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眼神更加热切了,他用红红的眼珠看着我,却什么话都不说。
有液体滴在我身上,我刚开始还没察觉到那是什么,直到我闻到一丝血腥味,我猛地意识到了什么,抓着大师兄的另一只手,惊呼出声:“大师兄,你、你伤口又裂了!”
大师兄自己死死地扣着自己的掌心,那未愈合的伤口开裂,我伸手去掰,大师兄才卸了力气,将狰狞的伤口裸露在我眼前。
“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啊……”我心疼得要死。
大师兄却好似没有痛觉一般,只知道盯着我看。他的睫毛颤了颤,突然欺身压了过来,我被他吓住了,他趁我愣神,轻轻地在我唇上印上一吻,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紧紧地抱住我,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你之前……都是不给我抱的……”大师兄轻轻地说。
“啊?”我迟钝地回神。
原来是不用给亲亲给抱抱的吗?我不知道啊。于是我挣扎着,想要离开大师兄的怀抱。
唉,被心魔控制大师兄不小心亲了我,也不知清醒后会有多难受。挣扎着,我好像抓住了什么东西,用力扯下来一看,是那个又破又旧的香囊,我拿到眼前来看,黑不溜秋的,好像还有点眼熟。一瞬间,我脑海里闪过了什么,我想抓住那个念头,却什么都没抓住。
我挣扎不开,无奈放弃,小声求着:“大师兄,你放我起来吧。”
我不敢激怒心魔状态下的大师兄,可不知是我话里的哪个词起了作用,他竟然放手了。
70
生了心魔的人暴躁易怒,内里有发泄不完的精力,我想刚才那软剑修士没找到大师兄,应该是大师兄那时已经被心魔控制了神智,跑了出去。现在精力发泄完了,大师兄回来这,很快就陷入了疲惫。
我见大师兄那红眼珠隐隐有变回黑色的倾向,便哄着他去床上睡了。
“阿娑,你今日说了好多话。”大师兄脸上带着困乏,抓着我衣袖的样子莫名像一个孩子。
我感到有些好笑,在他的臆想里我都是不喜欢跟他讲话的吗?
大师兄看着我,突然嘴里冒出一句:“池春醒,你怎么还不去死?”
我敛了笑。
他学着我的声音说着这话,学得像极了,连我自己听了都觉得像得不得了。
他是怎么学会的?
大师兄垂下眼,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我……只会这一句……”
周围突然陷入了安静。
我低下头,喃喃:“我怎么会说这种话呢?”
我不会的啊,我最喜欢你了。
第二十三章 南柯一梦
71
阿九风尘仆仆地回来,身上带着一股难闻的血腥味,他一回来就想抱我,我嫌弃地躲开。阿九见状不依不饶,把我举了起来放在了桌子上,伸了脑袋来蹭我。我没辙,摸了摸他的头发:“回来了啊。”
“嗯。”阿九勒着我的腰身,在我身上深吸一口气。
我被他的动作弄得有些不舒服,却还是任由他蹭着:“金丹呢?”
阿九低低一笑:“在这里。”
他张开手心,露出两颗还沾着血的金丹。金丹上面的微光已然是散了,看样子金丹的主人是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我歪着头打量着金丹,没有要碰的打算:“怎么有两颗?”
阿九咧开嘴笑了,邀功似的跟我说:“她身边跟着个使软剑的修士,我也跟着一并杀了。”他眼神炯炯地盯着我看,不想放过我的任何一个表情,“怕你不信我,我原本想着将他们俩的脑袋给你带回来的,又怕你看了更不高兴,便没有带了。”
我却是对金丹没有什么兴趣,知道余绣绣死了,心中并没有什么感觉:“你拿走吧,我不想看了。”
阿九看着有些扫兴。
我推开他,从桌子上下来。
阿九拨了拨手心的金丹,一把扔进嘴里没嚼两下就咽了下去,他叫住我:“你去哪儿?”
我已经走到了门前:“我去看看大师兄。”
阿九平日里用来点香的火,有固本益气,温养经脉的作用,他送了我一簇,现在终于派上了用场。
72
仔细想想,我对我小时候的事并没有太多的记忆,脑中只是有几个模糊的影子,连我从前叫什么都不记得了。
唯一清楚记得的,就是第一次见到大师兄的场景。他把我从水里捞出来,抱在怀里,他的胸膛暖呼呼的,身上还很好闻。大师兄早已筑基,样貌从我见到他起就没有丝毫变化。他问我愿不愿意跟他走,我没有多想便同意了。
我所有的记忆就是从那一天开始的,再之前的事,我一样都想不起来。
大师兄带我走的时候说要跟我的亲人知会一声,带我去了东边的徐家。我乖乖地站在一旁,看着大师兄花五两银子从徐家把我买了下来。
“走吧。”大师兄笑着对我说。他周身的气质太过于温柔,连跟我说话都顾着我,弯着腰跟我对视着讲话。我看着大师兄的脸,他愿意跟我说话,我的心情都高兴了起来。
他牵着我,带我走出了徐家。
徐家的大儿子却追了出来,旁边的大人眼疾手快地拦了下来,我听见他大喊,回头看向他,认出他是把我推下水的那个男孩。
“贱奴!贱奴!”他气极,冲着我大喊,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他好凶的,两个大人都按不住,“你是我买下来的!不准你跟人走!你是我买下来的就该是我的!我的我的!贱奴!你连我的话都敢不听了!杀了你!”
他哭得好伤心啊,旁边的人纷纷都来安慰他,答应帮他买一个好看的小侍女。
我收回了视线,拉着大师兄的手,他的声音渐渐消失在我的身后。
“不用在意他的话。”大师兄突然出声安慰我。
我抬头看他。大师兄顿了一下:“我……有一个朋友,他还未上山前,也是富庶人家小公子的一个家奴,那小公子平日里欺辱他,不给他吃饭,每天都过得惨兮兮的,现在成了某个门派首徒,每天都过得很好。”
我信这俊美的仙师不会欺骗我,我有什么好骗的呢?我什么都没有。
大师兄御剑带我,我第一次在剑上飞,吓得扒住他不放,他无奈,因着我放慢了速度。在天上飞是很冷的,高阶的修士都锻了体,自然不惧这点冷风,低阶修士则用灵力护体。可是我还没有引气入体,我没有灵力,御剑飞行的时候,还要大师兄护着我不被冷风冻伤。
因为我的缘故,大师兄没在一天之内赶回门派,便随处找了家客栈歇脚。他把我安置在客栈里,还给我买了新衣裳,小玩具,我摆弄着桌上的小玩意儿,翻来覆去,没有找到吃的。
应该是忘记买了。大师兄辟谷多年,已经不需要吃食了。
我捂住肚子,塌了脸,肚子好饿啊。
可是我身上没有钱,大师兄好像有事出去了,把我放在客栈里还叮嘱我不要乱跑,这里靠近仙山,会法术的坏人很多,大师兄说假如被他们看见了,会惹上很大的麻烦。我不会乱跑的,我不能给大师兄惹麻烦。
小孩的身体不经饿,等到大师兄第二天一早要带我走时,当着大师兄的面,我的肚子叫了一大声,大师兄听到愣在原地。
我脸红得都能滴血了,捂着肚子不知所措。
大师兄却没有笑我,他从旁边商贩那里买了块点心递到我手里:“先吃这个填填肚子。”
我接过点心一咬,红豆馅的,很甜很好吃。
大师兄就看着我吃,他垂着眼:“先不急着赶路,我带你找个地方吃点东西……是我疏忽了,”他见我吃完,拿出帕子细细地帮我擦手,我看不懂他的神情,他说,“下次肚子饿了话记得要说出来。”
吃饭并没有花费太长时间,我胃口不大,吃不下太多东西,只是休息了一会儿,便再次踏上了回程。
每个门派都有护山大阵,一是为了抵御外敌,二是为了防止没有修为的凡人误入。当拨开一片云雾,大师兄带着我站在了山门口,槐阳门三个大字赫然出现在我眼前。
有好些弟子来接大师兄。我被这宏大的山门晃了眼,愣神了好久,等到我终于反应过来,立刻跟了上去,牵住了大师兄的手。
大师兄回握住我的手,带着我缓缓向里走去。
那是我唯一一次,那么轻易地追上他。
73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瘦瘦小小的,全身都湿漉漉的,模样甚是可怜,还总是低着脑袋不爱搭理人。我瞧着你,总觉得像个什么。”
“像个什么来着……”
大师兄自说自话,也不看人,眼珠还是红通通的,但却是空的,像是被什么魇住了似的。
我知道他不是在跟我说话,心魔还控制着他的意识,也没理他的话,自顾自动作着。
我将小筒里面的幽幽一簇小火焰倒了出来。那青蓝色的火焰,跃动在我的指尖上,顺着我的动作没进大师兄的丹田,那火一入体,大师兄眼中的血色顿时散了不少,人也安静了下来,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我松了一口气。
阿九幽怨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你半夜丢下我,就是来见这个野男人的?”
我转过头看着阿九的小表情,感觉有些好笑,便想着逗逗他:“不行吗?”
阿九一听,过来作势就要把大师兄掀下床:“狐狸精,滚!”
“哎哎。”我连忙拦住他。阿九也是闹着玩,轻易被我拦了下来。我叹气道,“我来看伤而已。”而且已经看好了。
阿九舔了舔犬齿:“我今夜有些累了,阿娑快跟我回房吧。”
我知道他着急拉我回去干什么,踢了他一脚,却也由着他将我拉回去了。
临走前我回头一看,大师兄已经闭上眼了,大概是睡着了,于是我轻轻地帮他把门关好。
“像只落水的小猫。”是大师兄的声音。
诶?没睡吗?我又把脑袋伸了进去看看,大师兄还是闭着眼,姿势都没变过。
我重新把门关好。
大概是我的错觉吧。
【作者有话说】:
笑死,写了大纲,但剧情从来没有按照大纲来过(落泪)
可恶,只好放飞自我了(握拳)
第二十四章 南柯一梦
74
苏催颂回来的时候,同时带回了两具尸首,死相惨烈,阿九怕我吓到不让我看。我却已经从缝隙里看清了那两具尸首的穿着,果不其然,是余绣绣那两人。
苏催颂的情况看着也有些狼狈,握着剑的手狠狠抓紧,唇抿成一条线,眼中满是凶光,束发的东西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头发披散下来。阿九出声调侃:“苏仙师这又是演得哪一出好戏啊!”
苏催颂狠狠地甩了他一记眼刀,这一眼倒让他瞧见了躲在阿九身后的我,于是大步向我走来。我有些紧张地抓住了阿九的衣袖,阿九眯起了眼睛,挡在了我的身前。苏催颂眼神狠戾,拔剑抵住了阿九的脖子,咬牙切齿地说:“你可要把狐狸尾巴藏好了!”
阿九笑嘻嘻地说:“这是自然。”
苏催颂又看了我一眼,不甘地收回了剑。
我攥紧阿九的衣角,背后冒着冷汗。这几日苏催颂纠缠我,只是因为心怀愧疚,苏催颂表面上看起来似是不喜那余绣绣,可事关两派交好,如果让他知道是我让阿九杀的余绣绣,他非杀了我不可。这样想着,我不自觉地抓住了阿九的手,阿九注意到我的异常,暗地里宽慰地拍了拍我的手背。
苏催颂现在暴躁异常,我想如果现在有什么人路过的话,他一定会冲上去跟人打架泄怒。
“隋娑展。”苏催颂突然转身叫我。
我一紧张:“干什么?”
“去把池春醒叫过来。”苏催颂道。
“可是……”
我想说些什么,可是阿九也赶我:“没事,阿娑你去吧。”
我没有法子,只好去了。
大师兄刚睡下不久,身上还有心魔,需要休息,我实在不太忍心这时候去叫醒他。
我站在大师兄的房门前,犹豫再三,还是推开了门。让我没想到的是,我以为睡得正香的大师兄,现在正坐在床榻上,低头擦拭着自己的佩剑。
听到我这边的动静,大师兄连头都没有抬:“你来了。”
大师兄脸色还是很苍白,眼珠却已经变回了黑色,看样子心魔已经被压制住了。我愣了半天,一时没想起来来这的目的,上前将桌上的灯点了起来:“大师兄醒来怎么不点灯啊。”
我只是随口说一句,并没有期待大师兄的回答。大师兄沉默了一会儿,出声问我:“我神智未醒的时候,有对你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吗?”
我的手顿了顿:“没有。”
“那就好。”大师兄说,接着便不说话了。我正踌躇着怎么把事说出口,这气氛便突然冷了下来。
“上个月,我受心魔所扰,失了神智,半夜将十几个师弟赶到后山的冰泉里,逼他们在水里游出花样给我看。他们游不出来,最后还是师父赶来打晕了我,才把师弟们救了出来。”大师兄突然道。
我纳闷着大师兄为什么突然跟我讲这些,大师兄便一眼瞥过来,奇怪地道:“不好笑吗?”
我这才明白大师兄是在讲笑话,附和地笑了几声。
大师兄这一眼望了过来,却忘了将目光收了回去,我被他这样的目光看着,渐渐笑不出来了。
75
凡修炼一道,皆要求心性稳固,动摇不得。可说着容易,做好却极难,古往今来因为道心动摇而道消身殒的修士不知几何,世间纷扰甚多,行走其间又要求始终遵守其道而行谈何容易,大师兄是我见过做得最好的人。
他常常下山入世,也带着其他师弟师妹历练,下了次山从此一蹶不振的大有人在,我却从未见大师兄有半丝动摇。
我还记得有一次,他与三师兄下山,为着一件屠村惨案。他们追查许久,发现竟是槐阳门一名外门弟子做出来的事。那名外门弟子是个姑娘,在外门颇具名声,过不了几年定是要纳进内门的,她那次下山是为了见见父母,断了红尘的缘,可谁曾想村中父母却因着一块田地被人逼死了,村中的其他人竟都还帮忙瞒着,任由她家被人侵占。她发现以后屠了村,有了入魔的迹象,竟然还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地回去了槐阳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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