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文彦呢?他怎么样了?”天南地北掰过巫文彦的脸,两指探在他脖颈间,搏动几乎已经消失,再不进行抢救恐怕他挺不过两个小时。
忽然,不断攻击的黑雾似乎消散了些,纸嫁娘盯着那淡去的雾气,从那退去的黑雾里她看出来了些名堂,连忙去晃天南地北的胳膊:“你看你看!这是不是有两股黑气?”
天南地北疑惑地透过那红线的空隙向外看,确实有两股黑雾融在一起,很明显其中的一股比另一股力量要强大得多,以至于漩涡降下的冤魂纷纷怕得避退,强大的那股黑雾正在逼迫它们聚在一起。
“不要掉以轻心,说不定是它们内讧呢?”天南地北见过蝠妖抢食的情景,自然不敢轻易让纸嫁娘降低警惕。
“快带伤员离开这儿!”
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传入了天南地北和纸嫁娘的耳朵,他们同时转过头去,在看见盛逢从远处跑来的一刹那,瞬间纸嫁娘的泪水就夺眶而出,天南地北也仿佛松了一口气,彻底瘫倒在地上,红线组成的网刹那便瓦解开来。
“老大!你快来看看巫文彦,他没有呼吸了!”纸嫁娘把地上的巫文彦扶正,泪眼婆娑地望着他们唯一的救星。
盛逢边走边将自己的风衣袖子卷起来,他抓住巫文彦的手腕,抬眼道:“这里阴气太重,赶紧带他出去,顺便把小蜉蝣也带出去。”
说着,他从风衣口袋里掏出来一只虚弱的蜉蝣,纸嫁娘捧住受伤的小蜉蝣,搀扶起能勉强站立的天南地北:“老大,你跟我们一起走,这里太危险了!”
盛逢站起身望了望那旋转在天空中的庞大漩涡:“不行,这些冤魂不能波及市中心,你们先离开阵眼,这里一会儿会很危险。”
天南地北扯住纸嫁娘的衣服,将巫文彦过到自己背上,他已经注意到了远处陷在黑雾中的红影:“我们在这里帮不上忙,要赶紧送巫文彦出阵!”
纸嫁娘不甘心道:“那我一会儿再过来帮忙!”
盛逢站在原地目送他们三人离去,他瞥了一眼脚下早已被划得零散的阵法,接着就感觉腰上一紧,沈晏很喜欢这么宣示主权般的揽着他,穿着不似平日里那么清新淡雅,他凑在盛逢耳边问:“这边你自己可以吗?”
盛逢很想说自己可以,可这并不是逞强的时候,他撑起这个法阵体系确实绰绰有余,但若还要分心去对付那些袭击阵眼的妖兽和冤魂就困难了。
沈晏近距离观察着盛逢犹豫的表情,不易察觉地勾勾唇角:“兄长啊,让你求个人就这么难?”
话音刚落,只见他左手缓缓抬起,手握成拳的一刹那,远处被黑雾团团包围的冤魂在半空骤然炸开,化作齑粉掉落一地。
沈晏松开盛逢,从腰间拔出那对闪着寒光的九环腰刀,腰刀在他手里转了几圈,被他反握在手挡在盛逢身前:“开始吧。”
黄戎辛老远就望见了搀扶着天南地北的纸嫁娘,天南地北身上还挂着彻底没有意识的巫文彦,他赶紧放下对讲机去帮忙,在外等候已久的医护人员一拥而上,立刻将脸色苍白的巫文彦抬上了担架。
“你们是怎么出来的……?”黄戎辛问道。
突然,一道冲击极强的光束直冲云霄,光束正对着漩涡中央正翻涌下来的黑气,被黑雾萦绕的游乐场瞬间天光乍亮,罗生法引起的漩涡竟然在一分钟之内缩小了一倍。
慌乱的国安全组人员此时纷纷停下了自己手中的活,齐刷刷地抬头看向那道突然出现的光束,黄戎辛也被这灿烂的光芒惊到了,是因为刚才一瞬间爆发出来的光足以将一个成年人的身体透支成一具白骨。
“老大,这……黄组长!老大不会是想同归于尽吧?!”纸嫁娘焦急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再次冲进游乐场中。
黄戎辛一把扯住她:“盛逢?!!”
随即他注意到了其他的一些东西。
纸嫁娘顺着黄戎辛目光的终点看过去,发现就在他刚才贴符的几棵树旁莫名其妙地浮空显现了透明法咒,法咒带来的是一道高耸入云的结界,比巫文彦的屏障结界更加坚固。
它就像铜墙铁壁一般,成群结队的蝠妖在它面前仿佛构不成什么威胁,还没完全触碰到结界就被烧焦成了粉末。
盛逢想直接破坏漩涡,从而使罗生法阵失效!
黄戎辛开始往挎包里塞黄符,招呼纸嫁娘道:“快,你去找几个靠得住的,跟我一起入阵帮忙!”
盛逢矗立在阵眼之中,双手置于身前,左手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动作,源源不断地向光束中输送着力量,右手正有条不紊地结印,那些雾蓝色的结界在他手中如同绣布,而他正在用各种复杂的咒语讲它们织成一张能够保护所有人的大网。
而那些蠢蠢欲动的冤魂皆不能靠近他身侧半分,希夷鬼王的九环就像是长了眼,将企图伤害它神明的一切斩杀于刀下。
当黄戎辛赶到时,盛逢正立在淡蓝光圈中,他对黄戎辛的支援丝毫不感到意外,而沈晏也只是站在远处淡淡地扫了一眼他们,此时此刻的他无法再对任何凡人提起一丝一毫的怜悯或期待。
“小逢!你歇一会儿吗?这都二十分钟了。”黄戎辛暂时搁置了心中无数的疑问,现在他比较在意的是盛逢的身体能不能顶住这强大力量的无限透支。
盛逢看上去气定神闲,仿佛对一切运筹帷幄,他对黄戎辛摇摇头:“再过一会儿就漩涡合上了,这次闹得太大,最后还要师父帮忙善后了。”
盛逢不是不想歇,而是不能歇。毕竟如今这世上应该没人能同时控制这么大的法阵体系,就算是黄戎辛借助符箓,也最多只能做到这法阵的三分之一。
漩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合上,周围黑压压的冤魂渐渐散去,当一缕阳光自厚重的云层倾泻下来,一切都归于平静。
盛逢放下手不再继续结印,雾蓝色包裹着游乐场的透明屏障瞬间消失,他脱力般向后踉跄了几步,被一直默默注视他的沈晏轻轻托住了腰,这强有力的支撑能让他暂时缓一缓。
“老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纸嫁娘惧怕于沈晏冷冰冰的眼神,她不敢上前,只能隔得老远大声问道。
盛逢冲她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他余光瞧见沈晏,感觉他面色不善,便离开了他的保护范围,转身走向黄戎辛。
盛逢轻声道:“我知道,师父你现在心里一定有很多疑问,但是说来话长,我……”
黄戎辛打断了他:“我明白,你师父我又不是那种寻根究底的人,再说人啊,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好,你们年轻人的事儿你们自己处理,小逢,你长大了,这回是真的长大了。”
他伸手给盛逢整了整有点歪斜的衣领,盛逢这才察觉到曾经那个意气风发接他见到人间第一缕阳光的黄组长, 此时已经两鬓斑白了。
“这时候,还是别回来的好,国安这边有师父给你扛着,有些真相在生死面前已经不算什么了。你在那边养养身体,可不能再像上次一样吓我了,老头子我可不经吓。”
黄戎辛对他从来都是那么宽容,不论是之前,还是现在。
作者有话说:
黄组长确实是盛逢的光,并且永远都是
68 第68章 余孽十
风波彻底平息之后,盛逢又一次匆匆道别了黄戎辛,他倒不希望黄戎辛顶替七组组长的位置,承受的压力太大,肩上的担子也太重,实在不适合他这么一个应当安享余生的老人。
盛逢一路上被沈晏牵着走,他完全没有注意沈晏带他走的并不是通往希夷境的道路,而是一处颇为奢华的酒店。
穿过旋转门,站在酒店大堂里,盛逢这才充满疑问地看着不知什么时候换了装束的沈晏,沈晏没有带他办理入住手续,而是带着他直接往电梯间拐。
盛逢顿时想到了自己高中同校女生被街边混混骗去酒店开房的猎奇事件,他呆呆地注视着沈晏牵着自己的手,他这是……也被骗去开房了?
想到这儿,盛逢许久没动静的腰微微感觉到一股莫名的疼痛。
沈晏不知是从哪儿来的房卡,刷开酒店走廊的最后一间房,然而推门进去盛逢就闻见一股近乎浓烈的中药味,这味道令他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
这是一间价位不便宜的套房,房间收拾的很干净,该有的生活用具一应俱全,盛逢的目光被茶几上搁置的一碗冒着热气的药吸引了,他上辈子的身体不算太好,时不时要用药养着,所以他对于这玩意儿提不起太高的好感。
沈晏走过去端起那碗黑乎乎的药汤,拿起勺子搅了搅:“我以为你现在不怎么想回希夷境,所以自作主张,让人准备了一间临时的住处。”
盛逢没想到沈晏会如此准确地揣摩到他的心思,十方目猖獗,黄戎辛又回归国安坐镇,七组如今没几个靠得住的,他自然不太想回希夷境那么远的地方,万一出了什么事,赶都赶不回来。
盛逢看得出沈晏不是很开心,他太没安全感了,以至于总想将盛逢圈在扶临谷这个与世隔绝的乌托邦。可沈晏也很清楚,扶临谷从来困不住盛逢,他甚至还能在扶临谷与苏景然保持似有似无的联系。
天底下没人能困住盛逢,若是他想离开,任何人都无法阻止,而他选择留下,是为了什么,沈晏心里没底。
“喝药。”沈晏吹凉了汤药,将其递到盛逢嘴边。
盛逢别开头,尽量不让自己去闻那令人作呕的中药,抗拒道:“我又没病,不想喝。”
沈晏:“你之前旧伤未愈贸然闯入奴骨境,在扶临谷养了许久才恢复了些,这次你又操纵这么庞大的法阵去保护那些凡人,气血两亏,这点你自己应该比我清楚得多。”
“可是……不喜欢喝这个。”盛逢郁闷地抱着那碗汤药。
沈晏眉头都要拧在一起,他叹了口气,若有所思道:“明天是我的忌日,百年一次。”
此话一出,盛逢猛地抬起头。
“到时我可能没法护着你,你气血亏损,怕是会很危险。”沈晏沉声道,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盛逢拉住他:“那我们应该赶紧回希夷境,这里阳气太重。”
“不。”沈晏摇摇头,“去希夷境会更危险。”
任何鬼怪一旦赶上忌日那都将会是最难挨的一段日子,他们生前种种刺骨的疼痛都会一并重现,一一经历,少则几日多则一月,他们的魂魄都将沉浸在死前所受过的痛苦中。像沈晏这种等级的大鬼,要经历这种痛苦的频率明显降低很多,可即便是百年一次,对沈晏自身实力的削弱也是相当明显的。
“每到这时候,就会有很多鬼怪成群结队地挑战鬼王,所以,我在人间反倒是比在希夷境安全得多。”沈晏用指尖碰了碰温热的碗,“快把药喝了。”
盛逢不想让沈晏为自己担心,虽然打心底里厌恶这碗药,但还是忍着苦味一口气将药喝得见了底,他皱着眉把碗放下:“......苦。”
苦?哪里有沈晏独自行过的两千年苦?盛逢不愿细想之前的日子里他是如何自己度过漫长的忌日的,又是怎么克服那钻心剜骨的疼痛去对抗其他恶鬼的。
沈晏仿佛看出了盛逢心中所想,开口道:“阿遥,我希望你跟我在一起是因为喜欢,而不是怜悯。希夷境是我的选择,送你一魄也是我的选择,你不该有任何愧疚,你也从不曾亏欠过我什么。”
盛逢没有回答他的话,沈晏带给他的更多是心疼,他坐在沙发上向面前站着的沈晏伸出手,指尖触摸到了沈晏耳后散开的碎发,他盯着他深邃如海的眼睛,就像是在寒风中娓娓道来一个美丽的传说,默契让沈晏深信不疑,从那一刻他知道,盛逢不会离开他,永远都不会再离开他。
无需誓言,这是只属于他们的秘密,连空气都不配得知。
“十方目该是苏景然授意,若不是他,十方目决想不到罗生法。”沈晏坐在盛逢身边,手里拿着水果刀耐心地削着一个苹果。
盛逢口腔里充斥着中药的苦味,他拨开沈晏拿着水果刀的手,上去咬了一口苹果,嘴里含糊不清地道:“...好苦,十方目死灰复燃,若是之前的它们是恶作剧,那么这次就是纯粹地搞破坏。”
沈晏加快了削皮的速度,接着说:“十方目已经许久没有动静了,这次卷土重来,应该是苏景然对国安的一种示威,可从这次的程度来看,苏景然做事不再像之前一般畏畏缩缩,我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苏景然...或许已经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了。”盛逢眼帘微微低垂。
“什么意思?”
“你知不知道两千多年前鬼境之主是怎么放出那么多恶鬼驰骋人间的?”
沈晏沉思了片刻:“罗生法?”
“确实是罗生法,可并不是游乐场那种程度的罗生法,那充其量只能算得上是罗生法的雏形,真正的罗生法不仅需要复杂的法阵,还需要祭器和祭品,而那枚玉蟾枫世代流传下来的家主之物就是其中一件祭器,还有一件传说中用来引雷的祭器,叫做无定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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