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在语音通话里听到的航班播报,江若眉头皱得更紧。
——他不会飞到海市,在机场打完电话,又飞回枫城去了吧?
——不,不应该。席与风那么冷静一男的,做不出这种冲动的事。
还是着急。
江若伸长脖子朝前看,远远看见场馆的圆顶,尝试问小沈:“你说我能不能以身体不适为由,向庄导请个假?”
“为什么要请假?”
“反正就是个跟看片会差不多的场合,少我一个也不少……”
小沈用高深莫测的眼神看着他:“您是不是忘了,自己是电影的男主角?”
“……”
江若泄气地坐回去,退而求其次地说:“那帮我改签一下机票,要电影节之后最快飞枫城的航班。”
同一时间的枫城,从海市来的航班落地,席与风下飞机后,先在机场休息室眯了一会儿,然后直奔公司。
昨晚看到新闻后他就给江若拨了电话,连着两通没被接听,他方向盘一打,直接开车往机场去。
走得匆忙,席与风除了人、手机、身份证,什么都没带。
到海市才发现手机快没电了,临时找地方充电怕来不及,便按照事情的主次顺序先给江若打电话,确认江若没事才安心。
回过头来想,席与风都觉得这种行为堪称莽撞,一时脑热贸然冲过去,极有可能给江若增添负担。
至于那“五分钟”,或许也是冲动的结果。
先前在孟家,席与风就对孟潮坚决的态度有所触动,后来在电话里听见江若充满抗拒的语气,不由得想到那天在他新家楼下看见他对朋友笑那样开怀,面对自己时却态度冷漠,一个眼神都欠奉。
这感觉好比涨潮,看着海水一浪比一浪近,生存空间被一寸一寸挤压,临到头猛一个大浪过来,顿时将他逼到了不得不自救的境地。
他怕再不说,就真的来不及。
所以哪怕希望渺茫,哪怕时机并不合适,席与风还是开了口。
用最简单朴实的语言,毫无技巧地把江若先前问过的那些、可能想知道的那些,一股脑全都说给他听。
也正是因为没有面对面,席与风才有和盘托出的勇气。
中途一度不确定电话那头的人还在不在,稍作停顿,听到微弱而均匀的呼吸声,席与风才定神继续。
也万分庆幸,是在说完最重要的那句话之后,手机才自动关机。
连上车载充电器,停在某个红灯前,手机开机,席与风拿起来看一眼。
原来早就超过了五分钟。江若一直没喊停。
看到后来江若连续打过来的几个语音通话,席与风踌躇片刻,打字回复:刚才没电了。
便放下手机。
并非不想回电话,也从施明煦处得知江若找过他,只是考虑到这个时间江若应该在参加电影节,不便打扰。
除此之外,席与风承认,他是有意拖延。
他已经把能说的都说了,真正的掏光底牌,把选择权交到江若手中。
因而有一种等待审判般的无力感,畏惧远大于期待。
江若似乎确实在忙,一直到下午,都没回复消息。
也没打来电话,弄得席与风另起不安的情绪,点开微博,看见江若的粉丝团于三分钟前更新的现场照片,松一口气。
晚上有场应酬,方姨正好说要回主宅那边拿东西,席与风让老刘去送,并让方姨干脆在那边住一晚,省得赶夜路。
方姨心领,并在电话里道:“明天我顺路跑躺菜市场,小江爱吃我做的腊肉,今年多做些。”
席与风看一眼日历,“嗯”了一声。
饭局定在锦苑,都是一些来往多年的合作伙伴,谈天叙旧的同时,不免推杯换盏。
散场的时候,席与风才迟滞地觉得头重脚轻。昨天一宿没睡,今天又忙碌一天,任是铁打的身体也熬不住。
何况他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有一些勇气,不代表从不后悔;有杀伐果断的时候,偶尔也会心生犹豫。
一路昏沉,直到开回市中心,被鸣笛的喧闹吵醒,席与风睁开迷朦的眼,看见指甲盖大的冰晶状物体落在车窗玻璃上,才知道下雪了。
这是枫城今年的第一场雪。
记得江若在前段时间的采访里被问到,初雪时想和谁在一起,江若笑着说:“当然是和喜欢的人。”
席与风拿出手机,点开下午看过的那张照片。
照片上的江若身着剪裁合体的西装,微笑着冲镜头打招呼,从容不迫的姿态,在人群中耀眼夺目。
他现在在海市,周围熙熙攘攘,都是喜欢他的人。
这其中,说不定也有他喜欢的类型。
想到这里,席与风心口微微发凉。
好像灌进冷风,又好像雪落在心里。
没在楼下逗留,席与风乘电梯直达顶层。
一层只有一户,从电梯口到大门口需要经过一条走道。
不确定是否错觉,迈出电梯的时候,似乎听到一些动静。
灯火通明,席与风怀着疑惑,步步走近。
按说这种情况,心里至少有几个猜测,或者一个范围,得到结果的时候,才不至惊讶。
可是席与风没有,毫无预设地走过去,在“结果”呈现眼前时因为擅自跳过一个步骤,直接愣住。
在距离不到两米的地方,厚重的双开门前,男孩穿着和照片里一模一样的西装,等在那里。
他似乎等了有一段时间,可能正在休息,背靠着墙借力。看见席与风,他立马站直身体,受到惊吓似的睁大眼睛。
他有一双美丽的眼睛,无数次看向席与风时,都眼波流转,满含情意。
可是席与风现在不确定,这双眼睛里还有没有自己。
两人对视一会儿,到底是江若沉不住气,说:“你回来了。”
他的声音不复往日清亮,略微沙哑,许是受了风寒,说完还轻咳一下。
也正是这声咳嗽,把席与风从恍惚中拉了回来。
他走上前,垂首输入指纹,问站在身旁的人:“怎么不先进去?”
“滴”一声,门打开,同时传来江若的声音:“这又不是我家,我总不能……”
总不能随便进去。
席与风在心里帮他补全后半句,还没来得及体会怅然,又听见江若说:“可这里是我男朋友的家,我等在门口,应该没问题?”
很难说清此刻的感受。
好像做好坠落准备的人,被一把拽回安全地带。又像雪落在地上,没等到堆积,就融化成水。
握在门把上的手不由得一紧,席与风站在那里,一时没有其他反应。
而沉默落在江若眼里,多是不好的含义。
“你忘了自己在电话里怎么说的?”他心急地上前一步,“还是你打算赖账——”
不过这次没等到说完,江若就被抓住胳膊,紧接着被一股大力拽进屋内。
肩背碰到墙壁前,有一只手虚揽住他的腰,让他免受撞击。
屋内没开灯,玄关光线昏昧。
江若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困在由臂膀圈出一片幽闭空间里。
静到能听见对方略显急促的喘息。
“叫我什么?”席与风问。
极近的距离,过分低沉的音色,让耳膜泛起一阵奇异的酥麻。
这种角逐时刻,越是退缩,就越显得差劲。
于是江若迎着黑暗中火热的一道视线,抬着下巴说:“男朋友啊。你表白我接受,不就是——”
依旧没能说到最后。
席与风捧起江若的脸,低头,封住他总是乱说话的唇。
是终于拿到赦令的人,迫不及待地,吻他失而复得的爱人。
作者有话说:
小江之前不接受的原因:他给不了我想要的。
小江现在“突然”接受的原因:他给了我想要的。
说明白点就是——
之前不接受是因为小席什么都不说,不说小江在意的那些伤害,也不说爱,更不坦白,小江没有上帝视角不敢去猜,看不到希望,也得不到安全感。
现在是因为小席把之前逃避的问题都说清楚,还敞开内心表达了爱,按照小江的性格,当然是毫不扭捏地接受了。
很简单的脑回路吧,非要写得更清楚就真的会很白开水很难看(就像这段作话……
第六十章 别再离开我
铺天盖地,都是对方的气息。
席与风再不收敛,凶狠地撬开齿关,攻城略地,让江若有一种被入侵、被挟持的窒息感。
他的回应亦是热烈,全无章法地吮咬对方形状美好的薄唇,像在圈占领地,打上属于他的印记。
分开的时候,江若心口隐约作痛,短暂缺氧的后遗症。
他很用力地深呼吸,随后伸出一截舌头,舔了下嘴唇,说:“今天是酒心巧克力味。”
燃起情欲的瞳孔瞬间幽暗,席与风偏头又要凑过去,却被江若按住肩膀阻止。
“我感冒了,”江若谨慎道,“说不定会传染给你。”
席与风哑声说:“没关系。”
况且,亲都亲了,一次、两次和许多次,有什么区别?
扣住江若的后脑勺,席与风再度吻了下去。
晚些时候,两人坐在餐桌前,一人一碗面。
海市那边的电影节刚结束,江若就赶往机场,今天除了早餐,粒米未进。
席与风则整晚没合眼,应酬局也没顾上吃东西,正好陪江若一块儿吃点。
配菜是方姨准备在冰箱的冷菜,香肠火腿卤鸡蛋,切片装盘即可食用。
江若饿坏了,这顿饭吃得颇有些狼吞虎咽,面条快见底的时候才放慢速度。
“怎么突然回来?”
“你是不是去海市了?”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江若扑哧一笑,席与风也扬了下唇角,让道:“你先说。”
江若拿了张纸巾擦嘴,再开口时语速稍缓:“你去海市,怎么不跟我说?”
“电话里没来得及。”席与风说,“也不想打扰你。”
江若的关注点在前半句,咕哝道:“明明说了那么多,怎么会来不及……”
席与风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江若放下纸巾,坐直身体,“那既然都到了,干吗又着急回枫城?”
按席与风的能耐,想查出他住在哪间酒店,何其容易。
沉默片刻,席与风说:“不想再吓到你。”
他用了“再”这个字,显是把不请自来这件事和在江若的手机上安追踪器划了等号,认为江若还是会生气。
对此江若有些百口莫辩:“这是两码事,再说……我有那么不经吓吗?”
“刚才在门口,你也被吓到了。”
“我那是在打瞌睡。”
“等了很久?”
“没有,就一小会儿。”
“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
“嗯?”
见糊弄不过去,江若别开视线,不甚自在地说:“就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至于是否算得上惊喜,他已经从席与风“失控”的反应中得到答案。
饭后,江若收拾碗筷,席与风和他一起。
事实证明,某些家务并不适合两个人一起做。
两碗一碟加两双筷子,足足洗了半个小时。
期间摔碎了一只碗,锅盖也哐啷掉地。起因是江若穿围裙显得腰很细,席与风看了一会儿就忍不住伸臂去揽,然后双手一用力,轻松把人抱起来,放在水池旁的料理台上。
这下江若比席与风高,他垂首,笑说:“把我放在这儿,打算洗干净吃掉?”
喉结微微一滚,席与风仰首,轻啄了下江若的唇角。
随后江若也忍不住凑近,一个吻落在席与风颤动的眼皮上。
紧接着一声轻叹:“你说,我能不急着赶回来吗?”
席与风睁开眼,几分疑惑地看着他。
“我吃过这种苦。”指腹轻抚过眼角,江若也凝视席与风,“怎么舍得让你也胡思乱想,心神不宁?”
大雪纷飞的夜晚,用来睡觉实在浪费。
可两个人身体状况都不佳,江若还担心风寒会因为深度接触传染,因此各自洗了澡,卧在床上面对面,继续刚才未完的话题。
“昨晚你来电话的时候,我已经睡了。”脑袋枕着合拢的双手,江若说,“颁奖礼提前退场,是因为发烧,现在没事了。”
也是在赶回枫城的飞机上,江若才知道昨晚他拿奖时“黑脸耍大牌”在网上掀起了不小的舆论风波。
幸而他在《莺飞》里表现出众,郑依婷让公关部门下场,趁着这波热度放出了谢方圆的高光片段剪辑,营销号跟风转发,看过的路人无不惊叹。
大众对有实力的人总是无限包容,因此“黑脸”变成了“恃才傲物”,毕竟“耍大牌”也得有底气。
当然,互联网上酸鸡那么多,总有不同的声音,认为江若的奖是买来的。
说到这里,江若也不禁起了疑心:“不会真是你给我买的奖吧?”
席与风说:“如果是我,会给你买最佳男主角。”
“也是。”江若点头,随后又摇头,“唉,这就叫资本的力量。”
“能从资本的裹挟中突出重围,说明你足够优秀。”
“不过能拿这个奖,是沾了会跳舞的光。”
“舞跳得好,也是因为你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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