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不是警察,冲那么快干嘛?”喻时递给对方一个无奈的眼神。
向零一语塞,她可能是因为职业,也可能是常人都有的看热闹心态,只能苦笑着说:“习惯了。”
警察来到后封锁了现场,接手案子的是刑侦四队,队长是喻时认识的老前辈,名叫张另坤。
“张队!”喻时朝对方叫了一声。
张另坤听见有人喊自己,转头一看是谁之后,就给旁人交代了几句,自己朝喻时走去,见到吊瓶,问:“我让你别熬夜不听,现在来挂点滴了吧!”
“我不是我是吃错东西了才来的。”喻时解释,这人好意思说自己,他也是整个刑侦组少数几个晚走的,那一整层都是刑侦组的办公室,两人每次回家在电梯口总会碰上。
“你朋友?”张另坤看了一眼喻时,面露微笑,又问了一句:“女朋友?”
“你好,我叫向零。”向零露出礼貌性的微笑。
喻时有些慌张解释:“不是,你别看谁都像我女朋友男朋友,我妈都没你着急。”
看着他们说话,向零心想这两人的关系比她想象中的更和谐。
“能不着急?我从你进来就看着你了,这么多年绯闻都没一个,我都要怀疑你性冷淡了,不管男的女的你赶紧找一个,我很开放的!”
张另坤拍拍胸脯,俨然自己是个愁着闺女没对象的老父亲一样。
“我叫你不是让你给我催对象的,我就想知道怎么回事。”喻时指着被围起来的坠楼现场。
“自杀,她有个女儿一年前在这家医院过世了,她没法接受就天天来医院门口说要死亡真相。”
张另坤那么清楚,是因为之前他媳妇在这间医院生产时,他天天过来,每次都能看见这女的拿着一个板子站在医院门口。
“怎么死的?”这一次换向零好奇了。
张另坤摸摸脑袋说:“说是车祸,原本都要好了,但是又出了并发症,人就没了。”
“我前阵子天天来怎么没看见她”向零前些日子确实常来,在调查王筠案子时。
“前一阵子我听她说过要回乡,可能那段日子正好回去了吧!
她家还有一个儿子,在念高一,她老公很反对她来医院闹,她就自己从乡下跑过来了。”
后头吆喝了一声,张另坤摆摆手,尸体已经被放入裹尸袋抬进了车里。
“她老公很坦然接受女儿的死啊!”喻时不明白,身为丈夫不安慰妻子,还能任由妻子大老远跑来医院闹,自己也没来过一次。
“不是亲生的就不怎么在意咯!她和她丈夫都是离过婚的,她带着女儿,她老公带着儿子,一起组了第二个家庭,当时她女儿去世时,医院好像给了赔偿,钱还挺多的,她老公二话不说就签了协议书。”
张另坤轻轻一跃,坐在了栏杆上,几人就这么靠着栏杆谈话。
“正常情况来说医院是不会给赔偿的吧?”
病患救不活其实并不能算是医院的责任,毕竟医生不是神,不能保证救活每一个人,除非是医疗过失,不然是不会给家属赔偿金的。
“赔偿金这方面确实不太正常,但是他们家已经收了钱,确实也不该再闹下去。”
张另坤并不觉得接受赔偿金是多么不堪的事情,对于穷苦人家来说,金钱确实比真相更重要,更何况家里还有一个在念书的儿子,有些人连活着都已经很难了,如果金钱能改善一家人的生活,那么接受也无可厚非。
只不过这对夫妻没有这样的共识,才会闹到这种境地。
“我该走了,没有问题的话,把报告写一写就该结案了。”张另坤跳下栏杆,伸了个懒腰。
双方又寒喧了几句,张另坤告别了二人,朝向自己招手的下属走去,喻时很清楚对方做事不会这么潦草,不然也不会天天那么晚下班。
“输液吊完了。”向零提醒了一句,喻时这才看见。
其实刚刚聊天聊一半的时候,输液就已经空了。
女医生让护士拆了针,“感觉好点没?没好再吊一瓶?”
喻时摇摇头,忍不住揉着自己手背,有点刺痛。
在那之后,向零把人送回家,还顺便买了点食材,免得对方又点外卖,一边煮着白粥,向零一边说:“你要是真的不知道吃点什么,就上我家去。”她家随便从冰箱里拿出点什么都能煮。
“你现在还能这么说,等我迟些天天上你家吃饭时你看你烦不烦。”喻时坐在餐桌边上,她这个位置正好能看见向零的侧面。
“你要是不好意思的话,我可以把银行号给你,你意思意思往里面打点伙食费就行。”向零朝白粥里倒了点酱油,用勺子搅动着。
“我说真的,我打算租你隔壁。”
自从上次那水箱出事之后,喻时找过中介,知道好些住户打算搬走,业主那边应该挺苦恼的,所以给房租打了折扣想要招揽新住户,正好她这屋的合同月底就结束了,想着搬去向零隔壁就很方便。
“我都不知道业主给房租打了折扣,不然我找业主闹退租?”向零打起了房租的歪主意。
自己当初租那里是因为喜欢户型,租金方面是真的没考虑多少,头脑一热就签了,后来越住越喜欢,就续租了。
两人一合计,就相约在某一天和业主见面,势必要拗到业主降租。
就在这时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向零一看来电显示,接通后非常简短地说:“有空八点可以老地方见。”
挂断电话后,向零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专心致志的给粥下其他配料,七点多,向零说和人有约,拿了东西就要走,临走前她突然回头又补了一句:“有事打给我。”
喻时坐在沙发上挥挥手,在门板关上之后,室内的空气在顷刻间似乎又降了几度,无奈将暖空调温度往上调,她就窝在沙发上开始看电视。
向零在七点五十分来到目的地,土豆已经在了,正在看菜单,他随手勾了几个向零爱吃的菜,察觉到有人在他对面坐下,他抬头,看到许久不见的脸露出了微笑。
两人已近很久没见面了,距离上一次见面大约在一年前,通常没什么重要事情的话,他们都很有默契的不见面,因为土豆的身份,麻烦比较多也不想牵扯到向零。
菜单全凭土豆做主,在等上菜的时候,土豆说:“我以后不能帮你调查了。”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有歉意。
“没事,我本来也不想找你帮忙的。”当初土豆出狱后,坚持要帮向零,向零拗不过才答应的,“什么原因?”她隐隐觉得是有什么事情才让土豆改变了想法。
“我有女朋友了。”土豆禁不住露出微笑,虽然他在极力克制,但是幸福的样子藏不住。
向零也笑了,她从来没想象过土豆谈恋爱的样子,但是现在看对方这表情,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生而已,“有空让我们俩见个面吧!”
“好!”土豆一开始还有些顾虑,担心向零会对自己失望,毕竟一开始是自己死缠着要帮忙,现在又说不要了,未免有点不厚道。
但是他遇见了喜欢的女生,两个人在一起也很幸福,他知道向零在调查的人很危险,他有了顾虑,不想让自己时时刻刻处于危险中,他想和喜欢的人过一辈子。
“我慢慢也会脱离现在的身份,好好找一份正职。”土豆顿了顿,似乎有些纠结,又说了一句:“你也可以,好好过日子。”
向零喝着饮料的动作迟疑了一下,随即又叼着吸管喝了几口说:“我现在很好,你不用担心。”
“向”
“姜远。”向零抬起头,她眼里有着一些土豆看不懂的东西,然而她一个眨眼,那奇妙的感觉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她说:“我今晚破例陪你喝一杯,祝你幸福。”
土豆盯着向零,知道自己没有办法说服对方去放弃什么,认识这么多年,他自认为还是了解她的,他叫来了服务生:“两瓶啤酒。”
向零低头看着杯子里的金黄色液体,里头浮动的气泡一颗颗都挣扎着浮出水面,也有安于待在杯子底部的,她不过是习惯了而已。
习惯之余,同样还没有找到能放弃的理由。
吃着饭喝着酒,他们又聊了许多,大多都没能绕开土豆的女朋友,短短两个小时的会面,向零已经可以看出来土豆是真的喜欢那女生,三句不离女朋友,她基本上已经完全了解了那女生的一切,职业名字家庭都被土豆聊完了。
“你再说下去,女朋友的隐私都没了。”向零及时打住了话题。
此时土豆有些醉了,一开始说了喝一杯,但是土豆接连又叫了几轮,而她见对方兴致那么高,也不忍心扫他的兴,直到觉得精神有些迷糊了,这才叫来服务生结账。
土豆已经趴在桌上了,料他也不能自己走路回去,于是她摸出对方的手机,找到了一个号码,拨通了过去,不过十几分钟,那人就来了。
来人是跟了土豆很久的兄弟叫李江,从以前土豆还没有因为虚假作证被关之前就跟着了,和向零算是相熟的。
“向姐,你要不要人送?”李江习惯叫她姐,因为她年龄比较大。
“你把你远哥送回去就好,我自己能行。”向零摆摆手,李江这才扶着土豆招了计程车坐上去。
她半坐在栏杆边上,拿出了手机,看着通讯录从头滑到尾,又从尾滑到头,联络人少得可怜,十根手指能数得出来。
喻时摊在沙发上昏昏欲睡,她刚吃过向零下午顺道做的两道菜,不得不说,那厨艺好了她不知道多少倍,就算是凉的也好吃,对方特意叮嘱她热过再吃,但她没有,嫌麻烦。
百无聊赖地滑着手机,突然页面切换成来电,她迅速接通,话都还没说就听见对方劈头一句:“你有好好吃饭吗?”
“刚吃过。”
“有热过再吃吗?”
“有。”
“那你早点休息。”
喻时听对方说话的语气和平时不太一样,多了些许的慵懒,她问:“你喝酒了?”
“喝了点。”向零看着空中,又飘起了雨丝。
“要我去接你吗?”喻时此时已经准备好了,大衣都挑好了准备穿上。
“不用,你休息吧,我快到家了。”迎面而来一辆空车,向零招了招手,对方在他面前停下。
“好,那晚安。”喻时放下手里的大衣。
“晚安”向零关了电话,坐进车里。
如果说平静的海面下藏着的是波涛汹涌,那么平凡的日常也可能会在一瞬间崩坏。
向零再一次去报社是几天后的事情,因为江雪一大早就打了叫起床服务电话,说有个小孩赖在报社吵着要见一线。
“孩子?”向零挑着衣服,手机开了扩音就放在床上。
“他说他高一,我看着比高一还小。”编江雪透过办公室的窗户看向外头,那孩子现在就坐在待客的沙发上喝着热茶。
“从哪来的为什么找我?”拿起一件墨绿色的缎面衬衫,她扒了自己的衣服换上。
江雪坐在办公椅上,转着圈说:“他说他是从威县来的,说她姐姐和妈妈死了,有内幕,只有你能帮他。”
她当然不会外面随便一个人说要找一线就让她见到,但是这小孩从威县来的,威县距离这里很远,坐车也得四五个小时才到,一个孩子那么远跑过来说自己家人死了有内幕,她也不能把人丢在门外弃之不顾。
向零扭着扣子的动作停了下来,随即说:“告诉她一线的助理马上到。”
余乐天坐在松软的沙发上有些局促不安,他用了很大的勇气才决定自己一个人跑过来,要是被他爸抓到就要遭皮肉痛,那个带她进来的女人现在就在他对面坐着滑着手机,对方刚刚说一线没空,但是一线的助理会过来,他内心想了想,也行。
凑合着应该也能传达自己需求。
过了差不多又半个小时,他听见有人开了身后的门走了进来,对面据说是编辑的女人终于把视线从手机移开,看了一眼来人,他跟着转移视线,是一个很年轻的女人,穿着看起来很规矩的墨绿色衣服。
重点是长得好看!
“这位是余乐天,这位是一线的助理”江雪介绍到一半,抛给向零一个眼神。
名字是啥?
“陈莺。”向零抽出早就备好的名片,递给了余乐天。
余乐天见对方停在空中的手,他不免有些紧张地在裤子上擦了擦手心的汗,这才接过那张名片,“你好”
“不好意思一线她本人有点事情去了外地,今天就由我来和你面谈,你提供的所有情报我都会代为转达。”向零示意进去江雪的办公室。
这里虽然目前没有其他职员在,都去外面跑新闻了,但是避免有人突然回来干扰谈话,还是直接换个地方比较方便。
江雪很大方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了向零,她自己则坐在旁边备用的椅子上,她很好奇是什么样的内幕,让一个孩子千里迢迢跑过来寻求帮助,当然她也已经做好了听对方胡说八道的准备。
在向零的眼神示意下,余乐天将事情娓娓道来
他叫余乐天,今年十六岁,家住威县,他爸爸叫余大伟,妈妈叫苏琴花,姐姐叫余安,他们家父母双方都是二次组合家庭,他生母跟别的男人跑了,而姐姐的生父搞外遇,离婚了。
向零一听,这境遇有点耳熟,好像哪里听过
余安比余乐天大四岁,正在念大学,但是几个月前遭了车祸死了,他妈妈苏琴花也在前几天跳楼自杀了。
“等”向零制止了对方继续说下去,她想起了几天前陪着喻时去医院时遇到的事情,“你妈妈每次都去医院门口要你姐姐死亡的真相,胸前还挂了一个牌子。”
“你怎么知道?”余乐天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我刚好在医院。”向零话头一转,问:“为什么你妈妈笃定了你姐姐的死是医院的问题?”
余乐天垂下眼睛,说:“因为我们家拿到了二十万的赔偿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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