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顾念亡人的心意分明一致无二,却闹出对面不相识的悲剧。横竖自己今日是难逃一死了,也断不能让他们好过!
“罢了,我知你不会原谅我,当年陪你去寻凝秋时,我心中愧疚,还私藏了一件她的遗物,现在同这条命一并还你。”
掌心里白光一动,果然是一枚珠钗,虽为烈火所焚,不复往日华彩,但游向之仍是一眼认出,这确是他女儿的东西。他上前便夺,殊料俞青子濒死之际,居然还留有与他一争之力,不仅死死攥着珠钗不放,还低声道:“珠钗不过是死物,你该顾惜的是活人。”他口鼻中不断涌出鲜血,原本扯着珠钗的手,也移到游向之腕上:“其实你那宝贝外孙还活着,他就是……”
他那双近似毒蛇般阴鸷的眼睛,忽的迸出无尽恶意,一把扣住游向之的手,朝他身后喊:“你们还不动手!”
游向之只当他还暗藏帮手,念及霜明雪武功尽失,心急之下,忙不迭转头回望,正看见霜明雪觉察不对,朝他奔来。
不好!
游向之一念方动,俞青子却已手足并起,拼着筋脉爆裂之力,将他狠狠一拽。濒死之人气力之大,动作之快,已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游向之尚未反应过来,便被他向后拖去,与之并起的还有他尖利的狂笑。
“你永远别想同他相认了!”
霜明雪扑过去的动作太凶,连藏于衣襟之后,极少示人的长命璎珞也迸了出来。游向之于下坠之时见了此物,瞳孔骤然收紧。
深藏一路,因怕念想落空,不敢提及半个字的心事,于此刻有了答案。
明明是坠往深渊,游向之心里却升起一股无法言说的喜悦。只是下降的速度太快,他连一句安抚都来不及发出,便已被烈风狠狠拖了下去。
霜明雪不知在崖边趴了多久,起身之时,睫毛上已凝了一层薄薄的冰花。此际他眼中无悲无喜,乃是心如死灰的空寂之态。
远处杀声渐近,点点火光从山脚下蔓延而起。有温离这柄为他驱使的杀人剑在,魔教内部已乱作一团,武林盟趁势而入,所遇皆是已吓破胆的魔教余·党,两厢对决,后者只有引颈待戮的份。
霜明雪静静望向远方,今夜过后,江湖之中再无封屠山魔教之名。
恩义已了,所剩的,便是情仇。
作者有话要说:前几天感冒不舒服,就一直没码字,很抱歉鸽了大家这么久。昨天熬了大半夜想把这章写完,但长度实在超过我的预料了,目测至少还有三千字,怕大家等的着急,先把这部分发出来。剩下的部分我还在写,到了最后我考虑的东西有点多,进度会慢一点。
这一章给所有评论的小天使发红包,真的很抱歉还得请你们再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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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惊鸿【正文完】 原来,这才是他最后的报复。
封屠山上杀声猎猎, 雪亮剑光与寒风交缠于一处,搅弄出浓得散不尽的血气。温离单手支剑,半跪在尸山前。一道暗红色的鲜血顺着剑身流入地面, 冰雪被滚烫稠血化开, 融出一片触目惊心的猩红色。
方才那场不辩敌我的杀伐太甚,他内力激涨如洪, 真气激荡间,几处关窍内的金针摇摇欲出,此际虽执剑在手,但被强封住的神智已有些复苏之意。
温离视线混沌不明,朦朦胧胧间, 看见一个人影踏着满地血水走来,他杀心未定,下意识站了起来, 然而寒风拂面, 一缕冷香穿过浓重血腥味涌了过来,他握剑的手一怔,浑身杀意随之散去, 由着那人牵住他,踏过血流, 来到一远离杀戮的寂静之地。
山高风急,远方小镇上红灯笼遍结长街,还有不到十日,便是尘世除夕。
霜明雪望着温离,轻声道:“现在就只剩下你和我了。”
温离瞳仁黑凝凝的, 尤盛着散不尽的煞气,微一眨眼, 两滴血珠就顺着睫毛滚了下来。在这漆黑夜里,他这模样便如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霜明雪用衣袖替他拭净脸上血水,及至这张脸恢复了点人样子,才抚向他后脑。
控制他心神的金针被拔出的瞬间,温离闷哼一声,气松力泄,半跪下来。其时思绪一片空白,全然想不起发生了什么。听见下头一团厮喊,哑声道:“山下是什么声音?“
霜明雪静静地看着他道:“屠魔杀声。”
温离本就煞白的脸冷了一冷,骤然起身回望。这个夜晚已到了最深沉的时候,周遭昏暗,他只看见一片刀光剑雨,以及魔教教众的力战呼救之声。
霜明雪道:“败局已定,教主现在过去也是无用。况且,如今对他们而言,你比武林盟更可怕!”
在这大厦将倾之际,他语气未免冷酷的过了头,温离心中咯噔了一下,理智已觉察出不对,却不愿细想。
霜明雪不容他有半分喘息余地,杀声分明还远,他看了一眼,便像将一切看尽一般:“护教阵法已破,要不了多久,岳其铮就能杀到风罗殿了。”
温离呼吸一乱,声音也有些失真:“这些人都是你引上来的?”
霜明雪没有回答,他已无须再答。
温离瞳孔一紧,尤是难以置信:“你回教以后一直同我在一起,何时向他们通风报信的?”
霜明雪道:“该通传的东西,桑雩一早便替我递出去了,说起来,最该谢的还是教主,若非你予我堂主之位,我未必能这么快摸清这魔窟上下的关窍。”
他这番话一出口,过去种种不曾察觉的诡异之处,便如串珠般系在一起,须臾之间,温离已洞悉其间阴私,只是现在明白,实在已经太晚。
他一手缓缓抚上剑柄:“你与岳其铮有杀父之仇,你传出去的消息,他居然肯信?”
霜明雪道:“我若以魔教天鹰堂堂主的身份行事,他自然不会信。”
他只顿了一顿,钉在冰雪中的长剑已然腾起,搅弄出一片遮天蔽日的雪雾,温离单手执剑,厉声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霜明雪喃喃道,茫然不过片刻,便摇摇头:“我是谁已经不重要。岳其铮所信的不是我,而是一个义字,其间心契,想来你也不会懂。”
温离心中如燃烈火,却强令自己冷静:“我教有此大败,全因这柄妖剑,你莫不是要对我说,连取剑之后种种异端,也一早就猜到了。”
霜明雪面无表情道:“是,早在我将藏剑地图放出去的时候,便知道你会有这么一天。”
“你怎么会有藏剑地图!”温离声音转厉,电光火石间,他脑海中晃过一个可能:“叶流云跟你是什么关系?”
霜明雪目光一寒,语气也冷了下来:“与你无关。”
温离瞬也不瞬地看着他,自然不会错过他眼中的细微变化,再开口时,已是笃定的语气:“我知道了。你是叶流云的儿子,岳其铮与你是同门师兄弟。”
话说到这个地步,才算是真相大白。霜明雪亲眼见识过叶流云拿到这柄剑后的种种遭遇,心中自然通明,他以此为底牌,布下天罗地网,哄骗着自己一步步走进去,最终造出一场惨烈不逊当年的灭顶祸事!
一念生出,饮魄剑在掌下铮鸣不止,似感受到他杀心炽烈,欲惑他再动干戈。
温离将剑往地上狠狠一惯,五指鹰张,将人抓到跟前:“霜少侠好手段,以前是我小瞧你了!这些事是岳千山同你商量好的?为了灭我圣教,你们合谋使的一手美人计?”
霜明雪拳头握紧,眼中多了些切齿之意:“是我自己的主意。”
温离眼角肌肉狰狞一跳,掐着他的手松了又紧:“没人指使你为何要这么做!”
霜明雪被他掐的脸色一白,生死攸关之际,他的神色反而平静了下来:“我为什么这么做,教主不是应该最清楚?”
他花了十一年从往事里走出来,却不想转眼又步入另一个无处可逃的绝境。初遇时不容拒绝的掠夺,七百多个日夜无休无止的折磨。绝望在心底埋了两年,从未有消失的时刻,最终破发之际,便连同昔年旧事一起,结成了一道再也冲不破的魔障。
霜明雪一字一句道:“如果不是你,我绝不会让这把破剑再现于世间!现在的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温离牙根咬紧,因强忍怒意,脸上肌肉不自然的跳了两下,明知不该再问,可昨夜柔情尤在脑海,又怎能轻易割舍开:“所以这些全都是你报复的手段?你答应过我的事,还有昨晚……全都是假的?”
霜明雪道:“教主不是就喜欢这些谈情说爱的把戏,我陪你玩到底就是。”
温离胸口阵阵发凉,说不得是愤恨还是难过:“你我之间,你就没有过半点真心?”
“没有。”霜明雪冷冷道。
这两个字甫一入耳,从前插进心里的钢刺瞬间化作寒刀,凌迟一般在他身体里乱砍乱斫起来。温离眼角一片通红,痛得几欲发狂。然而对上霜明雪沉寂的眼睛,却又失了发泄的底气。只觉先前甘之如饴的往事尽数化作苦水,一股脑倒填进心里。
“你觉得痛么?”霜明雪轻声道:“你现在感受到的煎熬,还不及我之万一。我在这种痛苦里过了两年,当初你直接杀了我,我也不见得会这么恨你。”
四目相对之间,温离想起霜明雪第一次刺杀自己的场面。
那时他眼里的仇恨已经浓得化不尽,这样的人留在身边,无异于卧榻悬刀,实在不是上上之举。然而自己鬼迷心窍,不仅不加以理会,还把他无力的反抗说成床帏间的情趣。
温离不是心慈手软之人,但那个时候,却连动一动杀心都觉得不应当。本以为是为贪欢之故,如今虚相破尽,他才算明白过来,种种异状,不过皆因舍不得。
似乎自见霜明雪那一日便是如此,放不下,忘不了,舍不得。一直以来,他强势霸道无以,看似在这段感情中占据上峰,但舍不得这三字已化作生杀予夺的绳索,早在一开始就交到霜明雪手中。可笑自己还以为一切尽在掌握,生生纵着他,将自己一步步拉到退无可退之处。
温离慢慢放开掐着他的手,勉强笑笑:“现在你大仇得报,满意了?把我的真心踩在脚底下,是不是很痛快?”
霜明雪摇摇头:“我不是你。”
温离盯着他冷浸浸的眼睛,因痛到极处,声音带着微微颤意:“你既然这么恨我,之前我神志不清的时候,为什么不动手?”
霜明雪道:“我自然要杀你,但不是在那种时候。”
他左手一动,钉在雪地上的饮魄剑破冰而出,掠过他的手腕,最终落到温离面前。几乎就在他手腕被划开的瞬间,横在他掌心中的蛊花褪色般淡了下去。饮魄剑上的鬼目宝石噬尽他腕间血,迸出数道刺目无以的寒光,似有一只看不见的手猛然攀了上来,牵引着温离握住剑柄。
温离为此剑所控已非一日之事,爆涌的血气尚未冲上脑海,他便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快走……”他断断续续道:“这把剑又……”
抬眸之际,他浑身一震,目光竟定住了
——须臾之间,霜明雪已手持一柄无名长剑,落于骷髅罗刹像上。骨冷神清,姿如鹤柏,漫天飞雪萦在他周围,好似一团缭绕云气将他轻轻托起。温离神思一恍,神魂已然回到两年前,周遭一片虚无,眼中所见,心中所念,唯有这一片艳惊四座的绝世华彩。
“你的武功……什么时候……”
霜明雪没有回答。清冷的声音被寒风送了过来,内力之深,远逾他当初所料:“那晚多谢教主不吝所学,我苦思许久,今日特来领教。”
温离脑海阵阵晕眩,无数乱象扯着他,欲将他扯进一团血色里。他心知一旦被剑灵控制,后果便无法预料,硬是挣出一分抵挡之力。然而霜明雪的声音明明白白的落入耳中:“你若对我有一分歉疚,这便是唯一的补偿机会。此战过后,恩怨两清。”
他身形微微一颤,抵抗之心一动,劲力也随之散去,由着这声音,将他拉进一团混沌之中。
“砰!”一记冷箭直朝桑雩面门而来,未到跟前,便被岳其铮一剑斩落。这场血战伊始,桑雩便一步不落地跟了过来,所携侍卫虽贴身周旋保护,但刀剑无眼,一路上来,他也受了些零零碎碎的轻伤。
以他的身份,若是折在这里,又是一场祸事。岳其铮持剑挡在他身前,分神道:“我们的人已经找过一通,但还没找到他,许是他先一步离开也未可知。百里殿下,你不如找个安全地方躲一躲,一有消息我便着人报你!”
“他不会走的!”数九寒天,桑雩却出了一身冷汗:“我有不好的预感,再不快点找到他,他只怕要……”
他急急收了口。但藏在心里的担忧之意,已快要从眼睛里迸出来。岳其铮只当他是关心则乱,还待安慰,却听有人惊声呼道:“那是什么?”
在这举目昏暗之际,封屠顶上居然出现一轮极明极亮的弯月。夜风徐徐,月影烁烁。弯月不是天边落下,而是有人以至纯至高之剑意,于这天地间凭空造出。
众人手中刀剑震颤不止,竟有将碎之虞。
岳其铮喃喃道:“……万剑朝宗。这是我凌霄门镇派之宝,百年之间,唯有开山祖尊练成过。当年我师叔叶流云为饮魄剑所累,师祖本打算豁出毕生修为习此剑法,但功法未成,师叔一家便已遭逢不幸。”
桑雩见他神情有异,心里一沉,脱口道:“这剑法有什么古怪不成?”
岳其铮转过头与他对视:“举凡剑法皆为杀人术,但万剑朝宗,却是破魔之法,伤不了人,只能斩尽不该存于世间的邪魔妖物。”
桑雩声音发颤:“用了它……会怎么样?”
“身死魂灭,连来世都……”岳其铮五指不自觉握紧,似不忍般轻轻摇了摇头:“师祖已仙去,当年见过这套剑法的只有师叔和……我小师弟!”他脸色陡然一变,难以置信般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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