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澄不耐烦的轻啧一声,“好好说话,又没打你头,拽什么鸟词。”
这还真不能怪阮卿,他真是一时间适应不了现在的说话方式。
“我最烦你这高高在上的样子。”魏澄又走了过来,蹲下,强迫阮卿抬头看向自己,他顽劣笑着,“你以为你自己是什么货色?真当自己是救世主?让你传答案你就传,说什么好好学习对得起家里,虚伪的让人想吐。如果不是你,我也不至于被小叔严罚,断了两个月的零花钱。
你真当以为班主任喜欢你?她喜欢的可是班长,班干部那几个学习好的,不然怎么你去告诉老师,她也没把我们怎么样?就你这中流的水平,我让你传答案都是瞧得起你,不知好歹。”
说完,起身领着一群簇拥者潇洒离开。
阮卿倚着墙角颓然簸踞,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录音笔,结束了录音,然后苦笑起来。
魏澄虽然挺让人讨厌,但有句话说得对,老师喜欢的都是那些学习好的,关注的那后进生。像原身这种成绩不出挑,又性格老实的,的确更容易忽略。
这是常态,但绝对不是不作为的开脱理由。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结束了一天的学习,随着最后一堂课下课铃的敲响,早已装好书包的几个后排学生离弦弓箭一般飞射而出。
阮卿背着书包,走出了教室,在走廊看到了远处将坠的夕阳,天空中万丈彩霞。校园里乱哄哄,学生们结束了一天的课业,向校门涌去,回到家里享用父母准备的美食,然后再开启晚间的内卷活动。
魏澄又带着人将他围堵在小巷里。阮卿做中午被欺负咽不下这口气的模样,又出言顶撞。
他好歹在朝中浸.淫多年,仅仅三两句话,就撩拨的魏澄发怒,结果是他又挨了顿打。魏澄才神清气爽的离开。
待众人走干净了,阮卿才起身,也不去拍打身上的灰尘,他往反方向而去,路过两个车牌后走进了R市派出所。
有困难,找警察。
进到警局,是一个男性警察接待的他。
阮卿将录音笔的录音播放,又给警察看了自己身上的伤口。
警察被阮卿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唬住,愣了很久,才说,“这属于校园霸凌,我们会帮你们调解。”
“根据教育法里说,如果未成年学生情节严重,不能剥夺受教育权利,可以送去特殊职业学校就读,进行改造。”阮卿笑着,神情从容淡定,好像被霸凌的不是自己一样。
“你这……”男警官有些拿不准主意,看向一旁的女同事。
“是有这个。”女警官说,“我家孩子要考证书,天天摁着教育法背呢。”
“将学生送去职业学校需要原来学校与警方,家长沟通,必要时也可强行送去。”阮卿说,“他打我成这样,一连几个月,对我恐吓,攻击。属于情节恶劣,调不调解已经无所谓了,他已经可以被送去特殊职业学校了。”
阮卿不打算和对方家长沟通,在他看来,各人家长觉得各人孩子好。反正又不是自己孩子受欺负,纵使调解了,施暴者的家长又能对施暴者严加管教到什么程度?
人啊,总是有着劣性,有些事,不到切骨之痛,是绝对不会改正的。
警察被阮卿这强硬的态度整的有些无奈,他看着那录音笔意味复杂的笑了笑。
“这很好笑么?”
阮卿正色的道,“被霸凌过的学生想不开去死的大有人在,而且校园霸凌对于学生心里造成的伤害是不可磨灭的,甚至是一辈子的阴影。我在说很严肃的问题。这不应该被轻轻揭过去。如果我心理素质差一些,今日可能供你们调查取证的就是一具尸体。”
“这不是没事,你们学生看到那些法律太小题大做了。”那个男警官说。
这不是没事……
阮卿心里泛冷。
因为他的来到,不会有人知道有一个孩子因为校园暴力而死去。没到惨祸的来临,绝大多数人都抱着无所谓的心态。
但他绝不会善罢甘休。哪怕有未成年保护,他也要尽自己所有力量,帮原主讨到鸣声。
“我已经咨询过律师了,绝对没有小题大做。我要为我过去几个月受到的伤害得到应有的赔偿。但让他去专门学校读书,也是他应该承受的。”
“你爸妈知道么?”
女性总比男性要心软,也比男性更懂得共情。方才说话的那个女警官看到阮卿这么点年纪受到欺负却一个人来为自己发声,心里很不是滋味。扪心自问,如果这事放在她孩子身上她得心疼死。
“他们不知道。”阮卿说。
听到这句话,不知为什么,那个男警察的态度有些随意了,“你怎么不去告诉你的父母?也许这些事情两方家长沟通一下就能解决了。你有没有想过,把自己同学送进专门学校,这对你以后在班级里的声誉也不好。”
“可我做错了什么?”阮卿反问,“为什么我要担心我的声誉受损?仅仅就是想让自己受到保护,仅仅就是想让施暴者受到应有的惩罚么?家长之间沟通能解决什么?
沟通顺利是家长的事,可最后在课堂里与施暴者朝夕相对的是我。如果他再欺负我,我是该说,还是不该说?说了,让父母心疼,又要被人说多事。不说,我有什么错,我为什么要成为别人的出气筒?”
“登记吧。”一旁的女警官终于听不下去了,她眼眶有些红,将表格往阮卿那推了推,“这些事我们会去取证处理的。”
“谢谢。”阮卿微笑着,眼瞳里盛着坚韧与温柔,如在冬天怒放的白色梅花。
出了警局,天已经黑下来,他搭上最后一班公共汽车回家。此刻的车内不再如清晨的拥挤,他挑了靠窗户的位置坐下来,看到外面的车水马龙。万家灯火明照,天上的群星已经被掩盖了光芒。
他倚着车墙,看着倒影在玻璃上的自己。一直揣在兜里的手握紧了录音笔。
他把录音备份在了警局。今日报案,算是彻底与魏澄开战,往后再取到证据会不容易。这是他的筹码,必须握紧了。
这世间,从不存在清净地,唯有自己,去拼力为自己撕扯争夺。
他要活着。
一桩校园暴力,取证并不困难,很快就有了结果。
今天魏澄没有来上学。正上着课,阮卿就被班主任被叫了出去。只见班主任画着精致妆容的脸上阴沉着,一直领他穿过廊道,到了行政楼一层,推开,里面或站或立着几个人。
魏澄大咧咧的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看到他来,挑了挑眉毛。
魏澄身旁还站着一个身着考究的男人,西装领带,旺盛的头发一丝不苟的梳起。
办公桌后坐着一个中年大腹便便的男人。阮卿有印象,是这个学校的校长,原主在学校的各大校会上见过他。
还有原身的母亲,拘谨的站在屋里,与这里的气场完全不符。
阮卿看到母亲,心里咯噔一声。
随着他开门,屋里三人的视线都投了过来。
阮卿跟着班主任来到屋里。
“阮木同学。”校长说,“根据我校商议,你严重违反学校校规,我校决定将你开除学籍。”
阮母一听,瞬间瞪大了眼睛,“为什么?我们木木哪有违反校规?”
阮卿看着魏澄,哪还有不明白的。他从打算对魏澄下手时就搞清楚了对方身份。魏澄家境不凡。魏氏在这片土地属于百年大族,从战乱时起家,一路发展,赫赫有名的魏氏集团公司便是他们的,全国产业遍布。魏氏的老宅便在R市坐落。
“妈,你别激动。”阮卿拉住阮母的手,示意对方稍安勿躁,又与校长对视,目光直白而犀利,“据我所知,贵校是公立学校。教育法里也写的明明白白,义务教育期间,任何学校不得剥夺学生受教育权利。”
“阮木同学。”校长笑道,“你说的不错,可这样,我们只能把你送到特殊学校去改造。以你的成绩,完全可以考上一所好的高中。说是开除,你完全可以转去别的学校。是转校安心考试,还是被送去专门学校全看你自己。”
“木木……”阮母慌张的看着阮卿,“你到底做什么了?”
“他总找人打我。”阮卿瞥了一眼坐得比尊佛还舒坦的魏澄,“我受不了了,取证之后报了警。然后就这样了。”
阮母听后顿时担心起来,“打哪了?打哪了?”
一旁魏澄瞧了,轻嗤一声。
“妈。”阮卿抓住母亲双手,给对方一个坚定的眼神,然后又瞥向校长,“能让校长大动干戈,想来魏家给学校捐了不少钱吧。好的很,我接受退学。”
“这才好。”校长说,“年轻人嘛,能屈能伸,潜力无限。阮木同学日后定可前途似锦。”
“承校长吉言。”阮卿笑着,又温和对阮母道,“妈,我们走吧。”
阮母现在六神无主,可她看阮卿双眼平静,只能点头,被阮卿掺着离开。
阮母率先出去,临出门前,阮卿忽然回头,似想到什么,笑着对校长说,“好心提醒一句,校长您最近要万事小心些。”
说着关了门。魏澄冷笑一声,“装神弄鬼,软骨头。”
校长并不把阮卿的话放在心上,他对魏澄道,“这么处理,张助理可还满意。”
那穿着考究的男人微微点头,“我会把王校长苦心转告给魏总。捐助贵校的资金,也会尽快打到账上。”
“魏总客气了。”校长一张老脸笑的全是皱纹。
出了校门,阮母终于忍不住,抹了抹眼睛。
阮家不缺吃穿,可家庭也不算大富大贵。
阮卿看着阮母弯腰去开小电驴的锁时,身躯单薄又瘦小的一团,仿佛佝偻着岁月的沧桑。
他忽然心里很难过,面对外人咄咄逼人时平静又坚强的内心此刻好像被潮湿的棉花捂住,潮闷的简直无法呼吸。
两人没有说话。回去的路上,阮卿坐在后座,上手环住母亲的腰,把脸贴到母亲后背上。
没有语言,可属于母亲的温暖在安慰着他。
他之前从没有家人,所以做事情从来没有考虑后果。可是这一刻,他为之前的鲁莽感到后悔。
他希望父母能够安稳一生,平安喜乐。他大约有些明白之前用酷刑都不肯松口的反贼,为什么在以家人威胁时,总会轻易吐露坚守的秘密。
当一个人知道身后还有家人时,就会变得坚硬又柔软。
回到家后,阮父工作还没有回家,阮母执意让阮卿褪下衣服。见阮卿坚持不脱,她便回到卧室关了门,里面传出凄厉的痛哭。
好不容易止住,在接到电话的阮父回家后,又抱着对方哭起来。
阮卿不敢去听这种声音。他在自己卧室,带着耳机,将声音开到最大声,去准备接下来的工作。
过了很久,阮卿搞完一切。摘下耳机时,传来敲门声。
“进。”阮卿说。
进来的是阮父。
阮卿坐在椅子上,阮父坐在床边,父子俩相对无语,半晌阮父才说,“你想怎么办?有几所学校还是不错的,你如果想转学的话,现在可以。”
“好。”阮卿微微笑着,“又得麻烦爸爸了。”
阮父眼睛有些红,“废话,我是你爹。好了。”阮父起身,“你先歇两天吧,等信息都处理好了,又得开始准备学习了。”
虽然这话很败兴,但阮卿听出这是一个不善言语的父亲的关爱,“好。”
阮父离开了,阮卿后仰,后脑勺搁到椅背,看着天花板,摸着自己脖颈。
曾经他自尽的这个位置,如今不知为何,冒出了一条红色的印记,好像胎记一样。
一座摩天大楼在车水马龙的黄金地段矗立,几乎要直耸入云。
最高一层空荡洁净,整洁的甚至有些不近人情。大片的落地窗户使身处此间的人能很好俯瞰远方风景。
宽大的办公桌后,一个男人倚在皮质转椅上,裁剪得体的黑色西装穿在身上,衬得对方身材高大挺拔。脸部线条冷酷紧绷,细长却并不显小的眼睛眼角微微上挑,使俊美的五官带着了几分邪魅。
此刻他正低头看着文件,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掌好像时间最好的雕刻家的杰作。指尖翻过纸面,偌大的办公室竟只有纸张翻动的声音。
站在桌前的张秘书敛气罕声。这个魏总才上位没多久,可他知道这位是怎样的阎王脾气,雷霆手段。
此刻他竟在无形中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压力,几乎化为实质。
半晌,只听男人轻轻嗤笑一声,声音低沉带着磁性,好像一坛珍藏多年的美酒,香醇醉人。
“一整个信息部,竟都玩不过一个孩子。都干什么吃的。”说着,将文件丢到书面上,塑料的外壳与木质桌子发出一声清响。
张秘书额头全是冷汗,他硬着头皮道,“他们也没想到,这小子把录音送给报社后,竟然还会再卖给另一家。”
“要不说你们蠢?”男人冷笑一声,“瞒天过海。你以为他怎么偏偏把证据给到有公司股份的流音报社?我说过多少遍,别以为自己升职加薪后就万事大吉。这世上,比你们会玩的人多得是。稍有不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那,魏总,现在……”
“现在的公司是众矢之的。”魏孟吾手肘撑在桌面上,双手指头交叉,“退吧。他一个小孩子,想要的也无非就是个公平,既如此,给他就是。你去处理这件事,姿态做足。另外,断掉魏澄那小子所有零花钱,电子设备,上下学接送。什么时候把成绩提上,什么时候了帐。”
“可……”张秘书咽了口唾沫,“只怕大公子又得闹起来,老爷子素来疼孙子只怕大公子一闹……”
“这次事情都是因为他起的,他还有脸闹?”魏孟吾微微瞪眼,里面有无限森冷,“好在只是个学生,下回再招惹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他是要把整个公司都赔进去么?父亲要护着,你也不必瞒,告诉他所有前因后果,这公司终归还有他老人家的心血,是继续往前走,还是断送到他孙子手里,全看他老人家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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