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入了春,外面的枯枝上也冒出了新芽,在昏黄的路灯下,变成了半透明的嫩绿色。
坐了好久,温灿星才小声骂了一句什么,倒床上睡觉了。
*
次日,温灿星睡到日上三竿。直到肚子饿的咕咕叫,才磨磨蹭蹭地出了门,头脑晕沉沉地往下走。
刚下到二楼,便听到了一阵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温灿星停下脚步,和祁骞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祁骞已经换下了昨天的那身西服,头发看起来还有些湿,大约也是刚起床洗了个澡。
晚的记忆一下子涌了上来,温灿星看了一眼便飞快地挪开了视线。
慌张地连招呼都忘了打,径直往楼下走。
祁骞看着小孩古怪的神色,皱了皱眉,出声问:“怎么了?”
温灿星害怕被看出破绽,眼睛转了转,便脱口而出:“你和邓嘉言昨天在巷口接吻了?”
说完,温灿星自己都顿了顿。
这算是个什么问题。
“没有。”祁骞眉头一跳,稍微想起了一些片段。
他还记得出租车后迎面吹来的凉凉的夜风。
因为凉风一吹,他下了车之后就清醒了一些,自然也躲开了邓嘉言的亲吻。
之后他回到杂货铺,让温灿星早点休息。
然后自己回了二楼。
记忆到此结束。他想不起自己脑门儿上的伤口和创可贴是怎么来的了。
“我的伤口哪来的?”祁骞摸了摸自己额头上的创可贴。
温灿星看了眼他额头上的创可贴,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你喝的太醉,摔在阶梯上磕着了。”
“你扶我上去的?”
“嗯。”温灿星又点点头,不再看他,好像不想再多说,“我要去吃饭了。”
祁骞看着温灿星,觉得小孩对他的态度有些奇怪。
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奇怪。
“一起吃吧。”祁骞看着温灿星的背影。
温灿星往下走了几步楼梯,快到拐角的时候才点了点头。
两人沉默着一起走下楼梯,在巷子里绕来绕去,最后去了一家面馆。
面馆是一对老夫妻开的,料多味道好,老板为人也和善,每天生意都很不错。
现在正是饭点,面馆里热热闹闹的,几乎满座。
索性这几天天气变得暖和了些,现在又是大中午,太阳足,老板就在外面又支了几个位子。
两人在位置上坐下,老板娘便给端来了两杯热乎乎的大麦茶。
温灿星捧着喝了一口,突然发问,“哥,你谈过对象吗?”
祁骞微微抬头瞥了他一眼,没开口。
“唔……我随便问问。”温灿星转着手里的杯子,稍微有点窘。
空气有点沉闷,温灿星受不了沉默的尴尬,只好又寻着话题讲。
只是还没想好,老板娘便端着两碗热乎乎的面条上来了。
闻到香味,温灿星就再没心思关心其他了。
老板这碗面的料实在放得太实在,温灿星看着这满满一大碗,埋头苦吃。
祁骞吃得很快,大约是在部队养成的习惯,两三口面就少了三分之一。
他吃完的时候,温灿星不过刚吃了一半,腮帮子鼓鼓的,有一下没一下地嚼着,眼神则是看着路边的行人发呆。
祁骞看了他一会儿,犹豫着开口:“我喝醉了要是做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
“我向你道歉。”
温灿星一鼓一鼓的腮帮子一停,扭头看他。
沉默了一会儿,于是他说了声没关系。
祁骞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有些头疼地回忆着脑海里所剩无几的记忆。
他实在想不起来自己对小孩做了什么。
温灿星继续吃面,却觉得这有些涨了的面吃起来没什么味道。
小孩低着头吃面,祁骞摸着兜里的火机,怀疑自己是个畜生。
这件事儿就这么揭过,不过这日过后,祁骞身上的酒气便淡了不少。
只是苦了徐景承,自己被灌不说,还得帮祁骞挡酒。
祁骞虽然不至于喝的烂醉,但是却也有些微醺,每每都是走在巷子里吹着夜风才让自己清醒些。
这日回到杂货铺,温灿星还在写作业。
今天倒不是因为走神,而是作业真的多。
风铃的声音打断了温灿星的思路。
祁骞一边松着领带一边走进杂货铺,对上温灿星黑亮的眼睛,脚下的脚步顿了顿。
“作业还没做完?”
温灿星点点头,重新低下头写作业。
一下子又沉默下来,祁骞的眼神看着货架上的东西,像是在走神。
温灿星写了一会儿,才抬头看他,发现了祁骞眼下淡淡的青色。
“哥,你最近很忙?”
祁骞回神,看向他,“嗯……有点。”
话音刚落,一声刺耳的手机铃声便响了起来。
祁骞掏出手机看了眼,便皱起眉头,接通了电话。
“喂?”
对面的人嗓门很大,在这安静的屋子里也清晰可闻。
“祁先生,祁老先生情况不太好,您要不赶紧来看看?!”
“好。”祁骞没多说,应下来后便挂了电话。
温灿星顿了顿,下意识地问出声,“老头儿怎么了?”
语气里带这些惊讶和慌张,连称呼也忘了改。
但时下祁骞也没注意,只道:“身体不好。你早点回去吧,我去趟医院看看。”
温灿星没缓过神,祁骞就已经大步走出了杂货铺。
愣在原地半晌,温灿星才重新坐了下来。
老头儿身体情况不太好?
确实不太好,但只是记忆不太好,有些老年痴呆罢了。
按刚才电话里那语气,听起来却没那么简单。
恍惚地坐了好久,温灿星有些失神。
他还欠着老头十五包泡面钱没还呢。
也许还有几袋巧克力。
或者是几瓶饮料。
温灿星抬起头看向门口挂着的风铃。
风铃身上的装饰品也掉了些许,颜色也不再如刚挂上去时那么鲜亮,但是声音却依旧很清脆。
老头的病情是在新年那段时间开始加重的,老头儿除了记性不太好,其实还有先天性心脏病。
早些的时候做过手术,但是不是很成功。
原先倒还好,只要不做什么剧烈的运动,没啥大问题。
只是现在年纪上来,老头变得走几步路就要喘,晚上甚至无法躺下睡觉,只能靠在床头干坐一夜,困了就眯一会儿,晚上根本不能安稳地睡一觉。
祁骞后来给他买了小氧气瓶,可惜老头的力气早就连氧气瓶都打不开了。
年后老头就开始彻底住院了,在医院里有专人照看,身体状况慢慢地稳定了些。
祁骞除了忙着生意,隔三差五还得去看老头儿。
虽然老头儿现在迷糊,一会儿把他当做早就牺牲多年的祁盛天,一会儿把他当做欠着房租不还的恶棍,一会儿又把他当做是总在杂货铺里赊账的小崽子。
到医院的时候,老头已经脱离了危险。
祁骞在病房里坐了一会儿,才摸着烟到了楼下的花园,坐在长凳上吸着烟,周围安安静静的没人。
只有一声微信提示音划破了安静。
[哥,祁爷爷在哪个医院啊?我想来看看可以吗?]
得,这会儿又换了称呼,从老头儿换成了客客气气的爷爷。
祁骞叼着烟,回道:
[你来干嘛?]
[我还欠着爷爷十几包泡面钱呢……]
祁骞看到消息,好像愣了愣,然后低声笑了。
原来让老头经常念叨着的小崽子就是温灿星。
作者有话要说:
祁骞:不是名字,是小孩!
第17章
那晚上太晚,温灿星没看成老头,后来挑了天风和日丽的日子,才专门拎着果篮去看他。
老头在的地方是一家私人医院,环境很好,也很安静。
不过就是太安静了,没什么人气。
老头靠坐在床上,看到温灿星的时候也没什么反应,只看了一眼就转过了头。
温灿星拎着果篮放到了一边。
祁骞进来的时候,老头倒像是认出了他,但吐出来的名字又是另外一个人,“盛天,帮我把遥控器拿过来。”
遥控器就放在床头的柜子上。
祁骞走到床边,好脾气地拿起来递给他。
直到安静的房间里响起了电视声,祁骞才拿了些水果去清洗。
温灿星看了眼认真看电视的老头,低声喊了一句,“老头儿!”
老头闻声,扭头瞅他,看了好一会儿,眼睛一瞪,“你!”
说着,老头把手往枕头下伸,摸索了一会儿,掏出了一本破破烂烂的练习册。
祁骞洗完水果进来的时候,老头正在神采奕奕地读着账本。
“巧克力一板,泡面五包,可乐两瓶……”
温灿星皱着眉,小声反驳,“这些我早还了啊……”
没来得及还的只有老头突然搬走前欠的那几笔而已。
老头却从一开始,读到了最后。
一溜儿念完,老头手一摊,“还钱。”
温灿星撇着嘴角,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里面装了最后那几笔的钱,也许还多了些。
老男丰毒佳头儿翻了翻信封,继续摊手,“不够。”
“这个补。”温灿星又从兜里掏出一个新买的风铃,放到老头儿手里。
老头低头一看,眉头皱起,“不是说了吗?买个大点儿的!这个太小了。”
“小是小了点,声音很响的!不信我给你挂起来。”温灿星还是像以前那样说。
“那你搬个椅子挂门口去试试吧,这样客人一撩帘子我就能听见了,”老头把风铃还给他,又上下扫视他两眼,“你这么矮,还得站个凳子,要我孙子,直接伸手一挂就够着了。”
温灿星不开心,甩着风铃问他,“老头儿那你孙子呢?”
那时祁骞可还在当兵呢。
“喏,不就杵在门口呢吗?”老头一扬下巴。
行,又记起来了。
祁骞端着果盘走过来,帮他架起桌板,“爷,吃水果。”
然后又拿起温灿星手里的风铃,“我帮你挂。”
温灿星正好也懒得动,便递给他。
“和杂货铺里的是一样的?”祁骞把玩了两下。
温灿星点点头又摇摇头,“差不多,但还是有些不一样。”
坐在床上的老头突然把手里的信封递给温灿星,“喏,风铃钱加跑腿费,记得再给我买几个灯泡来。”
温灿星看着信封,愣了愣。
“瓦数要大一点的。”老头又补充。
温灿星沉默了一会儿,才闷声说好。
两人在医院里陪了一上午,老头有时候能想起来他俩是谁,有时候又忘得一干二净,说的话前不着后不搭。
但温灿星与老头之间的话题,还是要比祁骞多多了。
从西街早餐店美味的粢饭团,到东街晚上好吃的夜摊子。
老头时不时还会蹦出几句。
等我孙子休假回来了,我也得带他去吃吃才行。
温灿星偷偷看祁骞的神色。
祁骞静静地看着老头儿,没说话。
直到下午老头午休,两人才离开医院。
祁骞把温灿星送回家,便又出去忙了。
温灿星下午帮他看店,照例安安静静地刷题。
晋楚急冲冲地抱着晋艺进来的时候,温灿星还没从解题的思路里爬出来。
“星星下午帮我看一下小艺,我有急事儿。”晋楚喘着气,话刚说完,便放下晋艺走了。
晋艺眨着大眼睛看着温灿星,嘴里吮着棒棒糖,怀里还抱着一本填色书和一盒画笔。
两人大眼瞪小眼看了一会儿,温灿星朝她招招手,“过来。”
晋艺乖乖地走过来,自觉地想要爬上温灿星的腿。
温灿星抱住她让她坐到腿上,“你哥干嘛去?”
“不知道,哥哥接了妈妈的电话,就跑出去了。”晋艺朝温灿星的怀里靠了靠。
温灿星点点头,不再问了。
晋艺好哄,给她准备了零食,她就趴在柜台上安安静静地画画填色。
温灿星坐在一边,拿着手机给晋楚打电话,却迟迟没人接听。
画了一会儿,晋艺大概有些无聊了,一边慢慢地画一边小声跟温灿星聊天,“星星哥哥,赵天天想要约我出去玩儿。”
“啥?”温灿星竖起耳朵,皱眉看向晋艺,语气不善,“赵天天是谁?”
“天天就是……”晋艺伸手换了一只颜色的画笔,说的一派自然,“就是我的男朋友呀。”
“……”温灿星默了三秒,“你这么小交什么男朋友?知道男朋友是什么吗你?”
“知道呀。”晋艺晃晃脑袋,“我喜欢他呀。”
“……”温灿星觉得有些好笑,“知道什么是喜欢吗你?”
“喜欢就是……”晋艺说话慢吞吞的,还总是喜欢停顿,仔仔细细地画完一朵小花,才继续说话,“就是想和他一起玩儿,不想和别人玩儿。”
温灿星瞅她漂漂亮亮的小脸蛋,小孩说些大人话,觉得可爱,忍不住伸手捏了捏。
晋艺伸手掰他的手,扭头看他,“星星哥哥,你还没有女朋友吗?我都有男朋友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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