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修面露困惑,“长老您是想逐个击破?”
沈折雪答:“是也不是。我从前受过伤,不能妄用灵力,便要把灵力用在刀刃上,两名剑修无疑是个威胁,何况又是克水的土灵根,我必然要先挑他的剑。”
“彼时你们骤失队友,却也临危不乱,那位掉出去的也没影响战友心神,很是镇静,但未免太过掉以轻心,你们配合无间,可对方若是看破你们的合作,亦可当场反制。”
阵修道:“所以只是借火?”
沈折雪颔首,“嗯,阵修小友仓促间判断我为器修,正好方便了我借你阵,你以为自己受了溯游导致水月镜花反噬,但其实那只是一个眩晕符咒,我用风推了你一把,等你下一个灵阵。”
他转而对打头阵的剑修,“这时场上剑修就会想要回头救你他,战局中先保阵修这很对,可同时你反应稍微慢了一拍,若以剑气化形,大胆一些,立即攻向我背后,我也不能这么顺利拿下你。”
“不过你道心坚定,在最后一刻用灵气抵御了冰封,真正生死对决时,这便是你的转机。”
他这一席话将优缺点逐个指出,三人听了若有所思,倒是谢逐春问出了大伙心中|共同的问题:“沈长老,你究竟修什么道?”
沈折雪想了想,道:“我应该是剑修吧,但我弄丢了我的剑,其他的又都会一些,现在应该是个杂修。”
他无关轻重的一句,众人心中却同时升出一念:我靠,真可怕,杂修都这么猛。
谢逐春则想:他或是经历过生死搏杀,又灵力受限这才别具一格。而之前镜阵内多为护人,又要随众行动,便完全放不开。
这人是柄兵器啊……谢逐春心中一酸,不由多看了沈折雪几眼。
沈折雪解释完,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沓书和几瓶药,他将药分给那三位挑战者,说:“虽然你们伤不重可以灵气自愈,但也还是不要太不看重身体,这些药治外伤不错,回去记得敷上。阵修小友明天要再来一趟,我给你单配一瓶,不然你可能会头晕七八天。”
“另外这些——”沈折雪自信满满举着那沓厚厚的书,愉悦道:“这是我针对几种功体写的一些常用招数以及配套试卷,你们可以用水镜收录传阅,要是这里没有你们的道类,和我说一声,七天后再来一次。”
谢逐春拿了一本,看着书名诧异道:“五百年得道三百年修真?”
剑修对着封皮念:“剑修狂练?”
“厌听深雨密卷·符修版?”
沈折雪点点头,“我还可以批改的,还可以实操,你们要有兴趣可以多做几套。”
他们看向沈折雪的目光霎时充满了孺慕敬佩。
这些人哪里看得出沈折雪真的是灵气不济,还想着这长老也太给面子了,他都没有把我们按在地上用武力和语言摩擦,甚至愿意给我们讲解失误,居然还夸我们了。
而且他长得还好看,讲话也温柔,还给我发卷子,这是什么神仙长老!
然而此时的太清宗弟子们,都尚未体会到沈老师的奇妙恶趣味。
发试卷简直太爽了!
这时有一个弟子举手问:“那个,我看外面好大的雪,就想问问……”他红了脸,肚子咕噜一声,“沈长老这里,现在还能加餐吗?”
沈折雪抚掌大笑,“当然有加餐,想吃多少都行啊。”
谢逐春抢着道:“哎哎哎,我来准备!兄弟姐妹们和我去厨房,想吃什么和我去拿!”
你快进去吧。
谢逐春偷偷对沈长老做口型道。
沈折雪感激地对他点了点头。
*
转回卧房,沈折雪再撑不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他紧紧攥着前襟,忍过一阵剧痛,咬牙道:“宗主,长老们,满意了罢?我没有伤人,拜托你们……别再……”
他吐出一口血,这才感觉身上的封邪印撤去了灼烫感。
那些用作监视的神识也逐一散去。
这不仅是一场简单的弟子挑战的长老的切磋,也是虚步太清给他设下的一个测验。
他们要看看沈峰主究竟能不能控制住他的灵力,又还隐瞒了多少实力。
太清宗给了他相对的自由,就要保证他绝对的可控,而能控制到何种地步,这些都需要不断试探。
沈折雪撑着地缓了片刻,扶着墙站了起来。
他慢慢挪步走到窗边,外面依然下着大雪,他伸手接了一捧,凑到唇边轻声低语。
与此同时,正在山下给自己上药的时渊听得街巷上的孩童打起了雪仗,推了窗去看。
客栈外种了梅花树,小童们玩得热闹。
在一片欢声笑语中,时渊渐渐感觉不出大比后伤口的疼痛,而是想起了当初师尊说起过莫回头的梅花。
沈师尊是想看的,他提了不止一次。
时渊也想和他一起看莫回头的白梅树开花。
可现在师尊在哪里,伤好了没有,是不是被关了起来,时渊一概不知。
被宁朝打晕前,时渊知晓了师尊真正的名字。
折落的折,风雪的雪。
他接住冰凉的雪花,轻声道出了这个在心里默念了千百遍的名字。
……折雪。
……折雪。
“——时渊,可是你?”
“师尊!”时渊一惊,猛地向左右看去,却不见师尊的身影。
直到他意识到这声音是借雪传来,惊喜之余竟立即冷静下来,用袖子轻拢了窗棂上一大堆雪到室内。
他确定四下无人,才急切道:“师尊,师尊你怎样?”
可那雪中再无回音。
雪子在他手中全化成了水,顺着手指滴落。
时渊怔怔的抬头,双眼泛起了红。
*
厌听深雨。
严远寒打晕了不听话的沈长老,用寒霜掩去方才沈折雪咳出的鲜血。
他看了一眼窗外的漫天雪白,翻掌放出灵气。
严远寒漠然许久后,叹道:“时也运也,命也势也。”
大雪骤停,天空碧蓝如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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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时渊申请加入太清宗队伍ing…
第25章 拜师
沈折雪借雪传音不成,昏睡了小半日。
他醒时天已黑透,明月高悬,流照满地残水。
谢逐春送走了太清宗的弟子,叩门进来,见到沈折雪面朝南窗,席地而坐,长发披散下来,映着月色水光,犹如立了一夜的大雪。
“长老,他们走了。”谢逐春不由放轻脚步,缓声道。
沈折雪摆摆手示意知道,他嗓子还是哑的,问着:“你是什么灵根?”
“金灵根。”谢逐春答。
沈折雪默了片刻,“我困了,你也忙了一天,不必收拾了,先去休息。”
谢逐春多看了他几眼,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雕花木门一合,沈折雪抬手捏着眉骨,暗叹自己这是关心则乱,脑子也不好使了。
眼下他冰灵根因封印缘故,需借五行引出,即便现在借他人之手真的再下了一场雪,那也不过自找苦吃,在严长老的底线上打太极拳。
可沈折雪回想着昏迷前听到的那几声语气焦急的“师尊”,胸口有点不舒服。
若是之前他还有几分同名同姓的侥幸,现在则毫无疑问了。
他那徒弟时渊是真的投了太清宗。
时渊那孩子胎生邪流,一旦被这群高人发现他这体质,必然是先抓来研究再抹杀的后果。
沈折雪现在只能默默祈祷,徒弟他既然敢来,便是有了万全准备。
当然最好的结果就是他通不过大比。
沈折雪万万没想到,自己带学生这么多年,还能有希望学生考试挂科,挂的越狠越好的时候。
*
数日后。
谢逐春神采飞扬,手上还带比划,激动道:“太夸张了,太夸张了!这届大比简直是炸裂啊!”
沈折雪:“……”
也难怪谢逐春这般大呼小叫,哪怕沈折雪被迫闭关,每天在屋子里都能听见对面宗主峰上传来的打架声。
这届太清宗大比的精彩程度,甚至可以载入修真史册,而其中最好的佐证便是如今虚步太清那些峰主长老都疯了,他们甚至为争未来的徒弟大打出手,山都削掉了两座。
沈折雪昨天夜里在宗门探道时,就被从天而降掉下来的山石砸了个正着,还是谢逐春连夜把他刨了出来,蒙着他的脸回到厌听深雨。
不然他又要出名,能直接从“火锅长老”变成“老倒霉蛋长老”,真是加倍的尴尬。
但沈折雪作为虚步太清名义上的师者,今早也收到了一份刚出炉的大比排名,内附留影石记录,方便全宗核实监察。
以往宗门大比到第四天后,分数逐渐拉开,排名基本已经尘埃落定。
谁知今年别开生面,且反转颇多。
其中原来非常被看好的秦姑真,在第五天的“天阶邪流”关卡上出现了重大失误,险些走不出天阶直接出局。
今年的天阶考核,要求在模拟的邪流环境中救出幻化的村民,还有与邪物厮杀搏斗的环节,多方面考验判断力和反应力。
设计这个考场的戒律长老是出了名的严苛,曾一己难翻八百考生,这次他为提高难度,在天阶上掺杂了心魔阵。
秦姑真于阵中见到了湘君,这现实的投影令她神思迷乱,若非最后关头她以心头血破阵,她的拜师之路就不得不就此止步。
而令人惊讶的是出身北山书院的一名叫乔檀的小丫头,竟成了后起之秀。
小丫头本是北山书院留教先生的女儿,今年被她娘逼着来考,前几场都考的很烂,勉勉强强爬个及格,谁知后来不知怎的来了兴致,才十三四岁的丫头右手一把短剑,左手扛着村民,一举拿下天阶关魁首。
然后就是廊凤世家的那个阵修,这人一路高开,一套阵法用的变幻莫测,拿下前五不在话下,可谁知这人在天阶上放出两句话后,竟是中途退赛了。
第一句话是“本心有愧,有违家规”。
这廊凤世家的阵修就是当初太清宗去接的的那批人里的一个。
他们共同经历了幻阵,即便后来这人被清除了记忆,有些心得却不能被轻易抹去。
想必他在镜阵中有所开悟,这感觉最终驱使他在第五天选择放弃考核,并称二十年后心中无所迷惘时,再来拜师。
第二句则在太清宗传的沸沸扬扬,无人不知。
谢逐春学得惟妙惟肖,道:“此生当与文疏道友结为道侣,游遍名山大川,共参阵法玄妙。”
沈折雪听了险些喷茶,迷茫道:“这么嚣张么?”
谢逐春感慨:“唉,好好个人怎么傻了呢,他真的失忆了吗?可怜我们裴师兄雷鞭伤还没好,就要杀出去砍人。”
要说冷文疏的醉梦姮娥的毒还未解全,沈折雪看过几次,还和医圣妙手江千垂商量了几回方子。
江千垂长老赞成了沈折雪的那个药方,但因天碧瓦上霜实在难寻,目前还只能用其他丹药顶着。
冷文疏每日昏睡,偶尔才能醒个小半个时辰。
“可怜我文疏兄啊。”谢逐春叹了声,手指在水镜上划拉着大比排名公示。
“不过说起来,那阵修退赛后,我们把这分数一算,竟发现那个时渊很了不得,前几场一点儿都没偏分,蛮稳。”
谢逐春啧啧称奇,“我们还当天阶关一定会把他的分拖下去,谁知天阶心魔两关,他那合分高的吓人,心魔镜阵更是第一,连咱们那干翻八百人的戒律冯长老都夸他心性坚毅。”
看过留影石,谢逐春也对上了脸,知道时渊就是镜阵里的那个少年。
他凑过来悄咪咪问沈折雪,“可谓名师出高徒啊,你怎么教的他?他投太清宗是不是和长老你有关?”
沈折雪捏紧留影石,愤愤道:“考那么好干什么,我现在恨不得敲破他的脑壳!”
谢逐春:“耶???”
*
无论如何时渊的分数沈折雪已无力决定,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过五关斩六将,冲进了前三。
第八日,太清宗大比最后一场考核开场。
这一场考核名为“师者问关”。
天还不亮,太清宗试炼坪外就已围满了人。
以往第六关有意收徒的峰主长老才会出席,但由于今年弟子中人才济济,不少隐居大能竟出了山,来一观后生风采。
弟子们更是热血沸腾,通宵来这占场子。
按理说这种大场合,沈折雪更该深居简出,而当他到场时,都已经做好和严远寒硬刚的准备。
结果严长老见他来了,连个眼神都没给,还是坐在大长老的位置上喝他的冷茶。
沈折雪走到师者席位,悬壶峰峰主江千垂率先起身,主动道:“沈长老今日气色倒好上不少,且先坐,前日你与我说的那个方子我看仍有几处可改,江某便再要讨教一二了。”
沈折雪的真实身份太清宗只有几个高层知晓,江千垂乃是一代医修圣手,从来不愿干涉除医道外的杂事,故而只知沈折雪的表面身份。
就在江千垂又要与他畅谈医理时,多日不见的冷文烟拎着鞭子跑来。
冷文烟还是那风风火火的样子,边跑边道:“师尊,那名木灵根的少年要去葛师叔门下!”
江千垂勃然大怒:“葛老头子连抢我三年徒弟,是成心和我悬壶峰过不去吗?沈长老稍等,我先去会会他!”
这对师徒个性简直一脉相承,沈折雪自然颔首请她快去后台。
太清宗大比素来如此,弟子擂台后方还藏了个师父的擂台,专门给抢徒弟的峰主长老们切磋。
江千垂雷厉风行地离去,仍在位子上的沈折雪对冷文烟道:“你哥哥这几天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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