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星过于匆忙,它的步履不停,一生将会路过无数个星球。即便每次都有人因此驻足,也不能改变频繁的事实。
白往黑归,不过尔尔。
他站直身体,眼神望向前方,深邃而邈远。灯光晕染了他的半张脸,将侧脸分明的轮廓勾勒,流畅的下颚线像是被精心雕琢过。
他不能这么自私。
傅言川冁然而笑,如放下千钧重负。
他喉结滑动,带着释然的笑意:“你知道大角星吗?它是一颗光耀夺目的亮星。”
“嗯?”
“我更喜欢大角星跟角宿一的故事。它们一个殊方绝域一个穷荒绝徼,二者相去天渊。
但即便如此,在你我交谈的须臾之间,身为丈夫的大角星,也在以超轶绝尘的速度靠近着妻子角宿一。等到几万年以后,这两颗星星就会像真正的夫妻那样相聚在一起了。”
他说:“我知道几万年对我们来说很遥远。但对寿命极长的天体而言也不过弹指一霎间。”
他又说:“我们就像宇宙中纷繁冗杂的天体一样,周遭朱朱白白,却也不过如此。所以不要觉得遥遥无期,终有一天你会为你的角宿一跨越银河。或者,你的大角星会拨开云雾狠狠拥吻你。”
但我永远也不会成为你的二者之一了。傅言川想,你大概是我二十九个年头以来只敢浅尝辄止的唯一,也将成为我绝无仅有的遗憾。
“怎么了?”他低头看向微愣的陆沉,有些好笑地问。
“没……”陆沉回答,“就……挺突然的,你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
傅言川点点头,笑容渐渐敛去了,“走吧,回去了。”
他最后往陆沉睑间的那颗痣上一扫,用眼神轻吻,没有缱绻,没有难舍难离,一触即分。
傅言川在考虑要不要说出自己别样的感情,但开始犹豫那刻起,他就已经得到了答案。
面对感情时所有的逡巡不前,都在暗示没有结果的未来。
按照他本什么都看得很轻的性格,本该毫无负担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但陆沉不同。
陆沉说他喜欢小孩,就已经代表了他的态度。
并不是所有的感情都必须宣之于口,有的事情说出来只会徒增烦恼与尴尬,谁也说不清演变到最后是不是不欢而散。
傅言川深谙自己不能够因为一己私欲而冒险掰弯一个直男。
他早就过了那个舍我其谁的年纪,必须要为自己的未来负责,也要为对方的未来负责。
喜欢终究是喜欢,永远算不上爱,况且前前后后加起来不到一个月的相处时间,怎么可能构成爱。
他没办法保证将来非陆沉不可,所以异常清楚,这份喜欢大概只能止步于此了。
从那以后的两人之间的气氛总有些僵。
一到晚上,陆沉就会不自觉想起室友对魏城朝的那一记笑,画面循环播放,而他在床上辗转反侧。
心中的失落像气球越吹越大,最终充盈整个胸口。
他自己也说不上为什么,但近段时间不受控制心情低落,干什么都提不起太大兴趣。
应该还是有点生气吧,所以他有意想引起对方注意。陆沉想通了,吃好朋友的醋怎么了,宝贝儿室友哄哄自己又不会少块肉。
陆沉心安理得。
可惜傅言川像是没看到,最近还有点回到两人刚认识时的冷漠。
而且油盐不进,我行我素。
那天陆沉从外面回来直接摊沙发上,“室友,我有点累,不太想做饭了——”他拖长尾音,声音虚弱。
陆沉的本意是让室友安慰自己,结果傅言川什么也没过问,只是说:“我点外卖。”
他一愣,当场抓狂,“我累成这样你都不关心我!你心里只有吃的!”
“我……”
“你还顶嘴!你根本就不在乎我!”
然后傅言川就选择保持沉默,将他的戏精视若无睹,直到外卖到家才跟陆沉说了一句话。
他们的对话逐渐开始变少,语句越来越简短,就像小学语文课上的缩句一样简明扼要。
傅言川惜字如金,陆沉又正在闹情绪,连他们本人都觉得跟冷战的情侣有得一拼。
思及此,陆沉浑身一震,傅言川懊恼不已。
前者觉得自己真是脑袋出了毛病,连这种假设都做得出来。后者心想是不是自己有点饮鸩止渴,矫枉过正。
直到某一天,这难以化开的局面演变成另一种形式。
陆沉早早就在客厅隐蔽处架好了相机,顺着粉丝的意愿准备拍一个vlog。为了方便,头一个素材就选择了同一屋檐下的室友。
彼时傅言川正坐在沙发上看电影,茶几上是一盘切好的木瓜,规整得被盛在白瓷盘里。
月白彩釉围成圆,在灯下反光,投射出半个好看的弧。
三者颜色相得映彰,木瓜没有任何多余的汁水,不难看出主人有条不紊的行事风格。
他用牙签挑起一块放进嘴里,刚刚咽下,陆沉就掐着时间从卧室里走出来落座于他旁边,沙发跟着对方的动作凹陷。
傅言川一滞。
客厅内沙发其他地方这么宽敞干嘛偏偏离他这么近?
但陆沉一言不发直视前方,如果他问倒显得自己矫情。
正好电影演到高潮,傅言川的注意力又转移到银幕上,沉醉于故事情节中。
这时候陆沉动了动,目光飘忽似是有些犹豫。
他争分夺秒思忖,撑着一只手把自己身体往上抬,快速在傅言川脸上一啄,然后偏头看对方的反应。
空气凝固住了。
但陆沉明显感觉到无数个粒子在空气中穿梭,往他脸上刮,刮得他生疼,像是被拨开脸皮羞辱。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脸居然有些烧,耳尖也开始发痒。
陆沉看着傅言川的侧脸,耳边仿佛能听到秒针转动发出的声音,一下一下敲打他的心。
大概过了有半个世纪吧,等到陆沉都准备道歉了,对方突然站起来,在他的目光下走回房间,重重关上房门,连个标点符号也没留下。
完了,死翘翘了。
陆沉绝望地望向镜头,心想为了粉丝们自己可真是豁出去了,行吧,这下真玩脱了,先准备好措辞诚恳地道个歉吧。
傅言川手还握在把手上。他心情有点复杂,但嘴角根本他妈止不住往上扬。
脸颊仿佛还有陆沉嘴唇的余温,那种柔软的触感让他贪心地想多尝几遍。
刚才那一瞬间他居然听到脑子里有个声音在劝自己别想那么多,直接对陆沉下手。
他真不是东西。
傅言川又转念一想,但这算是对方自愿的吧,就算是直男间的游戏,这也算是他自愿的对吧。
他最近没看陆沉微博,但不难猜到对方是想干什么。男生亲男生然后看对方反应的测试最近十分受大众喜欢,他知道陆沉也是单纯为了粉丝而已。
可傅言川没想到他的第一个测试对象是自己。
他想起这个视频会拍好几个人,突然又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傅言川做好心理建设,打开门,目光跟还在沙发上思考怎么道歉的陆沉有一刹那交缠。
“室友,你是不是生气了?”陆沉小心谨慎地问。
他没有回答,反而坐沙发上问:“你在拍视频?”
“嗯。”
“有几个人?”
“四个吧。”
“我生气了。”傅言川冷冰冰地说。
“啊?”陆沉没有心思吐槽他活跃的思维,“对不起,我马上就删。”
“等一下。”
“啊??”他去拿相机的脚步一顿,疑惑地转过头看他。
傅言川开始睁着眼睛胡说八道:“你去找其他人他们多半也会生气。”
陆沉看室友激烈的反应觉得或许他说得挺有道理,反正也不是非拍不可,于是说:“那不拍了吧,跟粉丝道个歉就行。”
“不行。”
陆沉:“??”他就差把疑问写脸上了,心道那你到底要哪样啊?
傅言川善解人意地说:“就只用我的吧,拍都拍了。”
陆沉:“?!”
不敢相信,这位通情达理的好好先生竟然是跟他「冷战」了几天的傅言川?!
作者有话说:
想虐发现根本虐不动,沙雕真是与生俱来的。
作者开学了,更新时间不定,对8起——
第26章 、同病相怜
陆沉:“老子上去就是一拳!”
在一番拉扯后,陆沉不情不愿地被室友逼着把vlog剪辑出来。
其实也不算逼,本来他没有这个想法,无奈傅言川看起来好像有点在意,这事儿按理来说也是他有错在先,陆沉心里过意不去就选择遂了室友的愿。
最终呈现出的效果还算不错,笑点和意想不到的反转都有,唯一的缺点就是时长太短。
他们俩协商把这个不到三分钟的视频当做小福利,在一月初七线下活动结束后发布,然后趁机圈一大波粉。
虽然傅言川想出来这个手段是心机了亿点,但不乏有用。
陆沉听后赞不绝口:不得了,这室友真他妈是个宝贝!
“但要圈粉我干嘛不去找程一笑呢?”
他虚心求教,“咱们俩cp粉这么多,他粉丝基数还比我大。”
傅言川立马回答:“何臻。”
陆沉这才反应过来程一笑还有个铁杆粉丝,而且这位死忠还是他的上司,惹不得惹不得。
“那江林哥呢?他粉丝也不少。”他又问。
“学习区,不合适。”
“邱竹恒呢?”陆沉刚刚提问又把自己否决了,“不行不行年纪太小了。”
他话头一转:“好像沈玉楼也不错?”
傅言川脱口而出:“型号不对。”
“啊?”陆沉没听懂这句话,他缓缓地在头顶画出一个问号,看那上身前倾的架势估计还有洗耳恭听的打算,“什么型号?身高?”
傅言川顿了顿,“没什么。”
两人真正的破冰,是这番对话以后。
不等陆沉多说,一通电话打进来,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他们的注意力都被吸引。
陆沉一愣,伸手去接。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喂,您好,请问是ID路边的野草吗?我是后天线下活动总策划,关于活动的开幕式或许需要……”
……
一通电话打完,身旁的傅言川目睹了他的表情从带笑变成思索、绝望最后又转向麻痹。
陆沉在结尾说了一句:“那行吧。”
还要假笑装作礼貌地回复:“好的呢,麻烦您了。”
他用这通电话的时间总算明白了何臻说的做好心理准备是什么意思。
“操。”陆沉把手机闷闷往沙发上一摔,心累地扑到另一头。
裤子被他的动作往上带,描摹出紧致的臀部以及身后的丘壑。
毛茸茸的上衣无意中被掀起边角,露出他脊椎处的凹陷,往下延伸居然能看到一点腰窝。
或许陆沉天生就不适合穿睡衣。
傅言川心道,穿睡袍会露腿,穿睡衣睡裤却更让人想入非非。
他不知道到底是自己的思想本就龌龊,还是陆沉的吸引力太强,天生就带着勾人动摇的性张力,才让本冷静的他经常能在颅内自制一辆开往深山的跑车。
打完电话后陆沉就一直在旁边暗自颓唐,整个人都被抹上暗色,灵魂出窍,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傅言川沉声问:“怎么了?”
这还是室友这么多天来头一次关心自己,陆沉竟然有点不适应。
他幽幽地撑起身子,回想起电话内容又是无情嗤笑。看那神态像是在自嘲。
只听陆沉说:“主办方让我开场女装跳舞,lolita的那种。”
那都是小萝莉穿的,他一个一米七八的大男人去凑什么热闹?
站在众目睽睽之下,小裙子双马尾处于人群中央,蹦跶着腿儿跳宅舞,陆沉光是想想那画面就让人觉得滑稽。
“噗。”
虽然感觉这样会显得自己很没有同理心,但傅言川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节哀顺变。”
“操……”陆沉骂道,“你他妈还敢笑我?”他说着顺手扯了一个枕头,佯装要把对方打趴下才罢休。
傅言川没躲,受着陆沉下手极轻甚至算得上是随意的打骂。
陆沉好像突然对女装不那么介意了。
他枕头一扔直接上手勾住对方的脖子,面上的排斥渐渐消失,骂声里嘈杂着笑,越来越张扬,最终也跟着傅言川放肆大笑起来。
客厅就好像又有了人气儿,所有僵持不下都如冰雪消融。
真好,他想,室友终于笑了一回,还笑得这么开心。
开幕式女装的事情敲定,下午陆沉就独自出发,前往成帷会展中心准备练习后天的演出内容。
没想到目的地跟租房竟然相距整整两个小时的车程,他图方便,干脆带好换洗衣服提前在公司准备的酒店住下。
看陆沉人生地不熟,傅言川想送送他,却被狠狠拒绝。
陆沉痛心疾首:“你千万别去,我都嫌丢人!”
他回答那怎么行呢,不安全,会走丢。
陆沉咋舌,我一个大男人又不是没嘴问路,这他妈有什么不安全的?
“男孩子一个人出门在外也要注意安全。”傅言川企图死皮赖脸。
“呃……”陆沉:“注意个屁谁惹老子上去就是一拳!”
“不行。你这么瘦,打不过别人怎么办。”
“我不瘦!我他妈哪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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