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使者还想说些什么,但被谢灵制止了。
她算是看明白了,只怕是从他们进入王城的那一刻起。不,甚至他们开始运送朝贡的时候,梁王等人就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对付他们,那箱子里恐怕装的也不是原本的东西了,那打不打开都无所谓了,就算指明贡品被换过了又能怎么样呢,就像傅月盈说的,进贡给梁国的东西,就已经属于他们了,那么东西就算真的换了梁国也只不过丢几分面子,可他们的计划已经彻彻底底的失败了。不过没关系,他们还有最重要的杀手锏是对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的。
祁渊内心啧啧,没想到这些日子不见,谢灵这小丫头智商见长啊。
狄靖人偃旗息鼓,大梁一方也就不在纠缠,鼓乐声渐起,俏生生的小宫女们为众人添上新酒,大家便又假笑着开始粉饰表面的和平。
“师父!有鸽子!”小夜歌指着天上越来越大的一个黑点兴冲冲的拉着沈颜欢说道。
真亏你能看得出它是个鸽子。
很快那巨大的黑点就变成了一只白嫩嫩的鸽子,柔软的身躯上没有一根杂毛,色泽油亮,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养的鸽子。
富贵人家养的鸽子显然认出了富贵人家养的小媳妇儿,像颗炮弹一样直直的冲着沈颜欢的脸砸过来。
“哇!这么肥的鸽子!师父我们晚上煲汤喝吧!”谁知富贵人家养的鸽子还没到达目的地,就被一只凭空出现的小手截了胡,它凄厉的惨叫着在小夜歌手里扑腾着,试图追回那已经逝去的自有。
“别闹了。”沈颜欢哭笑不得,赶紧把鸽子从小夜歌手里解救出来。他认得这只鸽子,不光认得,甚至还亲手喂过。
这是富贵人家麟化斋养的鸽子。
夺回了自由的鸽子深深的呼吸了好几口新鲜空气,泪眼朦胧的看着自己曾经的衣食父母。
然而下一秒,衣食父母拿走了它腿上绑的信,转眼就又把它丢给了刚刚那个可怕的魔头。
不!鸽鸽还想要再活好几年!
沈颜欢打开折的细小的信纸,还没看几眼便舒展了眉眼,整个给人的感觉都变的柔和了起来。
小夜歌凑到他身边问道:“师父,你看起来好像很开心……啊!这不会是师娘写给你的信吧?!”
师娘吗?沈颜欢突然被逗笑了,他答道:“对,是你师娘写来的。”
小夜歌扁扁嘴,咕哝着问道:“师娘是个什么样的人呀,她会不会讨厌我呀?”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一般的师娘都不会喜欢女弟子的……”
沈颜欢慎重的思考了一下祁渊会不会不喜欢自己的徒弟这个选项。
应该不会吧?
但是也说不定……
“不会的,因为他不是一般的师娘。”沈颜欢道,“他这个人烦得很,不仅臭屁还婆婆妈妈的,有时候总是恨不得踹他两脚。”
“那师父,我们不要她了!”小夜歌说,这什么人啊?她师父这么好怎么能跟一个臭屁烦人精在一起?!
沈颜欢捏了两把她头顶的羊角辫笑道:“可是他对我也是真的好呀。”
小夜歌:……哼!这还差不多!
不过小孩子的心思向来难猜,这么不大一会儿小夜歌就扔下了手里的小白鸽盘腿坐在椅子上让沈颜欢给她梳理刚刚被揉乱了的头发、“师父,我听夜斩说这几日山下有集市呀,你带我去玩儿好不好?”
她两个小脚丫晃啊晃的,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回音,甚至连头顶上的动作都停了。
她疑惑的回头看去,却发现沈颜欢不知何时已经昏倒在地,他的右手还紧紧握着那一把木梳。
“啊——师父!!”
眼前是一片黑暗,可声音还能清晰的听到。他想说别这么用力喊了,嗓子会喊破的,多难受啊。
可是他尝试着动了动嘴,结果却是徒劳的,他感觉到一阵阵的寒冷,他听见有凌乱的脚步接二连三的来到他身边。
胸口的佛牌在冰冷的肌肤的对比下竟然显得温热起来,就想当时祁渊捂热它时掌心的温度一样。
意识抽离了身躯,再醒来时,身边的人是百刃生。
师父。他动了动嘴,但仍旧没有声音发出来。百刃生一直注意着他是否醒来,看见他的动作,百刃生给他到过一杯水来润了润嗓子,他又尝试了一下,这回可以出声了,只不过那声音过于嘶哑,应该是长时间缺水所致。
他到底睡了多久?
“哼,不久,只不过山下的集市已经散了,想带小夜歌去就得再等半月。”
百刃生没好气的说道,但还是把他手里的空杯子抢了过来,又添上一杯新的。
“你这,多久了?”百刃生扬起下巴指指他右肩。
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了,想来是瞒也瞒不住了。沈颜欢坐起身来就要下床,百刃生怒道:“你折腾什么?还嫌我不够烦是吗?一个两个的都不省心就知道折腾自己!”
“师父,徒儿不孝。”沈颜欢哑声说道,“这毒依照我自己的推算,可能已经有半年了。”
半年,正是他从青坞离开不久后。
“早知道我就该把你永远锁在山上。”百刃生恨恨道。千防万防,还是没能保住他。
沈颜欢微微一笑,“师父,你早料到会有这么一遭不是吗。”
百刃生哼了一声没接他的话,反而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话,“你为什么没有和你说的一样去刺杀梁王?”
沈颜欢一愣,这才想起他下山时是为了替百刃生杀掉梁王完成复仇而去的。
“师父,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觉得梁王他,他们都不像你说的那种人。”沈颜欢道。
百刃生道:“我又怎么会不知道,我难道连自己的仇人都会认错吗?可是如果他不死,那我们还是会走向同样的结局。”
第62章 •青坞旧事(7)
“你看夜斩,上一世他在混战时误杀了怀有身孕的姑娘,这一世我在他知道自己有一个孩子之前就把他带到了青坞,可是结果呢?那个姑娘还是死了。”
百刃生道,“在甘州城外发现的那几具尸体,他们是仅有的几个上一世和这一世都留在青坞的弟子,我为了避免灾祸重演,特意没有再收之前的那些弟子,唯有他们几个,如果我当时不把他们带回来他们可能就会没命,可他们还是丢了性命。”
“除了杀掉梁王绝除后患,我实在是想不到其他办法了。就算是当我自私为了自己的性命也好,当我为了青坞也好,我别无选择。”
难道真的只能这样了吗?即使知道他已经不是那个恶贯满盈的暴君也要杀死他?那这跟滥杀无辜的歹人有什么区别?
如果这一切都是注定好的……
不!不对!
“师父,你错了。”
百刃生惊讶的抬起头,似乎是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变的信心满满。
“小夜歌的母亲没有死,我曾亲眼见过她!”
沈颜欢又黯然道:“那些同门的死,肯定也事出有因,师父,我不信会有人在完全不同的境遇下走向相同的道路。”
“那你呢?”百刃生问道。
沈颜欢好像被他问的一愣,随即便笑开了,“我也不会死的,不信你就瞧着吧!”
“那你就别老想着刺杀梁王了好不好?”沈颜欢可怜巴巴的拉拉他的袖子,百刃生冷哼一声抽出了自己的袖子转身拂袖离去,因为背对着床上的人,所以他嘴角那一丝笑意没有被察觉到。
只有想要活下去,才能活下去。
青坞山上经年不化的雪上洒着一片金色的日光,屋顶上那一片平整的雪地上被印上了几串儿凌乱的小脚印,有的还能看出主人是经历了怎样的艰难险阻才把身子稳住。
沈颜欢把手搭在眼前向上望去,这屋顶上的不是小夜歌又是谁。
“看来你这轻功练的不错。”
“啊!师父!啊,啊啊啊!”小夜歌一看是她许久未见的师父大人,一激动脚下就没了分寸,雪上又滑,她整个人直接从屋顶上掉了下来,沈颜欢吓的赶紧伸手去接。
哪成想,人家根本用不到他,只见小夜歌在快要砸到地上的前一秒一个翻身打挺稳稳的站在了地面上。
“师父你醒啦!你知不知道我超级害怕的!”小夜歌委委屈屈的说到。
沈颜欢摸了摸她的脑袋,“抱歉,没能陪你去成集市。”
“那都是小事!”小夜歌特别大度,其实她已经拉着夜斩去过一次了,还吃了特别多好吃的,不过这个不能跟师父说,万一下次师父不带她去了怎么办!
“师父你教给我的基础式我已经练得很熟了,我们接下来学什么?”小夜歌问道。
她原以为沈颜欢会手把手的亲自教她些更深层的东西,可谁知沈颜欢只是递给她一本新扎起来的厚厚的小册子,里面写满了看不懂的东西。
小夜歌满脸疑惑,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才终于确定,这,是一本剑谱。
可是给她剑谱做什么?青坞剑法向来不是用不到这个吗?
“这是我连夜写成的,你就先照着这个练,有什么不懂的就去问夜斩和你师祖。”像是在特意解答她的疑问,沈颜欢道。
小夜歌显得有些急切,“那你呢师父?你要去哪里?带我一起去好不好?”
沈颜欢微微笑道:“我要去清水谭后面的山崖下闭关,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虽然这个时候我确实应当在你身边教导,但师父他肯定能做的比我好。”
“师父你就很好!不过夜歌会听话,会好好听师祖的教导,你要早点回来。”
小夜歌凑上去抱了抱他,毕竟过了今天下次再什么时候能抱到可就说不准了。
“好……”
自那日起,沈颜欢便独自一人穿过冷水潭,推开了尘封已久的石门步入了青坞山内部。陪伴着他的,只有一柄长剑和百刃生的几本手札。
甘州城的重建已经步入了尾声,因为救援及时,这场水患带来的后果并不十分严重,百姓们损失的财物在许卯那儿做了记录后由朝廷一一折算后按照大家都能接受的做法给予了相应的补偿,百姓们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的,谁也没想到还能得到这样一笔意外之财,个个都美滋滋的捧着新的来的银子回了各自刚刚建成的新居。
许卯也正是准备在今日启程回王城复命。
先前抓的那几个食人骨肉的百姓在得到梁王的准许后已经由官兵押着到五百里外的山中去开垦荒田了,那片地土壤贫瘠,只怕下去十年也不一定能找出根草来。
至于后事如何,那就只能看他们各自的命数了。
“那梁王有什么好,你就这么给他拼命?”紫璃真人满脸尽是不赞同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许卯此时已经于之前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圆润的身躯和肥嘟嘟的脸蛋儿因为长时间耗时费力的劳作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他瘦削的小脸上依旧带着一个显眼的可爱酒窝,要不是这一幅标志性的傻呼呼的笑,还真叫人不敢认他。
这倒是真能看出点庆元九年状元郎当年的风采。
“嘿嘿嘿,跟陛下关系不大,只是一想到普天之下这么无辜的百姓还要遭受天灾人祸,我这心里就难受。”许卯一边给自己打着小包袱一边回答到。
紫璃真人摇了摇头,真不愧是那个人教出来的孩子。
“你真不跟我回去?”她又一次问道。
许卯无奈的笑道:“娘,真的不回去,我还有好多事要做,想做呢!”
“好吧随你,我走了,有事让道观里的人通报给我。照顾好他。”
最后一句是给刚从外面走进来的师爷说的,直到看见玉真子点头应了她才满意。
“红铃姑娘和红萧宗主可要跟我们一同回王城?”许卯见那两人没有什么动作,试探着问了这么一句。
可惜屋外那两人正僵持着,谁也没空去理一理他。
“你不许去!”红萧头痛欲裂,所以闭上眼图个清静不再看他妹妹。
可红铃怎么会让他得逞,在就在他耳边不依不饶喋喋不休的念叨,“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答应别人的事就要做到这不是你说的吗?”
“可我没让你去以身犯险!”红萧喊到。
红铃寸步不让,也冲她哥吼,“你不能这样专横!再说了你就不想知道宋大叔是怎么死的吗?!”
不得不承认,红萧说不过她。
而且她说的对,宋峰身上中的毒一直是鲠在他心口的一根锐利的尖刺,时不时的就要长出来刺一刺他,特别是当他看到手中的宗主印时。
红萧叹了一口气,语气平和了一些,“我只是不希望你冒险。”
“其实也不算是冒险,萧哥哥你想,先前在云阳和王城,对方有那么多机会可以悄无声息的杀掉我,但他们都没有动手,或许我们和……谢灵,真的有什么对于狄靖来说是特殊的身份呢?”红铃见她哥语气松动,心知这事有戏,开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磨他。
这么几轮下来,红萧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做出让步,“好吧,你去可以,但是你不能自己去,你得找个……”
“没问题!”红铃就等着他这就话呢,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就「登登登」的往院子外面跑了几步喊道:“师父!!萧哥哥他同意啦!”
红萧:玛德被算计了。
他这边刚明白过来中了套,那边红月就拎着包袱牵着马儿闲庭信步的走进了院子。
甚至跟委屈的被无视了许久的许卯打了个招呼。
许卯简直感激涕零。
红萧无奈,“师父,若早知你也要去我是绝不会答应她的。”
红月无所谓的耸耸肩,“可是你已经答应咯。”
“就是啊萧哥哥!做人要言而有信,而且你可是宗主大人,不能出尔反尔的。”红铃笑嘻嘻的给她师父搭腔。
你当我是你……红萧揉了揉胀痛不止的额角,再三叮嘱两人到了狄靖千万务必一定要小心行事。听的两人耳朵都生了老茧,赶苍蝇一样冲他挥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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