点收获。对面那个要是知道冲你招招手会有什么后果，只怕后悔死了。”
“什么意思，怎么就结束了？”佟漱一头雾水，下意识地又瞥了眼窗外。
难道刚才招手的人就是对面的死者？
张宗终走到沙发前坐下，他揉着眉心出了口气，慢慢道：“对面那个也是死于非命的。老郭时运低——难免的，年纪大了，他家又是那种典型的穿心煞户型——应该是半夜起来也看见有人冲他招手，对面那位拉他做垫背的，老郭跟着就走了，亡魂也不会再回家了。”
佟漱心里凉透了，看来最倒霉的人是郭平江才对。
张宗终打了个哈欠，冲佟漱道：“回去睡觉吧，我来跟白思礼说。”
第二天张宗终果然不再提五号楼。这整件事都让佟漱觉得莫名其妙和怪异，他抱着电脑坐在沙发上办公，脑袋里却翻来覆去都是这些怪事，打了一堆错别字。张宗终没出门，在屋里不知道干什么。
门被叩响时，佟漱下意识站起来就要去开，见张宗终出来才又坐回去。佟漱低头继续看屏幕，那边张宗终从猫眼里看了几秒钟，他退开半步，瞥了眼佟漱才开门。
佟漱不禁望过去，门外站着个陌生女人。个子高挑，梳着利落的马尾辫，一丝不苟的样子。女人先开口道：“您好，调查走访，问您几个问题。”她说着，把证件递给张宗终核实，佟漱瞥过去，顿时瞧见了证件上“警察”两个字。
她补充道：“别紧张。”
佟漱瞬间坐直了身子，不知不觉放下电脑。他看见张宗终竟露出了格外明显的惊讶神情、低头翻开证件认真看了看，一面递回去一面小心翼翼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张宗终冲她笑笑，“霍……霍雀警官，对吧？”
第033章 警察
这位霍警官看上去正义凛然不苟言笑，说不定现在大喊一句救命能成。佟漱不由绷紧了身子，张宗终不看佟漱，一只手又放回门把上，是外头那个霍警官看不见的位置。他搭在门把上的手指分明摆成了“手枪”的样子，明晃晃的威胁不言而喻。佟漱朝他后腰瞥，衣下分明有块儿不明显的突起，是枪套。
佟漱低下头，咬住了嘴唇。
门外，霍警官问说：“14号晚上二位有没有去过小区后面的河岸两侧，或者听到什么异常声响？”
“我能问问发生什么事了吗？”张宗终反问道。
“不好意思，有规定的。”霍警官摇头，“请您配合。”
张宗终相当好说话，点头道：“理解。14号晚上……前天啊……”他说着，眯缝起眼睛，“那天、那天我和我男朋友睡得比较早……就是——”
佟漱眼睛差点瞪出来，猛地回过头看向大门口。张宗终脸上带着种尴尬和暧昧混合的神情看向霍警官，门外的警官顿了下，也看了眼佟漱。他顿时明白了，外面是个女警，屋里一对“同性情侣”那天晚上“睡的比较早”，张宗终用这种方式把对他俩的询问都尴尬而合情合理地堵了回去。
霍警官面无表情地点头，“明白了。”她刚要再开口，一个声音蓦地从楼下传来。
“小霍姐？”
“不好意思。”霍警官冲张宗终刚说了句。张宗终道：“没事，我锅还在火上，你先问我男朋友吧。”他说着往厨房走，与此同时，那位霍警官稍微往后倾身，从楼梯缝隙间扬声道：“在这儿，五楼。”
佟漱硬着头皮站起身，噔噔噔脚步声往上飘，厨房里张宗终状似顺手地带上推拉门。近乎是在门彻底拉上同时，有个年轻女孩儿跑上楼，停在门口。佟漱忍不住看她，她也看了眼佟漱，却转头冲霍警官道：“你怎么从楼上往下问啊。”
霍警官并不答，只对佟漱说道：“不好意思，还是得请您回忆一下。”
就算张宗终的枪里现在只有一枚子弹，佟漱也觉得他和这两位不像能制服得住张宗终的样子。何况这个年轻女孩儿看上去实在不太像警察，哪有警察走访办案还穿裙子的？佟漱磕磕绊绊道：“不好意思……好像真的没什么……”
霍警官没什么反应，点头道：“好吧。谢谢您的配合，打扰了。”
她说完示意佟漱关门，佟漱心情复杂地掩上防盗门。从脚步声听，两个女人似乎是下楼了，他小跑进厨房，张宗终靠在水池旁没说话，佟漱也懒得理他，从窗户往下看，那位女警好似并没有再询问楼下的住户，片刻就和年轻女孩儿出现在楼后的空地下。
“她们走了。”佟漱小声道。
“四楼往下角度问题，根本看不见河岸下面。”张宗终抱着胳膊低声道。
窗户半开着，霍警官的声音隐约还能听到，但说些什么却分辨不了。她拉开车门，那年轻女孩突然回头朝上看，眼睛没有半分犹豫飘忽。猝不及防，佟漱和她对上了视线。他下意识往后一缩，年轻女孩却已收回目光，上车走人。
“她应该在查河对岸，但不是很要紧的部分。”张宗终转身走出厨房，“不然稍微想一下就能大致猜到了。”
佟漱心砰砰跳个不停，他突然有种预感，这件事情还没有完。
全然未料的，是在第二天就有了新的情况。仅仅在白天张宗终出门后半小时，他家的防盗门就再次被敲响了。佟漱没应，横竖自己都打不开防盗门。他从猫眼里往外看，楼道里站着昨天那个年轻女孩，只有她一个人。
女孩敲完了门便从包里摸出一个笔记本翻开，横着举在手里。空白页面没有打格，上面字迹清晰，从猫眼里看也并不费力。女孩一手又敲了敲门，大声道：“您好？”
她说着，又摸出几张花花绿绿的广告单，夹在了门把手上。
佟漱开始念笔记本上的字：你好，还记得我吗？或许出于某些因素，我们无法隔着门出声交谈，但我仍然有些问题想要问你。请你用试与否来回答我的问题，敲击门板三声表示是，四声表示否（我不清楚你家里有没有监听设备，不过我会伪装成一个契而不舍的保险推销员，方便你解释这些敲击声）。作为交换，我也会回答你的疑问。你可以在回答结束后，把你的问题全部写在纸上从厨房的窗户扔下来。我看过以后会再次写在纸上，拿来给你。现在，谈话继续？
佟漱这才明白她刚才夹在门上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他不由在心底说了句这到底是个什么人物。佟漱开始犹豫起来，门外的女孩考虑周全，应该没人能发神经到这种程度。思量再三，佟漱伸出手，轻轻敲了一下防盗门。
女孩的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她把笔记本翻到下一页，继续给佟漱看：我叫韩仕英，你可以记住我的名字，或许日后能够救你一命。昨天跟你在一起的那个男人真名叫做张宗终，他是我的表哥。
第034章 询问
佟漱瞪大眼睛，好家伙，搞了半天和张宗终是一家人啊！他顿时有点后悔，万一是白思思因为自己表现不佳来试探的，自己今天可能就难逃一死了。
门外，笔记本翻到下一页：出于某些原因，我与我的家人无法联系到他。但我必须要确认一些事情。问题一，你是否正在被胁迫或是监禁？
这样看又好像不像一伙人了。佟漱立刻敲了三下门，自言自语道：“这不是废话吗，不然还用现在这样。”
韩仕英没什么反应 ，继续往下翻：问题二，张宗终有没有做出伤害你的行为（包括暴力，口头威胁，生命威胁）？
岂止包括，张宗终好像每一样都占了。但这次，佟漱莫名其妙踟蹰起来。真的受伤好像也没有，他暗骂自己似乎真的有人质情结了，刚要敲门，韩仕英已经翻过下一页，继续举起来。
问题三，如果这种状态一直持续下去，你是否会选择自尽？
这个问题显得有点跳脱，佟漱毫不犹豫敲了四下门否定。这次，门外韩仕英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开始翻页。
“最后一个问题，他是否跟一个叫作白相珑的人有关系？”
白相珑？这个名字，佟漱从未听过，光看字也分辨不出男女。但这人和白思思白思礼是同一个姓氏，联想到门外的韩仕英也和张宗终是一家子——佟漱继续往门外看，白纸上只剩下一行黑字：我在楼下等你三分钟，三分钟后如果没有纸扔下，我会自行离开。
韩仕英收起笔记本，冲着门板挥了挥手，扭身下楼。
她一走，佟漱冲到屋里去拿纸笔。他心里装了一百个问题，但提笔却无从理出第一个，就像从乱线里揪不出来抽丝剥茧的第一枚线头。他思来想去，最终只在上面写了“白思思”三个字，把橡皮团在纸里扔了下去。
楼后，韩仕英走过去，弯腰从花坛中捡起纸团。三个字她只扫了一眼，就随手把纸撕碎扔进垃圾桶。佟漱从楼上看她，她冲佟漱笑笑，手比了个“三”，转身往小区正门走去。
佟漱走进屋里，忍不住从茶几下面摸出了烟盒。
整件事情开始向着更加奇怪的方向发展。韩仕英比的那个“三”究竟是第三个问题的意思、还是指三个字呢？很快，佟漱反应过来，他纠结的其实是同一个问题。
韩仕英走到小区外面，径直拉开车门上去。刚系好安全带，霍雀便开口道：“我查过了，502的户主名叫佟漱，自媒体工作，独立运营小有名气。他的账户一直保持着正常频率的更新和商务合作。”霍雀发动汽车，继续说，“这种老小区，门岗一般能记住大部分老户主，所以你下车的时候我问了问。门岗说他本身也不太出门，但是至少这段时间是有出入的。总之，现有的外在证据来看，不足以构成非法监禁的事实。他本人怎么说？”
见韩仕英不说话，霍雀抿了下嘴，再次开口，“你应该明白如果真的有，那就是刑事案件，你我都没有调查权限。我可以联系从前在刑警支队时的同事，由他们跟进。”
“不用了。”这次，韩仕英边摇头边说。她望向窗外，轻声道：“白思礼和白思思那两个蠢货，根本斗不过我大哥。”
霍雀在听到“蠢货”两个字后明显愣了下，她转头看一眼韩仕英，没有接话。韩仕英冲她笑笑，“走吧。明天鬼屋团建，我好期待。”
第035章 交换
半下午，张宗终开门回来，手里夹着那几张保险广告。他随手放在鞋柜上，问说：“上午有人来敲门？”
“嗯，”佟漱低头看屏幕，“推销保险的，我没应。”他想偷瞄一眼，见张宗终径直走过来，坐在沙发对面。佟漱心里蓦地有点不妙感觉，张宗终拿出手机，把屏幕冲着佟漱。
界面上是音频文件播放器，他点开把声音调到最大，又甜又脆的“您好”后，急促的敲门声每隔片刻响起，佟漱的心跟着屏幕上的竖线一起窜高。张宗终跷着一条腿，抬眼看佟漱，“卖保险的挺有耐心。”
“你有病吧你！”佟漱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你装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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