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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瘾(近代现代)——花卷

时间:2022-02-03 13:56:35  作者:花卷
  谢洛生站在戏楼外,雨水踅摸进来,打在脸上,凉的刺骨,须臾就将里头的热气驱散了。谢洛生看着这雨,有些发怔,今日容述唱的是晚场,散戏就开始下雨,如今已经等了半个小时,雨愈下愈大,不见停。
  天已经很晚了。
  突然,旁边有个人说,“是谢少爷么?”谢洛生抬起头,是个年轻的小姑娘,对方笑起来,“谢洛生谢少爷吧?
  谢洛生点了点头,说:“你是?’
  小姑娘明眸善睐,笑盈盈地说:“我是容家班的。”
  容家班是容述的戏班子。
  谢洛生心跳得快了几拍,隐隐约约地想,难道容述知道他来看他的戏?
  可又想,可能是凑巧吧,每天来听容述唱戏的人这么多,容述在台上,怎么会看台底下有谁在听戏。
  小姑娘说:“雨下的太大啦,班主说您先别急着走,这里冷,和我去后台吧。”
  ……后台?谢洛生迟疑了一下,道:“我在这等雨停就行了,谢谢。”
  小姑娘笑道:“没事儿,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您这没车接,出去就湿透啦。”
  冷不丁的,轰隆隆又是一个惊雷,风雨打着旋儿越过茶楼门槛,小姑娘吓了一跳,谢洛生侧身挡了挡雨,道:“好,那就劳烦引路。”
  小姑娘又笑了起来,引着谢洛生一边往里走,一边欢快地咕哝道:“起初我还不知道哪个是谢少爷,我们班主说人群里最俊的那个就是,我出来,一眼就看到你啦。”
  谢洛生怔了下,揉了下自己发红的耳朵,轻声说:“你们班主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小姑娘眨了眨眼睛,道:“我们班主什么都晓得的。”
  后台都是戏班子的人,在收拾布景,忙忙碌碌的,穿过长长的楼道,容述身上的戏服已经脱了,脸上妆还未卸。他今日唱的是《玉堂春》,勾了眼角,胭脂晕开一片红,微卷的长发散着,正同身边一个中年男人说着什么。
  小姑娘说:“班主,谢少爷来了。
  容述对那中年男人吩咐了一句,才抬眼看着谢洛生,说:“坐。”
  谢洛生含糊地应了声,有些不自在。
  容述目光落在谢洛生身上,道:“谢少爷喜欢听戏?”
  他说:“我还以为谢少爷这样留洋回来的,应该会更喜欢新式的东西。”
  不知怎的,谢洛生竟从他平淡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玩味。
  谢洛生轻咳了一声,不闪不避的,说:“好的东西没有新旧,都值得被喜欢。”
 
 
第6章 
  容述不置可否。
  苏三的妆还带在脸上,容述坐在镜子前,随手拢了头发亲自动手卸妆。
  谢洛生没坐,靠着屋子里的硬木桌,领他进来的小姑娘给他端了杯热茶,谢洛生道了谢,安静地看着容述。
  二人谁都没有说话。
  容述脸上抹了油彩,涂着红胭脂,眼尾上挑,红嘴唇勾得鲜亮,他动作熟稔,洗尽铅华似的,渐渐显出那张脸原本的轮廓来。谢洛生看他抹嘴唇时,口脂晕开,手指白皙,修剪得宜的指甲面沾了薄薄的一层红。
  谢洛生不自觉地盯着那片指甲尖,铜镜里映出二人的身影,一前一后,隔着些距离。清贵的年轻人身姿挺拔,臂弯里挂着风衣,衣冠楚楚。
  外间是戏班子里的人高高低低交流的声音,雨声淅沥,间或几声电闪雷鸣,彷佛将这个夜晚无限拉长了一般。
  谢洛生突然想起报纸上说,容述的父亲其实是个洋人,容家的上一任当家人容欣是容述的母亲,后来同一个来华的英国人相恋,在当时还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容述肖似其母,乍看上去虽然看不出混血的血统,可五官深邃精致,瞳色淡,细看之下透着浅浅的蓝,大抵是遗传了他父亲的。
  突然,那双眼睛透过镜子对上了谢洛生的目光。
  谢洛生呼吸顿了顿,垂下眼睛,掩饰性地去将开了一条缝的窗关实了,手指尖淋着水汽,搓了几搓,心里才平缓下来。
  容述说:“饿了么?”
  “茶楼里备了些东西,待会儿一起吃?”
  谢洛生怔了下,说:“好。”
  容述站起身,目光落在谢洛生身上,说:“我换身衣服——”
  谢洛生猛的反应过来,道:“我先出去看看。”
  容述看着那张少年老成的平静面容上露出的几分窘迫,扯了扯嘴角,懒洋洋道:“不回避也行。”
  容述的戏班子常驻喜悦楼,喜悦楼地段好,自打他在这儿唱戏,茶楼都翻新了一回,这些年下来,喜悦楼和容家班都成了老相识。
  一张挨一张堆成的大长桌,桌上摆的都是酒菜熟食,还熬了锅热乎乎的羊肉汤,腾腾地冒着热气。
  容述坐在主座,戏班子里的人擅察言观色,虽然不知道谢洛生什么来头,可他那一身气度一看就不是寻常人,都让他坐在容述旁边。杯盏交错间笑笑闹闹,你一句我一言,别有一番热闹。
  容述对谢洛生说不用拘束,小姑娘抱着碗,含糊不清地插嘴道,“对,谢少爷不用客气,忙了一宿,我们都饿坏了。”
  另一个人说:“你忙什么,就在旁边扒着帘子听班主唱戏,什么也没干。”
  小姑娘不服气,道:“我给班主拿行头,端茶送水,怎么就没干活了。”
  几人说着就闹了起来,谢洛生不自觉放松了下来,他又看了眼容述,容述面前有人给他盛了碗汤,他只看着,不掺和不阻拦,自然也没人敢上来闹容述。
  谢洛生就不一样了,他年轻,几杯热汤下肚,戏班子的人架不住好奇心,都将目光转向了他。
  当他们得知谢洛生是留过洋的医学生,都哇了一声,纷纷叫谢洛生谢医生,语气钦佩又羡慕。
  谢洛生是受的是平等教育,性子清冷,不习惯他们那样的眼神,有些招架不住,道:“还在学习,算不得正式医生。”
  小姑娘春迎拿下巴枕着手臂,说:“迟早的嘛。”
  她神态娇憨又天真,道:“谢医生,国外的月亮圆不圆,亮不亮,也会下这样大的雨吗?”
  谢洛生很有耐心,说:“国外的月亮和国内的一样。”
  春迎噢了声,挨得更近了,问:“国外有京戏吗?”
  “有没有像我们班主这样的角儿?”
  谢洛生抬起头,看了眼容述,慢吞吞地说:“国外没有京剧。”
  容述正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看着他们。
  春迎惊奇地说:“他们不听戏的呀,那听什么?”顿了顿,又道:“连戏都没得听,也没有班主这样儿的角儿,好可怜。”
  语气里甚至有几分怜悯。
  谢洛生莞尔,正想开口,只听容述不咸不淡地道,“话都叫你说完了。”
  “真想知道,明天送你去学堂读书。”
  春迎睁大眼睛,可怜巴巴地叫了声班主,她噘着嘴,说,“我就想跟着班主唱戏。”
  “戏也没见你正儿八经地学,”容述说:“不要闹了,时间不早,吃完了就都回去休息。”
  他看着谢洛生,眼神有几分询问。
  谢洛生当即站了起来。
  戏班子里的人招呼谢洛生,说:“谢医生,常来啊。”
  谢洛生说:“好。”
  雨小了,二人上了车,新修的柏油马路上已经没什么人,偌大的电影海报被雨水打湿了,贴着墙,将掉不掉。
  车开出去了一会儿,谢洛生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回公馆的路。
  容述说:“时间太晚了,去我那儿将就一宿吧。”
  谢洛生犹豫了一下,轻声说:“太打扰容先生了。”
  容述闭着眼睛养神,淡淡道:“不碍事。”
  谢洛生知道,他们去的是容述常住的公寓,一时间,心里有些微妙,可旋即,又想,大抵是容述懒得这么晚回容公馆,不过是让他暂住一宿,没别的意思。
  容述的这间公寓比之堂皇奢华的容公馆,多了许多生活气息。墙上挂了幅相片,是个风姿绰约的妇人,看面貌,是容述的母亲。
  大抵是还没让佣人收拾,屋子里乱,能窥见几分容述的生活痕迹。
  容述从容地将丢在沙发上的衣服随手一团,就丢在了一旁的竹衣篓里,又回了房间,从自己的女士睡袍里翻出了一件男款,拿给谢洛生,道:“没新的了。”
  谢洛生抱着光滑的真丝睡袍,干巴巴地说:“没关系。”
  容述点了点头,扬了扬下巴,道:“浴室在那儿,这里是客房,你自便。”
  容述想起什么,又说:“公寓里有点儿乱,明天会有佣人来收拾。”
  谢洛生怔了半晌,后知后觉地说了句“好的,谢谢”,临到浴室门口,谢洛生猛的反应过来,他想,红遍上海滩的名角儿容老板,穿上旗袍风情万种的容先生,离了佣人管家,估摸着,这人能将自己的生活弄得一团糟。
  这么一看,倒有几分名门望族出身的娇生惯养的劲儿了。
  琢磨着,谢洛生竟然觉得容述——有点可爱。
 
 
第7章 
  雨已经停了,公寓里安静,偶尔几记车从马路上过的声音也远远的,若隐若现。
  热水从喷头里出来,淋在脸上,谢洛生闭了闭眼睛,温热的水滑过皮肉,驱走了寒意,也消散了疲惫。
  谢洛生洗完了澡,捏着容述的睡袍,上好的缎子,光滑柔软,睡袍是很私密的东西,滑过躯体贴着皮肉时,竟让谢洛生有些没来由的脸热。他们身量相当,穿着竟也算合身,谢洛生还闻到了衣服上一股淡淡的香。
  他强迫自己收起发散的心神,搓了搓自己的脸颊,时间已经晚了,谢洛生将自己埋入柔软的被褥里。
  不知怎的,谢洛生恍恍惚惚地梦见他在留学时的光景,他那时交了个女朋友。女孩儿也是华人,她先追求的谢洛生。
  他们在一起两个月。
  女孩儿的面容谢洛生已经记不大清了,梦里也笼着层雾,二人在校园的小径走着。
  她说:“洛生,我们算了吧。”
  女孩儿止住脚步,谢洛生愣了愣,垂下眼睛看着女孩儿,过了许久,女孩儿语气怅然,轻声说:“我们在一起,我都感觉不到你爱我。”
  谢洛生性子淡,又忙于学术研究,上课,他们偶尔在一起牵着手吃个饭,走一走,亲吻都屈指可数,寡淡如白开水。
  谢洛生在女孩儿面前平静如一汪深潭,女孩儿察觉不到谢洛生一星半点的爱意,这样一个人,不若及时止损。
  他们和平分手。
  谢洛生有些茫然,没有解释,只是冷静又理智地想,其实他对女孩儿是有好感的,不然也不会在一起。归根结底,他们要的不一样,女孩儿要书里浪漫汹涌的爱情,谢洛生自觉他没有,也给不了。
  谢洛生再抬起眼,雾散了,面前的女孩儿换了人,个子高挑,一张妖冶漂亮的面孔,夹着点燃的烟,指甲嫣红,烟雾缭绕里对他一笑。
  是容述。
  谢洛生一下子就惊醒了,他睁大眼睛,天已经大亮了,光线自窗帘缝里漏出来,隐约能见是个好天气。
  谢洛生回想着梦境,仍然觉得不可置信,还有点儿惊慌,容述是个男人,再漂亮,穿着旗袍,唱着旦角儿,也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谢洛生此前十余载,从来没想过,他会梦见一个男人,还是一个那样古怪的梦。
  这个人还是容述。
  谢洛生起来时,容述也将起,二人打了个照面。
  容述身上穿的是女士睡袍,腰带随意系着,露出白皙漂亮的胸膛,长发蜷曲,还带了几分睡意,有种雌雄倒错的慵懒。
  容述看着清瘦,身体倒是实打实的男人躯体,线条流畅分明,恰到好处。
  容述看见谢洛生,愣了愣,半晌才想起自己这公寓里还有一个人。
  四目相对,谢洛生干巴巴地说:“容先生,早。”
  容述随口嗯了声,他抓了抓头发,说:“去医院?”
  谢洛生说:“今天休息,不用去医院。”
  容述不咸不淡,“哦。”
  二人无话,谢洛生又说:“昨晚上谢谢容先生,不然怕是要淋成落汤鸡了。”
  容述道:“举手之劳。”
  容述丝毫不在意谢洛生,可谢洛生却总想起夜里那个不能说的梦,如今梦中人就敞着睡袍站在他面前,谢洛生鼻尖都似闻到了淡淡的烟草味,搔得心尖儿都痒。
  突然,一阵叮铃声响起,是雕花柜子里摆着的电话。
  容述看了眼,就越过谢洛生拿起了话筒,隔的不远,谢洛生隐约听见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叫了声,容哥儿。
  亲昵又熟稔。
  容述脸上没什么表情,斜靠着深色柜子,冷淡地应了声。
  谢洛生想,他应该离开,可脚下却像生了根,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须臾,容述抬起眼睛,漫不经心的一眼看了过来,正对上谢洛生的目光。
  谢洛生猛的想起韩宿说的,整个上海喜欢容述的数都数不清,耳边似乎又响起台下此起彼伏的叫喊声,声声都是容述,容老板,撕心裂肺,泣血似的,都是痴迷。
  容述在台上,穿着戏服,浓墨重彩,女子似的福了身,眼里却是不可一世的,居高临下地俯瞰众生为他欢呼尖叫。
  谢洛生如梦初醒,心头颤了颤,竟无端泛起了几分凉意。
  后来谢洛生隔了半个月没有去茶楼听戏,除了医院里忙,还因为那个古怪的梦。谢洛生冷静地剖析着自己为什么会无端想起旧事,还梦见容述,是为色相所惑,还是倾倒于容述台上名角儿的风姿。
  可无论他如何冷静,都品不出个理所当然,剖不清,道不明。
  谢洛生一向明白自己要什么,活得清醒又理智,一如他要学医,十几岁就敢一人远赴异国他乡,数年如一日,从未改过初衷。
  谢洛生在盥洗池洗手,细细地搓着修长的手指,隔间是几个人在闲谈,说起近来最大的一桩闹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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