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夫不敢耽搁,拎着药箱就跟她走了。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就有另外几个穿着华丽长相好看的姑娘敲开了门。紧接着,大队的官兵就闯了进来。】
沈颜欢挠了挠下巴,这些姑娘……应该就是皇族的鼻眼「春意盈楼」的姑娘们吧。
【济世堂坐镇的是一群年轻的小大夫,他们慌忙中掩护两人从侧门出逃,但官兵还是很快就追了上来。
他们被围堵在一个叫做云阳县的地方,身后是上百的追兵,面前是湍急的河流。
这一生大概是走到了尽头。】
百刃生在这一页结束的地方写道:“人生数十载,我对不起的是青坞弟子,是身前这个至死也要护着我的小孩子。”
【为首的人是梁王祁昇的儿子,看起来是最有可能夺得皇位的那一个小儿子,他手中掌控着大梁境内所有的暗线。此时他也只是散漫的拥着一位异域美人纤细的腰肢,低首含住了她递上来的一颗葡萄。】
这必不可能是祁渊,沈颜欢没由来的想,祁渊从来不吃葡萄的,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师父……您快走吧!您武功这么厉害一个人肯定能跑的掉!别管我了我只能拖累你!”沈烟把他挡在身后,左手执剑面对着大批人马。
对面的人看起来也对他的举动十分感兴趣,他一把推开美人,招了招手叫过来一个人高马大士兵交代了几句什么,随后那士兵就扯着嗓子冲他们喊,“你们听着!四殿下宅心仁厚,有意放你们一马,只要你们愿意投靠四殿下!!”
祁渊掏了掏耳朵,似乎是觉得有点吵。】
沈颜欢噗嗤一声笑出来,百刃生这手札倒是详细,还添加了许多别开生面的描写手法,他光是看着,就能想象出祁渊那幅欠揍的神态。
【然而他们并不为之所动,沈烟只催促着百刃生快些跑,可百刃生又怎能真的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于是就成了这样的对峙局面。
等了许久,祁渊那边的耐心终于告罄,他不耐的挥了挥手,士兵们便搭弓上箭,他们所用的箭矢是大梁皇族特制的六棱星箭,每次弓上有三枚。】
万箭穿心之痛,可比被临烟刺穿要疼多了。沈颜欢打了个寒战,这间底下书室四壁极厚,其实根本感觉不到外面的寒冷。
可他就是没由来的抖了抖,仿佛这些事他都能感同身受,都曾经在她眼前发生过一样。
【即便百刃生再怎么努力挡开那些飞来的箭矢,挡在他身前的沈烟还是被扎成了个骰子。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后退一步,左手撑着剑,固执的守在百刃生身前。
就像夜斩护着他一样。
祁渊对他充满了兴趣,接过士兵递上来的长弓,冲着他瞄了瞄,手一松,几乎是三箭连发!百刃生打落了第一箭,却无暇拦下第二箭第三箭。
沈烟到底是倒下了……
“师父……快走……”他抬起无力的右手狠狠抓了抓百刃生的袖子,然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他向后推去。
身后是湍急的河流。
待祁渊带人来到河边时,水里早已看不见百刃生的身影了。失去意识之前,百刃生好想听到他说,“这孩子,厚葬了吧。”】
【再睁开眼时,竟然回到了他一战成名的那一天。】
这一本手札到这里就结束了,它差不多概述了上一世的沈烟短暂的一生,也解释了百刃生所做的种种不合常理的事。
他无非只是想让沈烟活下去,让夜斩活下去,让青坞弟子们活下去。
所以在看到那几具青坞弟子的尸体时,他才会这样失态,那可是他最想要守护的东西,他已经把这种坚持当作了自己活下去的倚仗和信仰。
临近破晓,沈颜欢丝毫不觉的困倦,他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桌上的东西,带着自己还没有看完的两本手札吹熄了烛火离开了这座书塔。
夜歌这个小姑娘起的倒是挺早,沈颜欢出去的时候她已经拿着个木棒有模有样的练习起沈颜欢昨日教她的那些东西,沈颜欢没有出声的看了她半晌,暗自感慨她果然比自己小时候要努力多了。
他在这个年纪没日没夜的就知道睡,跟怎么睡也睡不饱一样,百刃生不知道带他去看了多少神医,但结果都是什么毛病没有,就是睡得多。
“师父!!”小夜歌兀自练了一会儿,一转身却看到沈颜欢正望着她发呆。
小夜歌:不愧是我师父,发呆都这么好看。
这小姑娘还带着小女孩儿特有的黏人和娇气,但并不讨人厌。沈颜欢接住她扑过来的身子,“怎么起这么早?”
一说到这个就来气!小夜歌整张脸气鼓鼓的跟她师父控诉:“师父你不知道!!夜斩他半夜里打好响的呼!他还说梦话!整个院子里都听得清清楚楚,我跟本就睡不好!”
气鼓鼓的控诉完了,又换上一副可怜兮兮泫然欲泣的表情拉着沈颜欢的手晃啊晃的,“师父我可不可以搬到你的院子里睡……”
这……
他倒是没所谓,但是会被师兄锤死吧?
小夜歌从春意盈楼里长大,最会看人脸色。见他神色松动但却犹豫不决那还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师父只要你答应了!我就自己去跟夜斩说!”她拍着胸脯保证到。
沈颜欢拿她没办法,只好点头答应了。他那院子是百刃生特地在那方水潭边上辟出来的,里青坞弟子院有算不上近的一段路程要走,院子不大不小,有三个房间。
但只有他一个人住,平常也没人过来打扰他,以前还不觉得,但现在再看起来,就感觉显得格外冷清。
小夜歌得到准许效率奇高,也不知道她怎么同夜斩讲的,她没走开多久沈颜欢就看见夜斩任劳任怨的背着一个大包手里还提着两个布包裹从弟子院那边走来。
路过他的时候只是哀怨的看了他一眼却也没多说什么,放下东西就离开了。
沈颜欢:??
“小夜歌,今天看见你师祖了吗?”沈颜欢一边指导着她剑法,一边随口问道。
小夜歌想了想道:“见着了,一大早就下山去了,临走还让我今日临五张字帖晚上拿给他看,可是我没有字帖,就让夜斩给我写了一份,师父看!”
沈颜欢还没从百刃生下山去做什么中回过神来,就被面前陡然放大的一张鬼画符的宣纸震慑了双眼。
这什么玩意儿快拿走我要瞎了!
是什么刺痛了我的双眼!
“这……就是夜斩给你写的字帖?”
得到对方肯定的回答后沈颜欢长叹了一口气,他慈爱的摸了摸小夜歌的脑袋,“你还没写吧?乖,把它撕了今晚上塞到夜斩嘴里。”
虽然不是很懂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小夜歌对「给夜斩」捣乱这件事上有着极高的兴趣和动力,更何况这回可是师父让她这么做的!
沈颜欢接过那张写满了夜斩大作的宣纸,弯弯曲曲大小不一就算了,还写了好多错别字,错别字也可以不算但你在上面画王八就过分了吧?这可是你女儿吧你是想把她变成什么样子啊?
“那师祖交代的课业怎么办呀师父?”虽然百刃生平时也很宠着她,但小夜歌还是有点怕这位不苟言笑脾气火爆的老人家的。
沈颜欢道:“不用担心,你先去练剑,我去给你重新写一份新的。”
小夜歌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欢呼了一声就乖乖抱着剑砍竹子去了。
山中无岁月。
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呢?
第59章 •青坞旧事(5)
越想心里越是烦闷的不行,就像是憋着一口气咽也不行吐又吐不出来。
沈颜欢索性拿起笔找出了一叠白纸开始一笔一划的认真给小夜歌写起字帖来,他从小没去过学堂,也是百刃生手把手教他读书写字,现在提起笔,惊觉自己居然连几句风花雪月的诗词都写不出来,他无奈的笑了笑,开始静下心来默写剑谱。
他写的太过专心,连小夜歌乖乖的练完了今天的五十遍后蹭到他身边都没有发觉,只是下笔的时候,不知怎么就想到祁渊替那几位老人家写信的时候,他总是可以在模仿别人的字迹,那他自己的……又是什么样子呢?
与此同时,麟化斋门前却来了一个让守门的小仆左右为难的人。
“阿婆,不是我为难您,只是四殿下今早进宫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我们也不能随便让您进去啊!”
虎子奶奶一双浑浊的眼睛瞪了他一眼,嗔怒道:“噫!你这小娃娃!我来找祁道长,哪管你家什么殿下的事啊?”
两个小仆叫苦不迭,怎么办?又不能真的把老人家赶走。
他们正纠缠着,却听见马车压过长街石板发出咚咚声响,抬眼望去却是祁渊回来了,二人顿时松了一口气弯腰行礼,替他牵了马车。
“阿婆?怎么这么远跑到这里来了?你们先下去吧。”
最后一句话是对着两个小仆说的,二人如蒙大赦,飞快的让开了路好方便祁渊扶着虎子奶奶进去。
“嗨!这不是前些日子村头的赵二姑家里新添了小孙子,老婆子我做了些花生糖,特意留下了一些给小公子带过来,光是找到这里来就打听了好久呢。”
虎子奶奶老眼昏花的,也看不清这庭院里究竟是怎么样的景致,只觉得祁道长带她进来的这个屋子真是又明亮又宽敞。
“怎么没看见小公子?”虎子奶奶问道。
祁渊给她斟上茶,碰了碰杯体等到不那么烫口了才放进虎子奶奶手里,一切都做的十分得体,“他有些事回……回家去了,要是知道您还给他带了糖来肯定高兴坏了。”
“哟……”虎子奶奶皱起眉头,拍拍他的手“你们吵架了?小公子性格天真直率,要是有什么做的不好的你可别太跟他计较。”
祁渊简直哭笑不得,虎子奶奶也就跟他有一面之缘,更何况还看不清东西,这就知道护着他了,“阿婆您放心吧,我们好着呢,他是真的有事才离开的。”
“那……”虎子奶奶试探着问道,“那他还回来吗?”
“回,肯定回!”不回也给他抓回来,祁渊心道。
虎子奶奶点点头,“那就好,你快放起来,等他回来吃,可别让爱捣乱的小孩子偷吃了,我看门口那两个就贼眉鼠眼的……”
……
巨冤!
好不容易叫人送走了虎子奶奶,祁渊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却又不知道做什么好了。
明明手边有那么多事,狄靖朝贡不日就要抵达皇城,宫里机关暗道的翻查也才刚刚开了个头,关单一直没有消息,顾宥也没有找到,可就算有这么多事摆在眼前,他也只想把自己扔进床里。
这个时候要是媳妇儿在就好了,抱着人美美的睡一觉,再天大的事也能抗一抗。可是现在人不在了,临走之前还……
“啧,没良心的小混蛋。”祁渊低声道。
他想了想,还是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拿出纸笔洋洋散散的写了三大张,然后跑后院一同折腾,最后逮住一只信鸽把信牢牢地绑在它腿上往空中一扔。
老太后的葬礼就安排在月末,这几日王城中满城素缟,白色的幔帐几乎遮天蔽日。
因为太后生前特意叮嘱过不可以大操大办劳民伤财,所以国丧日就从七日改成了三日,由梁王和皇后祭天后,四位皇子骑马在前,一路护送着老太后的棺椁去往皇陵。
二皇子祁瑜刚醒来不久就闻此噩耗,整个人又瘦了一圈,更是形销骨立几乎要在马上坐不稳,还得祁疏一路小心的帮衬着他。
守陵的人选是祁墨自己要求的,朝堂上的事离不大皇兄,二皇兄身子又病着,四弟正头疼狄靖跟顾宥的事,能走开的也就只有他了。
更何况离开了皇宫才能在狄靖人入宫的时候最大限度的保证苏澜的安全。
此刻苏澜正身着素服跟着一种随行的下人扶棺而行,偶尔祁墨的目光与他相接,苏澜也就只是递上一个清浅的笑来,示意他不必担心。
皇陵离王城并不多远,天色刚一见黑他们就到了,四个人轮流守了第一夜后就留下祁墨在这儿守陵。
“累不累?昨天赶了一天的路晚上又只睡了那么一会儿。”
苏澜用热水湿了湿布巾给他擦脸,祁墨脸上又是沿路的沙尘又是香灰的,看上去倒不是很邋遢,只是显得特别疲惫。
祁墨原本神志恍惚的,被温热的布巾一碰顿时清醒了过来,他赶紧把东西从人手里接过来自己动手,“阿澜你歇着吧,昨天我们骑着马不怎么累,你走了一路,脚疼不疼?我看看!”
苏澜笑着躲开他,“怎么就会累了,再长的路我也走过,以前在狄靖的时候,为了给阿娘摘冰川上的月心花入药,光是爬山就要三天,冰川里好冷……可我却觉得难得的自由畅快。”
祁墨少见他提起自己的过去,这回儿也不忍心打断他。
苏澜眼里带着温软的笑意,“那一大片生长在冰川之上的月心花长的真美呀。”
“没关系,以后我们还有机会去看的。”祁墨低声道,“画下来送给你。”
“好。”他们额头相抵,依偎在这件紧靠皇陵而建造的小院落里。
与他们这边的宁静平和相反,大梁皇宫里简直要翻了天。
偌大的宫城里梁王站的高高的指挥着侍卫们把几架高高的东西抬到宫里各处,傅月盈听他说,这东西叫做「起重机」因为材料有限也就只能做成这个样子人力发动了。
小宫女们远远的望着这几个大家伙不敢靠近,叽叽喳喳的说着些什么,不时还发出赞叹声。
先前被狄靖王安插进来负责监视苏澜的那个小太监不见了,大家也都默契的没有问。
实际上他现在被祁渊扔进了春意盈楼,叫这些姑娘们「好生照看」着,只要让他还能喘口气,照看成什么样那祁渊可就不管了。
听见朝贡进城的消息,梁王唯二的后宫佳丽可就坐不住了。
宋观雅翻出来了压箱底的胭脂水粉,什么南海的珍珠膏,北岭的花红脂,西域的香粉浩浩荡荡十几个宫人抬着就到了顾敛湘殿里,一阵烟尘纷飞,整个殿里都是浓郁的香气,傅月盈进来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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