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起关峋明恒走后,吕兴学端上来的茶水味道奇怪,说起她们一家人突然昏睡,醒来后被绑在一间昏暗的地下室里,而吕兴学从旁边的隔间走出,系着一件很可笑的hello kitty围裙。
魏雪却越发恐惧,因为这件围裙上溅满了发黑的血渍,完全看不出粉红的原色了。
不知怎么的,魏雪想到明恒离开时和吕兴学交谈的画面,想到他最后看了魏家人一眼,然后决然地踏上路途。
“咦,你竟然醒了?”吕兴学有些诧异,检查一番还在昏睡的另外三个人之后才松了口气:“你不该醒的,”他目光中出现一点类似怜悯的情绪,“无知无觉地等待死亡不好吗?”
“你…说什么……”身体还在麻痹之中,魏雪的舌头不太灵光,尽力地表达大脑的意思:“吕兴…学你在做…什么!”
吕兴学没有回答她,只是走到她身边,将同样绑成粽子一样的张兰英杠起来。
“放开我妈…妈!”魏雪扭动身体,却不能将身上的绳子撼动分毫,眼睁睁看着吕兴学扛着母亲走进挂着塑料门帘的房间。
她怔怔的,不知道吕兴学想干什么,直到听到一声熟悉的响动,好像她又回到末世之前,张兰英在厨房剁碎排骨,为一家人熬汤的时候。
“我那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魏雪说,“几秒后我才想明白,吕兴学在肢解她……没有惨叫,只有案板一下又一下被剁响,还有鲜血流进水桶里的声音。我后来总会想,他收集血液又要做什么呢?”
篝火的火光为她清秀的脸染上一层泛黄的陈旧感:“我快要吓疯了,像头蛮牛一样用身体去撞我还睡着的哥哥和爸爸。”她嘴角露出笑意,“可能是吕兴学的迷药快过期了吧,他们竟然真的醒了过来,我大着舌头和他们哭诉。不知道我哥从肮脏的地面摸到了什么利器,我们三个人就挤在一起,希望它能磨断麻绳。”
“然后我们看见了‘它’,”魏雪的语气带着恐惧和了然,“原来吕兴学在‘喂养’一只丧尸…多恶心……”她厌恶至极,“他把丧尸绑在轮椅上,从一间暗室里慢慢推出来,一只腐烂的,张牙舞爪的脏东西,我现在都还能想起它令人作呕的气味,它成了我的噩梦……”
那只恶心的东西被吕兴学解开小臂,大快朵颐地享用刚刚出炉的“美餐”——一只大腿,血腥味飘满地下室,魏雪直接呕了出来。
许是愤怒和恐惧叠加,两个男人怒吼着挣脱了绳索的束缚,一个扑向吕兴学,一个用手中的利器刺向丧尸的头颅。
“不——!!”吕兴学想要过来阻止,却被魏东志抱着撞向墙壁,他喊的撕心裂肺:“放开我!不要杀他!不要杀我哥哥!兴文!哥——!”
他的叫喊无法阻止魏宇,丧尸头颅已经裂开两半。魏宇抛下不再动弹的丧尸,手上举起昏暗中摸来的重物狠狠地砸在吕兴学身上,一下又一下,就像吕兴学对张兰英做的那样。
“我们以为把他打死了,”魏雪大睁着眼睛:“如果当时能再确认一下……”
一个小小的遥控器出现在吕兴学手中,是他从上衣内袋掏出来的,他望着丧尸的尸体,突然一笑,然后按下了开关。
“疯子,他想跟那只恶心的丧尸死在一处。”魏雪说,“到处都开始爆炸,你还记得我们在村子各处发现的汽油桶吗,就像烟花,我们跑到哪里就炸到哪里。”
“我爸把我推出房子,自己却没有机会出来,他被烧死了。我宁愿我也死在房子里,就不用和我哥面对外面密密麻麻的尸群了。”
“或许那是高速公路上的尸群,被爆炸声吸引,从上面一路滚下来,轻而易举地来到这个正在燃烧的小村子。”
“我们就跑,我从没有跑这么快过。”她看向明恒,“我们跑到了石桥上,然后看到明恒就站在对面,我们以为看到了希望。”
“…但是他没有救我们,”魏雪的目光几近怨毒,要将明恒千刀万剐:“反而用异能切断了大桥,他真厉害,那么粗的桥墩,脆弱地像沙子,就像我和我哥的命一样!”
“你们那时候已经被咬了。”明恒说。
魏雪一顿,短暂地慌乱后讥笑道:“你现在想要挽回些颜面了,被咬了又怎么样?我觉醒了异能!哪怕是个没什么战斗力的空间系,但也说明了我有被救的价值不是吗!”
关峋问:“你哥哥呢?”
停住,魏雪一时没有接话,过了会儿她才说:“他变成丧尸了,”目光又悠远起来,“一队异能者经过,将他杀死了。”
“于是我就加入了他们,他们不想被安全基地管教,就在附近徘徊,直到我们被困在二医,”她看向关峋,“而我也与你们再相遇。关峋,看看抱着你的这个人都对我做了什么,他明明…明明知道吕兴学有问题……”
魏雪整个人都在发抖,字字泣血:“他放任吕兴学残杀我的家人,他切断我和我哥最后的希望,他是冷血动物!是魔鬼!”
耀目的星辰渐隐,天边泛白,魏雪已经离去,因她报复的言语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回应。
对明恒来说那么重要的关峋,没有惊怒,没有厉声斥责,仅是看着她的双眼道歉,谁在道歉,替谁道歉,这根本不是魏雪想要的。
她离去前,愤怒的目光穿透明恒,两人明明白白看到她发誓将用生命让他付出代价。
天气越发的寒凉,明恒为关峋拢了拢薄毯,后者已无言许久。
“我只是模糊猜到…”他想要挽回,“后来他们跑到石桥,丧尸离的很近,几乎是贴着的,我没法放他们通行…你睡着了,我们跑不掉……”
“坏孩子…”
明恒一怔,关峋后脑勺对着他,没有转过脸来,看不清会是什么表情。
“我无法责怪你,你知道我永远都只能原谅你……”滚烫的液体滴在明恒圈着关峋的手臂上,“你就是这样的人,你是坏孩子…”
明恒双唇颤栗地去亲吻关峋的后颈,胡乱地承认:“对,我是坏孩子,我很坏,所以你不能放手……”
你放手的话,我就会变成一个疯子,我可以为了你舍弃一切…不,谈不上舍弃,只有你是重要的,其他人,其它东西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尘土。
第25章
车队又行驶了一个白天,他们昨天已经离开了K市,现在正要驶出L市的边界。
关峋坐在装甲车里发呆,高速路平稳的驾驶让他有点昏昏欲睡,明恒则脑袋枕在他肩膀上,正在补眠。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睡着了,那双总是冷然的眼睛闭上,就显出明恒的年轻来,有种无害的错觉。关峋勉强睁着眼去看他,睫毛很长,这么近的距离下根根分明,微微颤动。
就是用这里来装可怜的,关峋想着,迷迷瞪瞪伸出食指点了一下他的睫毛。
明恒睁开眼睛,眼神看起来比关峋还清醒,两人目光对上,关峋睡意盎然的样子像拿了根羽毛在他心上挠。
本想亲一亲,但车上都是人,亲过去的话肯定会被关峋拒绝的。
所以他坐直了,反把关峋的脑袋揽过来靠在自己肩上:“睡吧。”
关峋模糊地嗯一声,就这样睡着了。
过了会儿关峋听到外面有人在说话,醒来发现车队已经停下了。
“怎么了?”他问明恒。
“前面隧道塌方。”明恒复述外面那人的话,揉了揉关峋脸上睡出的红印子。
车门被拍响,那人进来问:“明恒在这辆车吗?”
明恒不答,关峋看看他,也没说话。
那人皱眉自语:“不对啊,说是在这辆车啊……林子!是不是这辆?”
又过来一个戴着眼镜的人,环视了车内一圈,指着明恒说:“这不就是了,你眼睛呢?”
那人气:“那我刚刚问谁是明恒,他也没回答啊。”
戴眼镜的对着明恒,说话比前一个人客气很多:“前面隧道塌方了,我们需要几个厉害的异能者来试试看能不能清除障碍物,名单上你是三系异能者,可以帮帮我们吗?”
这事儿还是被别人知道了,关峋面露了然,估计是研究所外面抵御丧尸的时候被发现的。
明恒摇头,意思是不去,不帮。
关峋拉起他,朝戴眼镜的说:“我跟他一起去行吗?我是火异能。”
“求之不得,来来,跟我来!”
两人下车跟在后面,关峋看外面人多本想放开拉着明恒的手,手指刚一松明恒就站住不动了。
“?”关峋回头,“怎么不走了?你真不想去吗?”
明恒看看他松开的手,又抬了抬自己的,意思很明了。
“靠……”关峋耳根发热,“你是狗吗,不牵就不走?”
明恒略略思考,然后汪了一声,关峋心里连靠好几声,赶紧脸红红地把人牵走了。
塌方的隧道并不长,但异能者们试了试后发现清理效率着实不高,而且又不是这方面的专业人士,随意乱清可能会引发二次事故。
另有几个人拿着地图算绕道可行的路线,也不能节省太多时间,两方人就到底是清理隧道还是绕路走这个议题来回掰扯,就这样扯到了中午饭点。
关峋让明恒留在那,自己去帮忙打饭,远远地就看到几个军人在那里忙活,炊烟升的老高。
他们就地取材做了个土灶,从空间异能者那里拿出铁锅,食材和酱料,油一倒就娴熟地翻炒起来。
关峋端着两个空碗,和其他守车的人眼巴巴地等着,时不时闻闻味儿,有点傻气,所幸站的端正,倒像一只等喂饭的军犬。
谢立文从隔离车回来,看关峋那样子就叹息了一声,也端了个空碗过来站到他旁边。
“唉——”
关峋视线从炒出糖色的红烧肉上斜过来:“叹什么气?文仔情况不好?”
“文仔还行,熬过去了。我是替你的爱情叹气啊!”谢立文用朗诵腔回答。
关峋眼睛又偏一点,终于正眼看他:“我的爱情怎么了?明恒去勾搭别的小哥哥了?”
“那倒没有,我就是觉得吧,明恒这个性格有点不靠谱……”
谢立文支支吾吾的,他的转变突然,关峋脑袋一转,想到昨晚谢立文睡的帐篷离篝火最近,便问:“昨晚你听到什么了?”
“害,”谢立文承认,“你们也没有收着说话啊,我听了个全,你哭的跟条狗一样嘤嘤嘤,娘里娘气的。”
他一闪,躲过了关峋的撩阴腿:“听兄弟一句劝,男人的眼泪也很珍贵,明恒能不处就不处了吧?”
“哪有这么容易分开,”关峋说,“你没看出来我彻底栽他手里了吗?再说,如果是你遇到那种情况,平心而论,你不会做出跟明恒一样的决定吗?”
“可别试探我,”谢立文做出一副深沉的模样,“这操/蛋的世界我就学会一个真理,那就是人性真不能试探一点点,也别现在说到时候我会怎么样怎么样,真到了那种要选择的地步,就交给我的本能吧。”
关峋笑了声:“环境果然能改变一个人,你都要变成个哲学家了。”突然他想到什么:“你昨晚不是跟尹教授一起睡的?他也醒了吗?”那这也太社死了吧?
谢立文回想:“应该没有,我看他睡姿都没动过,就是早上醒来那黑眼圈还是很明显,睡一觉跟没睡似的,走路都摇摇晃晃的。不知道人现在在哪儿……”
“在前面那辆车上呢。”关峋给他指。
“观察的挺仔细啊。”
关峋两根手指反指着自己的眼睛:“一级保护目标懂吗?啧啧,你的觉悟……”
“开饭了!”土灶那边揭开了锅。
两人对视一眼,端着碗冲进人群,吃饭要紧!
这锅红烧肉用的是末世前未受污染的猪肉,香的不行,就算配着难吃的米饭和青菜,关峋和明恒也是吃的心无旁骛,风卷残云,没剩下一粒米。
胃饱了,气温又是舒适地微暖,人就不免犯困。正好前面传来消息说还是决定绕道走,让大家休整两小时再上路,关峋就拉着明恒先睡个午觉。
两人躺在明恒用异能做的藤蔓吊床上,挤在一起,阳光从头顶的树叶缝隙洒下来,身上俱是斑驳。
明恒是真累了,他熬了一晚上,白天也没怎么睡着,又或许是跟关峋躺在一起太安心了,他睡的很熟,等关峋睡了一觉起来他都没有察觉。
关峋没有叫醒他,朦胧睡眼观察周围的时候看到了尹沅所在的车,这才清醒了起来,想起他午睡之前也没看到尹沅出来,更别说吃午饭了。
车外总是站着两个人守着,关注尹沅的状态或者充当跑腿,总之拿出了看重的态度。
“等等,”一个方脸军人拦了一下朝这走的关峋:“你找尹教授?他好像还在睡。”
“还在睡?”关峋皱皱眉,“从白天睡到现在,没事吧?”
方脸军人说:“就是看着很疲惫,这几天赶路太折磨人了。”
这时车窗被打开,尹沅探出半个头,神情仍是倦怠:“我醒了,什么事?”
方脸军人趁机问道:“尹教授饿不饿?炊事员给您留了饭菜,我拿来吧?”
尹沅摇摇头:“先不吃。”
关峋说:“多少吃一点吧,红烧肉太腻的话可以吃点玉米,我刚刚看到他们有生的,可以煮一下,比较润。”
“好吧,”尹沅应了,又说:“一根就行。”
方脸军人做了个OK的手势跑走,关峋凑到车窗下,尹沅脸色很差,像焉巴了的小白菜,果然如谢立文所说眼下挂着两圈青黑。要不是年龄小,怎么看都是为国为民操劳一生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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