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文疏究竟得到了怎样的线索,才会得出“时间紧迫”这个定论。
沈折雪说出自己的看法,“我们抓到了邪修,但这个镜阵里其实还有一个非常要命的东西,那就是邪流。”
白日时他感知不到任何邪气,这就算是对于平清三十三年的廊风城,也是极其不可思议的事情。
“用这么大的阵仗对付几个修士,未免小题大做,而且为什么那个阵修忽然就感染了邪息?我们把他从夜里抓回来时,我根本没有发现气息的变化。”
冷文疏与沈折雪对视片刻,转头对一头雾水的冷文烟和裴荆道:“你们先出去。”
裴荆沉默不应,反手一记灵力击中冷文烟。
冷文烟猝不及防,当即闭眼昏厥。
裴荆接住她后,将她扶到美人榻上,同时拖出另一把椅子,大大咧咧往上一坐。
他沉着脸一副“你要叫我走我就要闹了”的表情。
沈折雪几时见过裴荆这个样子,就差揉眼睛看看是不是产生幻觉了。
“帮我弄晕他。”冷文疏见怪不怪,抽下发间的木簪,递给沈折雪。
沈折雪心里大骂冷文疏混账。
但他还是站起来,想了想后对裴荆抱拳,“对不住了,裴道友。”
裴荆反应不畏不快,立即要捏诀抵挡。
可他实在没想到沈折雪的攻击方式。
沈折雪只是在那木簪中轻轻一敲,一道令裴荆非常熟悉的寒气就窜上他的脊骨。
裴荆眼前一花,扑倒在地。
“严远寒长老如果知道的他的剑气被用在自己徒弟身上,也不知会作何感想。”沈折雪摆弄手里的木簪子。
等到把裴荆搬到床榻内侧,他拍了拍手,无奈道:“这下可以说了?”
冷文疏眯起眼,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
“你身边的那个少年是你什么人?”
沈折雪真恨不得当场捶一顿这个冷文疏,但捶死了他自己犯罪了也要带着所有人送死,于是只得耐着性子道:“不用警告我,我的事延后再谈,咱们先说说镜阵好吗冷道友。”
冷文疏用手掩唇咳喘,拿开手后,那掌中已是落了不少血点。
他只瞥了一眼便攥紧手心,和颜悦色道:“我本以为你参与了这个幻境,或是与镜阵背后的人勾结上,如今一看倒是我多心了,难怪……”
最后他也没难怪出个好歹。
片刻后,他话锋徒然一转。
“其实,幻阵只是神镜的一部分,还有部分在帝子降兮。”
“帝子降兮。”沈折雪深吸口气,“是封邪大阵。”
“没错,密卷记载,当年为阻止小天劫泻出的邪流扩散,调度的正是最近的帝子降兮的灵力。”
镜境不断重复着平清三十三年的小天劫。
而当年小天劫时,又是靠临时抽取帝子降兮封邪大阵的灵力才得以抵御。
沈折雪心下骇然。
如果整个阵只是部分镜子的话,那照着帝子降兮的镜子,不正是把帝子降兮的封邪阵也拉入了这个因果。
“有人在利用这个阵,不断抽取帝子降兮下封邪大阵的灵气。”
冷文疏定定看着沈折雪。
“有人在试图破坏封邪大阵,放出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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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再跑几章这个副本剧情就over啦,开始师徒甜甜感情线233
镜阵这个以后还有用,先走完hhh
第18章 破阵
封邪大阵由三大宗门共设,每座大阵中设有阵眼及十二重封印,由三宗分守。
当年沈峰主妄想解封太清宗下的封邪阵,解到第三重遭长老合围,这才未能得手,但仅凭他放出去的邪流,便足以让太清宗方圆百里寸草不生,河流皆成黑水,百姓多病多灾。
若是解开三宗全部的封印,恐怕整个下修界会在半日内被尽数侵蚀。
地气一旦崩毁,就会如同当年的上修界那般,向更深的界面坍塌坠落沉沦。
冷文疏答得坦率。
沈折雪道:“知无不答,你真不怕我知道了要灭口?”
荏弱的青年含笑,“那谁都别活呀。”
沈折雪当即有一种被瓜娃子反将一军的憋屈。
他从前与冷文疏接触不多,只远远见过这孩子画出青光流转的法阵,种出满山的桃花,缤纷绚烂,如开烟霞。
于是那一年春日,太清宗的小弟子们热热闹闹的在宗内“春游”了一回。
沈折雪从严远寒那里听来冷文疏的身世,得知这位太清宗少主常年幽居宗主峰的后山,极少在宗门弟子前露面。
桃花的另一边是热闹的师弟师妹,桃花的这一边是孤零零的一人。
这是沈折雪久久不能忘记的画面。
而冷文烟是小冷文疏八岁的妹妹,因禀赋单灵根,师从当世顶级医修江千垂,江千垂严苛闻名,唯恐这名天赋异禀的弟子玩物丧志,不许她跑去后山找兄长嬉闹,由此兄妹一年半载不能见上一次。
倒是严长老的弟子裴荆时常奉师尊之命,为冷文疏送来药草和书册。
两人自幼相识,裴荆对冷文疏很是照顾。
再后来,话唠谢逐春从含山叛出,投入太清门下。谢逐春天资极佳,心思却不在修炼上,不知怎的与裴荆和冷文疏相识,带着他们玩遍了以往没去过的酒巷野村、山林湖海。
自此三人为结伴好友,冷文疏也比从前要亲近人些。
但身为一位体废的宗主嫡长,活的却比寻常弟子艰难。
何况他那修无情道的宗主父亲为突破境界杀妻证道,旁人听来不过胆寒,唏嘘几句便罢。
唏嘘声里不能易地而处,那被杀的正是冷文疏的亲娘。
传闻他的娘亲修为不输于冷宗主,只是为庇护一村落不受邪流侵染,灵力耗损过大,才让冷三秋趁虚而入,一击毙命。
沈折雪坐了下来,道:“算了,你要试我就试,出去后想通报宗门就通报,我们先谈谈破绽门法。”
冷文疏收敛了笑,缓声道:“放出邪流,修真界人人得而诛之,你认为此人真的可能放行?”
他咽下喉中泛起的腥甜,“镜阵这个阵法本身脆弱无比,却有一个好处,如果最后想要毁掉镜中所有的人、物,只许彻底粉碎那载体的镜子即可。这个阵灵气地域广袤,即使融合后依然有极强的力量,我们没有办法抵御崩塌的动荡,很可能还没有出去,就碎在这个幻阵中。”
他说完一长串,呼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
“那你原本如何计划?”
“我可以通过阵法在短时间内掌控这个镜阵,所能维持的时间非常短,可开的出口也只能是追溯最初的那个入口。文烟和我有血缘,裴荆曾与我结过血契,他们两个我直接可以送出去,但剩下的人……我至多撑两三个通过。”
“听天由命罢。”沈折雪也笑了一声,“阵法由你掌控。”
冷文疏颔首道:“接下这面镜子我需要大量的灵气,与其此时兵戈相见,倒不如镜面一开,谁先过去,全凭运气。”
他似乎非常喜欢笑,但笑起来一点暖意也无,甚至有些刻薄。
“我从不认我是个好人,当然,你要是想先出去,我也不会告密。”
“这也不是。”沈折雪道,“就所能救之人,做所能做之事。”
沈折雪托着下巴琢磨了片刻,“不过,你们当年立的血誓,我若滥杀无辜必以命屠之,不知者才无罪,我要是先出去,便是叫滥杀?”
“随你怎么看,我可管不了那么多。”冷文疏冷笑。
在两人沉默的间隙,楼下忽然传来刀兵声。
冷文疏侧耳听了片刻,道:“我想用含山那人来引你,如今却是引来了其他人啊。”
他作势便要披衣下床,沈折雪见他绑腰封的手都抖个不停,叹道:“你现在这幅身体支持起这镜阵本就十死无生,何必要逞这口舌上的厉害?”
冷文疏漫不经心答他,“阵修从来不计较自己能不能出阵,你说的对,我只救我能救,其他的人我赔不了那么多命,索性大家魂飞魄散,谁又怪的了谁?”
他这口气,倒是颇有冷三秋的样子。
以天运定生死,又很有帝子降兮的风格。
沈折雪扶他下楼,众人只当他们两个懂行的在商讨破阵事宜,倒是周二用胳膊肘捶了时渊,挑眉朝沈折雪方向,“看你师尊和旁的青年才俊一室谈话不叫你,啥感觉?”
时渊收回视线,“我不通阵法,若我亦精于此道,自然不会等在楼下。”
话罢上前走到沈折雪身边,告知他方才发生何事。
“那名魔修亦被蛊惑,方才企图杀孙凉灭口,含山掌事在审问他们二人。”
说话间伸手轻轻拉着沈折雪的袖边,沈折雪由他拉着,走向含山掌事那边。
周二“啧”了一声跟上。
冷文疏留下孙凉本意是想引沈折雪路出马脚,结果阴差阳错,引出了个存活的叛徒。
正是那魔修。
修士们心知能在这样一个幻境中活六个月,魔修必然有什么异于常人的本事,谁成想他竟早就投靠了这个阵的幕后主使。
余庭将搜魂与在场同道共鉴。
搜魂所示,他们俩的表现更像是受心魔蛊惑,在保留自主意识的前提下激发心中恶念。
至于诱导他们的人,行事格外谨慎,唯有一次,那阵修露了马脚。
在魔修的记忆里,有一面目模糊的白衣人对他道:“此阵若成,西界亡矣。魔族若想此时复起,何尝不可呢?”
“居然打西界帝子降兮的主意。”余庭皱眉。
“掌事!”
含山一人跑进屋内,急切道:“阵修出现了!”
“来的正好。”余掌事两张符篆甩出,正贴在孙凉与魔修胸口。
两团金色火焰自符内烧出,两人滚成一团,烧成了火球。
余庭充耳不闻他们的惨叫,扭头问:“在何处?”
含山弟子被这一幕惊得不轻,眼见素来跟在余庭身后的孙凉竟已被烧成了一副枯骨,不经浑身冷汗,勉强道:“就在门口,他——”
修士们飞身前去。
沈折雪听见那含山弟子磕巴完后半句:“……他是孤身前来。”
冷文疏此时已通过木簪将昏迷的裴荆唤醒,裴荆自楼上跃下,复杂地看了一眼冷文疏,拔剑向外。
沈折雪亦聚到了门前。
几位修为较高的修士们站在前列,灵气涌起,扫开街道上的落叶。
对方只身前来,一袭白衣,半束着头发,样子居然很是温文。
余庭一指吊在客栈门口的黑袍山鬼,“你若顽抗,便是如此下场!”
那白衣阵修的目光落在悬挂于大门前已不成人形的山鬼,神色中浮起几许悲色。
余庭趁机道:“打开镜阵,含山饶你们不死。”
不过先礼后兵,索性他又不是含山掌门,话并不当数。
白衣阵修摇了摇头,抬起右手,衣袖滑落是一截白皙的手腕。
他这一段手腕,更适合舞文弄墨,不该做这生杀事。
阵修掌心向上,从掌中渐凝出半了镜子。
城中躺倒的百姓身躯上浮起点点光芒,光点自四面八方凝聚于阵修身旁,再融入碎片。
那镜子只是完整镜面的一半,冷文疏扶着门框,喘道:“他这是要孤注一掷,诸位千万不要掉以轻心。”
裴荆和几名太清弟子率先拔剑前冲。
不论任何战场,剑修总是冲的最快最狠。
他们迅速靠近阵修,余庭的符咒紧随其后,灵氛激荡。
阵修纹丝不动,剑风了割破他的衣袍,可就在长剑即将刺中他的胸口时,众人眼前蓦地一花,那阵修竟凭空消失了。
冷文疏从袖中取出匕首,破开手腕,荡出一道血。
青鸾荆花印混着鲜红,在悬吊着的阵修四周亮起了大片法阵,而就在阵内,突兀现出白衣阵修的虚影。
剑鸣声响彻天地,无数剑光平地而起!
冷文疏阵中浮出万千剑影——
诱饵周围必然是陷阱重重,那阵修不慌不忙,以镜做刃向前一割,竟凭空划出一道虚空缝隙。
冷文疏怒喝:“休走!”
随之,作为诱饵山鬼的身躯轰然炸开!
剑影纷纷织出一片光网,阵修身形猛地一顿,露了个空门。
沈折雪屏息观战,时渊看了片刻,对沈折雪说:“他这是……”
阵修素来擅长操控全局,即便冷文疏是个体弱且不闻名的阵修,凭他之前的表现,就已经在修士们心中留下了足以信任的印象。
冷文疏寒声道:“杀!”
杀招齐出!
那阵修身法极其诡异,众人极力诛杀,也不过击破阵修幻影。
唯有裴荆屏气凝神八风不动,在一个瞬间腾身前刺,平分破灵威浩荡,一往无前。
七八个虚影纷纷溃散,裴荆竟凭借出色的目力,识破阵修捏造的虚影,一剑刺中他手里的神镜。
一剑穿镜去势不减,径直贯过白衣阵修的胸膛!
沈折雪便听冷文疏咳出一血,却没有去抹。
他遥遥对那阵修说了句什么。
带血的唇一分,如果没看错,那该是两字:多谢。
阵修握住穿破镜子且刺过胸膛的平分破,亦是轻笑了一声。
密密麻麻的玻璃破碎声自地底传来,裴荆一愣,只见那已然碎裂的镜子上浮出青鸾荆花的图腾。
——冷文疏在瞬息间控制了这个镜阵!
这绝不是冷文疏一己之力能办到,然而裴荆来不及细想,人已消失在原地。
就在裴荆消失后,那阵修亦散成一捧碎片,站的位置取而代之的是一扇光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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