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谦,我舍不得你。”叶生呆呆地任由他抱着。“可你,不能离开,这里是你容王府的希望。你被罗桐赏识,便是被圣上赏识,不过几年后,你必是位极人臣。而我必须离开,我是他的孩子,我注定了以后做个闲散王爷。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又何必牵扯在一起?”叶生此刻已经没了力气,眼泪湿黏黏地挂在脸上,脸蹭着那粗糙的月白色袍子硌得他生疼。
“你方才那么大声与罗桐说你心意已决。是要决定你与我一起下山是吗?”叶生趴在容谦怀里哼笑起来。笑得肩膀抖动,容谦却看不到他的脸苦得紧。
“你料定罗桐不会放你走是不是。于是他会妥协,我就会顺其自然地继续留在这儿。可你万万没料到,我会那么决然地纵是听了你解释也不愿留下。”叶生吸了吸鼻子,慢慢说道。
“你让我走吧。咱们两个路归路桥归桥。我会好好照顾自己。我那么聪明不是?”
“你当真要走?生儿。”容谦再也绷不住自己的温润容颜。说话间,脸已经到了扭曲狰狞的程度。
“好,你走。”容谦笑一声,语气深深。“你走了,我便将这笔账归在罗桐身上,从此容谦只是容谦。罗桐更不会用与他有二心的人。无论我多么合适,我就是个弃子。他还年轻,有的是时间雕琢下一位继承人。这,你可满意?”
容谦扶好他,将他稳稳当当放在床上。起身便走,走得决绝。午后的光影将他的背影拉得长长,片刻间,就连他的衣角都再也看不到。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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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生病 [VIP]
初晴的阳光格外的明亮猛烈,透过那远处的厚厚云层, 折射出七彩的璀璨光芒。
望云台上, 容谦负手而立,稍有些凌乱的月白色袍子仍然掩不住他如松如竹的挺拔身姿。
罗桐讪然地慢慢踱过去, 一步步,摸着他那圆滑蹭亮的大脑壳。走到了容谦跟前,将手靠近嘴, 假意“咳”一声。
“您倒是还有脸过来。”容谦看也不看他,酸着嘴刻薄他。
若不是他自作主张,生儿也不会如此伤心。吵着闹着要离开。他小小的孩子能去哪里呢?云王妃将死,他若要安生只会去长乐宫。
到头来,他的心血差点功亏一篑。
“得饶人处且饶人啊, 你不是已然把他哄好了?”罗桐讪讪。知道容谦这时候还能损他,那便是不生气了。
这几年与他相处,他们亦师亦友,这些默契还是要有的。
“是呀。我把他哄好了。”容谦喃喃, 叹了口气。眼里的郁色却不加掩盖,甚至还有些迷茫。
“方才我在院外观你苦肉计不奏效,随机应变换成激将法。差点要抚掌赞上你一赞。如今怎么, 一点也不高兴?”罗桐皱皱眉,狭长的眸子半眯着,脸上多了丝戏谑, 眼里却没有一丝的笑意。
他承认他昨日里临时起意的计划有些不地道。可他是个只讲究结果并不在意过程的人。昨日他吓唬叶生,只是为了看上一看。看这出身不凡的小崽子有没有那圣上最为忌讳的狼子野心。
虽然过程不太舒坦, 结果却挺美满。
罗桐还是挺满意的。那个孩子聪明有,机警不足。有那份胆识,却没那份野心。这样的人,当个吃喝玩乐的纨绔王爷实在是太完美了。
至于后来的那些小情绪,容谦又不让他哄,关他何事?
可如今,看容谦的反应,倒是有些许的微妙。
“老师。”容谦叫他。那平日里沉稳的声音里有了些迷茫。“我那激将法也只是,仗着他对我好罢了。”只是仗着那个孩子对容谦比对自己好罢了。
他走得决然,是因为他笃定,叶生会为了自己留下来。
可,容谦更迷茫了。他到底要什么呢?
………………
晴雨小筑里,叶生的泪还未干,如今正面色惨淡地坐在床上,手足无措。
“世子?”陈三儿在门外探进头来,颇为殷勤地递来个帕子。
“赵木将军不会洗被子。您别弄脏了。弄脏了他又得换新的了。”陈三儿涎着脸皮,轻车熟路地凑在叶生面前,笑嘻嘻道。
“世子,我知道您舍不得容世子,又何必难为自己?”陈三儿难得的靠近他,将他抱起来,为他穿好鞋。
昨日里他受风寒晕了过去。陈三儿便给他换了干净衣服,睡在这晴雨小筑,赵木懒得给他脱衣服,他直接和衣睡的。如今起来倒是方便极了。
叶生抬眼盯了陈三儿半晌,叹了口气。“连你也觉得,我是在撒娇闹脾气无病呻吟了吧。”
陈三儿给他穿鞋的手一顿,直起腰来,却是收了笑。“没呢。”
“我们世子聪明,那关系厉害,啧啧,分析得精确又到位。”下一句陈三儿又嬉皮笑脸起来。
“可世子,您在害怕什么。人心是肉长的,您如何对的容世子,容世子又怎会就这么放弃您?陈三儿是您的人,难不成您对陈三儿也是想扔就扔的?世子您心好,别人的心也不差啊。”陈三儿嘴里嘟囔着,眼睛却是一刻不停地看着呆愣着的叶生。
“走吧。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叶生自顾自地穿好鞋,叹了口气,幽幽地向陈三儿说话。
昨日里风寒来得极,他只觉得有些乏力,下了地方才稳当了一点。也不管陈三儿蹦哒了,径直向前走。
出了院门,明亮的阳光在云层里散射出七彩的光芒,叶生眯着眼,周身洋溢在和暖的阳光下,明明心累如旧,却觉得脱胎换骨了一般。
或许是他想多了呢?前世他糊涂,不争,不知道自己到底活着干嘛。这一世,他有容谦,知道自己要让他安好。
除此之外,别无二心。
叶生啊叶生,不做亏心事,又何要怕鬼敲门?今世里他管好自己的心,容谦不躲他,他又怎会一味地糊涂下去?
清者自清,这一世,可是容谦不放他走。
“走吧。小爷还病着呢。咱们回高山小筑养伤。”叶生终于露出了今日里第一个灿烂的微笑。
对着那明净无暇的蓝天。
.
………………
高山小筑里,容谦正在挥毫。一封书信急匆匆写完便交与了容凌。刚抬头便看到自家的孩子脸色白惨惨地站在门外。
“不走了?”容谦抑制住将他抱在怀里的冲动,风轻云淡地问叶生,一双眼睛牢牢地盯着叶生,不放过丝毫的动静。
“不走了。”叶生也看着他,坦然自若。仿佛方才哭闹着要下山的孩子不是他。
容谦这才松了口气。站起身来,走到他近前。弯下腰,将他一把抱了起来。沉静如水的嗓音便到了他耳边。“脸色真差,怎不去歇着?”
说着将自己光洁的额头与叶生的额头抵在一起,试了试。下一刻,便急匆匆地进了卧房。
“陈三儿,去把谷老叫来。”容谦变了脸,喝着一旁正吃吃笑着的陈三儿。
陈三儿一抖机灵,拔腿便跑。
待到容谦放把他衣服脱了,盖上两层被子的时候,已然见到了气喘吁吁的谷老头。
谷老头衣衫凌乱,白色的中衣连个外套都没套。看了下房里的情形就会意了。只得认命地坐在床边为叶生诊脉。
“老头子我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事儿?连补个觉都不得好好补?”谷老抱怨着,眼光一扫,看容谦的眼睛黑得吓人得盯着他。讪讪地闭了嘴。
“脉象沉积,急火攻心了,又风寒入体。这有啥好看的。小孩子,多吃吃睡睡,吃两副药便好。”谷老撇撇嘴。将叶生手放好就去写药方。
“杀鸡用牛刀。真是气煞老夫也。”谷老一叹,手上仍然不停笔。
片刻,才将那单子给了容谦。“多哄哄,六岁吧,好好养。刚来的时候多白白净净哇,净给你养成这歪瓜裂枣样了。”谷老头有些痛心疾首道。
惹得容谦直到谷老大摇大摆地走了还在认真端详叶生的脸到底哪里像了歪瓜裂枣。
作者有话要说:
伪双更。轻喷。^O^昂。剩下的,我明天发。糖还是留着明天吃吧。么么哒^3^。
第70章 教导 [VIP]
谷老走时,容谦特意准了陈三儿一天的偷闲。“生儿生病, 我看着他。今日允你出去休息。”容谦边拿着小修刀剪指甲边有些漫不经心地跟陈三儿嘱咐。
“好嘞。容公子放心。不到月下三更, 不,不到明日, 陈三儿我就是醉死也不回来。”陈三儿欢快极了,作了揖。一溜烟拉着谷老知趣跑了。可怜谷老一身老骨头差点没被他拉得散了架。
“饿了吗?”人走了,周围倒显得太过静谧。容谦歪在床上, 懒懒得将被子盖在身上。虽是问他,却一点要起身的样子都没有。
“不饿。”叶生浅笑一声。从容恬静的面容比平日里苍白几分倒真像个没生气的瓷娃娃。
容谦点点头。将叶生往床里挪了挪,空出个位置来,直直躺下。顺手拉过半幅被子。
笑容可掬道。“那便睡会儿。”
“你。就不能放过我?”叶生幽幽叹一声,对着如此耍赖的容谦倒真是有些不习惯。
容谦正一手抱着他, 一手覆在他的额头上。
高山小筑的被子都是前几日新换的。被子面都是别人用来做衣服的云锻。摸起来又软又滑,还保暖。
叶生本身就生病了没力气,被容谦这么箍着,着实出了一身的汗。
只觉得热气扑面, 势必要将他惨白的脸捂得通红。
容谦听了笑笑。越发地将他往自己怀里挤,直把他的脸贴在他胸口上。低着头,凑在他耳边呓语。“还想跑吗?”
叶生听他胸口处的铿锵有力的心跳声。那股热气, 上了头,上了脸,直把自己烧成了小红虾。鼻子一通, 那氤氲在周围的冷桂香便扑鼻而来。不馥郁,清清冷冷淡淡的, 却让人忽视不了。仿佛自然烙在了内心深处,时不时冒出来,惹得他的心里酸,麻,痒,痛。痛完,哭完却又是满满的畅快和充实。
叶生闭上眼睛,由着容谦抱着他,不想说话。他这是吃定了他了。
“还想跑?”容谦笑笑。放在他额头上的手细细摩挲。片刻后,对上一张放大的俊脸。
容谦的脸自然是俊的。精致的五官,稍显稚嫩却足够出尘。眉毛如漆如墨,唇粉粉的,最漂亮的还是那双眼睛,淡然深邃,却往往因为平时里垂着的眉角,让人觉得他,清润俊秀,眉目宛然。
只有当他认真盯着你的时候,比如现在。你才会发现平日里那个挺拔秀雅,目光清亮如水,温润沉静的少年是如此的盛气凌人。他的唇是那么的薄,抿着嘴唇的时候,眼里的凌厉尽显。像一只盯上了猎物,静待时机只雷霆一击的豹子。
而现在,叶生就是他的猎物。
可怜的猎物却看着他那漆黑冰凉的眼眸看得痴了。那是双蛊惑人心魄的眼睛。那双眼眸静若深渊,深渊里是逼仄到人打颤的森凉寒意。
“生儿。”容谦的眼眸闪着流光,逸散着足以冰封千里的凛冽寒气。说出来的话却让叶生感受到那寒意后的熊熊烈火。
“若是你再想走,我便,我便,杀了你。”
最后的话说得又轻又软,像情人间的呓语,又想母亲在幼儿耳边的呢喃。如一片羽毛落在而上,轻轻,软软,说得却最是最残酷无情。
“你且试试。”容谦微微一叹,面容一缓,那小小的梨涡像极了春日里摇曳的小花。“左不过与你生死不休。”
容谦垂头,将头埋在叶生的脖间,再无了动静。唇冰冷,口伤人。这个骸得心弦萦绕的人却安稳地睡了过去。
他很累了。昨日那蚀骨的痛,让他睡不着。今日里昏昏沉沉,还未睁开眼睛便听到了罗桐做的好事。
他匆忙梳洗,换了衣服便去拦他。与他斗智斗勇,摸中了他的心思才松了口气。
直到方才,将那孩子抱在怀里他才觉心安。
这个孩子太傻,傻傻得为了他煞费苦心,为他打算得不惜自己葬送自己的前程,可为什么就看不出呢?
他之于自己,早已经变成了最不能失去的人。
自己一生所求不多,若是连这个都没了。那往后,自己又该怎么活?
空抱着一轮孤月,活得空寂冷漠,然后遥想当年吗?
是遥想当年自己的日子过得多么温暖,舒适。遥想当年自己被需要着,有一颗小小的心永远包裹自己孤寂的灵魂。还是回味着,被小家伙捏脸后的感觉。告诉自己,曾经,也有人喜欢自己,付出一片真心,让自己心里冰封千里的积雪融化,从此沐浴在春日的温暖里,至此沉沦?
不,这本来就是给他的,凭什么这些他珍视的东西要化为乌有?凭什么自己要活该活在那森冷可怖没有一丝乐趣和欢乐的黑暗里?
他从没告诉过别人他怕冷。父王死去的那年雪地,他中了藤心毒后整宿整宿的寒冷刺骨,他回了容王府后,那明里暗里的轻视白眼。都留在他的记忆里,形成了让他刻骨铭心的梦魇。
梦魇里,他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身体透凉的容谦。他娘带他回去,解不了他的毒,更留不住父王唯一留给他们的容王府。无数的寒夜里,他穿上最厚实珍贵的皮裘也抵御不了由内而外的寒意。
那森森的寒意一刻不停地提醒自己要坚强,要练就一身铜皮铁骨,要在别人怜悯冷漠恶毒的眼光里重振容王府,为父王报仇。
于是他越来越坚强,越来越沉稳,越来越有当年父王乱世里征战杀伐的无上风华。他的心,也越来越冷。冷得让他忘记了当年父王抱着他,教他习文练舞时的温柔敦雅。
他披着一副纯良无害的皮,在那夹缝里游弋取舍,直至变成了人人都要赞一声的容王世子,让所有人承认,容世子与昔日容王一样,他日必是前程似锦,容王府后继有人。
可唯有自己知道,他与父王有最不同的区别。他的父王永远是个高山仰止的谦谦君子。而他的儿子,只有一颗冰冷的心,仅那唯一一颗心还是黑的。
他的父王当年能够拱手让佳人,让自己最爱的女人寻找自己的归宿。自己留下苦楚强颜欢笑。而自己,却穷尽手段心计也要把这个孩子留在身边。只为留下心底最后一丝自己渴望眷念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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