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汜疑惑地凑上去:“好多茧。”
他伸手上去戳了下。
窦惊澜被他戳得一躲。
虽然茧是硬的,但被刮一下却很痒。
他又重新打开手:“虎口发黄,有茧,握菜刀握的厨师才会这样。”
江汜捏住他手不让他动:“啊,真的。”
菜市场明显喧闹了起来,窦惊澜反握住江汜的手:“走吧,马上人多了,今天多买点菜,别跟丢。”
江汜被他拉着往前,又很快停下。
鼻腔里都是冰凉的空气,江汜在买菜的间隙看了一眼远处亮起来的天色。
周围买菜卖菜、砍价还价、吵吵嚷嚷。
他稍微往前一步,就是窦惊澜和摊主砍价的身影,他鼻头有点红,呼出的白气在空中迅速消散。
江汜勾着他的手指,把他手勾着的一袋子菜勾过来。
窦惊澜看了他一眼,没有拒绝,等到他拿好,又重新抓住他的手腕。
空气冰凉,手掌温热。
*
中间窦惊澜要去付钱,却发现兜里花了个干净,而他们还有两块五花肉没买。
菜买多了。江汜拿了两个圆滚滚的包菜,窦惊澜买了青椒、黄瓜之类的日常菜。
江汜很自然地从兜里拿钱递过去,说:“零钱找给他。”
摊主是个女人,动作利落地递过来钱和肉:“喏。”
窦惊澜接过来就要往江汜衣兜里塞,被江汜后退两步躲了过去,笑着说:“不要跟老板客气,要想办法占老板便宜,知道吗?”
女摊主望过来一眼,把肉碎切得更干净了。
江汜眉眼尤其鲜活灵动,笑看人时尤甚。
窦惊澜被他晃了神,连忙低眸。
江汜身后是个鱼摊,挨着下水道口,店老板挪出一截红色的塑料管往外放水,他再向后退就要踩到。
万一踩到,就会栽进装鱼的水池。
窦惊澜连忙说:“别退了,后面是鱼。”
江汜不听。
窦惊澜把钱放进衣服里放好:“快过来。”
江汜这才笑嘻嘻地凑回来,把手里的菜递一半给他,乖乖往回走。
路上,江汜问:“早饭做什么?”
窦惊澜:“灼菜心、煎鱼……吃炒的面疙瘩吗?裹着青椒那种,有点焦焦的,很好吃。”
江汜:“好。鸡蛋买了,煮三个,一会儿去超市买点牛奶,水果也买点。馒头……”
窦惊澜听他不说话了,问:“怎么了。”
江汜催促:“要凉了,走快点!”
路上天蒙蒙亮。
淡蓝天幕沉寂着下落。
清透的光线分开云层。
一个美丽的、普通的早晨。
作者有话要说: 回来啦,谢谢营养液和评论!接着日更。然后把前面缺的补补。暑假好多时间可以码字qwq,开心
第86章 澜澜
到家时门打开,窦米一下从玄关的小凳子上站起来,神色不安,问:“你们去……”
你们去哪里了?
看到江汜和窦惊澜手里的肉菜消弭了声音。
那件事之后两天过去了,除了昨天下午因为太累睡的那一觉,别的时间里,她还是睡不好。
江汜有些担心,但面上不显,冲她一笑:“买菜去了。醒这么早?学校几点上课?”
窦米这才回神:“七点五十五……”
窦惊澜看他们聊起来,绕过他们,去厨房处理买来的菜。
江汜看了眼表:“那还早着呢,走,等饭去。”
窦米下意识想答应,但神思还是凝滞的,没有吭声。
江汜在玄关站着,轻轻搭了一下她的肩膀,看她没有抗拒的意思,才揽着她转了个身,轻轻把她往前一推:“咱们在家呢。”
窦米这才反应过来,听到江汜话里爱护的意思,眼眶一红。
她皱眉想把眼泪逼回去,被江汜轻轻用指节刮了一下。
接着,她眼下被人拿纸巾轻轻按住。
江汜佯装满头大汗:“让我看看,什么进眼里了?别躲别躲,流眼泪让它出来就行了。怎么这房子里还有这么小的虫,我下午去找物业,太不负责了,你是不知道昨天他和我保证的多好。正好今天碰上,少说也要让他们上门除螨……”
他停顿片刻,小小声说:“哭吧。”
“没关系,不丢人。”
这兄妹俩一个样子,倔得不行,即使害怕、担忧,也不愿意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脆弱。
窦惊澜也是。
窦米就在他这么长一段话里流完了她本就贫瘠的眼泪。
江汜问:“我临走给你留了纸条,是不是我忘了放哪了?”
窦米摇摇头,伸出手。
手里是一张被抓皱的便条贴,是江汜的笔迹,写着他们去买菜了。
江汜:“洗漱了吗?”
窦米点头。
江汜:“嗯,那去吃饭上学,晚上回来有礼物。”
窦米迷茫地看了他一眼。
江汜勾住正往客厅端菜、路过这里的窦惊澜的脖颈:“庆祝终于有人和我住一起了,欢迎新邻居!”
窦惊澜被他勾得一个趔趄,眼见手里的盘子就是一歪。
窦米连忙去接,没接到。
因为她哥手很稳,自己端稳站好,抬头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温和偏爱,像是在说不要拒绝。
窦米之前从未见过他这么……
这么像个正常男孩儿、这么无忧无虑的目光。
*
原本说好的剪头发,结果窦米还要上学,从这边到学校不近。江汜没让彪叔接送,相反让人送来一辆电动车。
很小一个,轻快。
窦米学了十五分钟就上了路,眼睛都亮了,高兴得笑弯了眼,在小区楼下转了好几圈。
直到被江汜提醒要迟到,女孩儿才匆忙骑着电车上学。
江汜站在原地挥挥手,和旁边的窦惊澜说:“米米没法去,你总得捯饬捯饬,买几件衣服呗。”
窦惊澜站在门口台阶上低头看他,突然问:“很早就想问了,为什么你叫窦米米米?”
江汜被他问得一愣:“怎、怎么,不然叫什么?窦米太生分了,而且我觉得这么叫挺可爱的。”
窦惊澜不回话。
江汜转了转眼珠,说着说着灵光一闪:“嗯?吃醋啊。”
他亲亲热热地撞窦惊澜一下,说:“澜澜生气了?”
江汜擅长得寸进尺。
窦惊澜和他住这几天已经知道他这个毛病,并不多理他,转头就走。
江汜就在后面落他两步,弯着眼睛笑:“澜澜?”
“澜澜。”
“澜澜~”
“澜澜!”
“澜——澜——”
“别不理我啊——”
电梯快要到地下二层,江汜还没停下。
他玩兴还没下去,张嘴还要再喊,一副你不答应我我就一直喊的样子,被人抬手捂住了。
窦惊澜的脸近在咫尺,求饶似的低声说:“我听得见,江汜。”
江汜弯着眼睛,故意逗他:“那你怎么不回我呀,澜澜?”
让你脸皮薄。
电梯门叮得一声打开。
门外拿着一串冰糖葫芦的小孩瞪着眼,半晌指着窦惊澜,朝身边的女人说:“妈妈,他们是不是在卿卿我我!”
女人连忙拧了自己儿子一下,抱歉地冲两个孩子笑:“不好意思啊,小孩儿不懂事儿,他学个成语就爱乱用。”
江汜把窦惊澜的手拉下来,就这么拉着他走出电梯,笑着蹲下来摸了一把他剃的贼短的西瓜头,满口跑火车:“弟弟,这怎么能叫卿卿我我呢,明明是打情骂俏,是不是?”
男孩儿不乐意了:“我觉得卿卿我我才对。”
江汜蹙眉:“明明是打情骂俏。”
“卿卿我我!”
“打情骂俏。”
眼看战况愈烈,窦惊澜和女人对视一眼,一个弯腰把四岁的儿子拎起来,揽着江汜的腰把人腾空揽走。
小孩/江汜:“放开我,我们还没吵完——”
电梯门关了。
江汜呆在窦惊澜怀里生闷气,挣开他的手。
窦惊澜小声哄他:“丢不丢人。他多大?”
江汜不甘示弱:“我多大?我才十四岁!”
可人家怎么也不超过四岁。
窦惊澜看他认真生气的表情,看了两秒,难得笑了,笑得慢慢蹲在地上。
江汜郁闷地一块儿蹲下来,在地上画圈圈:“平常哄你倒也没见你多开心,现在我连个小孩儿都吵不过,你倒是笑得比谁都欢。我不要面子的啊。他欺负我你也欺负我,你不是我爱的澜澜了……”
窦惊澜慢慢止住笑意。
江汜说着说着情绪有点失控。
刚才的女人拉着自己孩子的样子像江沚拉着他,所以他和小孩叫板了好久,像在和自己吵架一样。
那让他觉得新鲜。
现在那两个人一走,他就想起江女士。
不开心。
总觉得很久都见不到她了。
窦惊澜还不让自己和他开玩笑。
难过死了。
窦惊澜反应过来他迅速低落下去的情绪,靠过来一点,无措地看着江汜眼圈红起来。
他对眼泪毫无办法。
超市出口几个人已经走了过来,显然是要上电梯,而他们还在这里堵着。
窦惊澜看一眼江汜。
江汜回看他一眼,态度坚持,大有你不哄好我我就不站起来、在这阻碍交通的意思。
他现在脾气上来,硬倔。
窦惊澜急中生智:“你再喊一次?”
江汜懂装不懂:“喊什么?”
他说:“喊窦米那样的,米米。”
江汜咧开嘴笑:“澜澜?”
超市出来的人群挤在电梯口。
窦惊澜抓住他的胳膊把人拉起来,揩走他的眼泪,接着侧身,替江汜挡住人群的刮蹭,回他说:“在。”
江汜被他护在怀里,那点不舒服也没有了:“那就……澜澜。”
一群成年人带来一股淡淡的烟味,江汜想找能挡的东西,很自然地埋进窦惊澜的毛衣衣领:“他们好熏人。”
窦惊澜没躲。
他连躲的念头都没有。
江汜温热的呼吸透过毛衣的布料喷在窦惊澜脖子上,让他觉得痒。
电梯上行,那群人离开。
江汜推了窦惊澜一下:“澜澜?”
窦惊澜收回了手。
江汜情绪来的快去得也快,已经搓搓自己鼻头往前走出了两步,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
他这样和窦惊澜生气算什么啊。
简直是无理取闹。
想见江女士就去见,难不成他还会丢掉命,又不是拍电视剧。
江汜想明白了,第一反应就是道歉:“对不起,我对你发脾气了。”
跟在旁边的窦惊澜摇头。
江汜呲牙笑了下:“谢谢你。走吧,我们去买东西。”
谢谢。
窦惊澜第一次从江汜嘴里听见。
客气过头,让他一下回想起自己的窘困,和与面前少年的距离。
还有一点……诡异的……不爽。
像是被当成外人那样的不爽。
窦惊澜掩去自己一瞬间不知道怎么形容的心情,说:“来了。”
*
这次他们推了两个推车,不像早上那样拎菜还要分两个人拎。
江汜在兜里东找西找,拿出两张长条,递给窦惊澜一张:“给,窦惊澜,这些就靠你了!早上那么想知道是什么,现在你知道了!”
他双指一并,从太阳穴飞了个礼:“我们分头行动,在收银台旁边卖米面的地方集合!”
窦惊澜接过来。
纸条上大到烤箱微波炉,小到棉签茶杯垫,一一列上,写清了要购买的数量,字有点潦草。
像是急着走时写的。
早上买菜时,江汜让自己等了很久,原来是在写这个。
单看详细程度,已然写得很够。
够到窦惊澜都想不出江汜拿的那张和自己手里这张便签一模一样长度的、密密麻麻的纸条,上面是什么。
他对照便签从货架上拿下一个牙杯。
牙杯。不知道江汜喜欢什么颜色,但是这个墨绿玻璃的很好看,自己随便拿个吧。
拖鞋。鲨鱼齿的很可爱,江汜应该会喜欢。
毛巾。他给自己和窦米拿了普通的灰色,给江汜拿了个蓝灰色。
茶杯垫。上面印了只小老虎,像江汜生气的样子,有点可爱,拿这个。
等他回过神,拿到所有要买的东西,站在收银台附近等人,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的偏爱。
他握着购物车栏的扶手,重复着攥紧又松开的动作。
窦惊澜一直以来对自己无比笃定。
他过一天算一天、打工的时候没有迷茫;他为了妹妹安全彻夜不睡的时候没有迷茫;他自己在学校被隐晦地排挤也没有迷茫。
可他进入一个温暖的家里、和一个温暖的孩子住在一起,骤然轻松,整个放下时,却迷茫了。
他听到对方的道谢时,第一反应是没有必要,就差说我们这种关系,还谢什么?
什么样的关系?
65/105 首页 上一页 63 64 65 66 67 6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