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余年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都散架了,过度消耗体力后深切的疲累让他连动一下手指都费劲。
楚言应该在卫生间洗漱,谢余年稍稍转了下头,就看见床头的柜子上不知何时摆上了一个瓶子。
里头插着几株洋桔梗,谢余年不记得他有买过花,那只可能是楚言带回来的。
也不知道放了多久,花都有些微微枯萎了。
其实他脑子里并没有多少这几天的记忆,零碎的几个片段都是他和楚言交缠在一起的场景,光是想一下,就让他觉得脸颊发烫。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一些不合时宜的话,又或者做一些楚言并不喜欢的事。
这让谢余年有些恐慌。
卫生间的水声已经停了,谢余年看着楚言走出来,神色如常,脸上挂着温和的笑。
瞧见他,那个笑容就扩大了,双颊上隐隐有两个小小的梨涡。
“醒了?”他走到谢余年床边,微微低头看向床上的人。
或许是逆着光的缘故,楚言连柔软的发丝都泛着金色的光,像个坠入凡间的天使。
“嗯…”谢余年动了动唇,喉间难以忽视的疼痛让他下意识蹙起了眉。
“好啦,别说话了。”楚言伸手替他抚平眉间的那个小疙瘩,笑得无奈又纵容。
“嗓子不舒服吧,待会儿我喂你喝点水。”
“可…”谢余年挣扎着还想说话,可只能吐出几个沙哑破碎的音节。
“乖啦。”楚言像看一个不听话的小朋友一样,俯下身同谢余年接了个吻,“我去给你倒水。”
谢余年被吻得一愣一愣的,待柔软的双唇离开后才下意识抿了抿唇。
嗯,薄荷味儿的。
或许是因为标记初期的缘故,谢余年对楚言的依赖比平时强百倍。虽然他嘴上不说,可每次楚言一要离开做什么,他的视线就黏在了alpha身上,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
于是只有到了晚上,等谢余年睡熟了,楚言才有机会离开一会儿病房。
怀孕对omega来说负担很重,就算谢余年身体素质再好,此刻嗜睡的毛病也渐渐露了头。
楚言不敢离开太久,怕谢余年醒来找不人又自己乱想,也怕他标记之后身体不舒服。
病房外面是楚言的助理,他对这个alpha其实并没有多少好感,失忆后第一次见面他对谢余年的冒犯和不尊重让楚言心里很不舒服。
“电话里说有事要说,什么事?”
楚言背靠着墙,一边留意房间里的动静,一边压低了声音问。
他的语气很平稳,带着淡淡的疏离。
alpha看了一眼病房,又看了一眼面前的老板,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递了手里的文件。
“这是您之前交代的,每月一次的汇报。关于谢先生的公司运营,日常生活,和人际交往。”
递到楚言面前的是一份厚厚的文件。
这份东西对现在楚言来说很陌生,但没由来地,他看到这份文件时竟然不可抑制地产生了恐慌和心虚。
“按照惯例,每月的15号由我向您汇报。这是前几个月的。”
那个让楚言讨厌的alpha这样告诉他。
第22章 烟
谢余年出院的那天是个晴天,幸运的是标记之后谢余年的各项身体指标都在慢慢趋向于正常,孕吐也缓解了很多,整个人的气色肉眼可见地好起来。
日子又回归了正轨,只是月份大了,谢余年的肚子是大衣也遮不住了。之前的谢余年是凌厉的,像一把泛着冷光的剑。可现在公司的员工都觉得他们的谢总整个人都柔软下来,一种温和而恬淡的气息让他变得更加平易近人。
楚言依旧天天往谢余年公司跑,一来二去公司的人都认识了楚言,私下都在偷偷说谢总爱人怎么比omega还粘人。
一切都显得平静而自然。
除了谢余年。
他知道孕期的omega情绪比较敏感,也容易多想。可他几番观察,终于确定楚言有事情瞒着他。
躲闪的眼神,忙碌的行程,夜晚并不安稳的睡眠,和一些刻意避开的肢体接触。
谢余年不愿意过多地干涉楚言的隐私,并且也愿意相信楚言有能力处理好这件事。
可在楚言不知道第几次深夜偷偷下床跑去阳台上抽烟的时候,谢余年觉得他们之间确实出现了一些问题。
冬季的深夜气温低的吓人,谢余年裹紧了睡衣,出去的时候依旧被冻得哆嗦了一下。
他其实有些畏寒,只是从前没人在意,自己也不注意,怀孕之后被楚言养得娇了,这些小毛病反而冒了头。
阳台上的烟味呛得很,谢余年一闻到就皱起了眉。
失忆前的楚言或许也抽烟,但谢余年从未见过。只有极少数的几次,他从楚言的外套上嗅到一些浅淡的烟草味。
不知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
“怎么了?”谢余年一只手撑着有些泛酸的后腰,轻声问。
楚言似乎被他吓了一跳,嘴里的烟还没来得及吐就呛得直咳。
他手忙脚乱地要熄掉,却没想谢余年已经从他指缝间抽走了那只燃了一半的烟。
谢余年垂着眼,在烟灰缸里碾灭了那点猩红。
末端的烟嘴被润得很湿,谢余年盯着它看了一会儿,无端地有些好奇它含在嘴里是什么感受。
“你有事瞒着我。”他的声音很轻,却很笃定,不给楚言任何逃避的机会。
楚言想拉他进屋,也被他拨开了手。
“楚言。”谢余年第一次这么郑重地叫这个名字,“隐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楚言愣了下,而后很轻地叹了口气。他没有立马讲话,而是将谢余年两只冰凉的手包进了掌心。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在空气中化成白色的雾。
“年年,我有时候也会想,现在我还可以被叫做楚言吗?失去了记忆,好像连性格也变得不一样起来,就像一个全新的个体。”
夜晚的天很黑,远处的灯光映得楚言的脸明灭不清。
“从我睁眼的那一刻起,我就像认识一个陌生人一样在认识你,了解你,对你动心。可…可好像…你看我还带着过去的影子。”楚言说到这,很快地扭过了头,吸气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明显。
“我,我从别人那里了解了一些我们过去的事。好像过去的我很厉害,能帮你解决很多麻烦,也不会让你觉得困扰。”
“现在更多时候都好像是你在照顾我,有麻烦也不愿意跟我讲,上次我去你公司,听他们说你遇到了一些工作上的麻烦,可你一点也不跟我讲。”
“其实还有好多…我知道这样很矫情…可是…我总觉得好像和你隔着很薄的一层东西。”
“我触摸不到你。”
“楚言,你怎么会这么想?”谢余年被楚言一连串的话说得无比震惊,他不知道自己的alpha为什么会有这种离奇的想法,并为此苦恼这么久。
他想出言安抚,可楚言却没给他出声的机会。
“年年,我总问自己,要怎么喜欢你,怎样对你好才算足够。”
“那你呢,你是不是只喜欢那个可靠、成熟的我?”楚言几乎是哽咽着,将头埋在了谢余年的颈窝。
“可,可现在的我也是我啊…你不能这样的,谢余年。”
其实楚言说了谎,他哪里有去问别人。他只不过是从整整两年的汇报文件里,看到了曾经的为他动心的谢余年是怎样的。
楚言控制不住地要去比较。
他甚至来不及对自己曾经的做法感到疑惑,他只觉得恐慌。
他怕谢余年对他的好,对他的纵容,都是因为这个名字,这个躯壳。
第23章 温度
外头温度低,楚言再抬头时依旧红着一双眼,看上去可怜极了。他拉着谢余年进了屋,又怕他着了凉,翻出来一个热水袋充了电给他抱着。
楚言似乎有些逃避刚才的话题,谢余年几次想让他停下听自己讲话,可楚言只要一看他有开口的倾向,就立马打断了他。
一会儿问他冷不冷,一会儿又问他饿不饿,最后实在没有理由了,说着自己公司有文件没处理完就要往书房跑。
“楚言。”谢余年有些无奈地拉住他的手,楚言的手很温暖,可谢余年还是能感受到他蜷缩的小指在不自然地颤抖。
“楚言。”谢余年放软了声音,又叫了一遍alpha的名字,“能坐下来听我讲句话吗?”
楚言僵着身子,就是不肯转过身。
他的声音干涩,透着说不出的哑,“刚才的事是我失态了,你就当早点休息吧,记得盖好被子,刚才吹了风。”
“可是你不想知道我怎么想的吗?”
谢余年直起身,扶着腰有些笨重地屈起膝盖跪在床上。他伸出手,半强迫地掰着楚言的肩膀,迫使他面对自己。
从楚言的角度看过去,能看到谢余年柔软的头发,一双盛着情的眼睛,弯起的嘴角,和腹前藏在睡衣下膨隆的弧度。
这么好的谢余年。
“腰不难受吗?”楚言挪开目光,不再看。只是盯着地板上的一处,有些干巴巴地说。
“唔,有些酸。”谢余年嘴上这么说,却仍是笑着的,他微微眯起眼,眼尾上挑,像一只可爱又精明的小狐狸。
“所以再过来一点,让我靠一下。”
楚言沉默了一会儿,谢余年也不讲话像一场无声的较量。就这样过了半分钟,楚言最终还是败下阵来,挪动了脚步。
刚靠近床边,一双胳膊就环上了他的腰。
谢余年倾身靠过去,柔软的脸颊隔着布料贴上楚言紧致的腹肌,将大半的重量都转移到自家alpha的身上。
属于楚言的温度隔着衣物传到谢余年的身上,让他觉得其实腿上的热水袋也并没有多暖和。
“当初我们的婚姻,怎么说呢,并不是走得正常的恋爱流程,再加上那时候你的父母去世没多久,所以我总担心这场婚姻对你来说是不是一个负担。”
谢余年闭着眼睛慢慢地说,他隐瞒了一些事,比如他们其实并没有什么恋爱,而自己也不过是被卖给了楚家,但所幸楚言并没有察觉。
“从前的你很好,总是,总是为我着想。”
给予我尊重,帮助,一个已婚omega的身份,和一具不被标记束缚的身体。
这些谢余年都没说,因为尽管他需要的其实并不是这些,但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问题。
楚言在不给他爱情的范围里,给了他最好的陪伴。
果不其然,听完这些楚言的呼吸都停了一瞬,谢余年抬头,就看到楚言眼皮红透了,鼻头也红红的。
对上谢余年的目光,楚言慌张地闭眼,一滴泪就落了下来。
“我知道,他就是很好,比我好很多。”
他鼻音很重,声音闷闷的。
“可现在的你也很好呀,我知道怀孕的自己有时候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情绪,但你都能不着痕迹地安抚我。照顾我,帮助我,你也做到了。”
谢余年扯着楚言的衣领,示意他弯下腰来。
“如果我先遇到的是这样的你,我也会爱上你的,你明白吗?”
“不要和别人比,也不要和从前的你比,我只会比从前爱你更多。”
他说着,轻轻吻掉了楚言脸上的泪痕。
第24章 病例
就算楚言再小心照顾,第二天谢余年还是起了低烧。温度不算很高,但生病总归不舒服。谢余年早上醒来就觉得浑身软绵绵的,太阳穴也一跳一跳地痛。
楚言瞧他醒来了,就皱着眉去探他的额头,嘴撅着,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
“你发烧了,对不起,我没照顾好你。”
谢余年昨天晚上好不容易把他哄顺毛了,再加上楚言昨晚一番剖白,他对楚言现在情绪了解得很清楚。
谢余年用有些烫的掌心去碰楚言的手,拉着他的手指慢慢地往下,眼睛,鼻子,柔软的唇,凸起的喉结,最后停在左胸膛。
楚言手掌下是有力跳动的心脏。
“听到了吗?”他笑眯眯地扭过头问楚言。
“什么?”楚言有些埋怨地给他拉高了被子,遮住他因为方才探出胳膊而露出的小片胸膛。
“难受吗?要不我叫医生到家里来?”
“我是说,你听到我的心在说不是你的错了吗?”谢余年没理会楚言的后半句话,而是把自己的手送进了楚言的掌心,尾音上扬,显得很放松的样子。
他其实很讨厌看医生,也不想去医院。这种低烧在他看来完全不是什么大事,多喝几杯水睡一觉就能完全好。
只是现在怀着孕,他也有些不放心。
楚言被他的话说得愣了一下,半晌垂下眼闷闷地说,“听到了。”蹲了一会儿,又有些不服气,“你不要把我当小朋友,总感觉你刚才是在哄不听话的小孩。”
“是是是。”谢余年笑得眼睛都弯了,打趣似的在被窝里挠楚言的掌心。
痒痒的,热热的。
“你不是小朋友,那昨天晚上是哪个可怜的小朋友抱着我哭鼻子啊?”
他特地拉长了声音,作出一副思考的模样来。
“不许再提!”楚言一听立马涨红了脸,连耳根都红透了。
“那只是个意外!”
“好啦,不说啦,快去上班吧,今天要麻烦我的alpha先生替我去趟公司啦。”谢余年又笑了几声,没忍住咳嗽了一下。
“可是,你真的不要紧吗。”楚言还是不放心,恨不得立马裹起被子就把谢余年送到医院去。
“我保证,没事,如果不舒服的话我会第一时间给你到电话的,好吗?”
“可…你…”
“好啦,快去吧,不然要迟到了喽。”
楚言没办法,再加上年底工作确实很多,只好又嘱咐了好多,把室内的空调调到合适的温度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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