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容令不置可否。
在她看来,佑宁是娘娘与陛下的亲女,不说有其母必有其女这般绝对的话,但总归有几分道理。
“长荣殿下不知何故没来,阿桢会失望吗?”
萧情思索几息:“柳新姐姐不也是佑安的朋友吗?”
她没说失望或是不失望,容令摸摸她的脑袋,亲眼看着她闭眼睡下,而后离开女儿的闺房。
一刻钟后,萧情睁开眼,怔然望着头顶的粉红纱帐。
失望不至于,不会很开心就是了。
但佑安没必要事事都要她很开心。
祖父说,人这一生,眼界开阔了,会有很多个朋友。
她重新闭上眼,想了想,闭眼剥开手边的松子糖。
糖纸与糖果分离,甜而不腻的松子糖喂到嘴里,熨帖人心,驱散那点子不足为道的小失落。
她想,若佑宁真是她的妹妹就好了。
这样她就会有充足的理由每日带着她,护着她。
出了萧家大门,小公主心情很好,一边欣喜于终于见到阿桢姐姐白布下的那张脸,一边为能畅行无阻地出入萧家感到发自肺腑的愉悦。
原来做个小孩子真的很快乐呀。
不用顾忌谁开心,谁不开心,想做就做,想对谁好就对谁好。
小小的人呼吸着新鲜自由的空气,被乳娘抱上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回宫。
真好啊。
皇姐想通了不再执着霸占着阿桢姐姐,真好。
以后她要对阿桢姐姐好一点,再好一点。
她握紧拳头,小脸洋溢灿笑。
……
柳新的事情过去后,佑安备好礼前往帝师府,那时萧情身体大致要好了。
青梅竹马的朋友坐在一块儿谈论起在床榻养着的柳新。
提到柳新,佑安有说不完的话——千言万语汇在一处,无非一句“新儿姐姐太惹人疼惜了”。
听她说的多了,萧情对柳新有了全新的认识。
得知柳新是被爹娘遗弃的,她默了默,心底对佑安的最后一分不舒服彻底散了。
物伤其类,同病相怜,佑安如此,才合情合理。
“阿情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这事知道的越少越好,新儿姐姐的事,我连阿宁都没说。”
萧情让她放心,她的嘴,严实着呢。
转眼春天过去,盛夏悄然而至。
夏蝉在树上不知疲惫乱叫,腿养好的柳新做了佑安公主殿下的伴读,两人整日形影不离。
佑安怜她惜她,为她没少和同窗打架。
一次两次,众人都晓得这个不知给哪冒出来的柳新不仅娘亲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红人,在书斋还有长荣公主撑腰。
她的地位水涨船高,慢慢的,有人以为萧情与长荣公主关系破裂。
很偶然的一回,嚼舌根的被佑宁撞见,小公主气鼓鼓地往凤仪宫告了一状,吓得很长一段时间没人敢再说三道四。
此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教众人晓得,即便没有长荣公主护着,萧情仍然是炙手可热、不可冒犯的萧情。
遑论皇家两位公主都与萧情交好。
日子一天天过去,眼看皇姐有新儿姐姐陪伴,佑宁特意往帝师府跑了趟,得到萧情的欣然许可,回宫缠着母皇要了阿桢姐姐做她的伴读。
夏日炎炎,御书房。
宋大监极有眼力地往冰鉴内添冰。
“陛下,皇后娘娘请见。”
池蘅立时停笔,起身相迎。
皇家规矩多,可她在清和面前素来不讲那些劳什子规矩。
她牵着美人手迈进来,嘴上抱怨:“姐姐也真是的,来就来,直接进来便是。”
她说得理直气壮,清和笑她:“要宫人禀明一句的事,哪里麻烦?”
阿池是皇帝,关起门来她们怎么不讲规矩都行,可当着里里外外的宫人,皇后不守规矩,以后还如何服众?
池蘅本身便聪明,几年磨砺,稳坐朝堂,和大臣们斗智斗勇,心眼多了一箩筐,只她不爱与心爱之人动心眼,宁愿在婉婉面前笨些。
宋大监瞧见皇后娘娘进来,自觉领着宫人鱼贯而出。
偌大的御书房一下子变得更敞亮,清和嗔怪地拿指点了点女帝陛下眉心:“都是你害的。”
池蘅笑笑不语。
陛下爱闹,连带着宫人也晓得娘娘一来,少不了要被陛下搂着说几句知心话。
清和‘风评被害’,呼吸之间被抱坐在腿上。
这姿势暧.昧,极易教人想起一些不该想的,她作势下来,被人按住一把纤腰:“好好坐着。”
她撩起眼皮,却见女帝陛下浑身散发‘清心寡欲’的高洁气质,美人当即弯了眉,嗔了一声“假斯文正经。”
池蘅抱着她处理大臣递上来的奏折——手持御笔,多年操练理起事来颇为熟稔。
只是这样抱着两人都不嫌热。
却说她们二人,一人受寒毒磋磨多年,即便毒解,也熬出一副冰肌玉骨,很是耐得住夏日酷暑。
一人身负阴阳二气,内功深厚早已到达寒暑不侵的境界。
清和来的时间不巧,御案摆放小山高的奏折。
她等得昏昏欲睡,眼皮打架。
一个时辰后,皇后娘娘依偎在陛下怀里睡得香。
池蘅批完最后一道折子,对大臣奏折上的行文生出不大不小的幽怨——磨磨唧唧讲究什么锦绣华章,事讲明白就行,省得浪费彼此时间!
下定决心明日早朝要好好提提这事,此刻她低下头来,亲了亲怀里的睡美人,恰好,清和缓缓睁开眼。
“被朕亲醒了!”
她这说辞有趣,清和莞尔,眸子隐有残存未散的睡意:“那陛下要怎么赔?”
“你说怎么赔就怎么赔。”
清和满有风情地瞥她,手不自觉抬起,指腹捻磨池蘅软嫩的耳垂:“盛京【秋水湖】的莲花开了,去游湖怎么样?”
“游湖?”
“嗯。”
“我采莲子给姐姐吃?”
她一下子想到采莲,清和抬起身子亲她唇瓣:“好主意。”
啧。
池蘅意犹未尽,眼睛满了笑意:“姐姐老早想和我游湖去了罢?”
她俩都不是能被高墙束缚住的人。
十六岁时沈清和都敢拐带隔壁‘池小将军’私奔远游,三十出头,一个女人最熟美的年纪,没道理还要被诸般缠累绑住腿脚。
“就问你去不去?”
怎就她一人想去了?
她不服气地挑眉。
池蘅偏爱她眼底骄傲肆意的璀璨风华:“去,姐姐带我去,去哪我都跟着。”
她一脸卖乖,清和笑她好话张口就来,嗔她油嘴滑舌,须臾又被逮了香舌,诸般含.弄调.戏。
池蘅抱着她站起身,嘴上动作没停。
御书房有一处暗门,暗门打开是一处暗道,专门通向帝王寝宫。
人往龙床悉心躺好,清和被吻晕的神志尚没恢复,双眼水雾氤氲,玉臂无意识缠着陛下脖颈。
从小香山千里迢迢赶回来,处理朝事、开导两个女儿,简直没完没了的事。
池蘅自认三十岁是她最美的年纪,更是姐姐最美的年纪,早在御书房见到婉婉的第一眼她就忍不住了。
而她毫无防备地睡倒在自己怀里时,尤甚。
美人眼眸轻阖,纤长的睫毛柔美脆弱,若鸦羽,唇润肤白,想也知道亲在上面是何等绝好滋味。
“姐姐……”
池蘅贴着她耳畔说话。
清和如坠云端,身子软绵,轻飘飘地问:“嗯?”
尾音打着旋儿,如叶子飘落,柳絮在空中飞扬,奇异般的在人心勾起沙沙的响儿。
“姐姐,我采莲子给你吃,你喜不喜欢?”
这莲子还没采到手呢,先听她好生叙述一番,清和迷迷糊糊听得口干舌燥。
鬼使神差的,阿池采的莲子一下子成了天下首屈一指的美味。
馋虫被勾出来,她亲昵地轻蹭池蘅额头:“喜欢。”
成婚多年,她被吻得七荤八素又或全然畅快登顶、神魂迷离时最是好哄。
池蘅温言软语,帝王威仪尽丧,眼巴巴的像受了天大的委屈,私心怀揣天大的绮念:“姐姐,我渴。你喂我好不好?”
第211章 采莲相赠
八月中旬,秋水湖。
莲花还未开败,莲子已经成熟。
风从护城河岸这边吹到那边,白色、粉色的莲花身姿摇曳,若纤弱娇美的少女,迎风含羞。
秋水湖热热闹闹,乘着小船三五成群来这采莲子的格外多。
总算处理好国家大事,偷得浮生半日闲,池蘅携家带口约上几名好友来秋水湖与民同乐。
容令、萧旗木一左一右牵着女儿的手,佑安站在甲板伸着脖子张望,她眼神好,一眼看到熟人,大笑挥手:“阿情!”
湖心停泊甚是豪华的大船,能租赁此船的非富即贵。
大船精美,引来百姓赞叹。
萧情温声看去——
皇后姨姨牵着佑宁小手,佑宁一身雪白衣衫,乌黑的头发扎成两个小揪揪,无比可爱。
佑安在甲板一蹦三尺高,陛下含笑望向这边,柳新站在两位柳姨身边,而她在书斋的好友——孙汀,也乖巧守在孙将军一侧。
大佑朝盛世太平,不仅在陆地称雄引得四方小国俯首称臣,这两年更隐有海上霸主的威名,造船业发达,海军强大。
吴有用低声训斥一顿不安分的儿子,恼他在帝后面前竟然不知规矩。
池蘅不在意这些,笑他对稚子苛责,劝说两句。而后又因小孩委屈的嘀咕,大人们纷纷露出笑颜。
这是游玩的好时节,人在船上,迎风吹来的空气都是湿润的。
大船很快朝萧家夫妇驶去。
“阿桢姐姐!”
萧情人刚上船,被佑宁一声喊,喊得身心愉悦。
她这年纪明眼人一瞅便知长大后绝对是位惊艳四方的美人,笑起来更美,不经意间将满湖的莲花都压了下去。
人美,景美,心情美,出门在外不分君臣,池蘅大手一挥,大船继续往湖心折返。
大人在场,身份地位又摆在这,最初的拘束过后眼见陛下和皇后娘娘当真不计较他们的‘失礼’,孩子们的笑闹声很快随风传开。
“阿情,你看那朵花,开得真好。等凑近了,我掐来送给你。”
佑安有心与萧情拉近距离。
毕竟早先因了新儿姐姐的缘故她没选与她关系最好的阿情做伴读,也不知此举阿情会不会吃醋。
只是这会阿情做了皇妹的伴读,说什么也晚了。
她怜惜与她‘境况相似、同病相怜’的柳新,可她同样想与萧情保持密切来往。
萧情这人不像一般小姑娘喜欢花。
可有可无的东西佑安兴致勃勃要送予她,她不想扫兴,嘴上提醒几句注意安危,倒哄得佑安想当即伸手折来那花。
柳新是一群孩子里面年龄最大的一个,长得却不高。
初来乍到,多亏有长荣公主为她保驾护航带她融入大环境,又有柳琴柳瑟认真教养,她学东西很快。
瞅了佑安几眼,见她一直和萧情谈得热络,扭头心里失落地和孙汀说起书斋发生过的趣事,没一会,脸上也有了发自真心的笑模样。
吴家的小儿子寻了佑宁去玩,佑宁眨眨眼,灵机一动:“两个人玩有什么趣?不如一起来玩躲猫猫罢?”
躲猫猫什么的,小孩的最爱。
吴家小儿子对小公主有着天然的喜欢和敬畏,天家正统血脉,做起学问来碍于年纪只比萧情差了一截。
好多人都在说,若小公主年岁与萧情相当,书斋读书最好的‘小魁首’不定谁来当呢。
小公主的提议他自然无有不应,当即做了‘传声筒’,张罗众人一起来玩‘躲猫猫’。
柳新与孙汀脾气好,自认玩什么都好,只要大家开心。
佑安过几月满七岁,看不上小孩玩的把戏。
她看了萧情一眼,原以为萧情是第一个反对的,没料想萧情眉眼含笑:“好呀。”
过分了。
佑安趴在她耳旁:“咱俩小时候都很少玩‘躲猫猫’!”
她凑得太近,弄得萧情耳朵痒,伸手推开她,嗔道:“今时不同往日。”
“怎么就不同往日了?”
萧情微抬下巴,眼眯着:“你总缠着我,到底是想冷落谁呀?人这么多,一起玩才热闹。”
“……”
嘶!佑安睁大眼:你萧情何时是爱热闹的人了?
不过萧情的意思她到底听出来了,这么多人,不玩躲猫猫也得玩其他的,总之不能一对一。
一对一,那像什么样子?落在阿娘和母皇眼中,说不准会以为她们关系不好。
佑安挠挠头,被迫加入玩‘躲猫猫’的队伍。
佑宁笑脸洋溢。
吴家小儿子跑来邀功:“殿下,我做的还不错罢?”
“吴家小哥哥,厉害!”
坐在船舱往外看,吴有用最先看到自家幼子顶着通红小脸的腼腆模样,笑道:“看他们玩得多好。”
萧旗木主动为诸人沏茶,他出身萧家,礼仪周到,倒杯茶而已亦有行云流水之美。
池蘅与臣子对坐闲聊,容令与清和寻了清静地方手谈。
棋盘之上,黑白子厮杀激烈,不过一盏茶功夫,容令惨败,她垂手叹服:“竟还不是你的对手。”
沈清和二十余年功于心计,长至三十岁,诸事安歇,皇后之尊,一国之母,涉猎之广,容令见了都惊为天人。
当世才女对坐而弈,皇后娘娘棋道精湛,棋风比前两年更多了三分教人后怕的稳当。
比是比不过,容令心胸豁达,自叹弗如。难得结伴出来一趟,她忘却君臣之间的虚礼,轻哼:“真不知你是怎么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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