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陆霄远只碰了他不到一秒,便继续指正他下一个动作,但他的心脏还是如同被拨乱的琴弦,没出息地震颤了好久。
陆霄远围着容鹤转了一圈,便已经找出了症结所在,他让容鹤退到一旁,看他演示。
陆霄远双掌握拳,稍一侧身,修长的腿便带着风声踢了出去,如同利剑出鞘般果决凌厉。短短的发丝扬起又落下,淡漠的表情犹有几分一闪而逝的狠劲。
容鹤看呆了。
结果就是脑子里除了“好帅”,没留下任何有用的信息。
“就是这样,玩点花架子,不一定非要按照武术老师的方法来。”陆霄远转过头,对上容鹤发愣的神情,顿了顿问,“看清楚了吗?”
容鹤诚实地摇摇头。
陆霄远好脾气地又示范了一遍,然后是第二遍,第三遍……
每一次都有新看点。
容鹤心虚不已。要是陆霄远知道他是因为沉迷美色注意力跑偏,才像个傻子一样看了三四遍都没有半点领悟,估计会直接气的走人吧。
容鹤甩了甩头发,逼迫自己专心起来。
好在摒弃了大部分杂念之后,接下来的练习就变得非常顺利了。
陆霄远表面上看起来高冷疏离,不近人情,教起人来却非常有耐心。尤其是那不疾不徐的语调,在这万籁俱寂的午夜时分尤为动听,时常让容鹤不由自主深陷进去,又忙不迭地爬出来。
就在这浮浮沉沉中,容鹤终于拿下了折磨他已久的二连踢,虽说根本达不到陆霄远那种水准,但加入表演后应付镜头绝对够用。
最后一次验收,陆霄远眼中露出了赞许的笑,说了句:“很聪明。”
容鹤已经很克制了,但还是没忍住,翘了尾巴,唇边弯起灿烂的笑。
压在心口的石头终于落地了,容鹤伸了个懒腰,卷起汗湿的裤腿,再直起身的时候,却对上陆霄远突然沉下去的脸色。
顺着陆霄远的视线,他低头看去,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小腿上。
只见汗毛稀疏的白皙皮肤布满青紫,有的已经快消退了,有的颜色正新。
陆霄远眉心微蹙:“怎么受了这么多伤?”
容鹤“哦”了一声,不以为然地抬抬腿道:“你说我的腿啊,其实这点淤伤根本不算什么,训练起来之后就没什么感觉了。你不知道,我受伤最严重的那次是从半空摔下来,后腰直接磕到石头上,流了好多血,特别吓……”
容鹤话没说完,在陆霄远忽而沉郁的目光中狠狠闭了嘴。
他绝非是个爱炫耀的人,相反,他谦虚自省到令他一干朋友发指的地步。但他此刻还沉浸在被陆霄远夸过之后的得意里,想也没想就将自己的受伤经历脱口而出,像个半熟的少年一样,试图以此作为勋章,展现他男人的意志力。
估计陆霄远一眼就看穿了他那点小九九,并不想听他自吹自擂。
他有些尴尬地放下裤腿,刚要说点什么转移话题,就听到陆霄远说:“去沙发等我。”
陆霄远的语气有几分不容置喙,说完便率先走出了健身房。
*
一分钟后,陆霄远下楼,手里拎了个小药箱。他从里面拿出一瓶跌打药,往手心倒了点,捂热之后蹲在了容鹤面前。
容鹤还以为尽职尽责的陆老师是要给他来个“教学总结”,没想到居然是帮他上药。
由于太过惊讶,他只来得及说声“谢谢”。
陆霄远的手很大,骨节分明,手背隆起青色血管,和掌下伤痕累累的脆弱皮肤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仿佛带着暴君般的侵略性,但实际下手却无比温柔。
然而当药揉上皮肤的那一刻,陆霄远耳边还是传来了略微急促的呼吸声。
他抬头,对上容鹤轻轻颤抖的睫毛,他手心略一施力,那睫毛便一下盖住黑白分明的双眼,在布满薄红的脸颊上撒下隐忍的阴影。等他收窄力道之后,睫毛又重新翘起,露出底下湿漉漉的双眸。
那双漂亮的眼睛,如同被他全权操控了一般。
这种一高一低的位置,让容鹤被牙咬到青白的下唇和上下滚动的喉结也同样一览无余。偶尔还有几声压抑在喉咙口的闷哼,小狗一样,委屈又乖巧,勾人怜爱。
活血的过程是不可能不疼的,但陆霄远还是问了句:“疼吗?”
声音温柔到让容鹤心尖都颤抖了一下。
容鹤盯着自己小腿上那只仿佛随时会离开的大手,不敢说疼,便摇摇头,露出一个还算真切的笑。
陆霄远当然知道他是装的,手上的力道减轻了不少,尽量把耳边细小的喘息和呻吟控制在自己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掌心的药终于在薄薄的皮肤上散尽。
陆霄远替他放下裤腿。
容鹤还以为上药环节结束了,正怅然若失的时候,陆霄远又挽起了他的另一只裤腿。
容鹤愕然低头,盯着陆霄远专注又小心的神情,难免生出几分惊讶。
他不解。
即便在协议中,他们需要发挥最大的演技,保持以假乱真的恋爱人设,可是在家里,只有两个人的情况下,也需要这么全情投入吗?
最终,他并没有问出口。
人都是为了私欲懂得装糊涂的生物,他还不想打破这一刻。
反正他刚剧烈运动完,没人知道他脸红是因为什么。
这么一想,他反倒放松了下来。
但他看着陆霄远单膝点地的姿势,还是张了张嘴:“其实——”
“你不懂按摩手法。”陆霄远话都没听完便独断专行地打断了容鹤,“自己弄容易加重淤血。”
他淡淡说着,握住容鹤小腿的力道却收紧了几分。
“不是的。”容鹤道。
“嗯?”陆霄远抬起头。
容鹤眨眨眼,指了下身边道:“我的意思是,其实你可以坐到沙发上来。”
第24章 “累了。”
容鹤发誓自己没别的意思。
他只是单纯觉得陆霄远蹲在他面前给他揉药的感觉很奇怪。
然而,等陆霄远坐到沙发上,这个动作好像变得更奇怪了。
陆霄远不嫌他皮肤上汗津津的,直接将他的小腿放到了自己的大腿上。那泛红的脚踝摩擦着黑色运动裤,随着陆霄远掌心的动作,越来越红。
他内心直呼“自讨苦吃”。
却只能认命地感受着薄薄布料下不属于他的体温,屏住呼吸,甚至都忘了疼。
结束的时候,他从沙发上跳起来,说了句“谢谢陆老师”,便像只兔子一样火速溜回了房间。
再待下去,哪怕多待一秒,陆霄远就该知道他脸上的红不是练二连踢来的了。
*
《昆山雪》开拍之前的准备工作非常繁多,越是临近开机,越是紧迫。
由于容鹤是半路加进来的,之前为上一个演员量身定制的戏服穿在他身上没那么合身。不过将就一下也不是不行,但导演和制片都是精益求精的人,一致要求服装师照着他的三围修改,力求呈现出最好的效果。
容鹤以前没在这种大投资的电视剧中出演过重要角色,自然也没有穿过由一群大设计师共同定制的戏服。
这对于他来说,几乎是一种全新的体验,尤其是拍定妆照的那天,他摸着衣服上一个个精致独特的云纹刺绣,一瞬间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然而,相比于容鹤的忙碌,陆霄远好像闲得过头了。
作为一个当红艺人,赋闲在家半个月的时间,怎么想都太不合理,何况还是陆霄远这种圈内公认的工作狂。
这天午后,阳光正好,容鹤坐在小花园旁的藤椅上练台词,练着练着,脑中又浮现出陆霄远无所事事的模样。
他实在忍不住担忧,便拿出手机登录了微博小号,点开陆霄远的工作室,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最新行程表。
结果并没有更新。
容鹤盯着那张旧行程表,正想着要不要偷偷跟陆霄远的小助理齐禾聊聊,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直接问我不就好了?”
他猛地将手机倒扣,回头看向身后的陆霄远。
陆霄远似乎并未对他手机内容产生兴趣,而是端着一杯咖啡,坐在了他身旁的藤椅上,道:“这么在意我的行程?”
语气淡淡的,目光却不动声色瞟向身边的人。
容鹤还处在被抓包的紧张中,生怕被陆霄远知道自己每天都在微博上偷窥他,立刻辩解:“我只是觉得以你的人气,半个月没什么工作很奇怪。”
陆霄远道:“我把一些不必要的工作都推了而已。”
听闻是陆霄远自己放弃的,容鹤松了口气,但眼中还是流露出不解。
“累了,想休息一段时间。”
陆霄远说完往后面一靠,脸上浮现出微不可见的倦色,随着闭眼的动作模糊在冬日的阳光中,如同千帆过尽后淡淡的烟波。
容鹤好不容易放松的心又悬了起来,连忙问:“休息一段时间是多长时间?”
陆霄远道:“来年开春,我的新电影就要准备开拍了。”
容鹤抚着胸口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遇到什么困难,要暂时退圈了。”
陆霄远看了容鹤一眼,略带诧异。
容鹤也意识到自己小题大做了。
以陆霄远过去的履历和如今的成就,恐怕什么大风大浪都不会放在眼里了。这大概也是现在的陆霄远能暂时放下过去,心平气和同他说话的原因。
“你好像很怕我退圈。”陆霄远撑着下巴,眼神似乎有些不解。
容鹤认真地点了点头。
虽然他比陆霄远早一年出道,理论上算作陆霄远的前辈,但在陆霄远面前,他总是不由自主把自己退回到起跑线上。在这个圈子里,他崇拜过许多人,那些比他优秀的,譬如影帝颜骁。
唯有陆霄远,一直是他不变的灯塔。只不过他一直都是默默地追逐守望,生怕打扰那光芒半分。
“退圈倒不至于。”陆霄远抿了几口咖啡,淡然道,“不过,我进演艺圈的目的最近确实已经达成了。”
目的?
容鹤心思电转,大脑自动检索出了一箩筐陆霄远获得的奖项和各种title,确实很多,绝大多数人一辈子加起来都比不过。
他心说,大概也只有陆霄远这种程度的强者才有资格在28岁的年纪说出这种话。
聊起初衷和目标,容鹤突然想起什么。
“是那个前辈吗?”他问,“陆老师说过,入圈是为了追随一位前辈……”
这是陆霄远在一个月前,那个谈及过去引爆全网的访谈上说的。
由于陆霄远从未透露过半点关于这位前辈的信息,粉丝只好在论坛开了无数个侦查帖,逐一排查所有和陆霄远相关的影视界名人,列出了一堆包括张导在内的可疑人物,但终究都没个定论。
甚至还有人剑走偏锋地猜测,会不会这个前辈并不是什么大红大紫的老戏骨,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但很快就被其他人驳回,毕竟陆霄远很明显是奔着巅峰去的。
最终,这个神秘前辈被粉丝称作“娱乐圈未解之谜”。
对于粉丝来说,一个成就了自家偶像的未知者,的确挺让人抓心挠肝的,包括容鹤也一样,不然他也不会围观那么多“扒前辈”的帖子。
看着容鹤突然热切的眼神,陆霄远顿了顿,问:“你想知道他是谁?”
容鹤猛地点头,眼看答案就在面前。
然而,陆霄远看着他,许久没有说话。
第25章 “你还有吻戏?”
陆霄远口风实在太紧,最终,容鹤还是没能问出有关那个“前辈”的半点蛛丝马迹。
转眼到了十二月的最后一天,容鹤受邀参加一个美妆品牌的新产品发布会,在此之前,他跟该品牌签了合约,担任新产品的联合推广大使之一。
由于会有直播环节和媒体拍摄,他要先去经纪公司做好造型,然后再和他的经纪人付苗一同赶赴会场。
早餐后,容鹤坐在沙发上记了几遍等下发布会要说的话,然后打开手机叫车。
陆霄远也没有上楼,在落地窗前晃悠了一会儿,便端着杯水走到容鹤身后,问:“几点走?”
容鹤回头道:“我预约了一个小时后的车。”
陆霄远挑起眉梢:“家里有个免费司机,为什么不用?”
容鹤第一反应是陆霄远的司机老江,他摇摇头:“你说老江吗?现在叫他估计来不及了。”
陆霄远没说话,继续看傻子一样看着容鹤。
容鹤愣了几秒,终于搞明白陆霄远说的“免费司机”是谁。
“我公司还挺远的。”
“天气这么好,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陆霄远总是这么神,一句话就能打消他所有的难为情。
他看了眼窗外的阳光,打开手机取消预约。
陆霄远依旧站在容鹤身后,盯着他头顶被阳光烤得蓬松柔软的发旋,还有白皙温润的侧脸,看出了几分藏不住的少年感。
但那个曾像鸟儿般来去自由的少年还是变了。在他缺席的十一年里,变得成熟,变得谨慎,变得有分寸,好像做什么都是深思熟虑过的,说话也是,很多时候就连简简单单的两个字都要斟酌好久。
大概是大律师家的小少爷被娱乐圈的深水大浪淹怕了,只能收起活泼的双翅,贴着岸边一步一个脚印地小心前行。
陆霄远伸出手,掌心悬在容鹤发顶,半晌又收了回去。
下一秒,容鹤向后仰起脑袋,冲着身后的陆霄远挥挥手机道:“取消成功了。”
*
两小时后,陆霄远准时把容鹤送到了公司。
容鹤戴好帽子下车,趴在车窗前小声对陆霄远道:“陆老师,你快走吧。”
陆霄远一点都不急,手搭在方向盘上问:“这就挥之即去了吗?”
容鹤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主要是这边挺多人蹲点的,我怕有人看到你,给你造成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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