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隶之间是可以通婚的。主家甚至会鼓励这种行为,生了孩子的奴隶会为了孩子放弃自由,连同自己和孩子一起葬送在这片土地上。他们会不停的劳动,为了微薄的一点吃食。一旦他们犯了错误,迎接他们的,不一定是鞭子,还有可能是来自他们孩子的断肢。
“记住,不要为我报仇。”
那个青年最后朝她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是法伊莲最终记得的场景。
在察觉到自己对小公主怀抱着欲望,法伊莲甚至觉得自己背叛自己的名字,自己的信仰。为什么,为什么她会喜欢上那个人?她明明对自己不屑一顾,也明明……明明那么憎恶着自己,就如同法伊莲憎恶着对方。
是的,那一刻。法伊莲才知道,原来爱与恨是可以交缠在一起的,是可以同时并存的。
法伊莲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可是无论她怎么做,怎么想,她自己的情绪似乎都与卫昭没有关系。她在黑暗处,爱也好,恨也好,都和卫昭本人没有什么关系。
法伊莲便由此觉得不满足起来。
她想,无论爱恨,也无论卫昭是否接受,她始终要走到卫昭的面前,让她那双无情又漂亮的棕色眼睛看着自己。她想在卫昭的心口刻下自己的名字,就如她早就在自己的心口刻下了卫昭的名字那样。
她是海盗的后代,骨子里永远流着海盗的血。而一个海盗,永远不会躲在阴暗处,他们看中了什么,一定会拼命的伸出手,将之握在自己的手中。
作者有话要说: 砍断奴隶后代肢体,是在网上看到的黑奴的遭遇
第56章
神都的天空一直都是和缓的, 无论是天空的云,还是落下的雨水。好像这个地方人说话时的嗓音,都是慢悠悠的,带一股矜贵的味道。
法伊莲抬头去看天。但她的视线被低垂的屋檐遮盖, 只看得到顺着檐角落下的雨水, 滴滴答答的, 连成一串珠串, 落到地面上的小凹里, 那里已经攒了一洼水,水珠落在上面,就快递的弹起一圈圈的涟漪。而在这一个小小的安全之地之外,则是连绵的细雨, 密密绵绵, 犹如针丝一般。
眼下里是阳春三月。
大周人惯会寻些借口来找乐子。三月里要为先祖祭扫,同时又可踏青, 遇到天气好的时节,那就要打秋千, 放风筝。
这些娱乐, 法伊莲是从未看过的。
不过她也不在意。
这些玩意儿是很新奇有趣的。
但又太过轻薄和精致, 好像最近她的主人喜欢的那种带有印花的花笺纸,轻轻一戳, 就碎了, 裂了。法伊莲不喜欢这种东西,太易碎了,经不起风浪的冲击。
她怀念海上,海上有狂风,有暴雨, 有烈阳,有随时围绕在船队周围的恶鲨,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朝你开炮的海贼。可也有广阔无垠的天空,以及同样广阔无垠的水域。好像这个天下,无论是哪里都可以去。若有人去世了,他们不会被困在一块方方正正的泥土里,而是会放入宽阔的海洋里,就算死亡,他们的灵魂也是自由的,也可以拥抱自由。
而法伊莲觉得眼下自己就好像这些陆上人一样,被困在了一个个方方的小盒子里,从生到死,从一个个小盒子,再移动到另一个小盒子。
而且,她还不能选择自己的小盒子。因为现在,她是一个有“主人”的人了。
法伊莲不自在的动了动自己的肩膀。肩头牵引着肌肉,肌肉拉扯着皮肤。法伊莲看不到,但她随时都能感受到,那青色的刺青的存在。在法伊莲每一次的举动中,她都能感觉到那个刺青的存在,它仿佛不是刻在她的皮肤上,而是刻到了她的灵魂里。无声的,又无时无刻的不在提醒着她。
“你是一个奴隶,你有一个主人。”
法伊莲低着头,抱住了自己胸前的那个盒子。她穿着以前从未穿过的好衣裳,鞋底密密麻麻的针脚将鞋垫粘合得又舒服,又松软。她的脚趾头轻轻的抓了抓,都是柔软的。这是她曾经从未有过的好生活,可同样的,这些精致的衣裳,合身的鞋袜,也像一个个更小的小盒子,将她牢牢的包裹起来。
她想念赤着双臂大幅度甩动的时间,想念可以想唱就唱,想大声吼叫就大声吼叫的日子。
“喂,奴隶,你原来在这里。”
宫道传来了跑步的声响,啪嗒啪嗒,跑得很慢,法伊莲撇了撇嘴,看着面前的人。宫侍气喘吁吁的,正了正自己的帽子,一手插着腰,他的青色的宫服染上星星点点的水渍,两条腿软得就像面条。
这样的人,一脚就可以踢倒。
可是这样的人,却依然可以在法伊莲的头顶上作威作福。
法伊莲很不高兴,她看向对方。对方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随即插着腰对她喊道:“看什么看,谁教的你规矩!你这个规矩,真是要禀告管事嬷嬷好生看管了。”
法伊莲哼了一声。她扭开头,她的后背还留着鞭痕。她挨了那么多打,可是她还是她。
谁也拿她没有办法。
不管是她名义上的主人,还是大周那个高高在上的女皇。
“走了走了。”宫侍伸手过来拉住法伊莲的手。
这是一双男人的手,可触感却是滑腻的,像是一层软软的脂肪上套了一层皮套。法伊莲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那宫侍看了一眼法伊莲,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来:“你也长大了不少啊。”
说着话,他就凑得更近了一点,说话的声音,黏在皮肤上的眼神,都像某种恶心的冷血动物,冷冰冰的,又黏滑的,想要粘在法伊莲的身上。
“你这个脾气,不是咱家说,在这深宫中是吃亏的。日后主人厌倦了,你也得找一个归宿,好好的过下半生。不如眼下里,我们好好的亲近亲近。日后咱家也好护着你一二……”
法伊莲将怀中的小木盒越抱越紧,看着对方的眼神也越来越冷。可那个阉人根本就没有察觉到法伊莲的眼神,不,察觉了也没有关系。奴隶在大周的身份地位比寻常奴仆更加低等,他们甚至不是大周人。
如果他敢上来。
法伊莲盯住那张敷了白面的脸,恶狠狠的想,她就插瞎他的眼睛,把他的舌头拔出来塞到他的p眼里,然后杀了他!
“你们在干什么?”
直到那个稚嫩的声音传来。
握住的手陡然一松。
“奴婢拜见殿下。”
法伊莲在那瞬间甚至感觉到了失望,她的怒火在胸膛里燃烧,冷冷的盯着那个伞都拿不了,任由伞滚落地面的阉人。她可惜自己不能将其杀死,只能冷眼的看着,看向了罪魁祸首。
当时的卫昭不是后来那种艳冠群芳的模样,她娉婷立在雨雾之中,就好像一株含苞欲放的白莲,眼中都带着水雾。她盯住那个內侍,随后踏步朝法伊莲走来。细软的布鞋踩过地面,水雾柔和的落在她的衣衫上。这个时节的雨水,总是这样,因为太过细密,就好像烟雾一样。落在身上也是细密又柔和的,好像衣衫都穿不透。可是这个时节,又尤其的阴冷,一旦下雨,寒气就会钻进四肢百骸。
卫昭朝自己的奴隶走来,她上下打量着法伊莲,目光之中闪烁着光芒。
法伊莲曾经在旁人的眼中看过这种光芒。
异族的姑娘总是发育得比大周的女性更加丰满一些,就算她的皮肤是不同于大周审美的蜜色,五官也不是如同他们欣赏的如远山一般的雅致。但法伊莲依然能感受到那些成年男性偶尔看向自己的目光,自以为隐晦的扫过她的胸脯和大腿。
如今也一样。
这个大周的公主,怕不是一个变态!
法伊莲想着,微微的挺了挺自己的胸。只是她们自傲的资本,她的母亲从小就这么告诉她。
而后,她的主人,就别开了视线,用冰冷的目光看向了跪着的阉人。
法伊莲:“???”
她的资本不足以吸引这个可恶小公主的注意力吗!!!
“你在这里傻站着做什么。”卫昭的声音轻轻柔柔,她转头看向了法伊莲,目光停在她怀中的小木盒上,微微一顿。随后她转身朝前,“还不跟着?”
法伊莲垂着头,发丝落下来,挡住了她的眼帘与视线,只剩下脚下一块小小的方圆。她跟在卫昭的身后,路过了那个阉人,就好像路过一个不起眼的尘埃。
在转过一个弯后,卫昭才开了口,吩咐左右:“你们去查查那个人。动我的人,他当真是大胆得很。”
左右应了一声,很快离开,又发出了疑惑的声音:“可是……”
“可是什么?淫乱后宫,你担当得起?”卫昭冷声道。
于是脚步匆匆响起,那些人从法伊莲身边跑过,就如同他们一起走过那个阉人的身边一样,如若无物,仿佛路过一个不起眼的死物。
啊,原来我们都是一样的。
法伊莲想。
而后,法伊莲听见了卫昭的声音:“喂,你抬起头啊。”
法伊莲慢吞吞的抬起头,周围已经没有人了,伞柄被卫昭握在手中。卫昭的手微微倾斜,伞面就这么漫不经心的遮住了法伊莲的头顶。
“你是我的奴隶,是母皇赐予我的礼物。”卫昭说着话,小公主的面相柔弱,说话的声音也细声细气的。法伊莲熟悉卫昭的这副作态,她总是用这样的面容,带着水雾的眼睛去祈求圣人的怜惜,去诉说自己的委屈。每每这个时候,法伊莲总会被莫名的抽一顿。
有时候,法伊莲会怀疑这是小公主故意的。
可是,故意也好,无意也好,这都不是她们能选择的。
但像这样,冷冷的目光,法伊莲却很少见。卫昭的目光移向周围的雨雾,她的伞打得低,像是一种屏蔽的法术,将她和她笼罩住,于是她们可以肆无忌惮的展露自己最本质的样子。于是法伊莲抬头,也同样冷冷的看着卫昭。
“哈,就是这个眼神。”
卫昭发出了一声哼笑。
“你要记住,你是我的奴隶,你无需惧怕任何人。”
“也包括你吗?”法伊莲问。
小公主就好像看一个白痴一样的看向了法伊莲,说出一句理所当然的话:“你不是从来就不怕我的吗?你不怕我,你也不应该怕任何人。”
“那我应该怎么做呢?”法伊莲问。
卫昭轻哼了一声:“骂他,打他,随你做什么。就算你就地把他打死了,剁碎了喂狗,又怕什么,也有我呢。”
于是在那一个瞬间,法伊莲觉得,眼前的小公主真是有意思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法伊莲的一点过往,今天回北京!
第57章
朱迪斯是在黎明前醒来的, 她朝大海的方向看去,黑沉沉的海岸线上展露出一点稀薄的光亮。夜幕黑压压的压在天穹,就好像一块厚重的帷幕被艰难的揭开了一个小角落。
她就是在这样的时候看到了法伊莲。
红发的海盗迎着海风,盘腿坐在一块大石头上, 沉默得也像块石头。
“喂, 你起这么早的么?”朱迪斯打了个哈欠。
她们的船队潜伏在这里有些天了, 小伙子们要费力的躲避巡逻的黑旗的人, 还要维系所有人的饮水和食物, 十分的辛苦。朱迪斯也会早早起来帮忙,但所有人都会让法伊莲再多睡一会儿。因为她是个强有力的领导者,在每一个艰难的时刻都能做出最完美的应对,在战斗的时候总能身先士卒。
如果法伊莲不喜欢那个大周的公主就好了。
朱迪斯忍不住想。
但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法伊莲侧头看了眼朱迪斯, 她的眼底一圈黑眼圈, 看上去有点颓废:“都怪你。”
“怪我?”朱迪斯怪叫一声,“我又不是你的小情人。”
说话间, 朱迪斯眼睛转了一下,就嘿嘿的笑起来:“你梦到了什么?”
迎接朱迪斯的是一块石头, 带着风朝朱迪斯打来。朱迪斯大笑:“诶, 年轻人, 很正常的么,可不要恼羞成怒啊。”
法伊莲从石头上跳下来, 她回想起梦境, 想起梦中的小公主,眼底闪动着一点浅薄的笑。她已经走了很远的路,经过了很长的时间。而现在,她想,她的野心与欲望, 都已经近在眼前了。
王维仁在清晨时分穿着精神,来见了法伊莲。法伊莲已经做好了被驳回的准备,但王维仁对法伊莲却是保持了最大的尊重。他认真的听着法伊莲的建议,并在此基础上提出了自己的意见。法伊莲的眼中划过一点疑惑,而王维仁很快就察觉到了这一点。
“殿下说你是她最信任的左膀右臂。”在事务谈妥后,王维仁对法伊莲拱手,“若是换我易地而处,恐怕是无法将殿下平安带到海州。仅凭这一点,也足够让人敬佩了。”
出乎王维仁意料,面前这个异族的奴隶,并未因自己奴隶身份而显出半分的受宠若惊,她只波澜不兴的笑了声:“原来如此。”
定下的时间在深夜,而眼下,他们需要好好的休养一番。
待到不久后,胜利的消息,就会随着海风,传达在海州城中。
而此刻,海州城中的卫昭是沉默而冷淡的。
“殿下,卫队好容易到了,却都拨给了一个不告而别的奴隶,到如今已经是三日没有音讯了……老奴这心中,着实是不安的。”金掌柜对卫昭道,他如今的身家性命都挂在了卫昭的身上,迫切需要卫昭给出一个确定的答复。尽管他知晓卫昭本不必回他,此时此刻,他的问题也多半带上了一点胁迫的态度。可是,可是,他也怕啊。
若是卫昭出了意外,金掌柜毫不怀疑,圣人定会发兵平了海州城为殿下复仇。但那时候,人早就冷了硬了,报仇有用么?当然是没用的。
卫昭带着几分不耐烦的睁开了眼睛看向金掌柜:“只要你将他们的踪迹藏好了,自然不会有事。”
金掌柜吸吸鼻子,急忙道:“老奴办事,殿下还不放心么?”
话音落下,就看见卫昭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于是金掌柜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头,道:“如今多宝阁都动起来了。有了王督军的帮助,就更是万无一失。”
说到此处,金掌柜也颇为佩服卫昭。王佑之与余锦业两人的矛盾已久,但在大事上,两人还是颇为一致的。特别是官家的商船几次被劫,更是在无形之中将两人绑在了一起。王佑之有了余锦业的帮助,逃脱了追责,因此虽然王佑之对余锦业不满,但也是捏着鼻子认了,凡是大事,都以余锦业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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